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香江風雲 第七十一章，生死時刻(二) 文 / 寶貝的依靠
第七十一章，生死時刻（二）
「好，好！然後從頭部開始，上半身一點一點地向右歪過去，不要急，慢慢來。」感受著麵包車的搖晃已經平穩，甚至已經有了向前慢慢傾斜的跡象，林笑天忍著心裡的緊張，一點一點地引導著目前最為關鍵，並且是唯一允許移動身軀的劉富貴。
看著劉富貴慢慢地像蝸牛一樣的移動著他那有些笨拙的身體，麵包車裡的每一個人的臉上，大顆大顆的汗水彷彿飛流直下的瀑布一樣狂瀉而下。
終於在幾個人神經緊繃地即將快斷裂的時候，劉富貴終於將自己挪到了僅靠右側車門的位置。感受著麵包車右前部分穩穩地貼在地面上，劉富貴那一百八十多斤的笨拙身體，在幾個人的眼裡，頭一次感到竟然這麼可愛，這麼讓人歡喜！
「好，非常不錯！」先說了一句穩定人心的話，然後半爬在駕駛員座位靠背的林笑天，終於開始挪動自己的身體，雖然汽車現在比剛才穩定多了，但是林笑天卻一絲都不敢大意，畢竟現在可關係到五個人的身家性命，誰知道一不小心，一車五人就會瞬間跌落到深溝之中，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雙手慢慢地向著右邊一動，同時右腳也一點一點的慢慢向著劉富貴靠了過去，大家從來都沒有感覺到時間像現在這一刻這麼煎熬和痛苦，等到林笑天幾乎貼到渾身汗水淋漓的劉富貴身上時，幾個人不約而同地長長出了口氣。
「劉局，將窗戶慢慢拉開！」擠靠在劉富貴的身上，林笑天低聲的說道，雖然此時劉富貴的身上，那混合著雨水的臭汗，刺鼻難耐，但林笑天已經沒有什麼心情去考慮這些了，他的眼裡只有車外那些，已經靠近到麵包車，卻畏首畏尾地不敢動手搭救的探花裡青壯們。
「找根繩子過來，綁住前面的拖勾……然後另一端綁在客車的掛鉤上……大家小心，注意腳下打滑！」
將頭湊到車窗邊上，林笑天開口指揮著一干青壯，看到麵包車和客車終於連接在一起，這才終於鬆了口氣。
「大家開始往上拉，用力不要過猛，慢慢來……」感受著麵包車一點一點的向著路面移動過去，林笑天緊張地指揮著眼前這十幾號人。
終於，在熱烈的歡呼聲中，麵包車被拉回到了路面上，等到車門被打開的一瞬間，車內的五個人，包括林笑天在內，全都瞬間癱坐在座位上，想想剛才那生死瞬間的緊張考驗，幾個人都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雖然林笑天確確實實屬於再世為人，但卻絕對沒有經歷過剛才那種煎熬和折磨，只有在那種最為讓人痛苦的時刻，人才會感受到對生命的留戀和不捨！
「林組長，您還好吧？」看到險情解除之後，依然坐在座位上大口大口喘氣的林笑天，忍不住也跑過來查看情況的馮靖安，不由開口關切地問道。
「謝謝馮老的關心，已經沒事了！」對於馮靖安的關懷，林笑天感到心裡一暖，不管對方是不是客套，但在這種情況下卻讓人感到這麼的動聽。
「對了，剛才是怎麼回事？」劫後餘生般的又撿回了條命，林笑天雖然也對造成剛才的原因有所猜測，但還是開口確認起來。
「因為暴雨的侵蝕，造成了一小段的山石滑落，正好你們的車輪碾在了一塊大石頭上，所以……」看著驚魂未定的幾個人，圍在麵包車周圍的人，七嘴八舌的開口解說起來。
「情況嚴重不嚴重，其他車有沒有事情？」一聽果然是山體滑坡，林笑天剛剛鬆懈下來的心不由再次繃緊，雖然撿回了條命，但如果路被堵住而無法讓車隊前進的話，那麼同樣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情。
