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九節 一張白紙出南陵(5) 文 / 要離刺荊軻
第十九節一張白紙出南陵(5)(本章免費)
黃昏將近,夕陽的餘暉染紅了天際的雲霞,順便給整個世界蒙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沿著高高的台階,一步步拾階而上,莊嚴肅穆的甘泉宮明光殿就出現在了視線中。提了提腰間的綬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寬大的袖袍一揮手,彷彿下了巨大的決心,『王莒』,不!現在的身份應該是太子的劉據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奴婢問殿下安!」一聲尖銳的公鴨嗓子從殿旁的走廊中傳了過來。一個臉上帶著僵硬笑容,動作稍微有些女性化的黃門太監走了過來。
這太監微微揖身,對劉據施禮,可神態之中卻並無太多尊崇。
「蘇黃門免禮!」劉據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殿下可是要見陛下?」姓蘇的太監捏了一個蘭花指,笑吟吟的問道。
強忍著心中作嘔的感覺,劉據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煩請蘇黃門通報一聲!」
「這可不巧了!」姓蘇的太監道:「陛下方才剛陪鉤戈夫人在百草園賞花,現時已經乏了,剛剛就寢!」
聽到鉤戈夫人的名字,劉據臉上抽搐了一下。
若說劉據不介意如今得寵的鉤戈夫人,那純粹是笑話。
兩年前鉤戈夫人趙婕妤懷孕十四個月誕下小皇子,劉徹老來得子,非常興奮,居然下令將小皇子出生之地的宮門命名為『堯母門』。
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賜名,但其引發的連鎖反應,卻讓劉據夙夜難眠。
堯母門……那誰是堯,不言而喻。
劉據再大度,再寬厚,也不可能不對他那個現在才剛剛學會說話的小皇弟及其母親加倍警惕。
「是嗎?」劉據忽然笑道:「蘇黃門,可還尚記得常侍郎?」
「要不要孤去跟父皇說說?」劉據微笑著說,輕描淡寫的話語落在蘇姓太監的耳中卻不亞於地震。
印象中,太子向來無論對誰,都不會太過咄咄逼人,便是被人構陷了,受了委屈也不會宣揚!
這姓蘇的黃門,喚作蘇文,乃是劉徹身邊比較得寵的內侍之一。
自太子劉據自小就是在太傅石德的教育下成大的,對於他父親劉徹身邊的太監集團,非常的牴觸,甚至厭惡。
受此影響,太監內侍集團,自然不可能對劉據有什麼好感。
於是,各種詆毀甚至暗中下刀子層出不窮,曾經有一段時間甚至發展到了一個**。
那時候,因為大將軍衛青亡故,太子劉據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一個依憑,加上皇后衛子夫年老色衰,與天子劉徹很難見面,太監們認為機會來了。
先是這個蘇文利用一次劉據進宮稍微晚了點的機會,在天子劉徹面前打小報告說:「太子調戲宮女!」
這是非常惡毒的誣陷了。
皇宮的婢女,是誰的女人?
天子的!太子居然調戲自己父親的女人!
天子劉徹在聽了之後,雖然沒有任何的訓斥,但悄無聲息的給劉據在太中增加了兩百個侍女,這便已經是非常嚴重的警告了。
即便如此,那時候劉據明知道自己被冤枉了,卻也沒去跟自己的父親申辯,反而對勸他的母親衛子夫說:「第勿為過,何畏文等?上聰明,不信奸邪,不足憂也!」
劉據默默的承受這次誣陷,卻給了太監集團更大的縱容,讓他們更加的肆無忌憚的詆毀於他。
終於,有一次,劉徹生了病,便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命身邊的寵宦黃門侍郎常融去通知劉據。
結果常融跑回來報告說:太子面有喜色!
這無異讓劉徹動了雷霆之怒,立即命人將劉據叫到身邊。
結果父子兩一對話,劉徹就發現了劉據雖然有說有笑,但臉上明顯有哭過的痕跡,很顯然是在強顏歡笑。
劉徹何等人也!
多少自翊英雄豪傑的人物被他玩弄於手掌之間,那裡不明白事情的真相,當即令人調查,最後查出果真是常融構陷。便誅殺了常融。
殺了常融之後,太監中對太子劉據的構陷風潮,才稍稍平復了一些。
但是隨著近年來,天子的年紀慢慢老了,加上『堯母門『事件,讓太監們復又看到了些希望。這股構陷潮又有捲土重來的跡象。
往常,劉據對於別人的構陷,他向來秉持我自堂堂正正,一切陰謀詭計自然無法得逞的態度,對這些毫不在意,甚至懶得反駁。
但今日不知為何,劉據心中忽然就產生了反擊的衝動。
但生性儒雅溫和的他,自是不可能說的太過分。
然而,聽到常融之名,蘇文卻不可自抑的臉色發白,腳下都有些踉蹌了。
「蘇黃門,收起你那一套兩面三刀!」劉據微笑著道:「挑撥離間這套把戲已經過時了!」
劉據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蘇文,令蘇文那張慘白的圓臉上的肌肉竟有些不能自制的顫慄起來,再怎麼說,劉據都是太子,天然就是蘇文的主君,可決定其生死。
「給孤進去通報!」劉據不怒自威,寬大的太子袞服長袖飄舞,未來天子的氣勢壓得蘇文幾乎無法呼吸。
「諾!」蘇文深深的低下了頭顱,他不敢違背這個在他面前似乎已經開始變得陌生的太子據。
「果然,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啊!」劉據嘴角露出微笑,他想起了那個被父皇勒令去結交的年輕人張恆那張略略帶著些痞氣的臉:「張先生的話,雖是稍稍粗鄙了些,但卻話粗理不糙!」
「難怪先賢會強調:以德報德,以直報怨了!」
「中國自有制度,本以為霸王道雜之!」劉據默念一遍,歎道:「善,夫子誠不欺我,三人行,必有吾師!」
方纔的經歷,是劉據這一生所從未有過的經歷。
他之前從未想到過,原來以勢壓人,亦是王道,且這感覺比以德服人,爽太多太多了,幾乎讓他有些飄飄欲仙。劉據暗爽的時候,張恆卻在小心翼翼的將紙漿從水中撈起,放到一塊準備好的絲帛上。
在這之前,他已經失敗四次了。
不得不說,小學的時候上勞動課開小差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這直接導致了前面三次試驗的失敗。
不過這次,一切都很順利。
紙漿勻稱的鋪上了絲帛,輕輕的撈起來,張恆吹了一口氣,雙手擊掌,以示慶賀,這確實不容易。
接下來,張恆撈出來的紙張雛形,放到一旁的案几上,等待它濾干,再經過壓搾與烘烤,就可以成為真正的白紙了。
說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量少的緣故,總之在王莒走了沒多久之後,張恆去看那些原本灰白色的紙漿的時候,發現,經過這幾日太陽的暴曬,這些紙漿已經完全變白了。
於是,張恆就找來一個木盤,把所有紙漿放進去,用木椎使勁椎打十幾分鐘,紙漿就已經變得具備一定的強度,可以成為造紙的原料了。
大約經過了一刻鐘的努力,水中的大部分紙漿都已經被撈了上來。
張恆拍拍有些酥麻的大腿,揉揉肩膀,舒緩一下神經,看著那整整十幾張還濕漉漉的白紙,張恆感到這些辛苦是值得的。
這樣一來,他便可以利用這些白紙來寫給王莒的條文了。
想來,這些白紙應該能夠為他帶來足夠的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