第一卷 第257章 煙花四月下揚州 文 / 南海十四郎
第257章煙花四月下揚州
四月的揚州，繁花似錦，遊人如織。
這座美麗的城市，現在正處於一年當中最迷人的季節，春風吹拂，草長鶯飛。來往的行人和客商都非常多，四通八達的街道上，黑壓壓的都是人頭。尤其是靠近運河一帶，更是人山人海，挑夫們和船夫們叫喊的聲音，隔著好幾里都能夠聽見。運河裡擠滿了通行南北的商船。其中的大部分，都是準備發往彭城郡的。有一個殺人狂魔，為了得到這些物資，已經將彭城郡太守都殺了。
無論在揚州的哪個角落，都完全感受不到戰爭的氣息。這裡所發生的一切，都好像跟前線是絕緣的。就算是往來的商船上，運送著大量的戰爭物資，人民也感受不到戰爭的存在。在運河的兩邊，都是快樂戲水的兒童，他們的歡聲笑語，還有飛濺起的晶瑩的水花，都讓人感覺非常安逸，非常寧靜。
在初唐時期，揚州的發展就是非常快的。唯一的一點波折，就是徐敬業造反。在徐敬業造反以後，揚州經過近百年的發展，已經成為舉足輕重的大城市。根據天寶十三年年底的人口統計，揚州常駐人口有三十七萬戶，一百一十四萬餘口。加上那些沒有被統計在內的黑戶，以及來往的商人，揚州的人口，可能超過一百五十萬。當時的長安和洛陽，人口也不過兩百萬左右。
現在的揚州，乃是長安、洛陽之後的第三大城市，比蜀中的成都府還要繁華。由於叛亂的影響，大量來自河南道和河北道的難民，都湧入到了揚州。他們在這裡生存的唯一辦法，就是進入私人作坊幫忙，賺取少量的生活費。揚州的絲織業本來就是非常發達的，現在多了這麼多便宜的勞動力，自然是更加的發達了。
唯一遺憾的就是，亂世當中，綾羅綢緞的價格都在下降，反而是物美價廉的麻布、葛布價格開始上升了。只有那些掌握了海外貿易的大商家，才能通過將大量的綾羅綢緞賣到海外，然後從海外運輸回來武器裝備什麼的，賺取巨額的利潤。
劉展帶著虎豹騎和狐狼騎來到揚州，立刻引起了各方的強烈關注。這個原本應該在河北道督軍的人物，最近在河南道非常的活躍。尤其是單槍匹馬闖到洛陽，直接和安祿山單挑，在民間的傳說裡面，都快要成為神話了。處在後方的民眾，對前線的勝利或者是失敗，都會不厭其煩的誇大其辭，以致最後完全喪失了事情的本源，想要分辨清楚事實的真相，那是永遠都不可能的。
當然，這樣的神話傳說，對劉展來說，乃是好事。俗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但是劉展不怕。現在的他，什麼都不缺，缺的就是名氣而已。他的名氣越大，就越是有利於招攬人才，壯大實力。
揚州都督府本來是有足夠的權力，將劉展阻擋在城外。揚州都督府也有足夠的士兵，將揚州城的大門緊鎖，拒絕劉展入城。揚州城也有足夠的防禦設施，防止劉展強行闖關。事實上，如果雙方發生衝突的話，劉展的護衛都是騎兵，根本是無法攻城的。但是，他們沒有這個膽量。
現在，整個大唐帝國內部，都知道劉展曾經單槍匹馬的殺到洛陽，直接和安祿山單挑。經過各方的宣傳，他已經成為了全國人民平息叛亂的英雄。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有關劉展的傳說，總是傳播得特別快。雖然很多人背後都恨透了劉展，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但是，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刻，誰也不敢輕易冒犯這樣的一員勇將。
誰都知道，惹惱了劉展，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賀蘭進明、崔曙兩人，還死不瞑目呢！
揚州都督竇華原來是中書舍人，是在過年安祿山發動叛亂以後，才被調到揚州擔任都督的。自從徐敬業叛亂以後，揚州都督的權力，已經被大大的削弱。尤其是軍權方面，基本上是取消了。哪怕是在安祿山發動叛亂以後，揚州都督府得到的許可，也僅僅是招募三千人的士卒，作為維護地方的治安使用。
顯然，朝廷對揚州這個地方，還是比較有顧慮的。既要不斷的加強揚州物資中轉站的作用，又要防止揚州倒戈一擊。說實在的，揚州的確是不能折騰了。
河南道和河北道都已經淪陷敵手，關中地區人滿為患，糧食供應嚴重不足。現在朝廷唯一的依靠，就是東南半壁。若是再在揚州搞出什麼大亂子，這場平叛的戰爭，就根本不用打了，大家都舉手向安祿山投降算了。
竇華決定親自到城外和劉展說清楚。
劉展對於竇華的到來，並不意外。
事實上，無論揚州府做出任何的舉動，都不會有什麼意外。