「不要緊，就我們後面這幾輛車受到了影響，已經清理地差不多了。」將情況匯報完了之後，蠕動了半天嘴唇，馮靖安最後還是把心裡話，對這個已經和自己家族前途，緊密聯繫起來的年輕人說了出來：「林組長最好有個心理準備，再往前面有一公里左右的山路，屬於那種石質不好的路段，經常出現滑坡，所以，我們最好還是以穩為主，不能過於著急趕路，要是再出現剛才……」
雖然馮靖安沒有把話說完，但林笑天卻已經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剛才那種驚險一次就已經夠讓人受的了，林笑天絕對不會想再來個第二次，所以就笑著對馮靖安說道：「馮老，你們對這裡環境比較熟悉，那麼就聽你們的，通知前面的同志，大家將速度放慢下來，安全第一！」
密集的大雨彷彿飛箭攢射一般敲打著路面，雨霧飛濺而起，瀰漫在整個山道溝塹之間，迷濛的夜色之中，即使無數的車燈照射下，能夠看到的距離也就不過幾米遠，一點一點的向著前面移動，可謂是步步驚心。
而受到林笑天他們剛才那驚魂的一幕，雖然開夜車不太精神，但所有的司機卻都是瞪大著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路面，都害怕剛才林笑天他們的遭遇發生在自己身上。
但是有句話說得實在，該到你頭上的災禍，即使你再躲也躲不過去。就在所有人都神經緊繃、膽戰心驚的時候，讓林笑天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距離林笑天他們深溝脫困還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當車隊前行到一個山壁的拐角處時，忽然旁邊那近十米高的山壁，整整剝落了足有五十公分厚的一層岩石，瞬間「嘩啦啦」的一聲轟響，再次將車隊給攔腰截斷在了山路上。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探花裡還真他們的邪門了，哪有這麼多事啊？」看到那幾乎將路面鋪滿的石塊，跑到跟前的劉富貴不由沮喪著臉咒罵起來。
「行了，劉局，有罵天的力氣，還不如多搬幾塊石頭來的實在！」皺著眉頭斜了劉富貴一眼，經過了今天這麼幾番折騰，誰都不太好受，即使是林笑天的身體，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但越是這種時刻，他卻越希望車隊能早點走出這該死的山溝。旁邊這十多輛車裡近千號人的性命，可都寄托在這條荊棘叢生的山路上呢。
之所以罵老天爺，也不過是為了發洩心裡的憋悶而已，聽到林笑天這麼一說，劉富貴也只好老老實實的開始幫忙搬起了石頭，孰輕孰重，劉富貴還是分得清楚的。
經過了將近半個小時的辛苦，已經到了凌晨兩點的時候，一群人冒著瓢潑的大雨，才將路面清理出勉強能夠讓一輛車通過的寬度，就在大家都直起勞累的腰板準備鬆一口氣的時候，抬起頭無意中用目光掃過山壁的林笑天，忽然發現了讓他心驚肉跳的一幕。
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林笑天無意中竟然看到，有一塊臉盤大小的石塊，驟然從山壁上墜落。
石塊快速掉落到壁角剛剛堆砌起來的石頭堆上，誰知道竟然意外的彈起，還沒等聽到響聲的眾人來得及回頭，就已經以飛快的速度，朝著猶自高舉著雙臂伸懶腰的劉富貴的腦袋上砸了過去。
「劉局小心！」
看到石塊徑直朝著劉富貴的腦袋飛了過去，林笑天大聲呼喊的同時，整個人也快速朝著劉富貴撞了過去，按照石塊的速度，即使有他的提醒，劉富貴也沒有反應的時間了。
