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萬曆五年 第四十六章：下場 文 / 小二上酒嘍
第四十六章：下場
數千騎兵，上萬步兵一起大喝，衝向西門，喊聲、馬蹄聲響徹天地。城樓上守軍本就只有千餘人，經過一番劇烈的炮火洗禮，死傷過半，已經無力組織起反抗，無數騎兵踏過地上的城門，衝入城中……
勝局已定。城中南門和北門的叛軍知道城門破了，再也無心反抗，紛紛投降，方麟、龔敬堯、趙景峰等人也率軍衝入城中，幾路大軍一起攻向東門。
整個慶陽城的兵力現在都在東門，有七千人之多，但是他們的境況實在不妙：城外是蕭如蘭率領的一萬延綏兵，還有十幾座近距離威力巨大的虎蹲炮對準了城門；城內則是李如松率領的近三萬大軍，從幾個方向浩浩蕩蕩而來，很快就要到達東門。
此時，在城內東門城樓之上，靈州土兵將領楊賢和慶陽原游擊將軍胡應選正在激烈地爭吵著什麼。
「現在只剩下一個辦法，就是出城門向南突圍！」楊賢是靈州土兵將領楊文遇的弟弟，這次率領三千士兵前來慶陽協防，沒有想到如今城破被圍，他心裡恨透了胡應選的錯誤指揮。
「我們這點兵力，出去也是送死……」胡應選避開楊賢的目光，別過臉去說道。
楊賢怒道：「你說什麼！南邊我們的大軍正在趕來，不衝出去跟他們會合，難道在這裡等死嗎？」
「你沒看到外面那麼多兵、那麼多炮嗎？」胡應選也大聲起來：「你要我的兄弟們陪你去當炮灰不成！」
「怎麼？莫非你想投降？」
胡應選哼了一聲，反問道：「是又怎樣？」
楊賢猛地抽出刀來，跟他同來的兩個親兵也一起拔刀，楊賢用刀指著胡應選，恨聲道：「你要投降我就先殺了你！」
「大膽！」城樓上站滿了慶陽的士兵，這時候他們看到自己的將軍被人用刀指著，也紛紛亮出武器，將楊賢三人圍了起來。
楊賢知道這是人家的地盤，鬥下去對自己並沒有好處，他冷哼一聲，插刀入鞘，憤然道：「胡應選！我和我兄長算是看錯了你！你不突圍，我自己突圍！」
說完楊賢轉身離去，慶陽兵不敢阻攔，讓開了一條路。這時候，胡應選突然喊道：「來人哪，將他們拿下！」
在場的人都怔住了，楊賢也停下腳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喝問道：「你說什麼！」
「把他們給我拿下！」胡應選自己也抽出刀來，再次大喊。
慶陽兵們這下才算反應過來了，一擁而上，制住了楊賢和他的兩個親兵。楊賢大怒，掙扎道：「胡應選你敢！我的三千人馬就在這城樓下，你敢殺我，就不怕他們將你粉身碎骨！」
胡應選冷笑道：「你以為我就怕了你的靈州兵麼，我這就開門投降，你這個主將都死了，他們還能怎麼樣，你以為他們跟你一樣不怕死、跟你一樣愚蠢麼？」
「你敢！」楊賢一邊不斷地掙扎，一邊怒道：「胡應選！你這個小人！」
「哼！讓你死的瞑目一點吧，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你麼？呵呵，我要是不立下一點功勞，就算投降了，他們能讓我活下去麼？」胡應選獰笑著，緩緩靠近楊賢。
楊賢聽了，更是激憤，臉上青筋根根隆起，怒吼道：「小人！胡應選！你這個小……」
胡應選沒讓楊賢接著罵下去，他一刀捅進了楊賢肚子，慶陽兵們放開了楊賢，楊賢怒睜著眼睛，踉蹌了兩下，倒在地上死去。
在胡應選示意下，楊賢的另外兩名士兵也被殺死，然後他出了城樓，朝城牆和城牆下的士兵們喊話，聲稱自己和楊將軍一致決定投降官兵，靈州土兵們不明所以，跟著慶陽兵們一起投降。
至此，慶陽城正式被收復。明軍在這一戰中投入兵力四萬餘人，各類大炮五十餘座，傷亡八百多人。叛軍被斬首一千九百餘人，其餘九千多人全部投降，胡應選殺死靈州將領後率眾投降，並聲稱自己這次叛亂是被楊賢兄弟蒙騙，希望能將功補過。