他相信，城內的兩位皇子殿下，現在都對他的到來，充滿了懷疑和不安。說得極端一點的話，說不定兩位皇子都已經安排好了殺手，在劉展入城的時候，就會有暗箭突然射出來，對他發動致命一擊。揚州的民眾，絕對是歡迎劉展到來的，他們仰慕英雄已經很久了，但是，揚州的高層，就很難說了。
竇華雖然是文人出身，勇氣卻不小，他孤身一人直接從揚州城出來，攔著劉展的馬頭，開門見山的說道：「劉展，這裡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你從哪裡來，就回到哪裡去。」
劉展不動聲色的說道：「難道這裡是叛軍應該來的地方？」
竇華頓時氣得臉色通紅。
他是文人，不能罵髒話，只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怒火強力壓下去，深沉的說道：「朝廷已經任命張介然為河南節度使，又有吳王李祗督導河南軍政，你到河南道來湊什麼熱鬧？再說，這裡是揚州，是淮南道的區域，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劉展漫不經意的說道：「是吳王殿下讓我來的。」
竇華狐疑的說道：「吳王殿下讓你來的？」
劉展淡淡一笑。
吳王李祗和他，現在就是死無對證，無論他說什麼，吳王李祗都必須說是。否則，兩人的貿易就要泡湯。既然想撈錢，那就要做好背黑鍋挨悶棍的心理準備，他劉展的錢，可不是那麼好掙的啊！想拿了錢就跑路，天下哪有那麼好賺的事情？
劉展面無表情的說道：「吳王殿下說，白夫人已經到了揚州，遇到一些麻煩，我特地過來處理的。」
竇華當然不會相信他的胡扯，認真的說道：「劉展，黃河以南的戰局，有三位殿下主持，你又何必插手？打贏了，功勞是必然的，要是打敗了，責任就會全部都推在你的頭上，你能從中間得到什麼好處？再說，盛王、榮王、豐王等三位殿下，也將開府，他們將管轄山南東道、山南西道、嶺南道、黔中道等地，這些地方，都不需要你來操心。六位殿下聯手，你能拗得過他們嗎？」
劉展冷冷的說道：「你的意思是，六位殿下聯手，就可以保住河南道了？」
竇華緩緩的說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難道不明白嗎？」
劉展冷冷的說道：「對不起，我有兄弟在雍丘前線，我不能將他們的命運，交到我信不過的人的手中！」
竇華皺眉說道：「劉展，你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嗎？你知道被人會怎麼看待你嗎？」
劉展說道：「這些我不管！我不能看著我的兄弟被叛軍消滅！誰要是跟我作對，我就要誰的命！」
竇華無奈的歎息著，軟弱無力的說道：「劉展啊劉展，你這個性格，什麼時候能改改？你自己的確是得逞了，的確是出風頭了，的確是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可是，你知不知道，在背後，有多少人為你擔驚受怕？有多少人殫精竭慮，為你消除負面影響？」
劉展不耐煩的說道：「廢話少說！讓不讓我進去？」
竇華嚴肅的說道：「你可以進來。但是，你的部隊，不可以進來。你安排他們在城外駐紮，我派人負責供應糧草物資，保證無虞！」
劉展冷冷的說道：「你什麼時候聽說我和他們分開過？」
竇華堅決的說道：「總之，你不能帶著大隊軍馬進入揚州！」
劉展冷冷一笑，神情漠然的說道：「要是我大吼一聲，揚州都督府要投降叛軍，你覺得大家是相信我還是相信你？」
竇華無語。
揚州往來的行商非常多，活動的區域也非常的廣泛，接觸到的消息，自然是最新最全面的。最近發生的叛亂，非但沒有影響到揚州商人的生意，反而讓生意變得更加的火爆。因為，有很多商業競爭對手，都在叛亂中被消滅掉了。於是，揚州商人的勢力，可謂是突飛猛漲，商業貿易區幾乎被以前擴大了三倍不止。
有關劉展的傳說，當然是這些商人最關心的對象。因為，當初劉展在平原郡，可是購買了大量的物資的，出手就是上千萬貫，這是何等的氣魄。在商人們看來，這是一個潛在無窮無盡的購買力的傢伙，每個商人都將發紅的眼睛盯上了他。只要從他的口袋裡面，再掏出一點東西來，這輩子就不用拚命了。
再說，商人的眼睛，都是非常歹毒的。在這樣的亂世，哪個勢力最有前途，提前搞好關係，那絕對是一本萬利的事情。只要是這個勢力笑到了最後，那麼，以後的日子，唯一的工作，就是躺下來數錢了。
劉展本來籍籍無名，在河北道的時候，也沒有太大的名氣，畢竟，江南距離河北道實在是太遠了。直到他大手筆購買物資，江南的商人，才真正認識到他的實力所在。到後來，劉展殺了賀蘭進明，鬧得軒然大波，他的名字，才再次被商人們廣為熟知。