情急之下，林笑天已經顧不上許多，在將劉富貴撞了一個踉蹌閃躲過去的同時，只能咬緊牙根伸出雙臂朝著猛然已經砸到面前的石塊上擋了過去。雞蛋碰石頭的古話林笑天聽過不少，但沒想自己今天卻著實體驗了一把這種痛苦的感覺，舉起雙臂剛剛護住腦袋的他，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感覺到胳膊上一陣劇痛，然後整個人就朝著後面的客車騰空飛去。
幾乎就在手臂上傳來一陣刺痛的同時，林笑天就感覺到自己彷彿是一塊被從十層樓上扔下的破麻袋一樣，後背重重地撞在了汽車上，然後緊接著就感到喉嚨一甜，「哇」的吐出一口鮮血的同時，整個人就眼前一黑趴倒在了地上。
而聽到石塊落地反彈以及林笑天呼喊聲音，剛剛扭轉視線看過來的眾人，卻正好看到林笑天被石塊砸飛到汽車上，然後就隨著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軟倒在了已經積滿雨水的路面上。
「林組長！」等到旁邊大驚失色的季斌張口高聲呼喊起來的時候，旁邊發愣的人群，以及暈暈乎乎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劉富貴才清醒過來，一起呼叫著向林笑天跟前撲了過來。
尤其是劉富貴，幾乎半爬半跪地撲到了林笑天的跟前，帶著四分感動、三分內疚、三分惶恐，小心翼翼的將林笑天慢慢翻了過來。在白熾的車燈照射中，林笑天那本來就有些蒼白的面頰，在嘴角猶自掛著的那道血絲的映襯下，就顯得更加蒼白憔悴。
「車呢，趕緊給老子他媽的讓開……回縣城，趕緊送林組長回縣城！」顫抖著雙手，心裡五味俱全的劉富貴，看到這讓人心碎的場面，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衝動，口中高聲亂喊著，就手忙腳亂地準備將林笑天抱起。
「劉局長！你住手！」看到劉富貴這像是發瘋一樣的行為，一旁還算冷靜的季斌立即拉著他的雙手，在他耳邊同時大吼了一聲。
「你幹什麼？啊！」看到季斌要攔著自己，心裡騰的升起一股怒火，劉富貴幾乎忍不住就像給他兩拳來表達自己憤恨。
「你想加重林組長的傷勢，你就動手試試！」看到劉富貴幾乎冒火的眼睛，季斌毫不退讓的吼了回去，雖然這件事和他沒有多大的關係，但林笑天之所以現在還和他們在這裡受罪，完全是為了幫助他完成工作，否則，按照林笑天的職務，大可躲在老溝鎮政府的辦公室裡，逍遙自在地等著他們。
被季斌這麼一吼，劉富貴也清醒過來，急忙和旁邊的人七手八腳地，將林笑天輕輕抬起，逕直朝著前面開路的警車飛奔而去。
「我要送林組長立即回縣城，這裡就擺脫季書記你了，希望你能完成林組長交給你的任務，一個不少地把探花裡的百姓全都帶到縣城！」在眾人的幫助下，將林笑天慢慢平放在警車後座之後，劉富貴也顧不上其他，急忙拉過季斌交代起來。
「放心，這裡就交給我了，林組長就拜託你照顧了！」拍了拍劉富貴的肩膀，季斌立即大聲保證起來。經過了這一番同甘共苦之後，幾個人之間的關係，也算是患難之交。
「那我就不客氣了！」也沒有再寒暄的心思，擠進後座邊上蹲下，將林笑天輕輕用手臂護住之後，劉富貴就對著司機下起命令：「出發！」
「都是這該死的老天爺！」看著慢慢駛進迷霧中的警車，季斌轉回身軀之後，看著依舊沒有停止跡象的大雨，不由嘴裡惡狠狠的咒罵起來，這場該死的暴雨，已經讓大家吃夠了苦了，什麼時候才能是個頭啊！
「穩著點，穩著點，他奶奶的你怎麼開車呢……」
「怎麼還沒出山呢，快點，再快點，要是耽擱了林組長，小心你的頭……」
