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武道無涯 第四十七章 曠世弈局 文 / 射岳
第四十七章曠世弈局
清音俗世留,紛爭可時休,誰能去名利,太虛任遨遊。」方若行摸出插在腰間的碧翠長笛,不由感慨萬千。
笛子作為一種樂器,很少有人拿它來當兵器使用,一般不會有什麼威脅,飛魚幫的門人倒是沒有把方若行的長笛給搜走,也為這個徒有四壁的牢房稍稍增添了一點情趣。
「如此好詩,固然足以浮一大白。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權力的爭奪,政治傾軋、勾心鬥角層出不窮,又豈是每個人自己可以避免的,可以選擇的。縱然學富五車、滿腹經綸又如何,可歎英雄無用武之地,只能徒歎奈何而已。」蕭乾說道這裡,眼神變得十分的深沉,一張俊臉似乎經過百世的滄桑,方若行的心神也不由得被其吸引。
看蕭乾的神色越來越滄桑,方若行也不覺的有點好奇,究竟是經歷了什麼樣的人生閱歷,才能造就如此憂傷的眼神。
「先生陷身賊窩三年,猶能出污泥而不染,只是這番風骨,足以令人感佩不已!」方若行正色道,對救命恩人的風骨也是尊敬不已。
「三年時光,也不過是徒耗光陰而已,想當年意氣風發,與同窗一起把臂同游,指點江山、激揚文字,人生是何等的快意!願學前賢,腰仗一快劍,磨天下不平之事,可力有不怠,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如之奈何!」蕭乾縱聲疾呼,神情激動。
從蕭乾醒來,方若行一直就在觀察他的行為舉止,以方若行看來,蕭乾的不但有文人的儒雅睿智,更是兼有武者的大氣,此刻卻如此悲憤,一改之前的穩重,心中必然有難以磨滅的傷痛。
他忍不住開口問道:「以先生的才智,怎麼會幾次不第呢?」
「只因管了一莊不平之事。」蕭乾悠悠的歎了口氣。
「不平之事?」方若行問道。
「往事已矣,本來說之無益。可它卻始終像梗在口中的一根刺,讓人不吐不快。」蕭乾似乎長出了口氣。
方若行從蕭乾如釋重負的神情看來,這件不平之事,對蕭乾絕對至關重要,收好碧翠長笛,耐心的聽蕭乾繼續往下講。
「這件事可謂改變了我的一生,不過我從來沒有後悔這樣做。十年前,我得中舉人,和一干同窗好友一起上京,進行下一輪的會試。當時我們一行人,少年得意,意氣風發,順著大江,乘船而下,一路吟詩作對,賞遍神州大好河山,好不愜意。年少輕狂,談話之間自然少不得風花雪月一般,奈何空有美景卻無佳人。一日我們行到京郊之外,眼看京都遙遙可期,卻不知飛來橫禍。」蕭乾說道此處,明亮的眼神突然一暗。
「你們遭遇了什麼事情?」方若行皺了一下眉,看來下面的就是重點了。
「那日江水依蓮,碧波輕蕩,兩岸風景如畫,一艘雕龍畫棟、琦樓刻花的大船,迎著舒風飄渺而來,船上一位碧絲青黛的二八少女身著白色輕衣,在樓船上端坐弄琴,玉指輕撥間,琴聲裊裊,一時如鶴鳴清泣,一時如泉水叮噹,綠水佳人相互映帶成色,好不醉人。正在一幹好友都陶醉於其中之時,我卻被船上的另一個人給吸引住了。」蕭乾的語氣急轉,顯然他口中的那人極為重要。
「此人究竟有何特別之處,可與禍事有關?」方若行忍不住開口相詢。
「這個人的確是一個奇人,所有的事情也是因他而起。他也與少女一樣坐在樓船之上,頭戴方巾,體型有點微胖,右手的食指在日光下閃著金光,我天生目力過人,藉著陽光看去,發現此人的食指竟是完全由黃金打造。」講到此處,蕭乾臉上現出驚奇之色。
「一個食指由黃金打造的人!」方若行也很驚愕,此人的確是個奇特之人。
「後來得知,這人在江湖中的外號就叫---金手指。」蕭乾解釋道。