明朝的戰功是按照人頭來算的，戰勝敵人之後，士兵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割人頭，這事現在看起來很不人道，但是終有明一代的所有戰役，明軍們都是這麼做的。這個習俗來源於元朝，當時的的蒙古將領中流行謊報戰功，既然有了戰功，就應該封賞，賞的多了，上面的人就覺得不對勁了，一查就查出了這個漏洞，於是規定以後的戰功全部要上繳人頭，你說殺了多少人，就要交多少個人頭。
朱元璋奪得天下後，也沿用了元朝的這個辦法，所以史書上經常說某某戰役斬首多少多少人，其實真正的傷亡人數，遠不止這個數，因為並非所有的屍首都是完整的，有的找不到了，有的被水沖走了、被火燒沒了等等。
神機營的士兵們沒什麼經驗，但是那些大同、太原、延綏等地的士兵們卻是輕車熟路，三下五除二地割完了全部首級，將數目上報了總督葉夢熊。
慶陽城原知府衙門，現在成了討逆軍的臨時指揮所。
廳堂之上，總督葉夢熊、副總督麻貴、神機營主將李如松、陝西總兵蕭如蘭等人坐在一起，在他們中間，擺放著一桌山珍海味。
「來，這次我軍大勝，不負聖恩，諸位辛苦了，我葉某敬你們一杯！」
諸將紛紛舉杯回禮，乾了這一杯。
葉夢熊又說道：「這次斬首一千九百多人，投降九千多人，二十年來，還從未有過如此大功啊。」
葉夢熊說的是實情，比如李成梁在遼東立功無數，但真正能斬首上千的，卻寥寥無幾，更何況這次還有九千多人投降。
「李將軍，這次你設計破城，功勞最大，這首功應當記在你的帳下。」葉夢熊朝李如松說道。
「葉總督這是什麼話，這次攻城，我神機營除了用大炮轟開城門外，並無其他出彩的地方，如何能算首功？還是由葉總督領功比較妥當。」歷來首功歸主將，李如松自然知道這個道理，於是加以推辭。
李如松看到葉夢熊似乎還要再禮讓，他是個直性子的人，又說道：「葉大人如果要再相讓的話，那可就見外了啊。」
葉夢熊一笑，說道：「好好好，這次就依了賢侄。」
麻貴在一旁笑道：「我早就聽說李成梁的幾個兒子個個智勇雙全，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李將軍，來！我麻某敬你一杯！」
「不敢，我是晚輩，應當是如松敬你才是。」李如松禮讓完，與麻貴碰了杯，仰頭將杯中酒喝乾。
麻貴又笑道：「呵呵，李將軍年紀輕輕，已經有了你父親的風範，連皇上都這麼看重你，任你為神機營主將，前途不可限量啊。」
「如松經驗不足，哪能得比得上麻總兵你，以後還希望你多多指引才是。麻總兵，不瞞你說，如松年少之時，就只佩服兩個人的武功，一個是你，另一個就是薊州總兵戚繼光！」
麻貴聽了，哈哈大笑，戚繼光的大名，天下誰人不知，現在李成梁的兒子稱讚他的武功能和戚繼光並列，他很是受用。
葉夢熊在一旁聽了，也笑道：「世人都說『東李西麻』，現在李、麻兩員大將都在此營中，區區逆賊，何愁不破！」
蕭如蘭也應和道：「葉大人說的是，希望我們能早日破除逆賊，為朝廷立功，來，大家一起喝一杯！」
眾將大都是武官出身，唯一的總督葉夢熊也是文武雙全，這個時候談到打仗，都很是興奮，一起喝了一杯又一杯，大夥兒都有了些醉意。
宴席將散之際，葉夢熊突然想到了什麼，說道：「這次叛賊統領胡應選殺死楊文遇之弟，投降於我，欲將功補過，大家看應該怎麼處理？」
麻貴向葉夢熊說道：「這次李賢侄有破城之功，這個胡應選，不如就交給他處理吧。」
葉夢熊點頭同意，看向李如松。李如松冷冷說道：「像這種反覆無常、臨危投敵的人，留之何用，把他全家都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