商人們當然看出端倪來了。堂堂的北海郡太守，被劉展不問青紅皂白的就殺了，朝廷居然也沒有追究。如果沒有足夠強硬的後台，這樣的事情，怎麼會不了了之？可見，劉展一定是有著強大的背景。有著強大的背景，又有著強悍的實力，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不青雲直上？
尤其是他最近單槍匹馬闖洛陽，聲望更是達到了巔峰狀態。
沒有人有任何的疑問，在這場平叛的戰鬥中，最耀眼的一顆將星，叫做劉展。
顯然，在這件事情上，朝廷是有責任的。朝廷為了提升廣大官軍的士氣，故意誇大其辭，將叛軍的數量增加到了十萬人，而且是面對面的交鋒。來自官方的消息，總要比民間流傳的消息要權威一些，於是，劉展就真的成為天上有地下無的絕頂人物了。
揚州民眾茶餘飯後，都在談論這件事情。不少人還在認真的探討，劉展到底是如何用五百騎兵，就將叛軍的十萬大軍擊潰的。由於這件事實在是匪夷所思，所以，揚州人幾乎有空，就參與到其中。說到興奮的地方，一個個眉飛色舞，好像是親眼看見了一樣。
要是劉展真的呼叫起來，後果可想而知。
以他現在如日中天的號召力，就算要將揚州城拆了，那也是完全做得到的。
竇華無奈的說道：「劉展，揚州都督府雖然只有三千士兵，可是，兩位殿下，身邊都有不少的護衛，尤其是李璘，身邊的龍武軍精銳，至少有五百人。他們是真正的精銳，不要和一般的龍武軍混在一起。這些人，從小就是李璘的護衛，有另外的教習。那些教習據說還有些背景，精通刺殺之術，你要小心。」
劉展難得語調溫和了一些，緩緩的說道：「謝謝！」
竇華這句話倒沒有威脅的意思，而是善意的提醒他，他如果進入揚州城，可能有危險。李璘和李巨身邊的護衛都很多，萬一衝突起來，他多半是要吃虧的。如果有人要刺殺他的話，就更加的危險了。
然而，劉展又怎麼會害怕危險？
安祿山他都不怕，更何況是兩位皇子？
五百人的龍武軍精銳？精通刺殺之術的教習？
切！
有本事到洛陽去走走啊！
竇華搖搖頭，無言的退去。
揚州城已經有了兩位皇子，現在又多了一個連皇子都不放在眼裡的人，他這個揚州都督，只怕有麻煩了。當務之急，是要控制好自己的部隊，千萬不要摻和到任何人的糾紛裡面去。否則，後患無窮。
「進城。」
劉展揮揮手。
全副武裝的虎豹騎首先開路，然後是狐狼騎。
當這隊雄赳赳氣昂昂的隊伍，大搖大擺的進入揚州城的時候，見多識廣的揚州民眾，馬上就注意到了。
「那個是誰啊？」
「誰？」
「就是那個騎著高頭大馬的青年，看起來好威風！」
「的確，要比兩位皇子到來的時候還威風！」
「你們知道這個青年是誰嗎？」
「不知道。」
「不知道。」
「好像是劉展！」
「不會吧？單槍匹馬闖洛陽的劉展？」
突然爆出這個耳熟能詳的名字，人群漸漸的沸騰起來，就連很多路過的行人，都好奇的停下了腳步，盯著馬背上的劉展。一會兒的功夫，劉展身邊，就已經聚集了三四千的揚州民眾，而且人數還呈現幾何方式增長的趨勢，虎豹騎和狐狼騎都冷汗直冒，老天，這人山人海，實在是太可怕了。
揚州的民眾，可是相當有膽量的，既然無法確定，那就乾脆直接詢問了。有人在路邊大聲叫道：「喂！馬背上的帥小伙，你是劉展嗎？」
劉展微笑著點點頭，朗聲回答：「我就是劉展！」
「哇！」
「他真的是劉展！」
「果然是他！他真的到揚州來了！」
「真失望，原來不是小白臉啊！太黑了！」
「你整天花癡，就惦記著小白臉！那叫古銅色！」
「咦？姐姐，你也是穿越來的？」
「你才是穿越來的！你全家都是穿越來的！」
……
民眾裡面再次傳來沸騰的聲音，將劉展完全包裹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
劉展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後朝民眾瀟灑的揮揮手。
毫無疑問，在這件事情上，竇華的態度，還算是公正的。最起碼，他沒有派出衙役，將路邊的民眾都攆走，而是讓揚州的民眾，目睹了他的到來。事實上，劉展的身份越是公開，在揚州城就越是安全。姑且不論刺殺是否能夠成功，單就結果而言，刺殺一個公眾人物和刺殺一個無名小卒，中間的後果是相差很遠很遠的，而有些後果，未必是某些人承擔得起的。
很快，劉展就肯定了竇華的立場。
就算他不是太子的人，也必然和太子一黨關係密切，所以，才會在城門外堵住自己。只也有同一個立場的人，才會顯得如此直率，說話毫無轉彎的必要。看來，兩位皇子坐鎮揚州，對他的壓力不小，他也想利用劉展來對抗兩位皇子的壓力。否則，揚州可能就要落入兩位皇子的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