「本來這點也不足為怪,奇怪的是他正在做的事。在他前面擺放著一張古樸的方桌,上面放著一個紋路縱橫交錯的棋盤,桌旁立著一柄寒芒閃閃的小刀,而且這人每下一子,就會用桌上立著的小劍割一下右手的手指,用沾著血的手指,去捻盅裡的棋子,定在盤上,然後搖頭晃腦的思索一番,一會黑子,一會白子,週而復始的重複著這個動作,。殊不知,我也是一個愛棋之人,這人的古怪動作自然吸引了我。」蕭乾說著說著,臉色也變得鄭重起來,漲紅的臉上竟帶著一絲悲痛之色。
「這人連下棋都下得如此的特立獨行,怪不得能吸引你的注意。」方若行理解蕭乾為何,對撫琴佳人不屑一顧,卻對此人另眼相看。
「我正看到這人盤上棋雲密佈,黑白交雜之時,殺得難解難分之時。樓船卻突然在江水中,『咚』的搖晃了一下,然後緩緩的往下沉,咕咕咕的水泡在樓船邊緣不斷的往上冒,樓船上的少女一推琴座和下棋的怪人也大驚失色的站了起來,驚疑的看著江面一副如臨大敵的摸樣。雖然隔得很遠,但是我卻可以看到他們臉上佈滿了憂色。樓船出事,我們當然不可能置之不理,何況一干書友對樓船上弄琴少女皆有好感。我雖然隱隱猜到樓船不會意外下沉如此簡單,但著實對下棋之人也是好奇,就說服船夫把我們的小船靠了過去。誰知—」蕭乾的眼中射出沉重的悲痛,雙拳緊緊的握住,手上青筋顯露。
「接下來發生何事?」方若行從蕭乾的神色,也猜到接下來情況必定不妙。
「我們的小船剛駕到樓船旁邊,從水下突然竄出數十個行動詭異的黑衣人,黑衣人全部手執利刃,行動十分迅速,見人就殺,我一見情勢不妙,趕緊轉進倉中尋覓攜帶的長劍,沒想到這樣還讓我躲過一劫。這些黑衣人的手段極為毒辣,下手毫不留情,慘叫聲中,我知道同窗已經盡數遭到他們的毒手。我手持長劍出來之時,戰鬥已經結束。」蕭乾說道此處,悲憤莫名。
方若行聽到此處,已經猜出這些黑衣人要對付的應該就是樓船上的二人,之前黑衣人肯定已經在水下鑿船,蕭乾一干人可謂遭受了無妄之災。
「我出得船艙一看,小船上、江水中到處是浸透著殷紅的鮮血和斷肢殘體,是同窗的鮮血,入目處都是同窗的屍體,竟無一倖免,江水也淹到了樓船的第二層,古琴和棋盤早就散落在船上,金手指悔恨的站在船上,茫然四顧,而之前的少女則不見蹤影。蒼天啊,為什麼?我悲痛的質問金手指,同窗盡數被殺當時我已經極度瘋狂。」蕭乾神情激動。
「對不起!金手指的口中只是吐出了這麼三個字,我當時的心情極度的悲憤,所有的同窗就是因眼前之人而死,莫名而死,無辜而死,那時就想抬起長劍把眼前之人給刺得千瘡百孔。可終究下不了手,畢竟他也是受害者,怪只怪蒼天無情。」
「年輕人,是我連累了你們!可是我女兒也被他們給抓走了!金手指神情愧疚。後來我才金手指處得知這件事,極有可能是他的對頭李蕭然所為。目的就是為了錢!」蕭乾說道。
「錢?」方若行問道。
「對!就是錢,數不盡的錢!知道那人為什麼叫金手指嗎,此人熱衷弈棋,佈局之力更是天下少有,憑借巧妙的佈局智慧,在生意場上打滾一生,終於開得一家天下聞名的錢莊----------『天下錢莊』。他所開的賭坊遍佈神州各地,正可謂『富可敵國』。也就是如此,才引來武林中無數人的覬覦,李蕭然就是這些人中野心最大的一個,二人自然有一段糾紛,為了了結沒完沒了的爭鬥,藉著金手指喜歡對弈的特點,李蕭然邀金手指在天星堡當著天下武林面前對弈,一決高下,不論勝負與否,不再糾纏於他。金手指棋藝更甚國手,當然是來者不懼,慨然應約。李蕭然的賭注是一面神奇的『天星令』,而金手指的賭注自然是『天下錢莊』。沒想到在這個曠世賭局開始之前,李蕭然就派人擄走金手指的女兒,我和一干同窗卻要遭受如此的飛來橫禍。」蕭乾想到往事,神情落寞。
「李蕭然如此做,就不怕天下武林的悠悠眾口,如此欺世盜名之徒,實在該誅!」方若行也是極為不忿。
