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萬曆五年 第五十九章：山雨欲來風滿樓 文 / 小二上酒嘍
第五十九章：山雨欲來風滿樓
萬曆放開王皇后，到門口叫過林慶說道：「你找一個得力的太監，喬裝打扮一下，秘密去禮部，宣王侍郎進宮覲見。」
林慶說道：「喬裝我最在行了，林慶自己去便是。」他出了門，自去宮中住處，準備喬裝成尋常士人模樣。
王皇后在屋中隱約聽到「宣王侍郎」等幾個字，走上前疑道：「是王大人？皇上要召見他？」
萬曆笑道：「王大人是我們的大婚主典官，他一手促成了這段美好的姻緣，朕自然要大加褒獎才行。」
萬曆只是開開玩笑，王皇后心地單純，卻是當真了，以為皇上要褒獎王錫爵，真的只是因為自己剛才提到過他，她胸口不由得一熱，心想自己平時多在後宮陪太后，也不常伺候在皇上左右替他分憂，當下暗自下了決心，以後皇上如果在這乾清宮中批閱奏章，自己就陪伴在皇上身邊，替他煲湯、捶背、取紙、磨硯……
不一會兒，王錫爵到了，他進了書房，看見皇上與皇后都在，頗為驚訝，跪道：「微臣參見皇上，參見皇后娘娘。」
王皇后過去扶起王錫爵，笑著說道：「王大人快快請起，本宮久居宮中，也有半年沒見著王大人了，不知近來可好？」
「托皇上和皇后洪福，微臣一切都好。」
王皇后又急切問道：「不知家父家母他們……」她說到一半，又覺得有皇上在身邊，忙停了口，不好意思起來。
王錫爵知道王皇后思家心切，回道：「令尊令堂已經喬遷西城新居，微臣前些日子剛去看過王都督，二老身體無恙，王都督還讓微臣轉告皇上，感謝皇上對王家的恩典。」
萬曆坐在書桌後，點了點頭，王皇后的父親王偉任了工部郎中不久，萬曆又升他為錦衣衛右都督，屬正二品，跟肖大路的正留守都督指揮使不同，這個「右都督」的職位只是個世襲的虛職，沒有實權，而且是武官，除了年俸跟正二品的文官一樣外，地位方面是不能同日而語的。王偉百年之後，他的兒子，也就是王皇后的弟弟王平，就會子承父蔭，繼續擔任錦衣衛有關職位，雖然要比父親低上一級，但也是衣食無憂，萬曆對王家的恩遇不可謂不厚。
王皇后知道父親做了都督，又搬了新居，肯定都是皇上的賞賜，心中感激，朝萬曆行了個萬福禮，說道：「臣妾替父親謝過皇上。」
「皇后不用客氣，」萬曆說著，看向王錫爵：「王愛卿，其實朕傳你來，是有要事商量。」
王錫爵正要回話，一旁的王皇后卻聽出了端倪，知道自己不適合繼續呆在這裡，說道：「皇上，臣妾回宮去了，不打擾你跟王大人商討國事了。」
王皇后向萬曆告了退，經過王錫爵身邊時，面帶笑意朝他點了點頭，王錫爵忙作了揖，說道：「微臣恭送皇后。」
王錫爵知道，這兩天是非常時期，朝中為了張居正的事鬧的沸沸揚揚，這個時候皇上秘密召見他，以他的聰明，一路上自然是猜到了些什麼，剛才看到皇后也在，他心中不免揣測起來：王家上下都視自己為恩人，莫非是王皇后在皇上面前替自己說了什麼話？
「皇上傳召微臣，不知是有什麼要事？」
萬曆意味深長地看著王錫爵，說道：「王愛卿也知道，新政已經開展了六年，朕這次傳你來，是想問問愛卿對新政的看法如何？」
王錫爵一怔，皇上隻字不提張居正的事，卻偏偏問自己對新政的看法，定是有深意，他知道，這次張居正如果獲罪，新政很可能就會逐一被廢，皇上這麼問，想必是在試探他的立場，到底是站在張居正一邊，還是站在反對派一邊？
王錫爵很快思索完畢，說道：「正如皇上早上所說，如今四海昇平，國庫充盈，莫不是新政的功勞，可見新政利國利民，應當不遺餘力繼續推行才是。」
萬曆故意歎道：「朕也知道新政利國利民，只是朝中大臣，最近卻對新政多有非議，如之奈何？」