當林笑天清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劉富貴正一邊伸著胳膊護著自己，一邊扭頭卻在不停地批評著公安局的司機小孫。這個往日對人總是和藹，說話基本從不高聲的窩囊局長，現在卻因為林笑天的傷勢都罵起娘來了。
或許有一些功利的因素參雜在裡面，但劉富貴那股從心底裡透露出來的關心，卻讓林笑天清晰地體會到其中的真誠。
「劉……局，要快……就不能要穩，咳咳，要穩就不能太快！有你這麼……咳咳……難為同志的麼？」感覺到五臟六腑都是一陣火燙一般的燒烤，林笑天剛張口斷斷續續說出兩句話，就忍不住咳嗽起來。
「林……林組長！您醒啦？！」忽然聽到林笑天的聲音，劉富貴頓時就將對司機小孫滿肚子的意見都拋到了腦後，立即扭過頭來，一副驚喜交加的表情驚叫起來。
對著劉富貴微微笑了笑，感覺到身體內難受的很，林笑天估計自己受了內傷，至於嚴重不嚴重，現在還不知道。不過他能肯定的是，劉富貴一定先帶著他離開車隊了，否則，速度是不可能放得這麼快，畢竟小車和大車的性能是肯定不同的。
沒想到竟然沒能堅持到最後一刻，竟然當了一次逃兵啊！想著那幾乎都要走出山溝的車隊，林笑天心中就感到非常地遺憾。經過了一番辛苦努力，沒想到臨腳步落地的時候，卻功虧一簣。
對於這次轉移中所獲得的功勞，林笑天從來就沒有想過，雖然現在不過也就是一個還沒有落實到位的副處級幹部，但他已經脫離了那個依靠百姓苦難而陞官撈名聲的層次。
雖然他的官途和別人看上去沒有什麼兩樣，但林笑天卻清醒的知道，在自己的所做作為在首長那裡掛了號之後，那麼自己未來的路就和別人有了不同之處，同樣的事情，要達到同樣的效果，他卻必須比別人作出高一層次的處理方式，這或許就是高期望所帶來的後遺症吧？
在汽車的飛馳之中，林笑天的腦子裡胡思亂想著，剛剛出了山溝之後，雖然依然是大雨傾盆，但在平地上的能見度卻比山裡要好了很多，所以轎車的時速也得以提高到了七八十公里的時速。
「劉局，手機有信號了！」看著遠處隱隱約約顯現出來的河西縣城，坐在副駕駛位置的一個公安幹警忽然扭過頭來，對著劉富貴低聲說道。
「嗯，那好，把手機給我，讓我給景書記匯報一下。」看了看時間，已經凌晨三點多了，雖然估計要免不了一頓批評，但劉富貴依然表現出頗為光棍的氣質，做好了迎接一切暴風雨的準備。
「別！你可別！」雖然劉富貴的聲音很低，但心裡想著事情的林笑天依然聽到了兩人的交談，就趕緊阻止起了劉富貴。
「這……這怎麼行？」聽到林笑天的話，劉富貴不由面現難色地說道，雖然現在免不了挨上一頓批評，但如果現在不匯報，等到景三虎找到頭上的時候，那可就不是一頓批評可以解決得了的事情了。
雖然不過相隔幾個小時的時間，但性質卻絕對有著天翻地覆的變化，現在打，那叫做任務沒有完成，可是要是等到明天早上的話，那就變成目無領導了。雖然平日裡腦子耿直了點，但這點彎彎劉富貴還是能分得清楚的。
「行了，安置探花裡百姓的一切準備工作都已經做好了，而且等到他們到達縣城肯定都要明天早上了，如果是因為我的事情，就有些小題大做了……我沒什麼，先去醫院檢查一下再說！」說了半天，看到劉富貴臉上依然是一臉的為難，林笑天不由無奈地又保證了一句：「出了問題我負責，就說我不讓你打！」
你負責？我的天爺，那到了最後還不是要在我身上出氣啊，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啊？對於林笑天的劉富貴也只能無奈的照辦，誰讓人家是領導呢。不過劉富貴臉上一副無奈表情同時，心裡卻在暗暗考慮著一個非常無解的問題：縣官和現管？到底誰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