「李蕭然想以金手指的女兒作為要挾,讓金手指當著天下武林的面輸掉這場對局,從而霸佔『天下錢莊』。那天天下武林齊聚天星堡,十大門派具有代表而至,那是我第一次見識到真正的武林,第一次見到仇人李蕭然,可是我也知道憑我的力量,還殺不了他,只得默默隱忍。李蕭然打得好的一個如意算盤,金手指顧及女兒性命,縱然棋藝高超、佈局精妙,也難免畏首畏尾。棋局一度情勢危急,金手指第一句竟然敗北!」蕭乾說道此處,語氣也是緊張激烈起來。
「先生,在下認為金手指只要輸掉此局,不但苦心經營的『天下錢莊』會易手他人,他們父女二人的性命也只怕是不保。」方若行沉思後,緩緩說道。
「不錯,正是如此。我也看出來李蕭然的企圖,自然不可能讓他陰謀得逞。可是當局者迷,在我的苦苦勸說之下,金手指也只好讓我代他出局對弈。因為對弈雙方並不限於何人對賭,盡可以找強者來助陣,李蕭然找的也是一位國手,第二局我在第一百二十手執黑勝出,第三局五十手他投子認負。這場驚世對局,也由金手指勝出,李蕭然雖然猖狂,但在眾多武林門派面前,不得不依約交出『天星令』。」蕭乾說的十分平淡。
方若行卻可以感知其中的精心動魄,一場蓋世財富的對賭,初出茅廬的蕭乾即如此沉穩,兩敗國手,這是什麼樣的棋藝,第一局一百二十手,可是熟悉對手之後,第二句卻只下了區區五十手便已勝出,如此驚世棋藝,蕭乾竟毫無得色,勝不驕、敗不餒,蕭乾在方若行心中的評價有上升了一層。
「天下錢莊沒有到手,李蕭然又失去了天星令,此人偷雞不成蝕把米。可是也只能投鼠忌器,天星令似乎對李蕭然極其重要,金手指自然用其換回了他的女兒,金手指的力量也不足以對付李蕭然,我也明白暫時報仇無望。這場賭局瀰漫的陰影就這樣煙消雲散,奇怪的是李蕭然卻沒有派人殺我,壞了他的好事,我想他應該對我恨之入骨才對。」講到打敗李蕭然,蕭乾語氣之間似乎有一種復仇的快意。
「你在天下武林面前,狠狠的給了他一掌。可是也正因為如此,李蕭然卻不敢殺你,殺了你,恐怕他在天下武林面前會顏面盡失吧!」方若行分析道。
「可也正是如此,我也幾次不第。開始還以為時運不濟,後來才千方百計從一小吏處得知,那李蕭然竟是當今吏部尚書的外甥,官官相護,朝廷之上哪還有我的立錐之地。」蕭乾終於講完他的往事,緩緩的吐了口氣。
憋屈,蕭乾雖然在天星堡以棋藝名揚天下,但是一個矢志報國的熱血書生,十年間卻只能名落孫山復名落孫山,滿腹的濟世經綸卻不能才盡其用,方若行也可體會他十年來的憋屈。
「屋漏偏逢連夜雨,虎頭寨的大當家,不知從何處得知,我弈局天星堡的事,路過那山時,派人把我擄劫上山,整整三年啊,可我堂堂儒生豈能與惡賊為伍。」蕭乾說道山賊,臉上露出極為不屑的表情。
「先生,之前我曾聽先生數次說起『天星令』之事,不知『天星令」是何物,它的價值竟可以與天下錢莊的財富不相上下?」天星令在之前的對話中,出現幾次,方若行對其印象十分的深刻。
「天--星---令」聽到方若行的問話,喃喃自語,蕭乾似乎在回憶,頓了一下道:「天星令是一塊奇異的令牌,非金非鐵,非木非石,黑色的令牌上一面刻著天象周星圖,一面篆刻著密密麻麻的古字,星圖奧妙無窮暗合周天星理,我也窺不到其中玄妙萬一,古字極像花鳥蟲魚,我精修文字多年,也是不識。外形呈五星之狀,入手極冰,不知何物所造。聽金手指言,那是一塊神秘古老的令牌,其價值的確是不可估量,至於有何玄秘,我也不得而知。」
「天星令,究竟是何物?」對於未知的事物,方若行現在急切的想尋根究底的,在雄霸那裡陰溝裡翻了船,他真正的認識到必須謹慎,風雲世界還有許多的位置,變數也不是人力可以掌握的,小心無大錯。
不過也頗有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