皇上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朝中大臣彈劾張居正，被皇上說成是「非議新政」，分明是有意要保張居正，叫他來覲見，也無非就是想借他之手，來實現皇上延續新政的目的。王錫爵心想，自己默默無聞地潛伏在官場近二十年，等的不就是這一天麼？以前找不著好機會，只好裝聾作啞，屈居在禮部侍郎這個無關痛癢的官職上，當今皇上年輕有為，現在秘密傳召自己，有意要委以重任，這不就是最好的機遇麼？
王錫爵下定決心，朗聲道：「皇上，微臣覺得，若要維持新政，不可沒有張大學士。早朝上有人彈劾張大人，無非趁他現在不在朝中，才亂加誹謗，行小人之舉！微臣與張大學士雖無私交，卻也看不下去，錫爵願意為張大人正名，雖赴湯蹈火，亦再所不辭！」
萬曆心中大喜，正要說些什麼，卻見林慶出現在門口，他已經換回了宦官服，手了拿著一封奏章，進門說道：「皇上，這有一份奏章，是都察院王大人呈上來的。」
「都察院？快呈上來。」萬曆有些奇怪，都察院右都御使王世貞的奏章，他來上奏什麼？難道張居正誣陷遼王一案這麼快就查出來了？等萬曆看到了奏章的內容，更是大吃一驚：奏章中沒有提起遼王，卻寫道張居正在湖廣家中，利用回鄉的機會，與湖廣武昌府的藩王——楚定王朱華奎、湖廣巡撫趙應元等人相勾結，企圖趁著朝廷大軍在寧夏、中原兵力空虛之計，效仿寧夏寧王，舉兵叛亂，直搗京師。
這事如果放在平時，顯然是幼稚可笑的，但對現在的張居正來說，京中有眾多官員連番彈劾，京外的寧夏又有藩王叛亂，在這等環境下出了這種事，又是負責監察的最高機關——都察院上的疏，恐怕白的也會被說成黑的了。
自己在早朝上欽命都察院查案，不料竟被利用，「查」出了張居正勾結藩王，這要是罪名成立，自己豈不是成了殺害張居正的罪魁禍首？萬曆冷哼了一聲，將奏章給了王錫爵，說道：「王愛卿也看看吧。」
王錫爵在一旁看到皇上表情慍怒，早已對那奏章的內容料到了七八分，現在接過來看完，說道：「微臣絕不相信張大學士會做出此事，這一定是王御使在落井下石、誣蔑張大人，請皇上明察！」
萬曆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不瞞王愛卿，朕也是這麼想的，張先生一生為國為民，以致辛勞成疾，如何能做出這等事來。既然有人誣蔑張先生，朕不方便出面，只好有勞王愛卿了。」
王錫爵知道萬曆即將說出要讓自己怎麼做了，正準備洗耳恭聽，不料又聽萬曆說道：「時候不早了，愛卿先退下吧。」
「皇上？」王錫爵疑問道。皇上秘密召見自己，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居然沒有提到重點就讓自己退下，他雖然聰明，這點卻想不明白，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
萬曆朝王錫爵微微笑了笑，說道：「愛卿先退下準備便是，莫要讓朕失望。」
王錫爵不明所以：皇上讓他準備什麼？他看著萬曆自信的表情，心想皇上也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自己又何必多話，忙告了退，出乾清宮而去。
……
王錫爵走時已是午時，萬曆用過午膳，跟往常不同，萬曆沒有去中極殿廣場，而是依舊在乾清宮中看些書籍，他知道，王世貞彈劾張居正勾結藩王這麼大的事，下午一定有大臣來求見，自己在這書房靜待即可。
果然不出萬曆所料，未時一到，就有大臣求見，萬曆出了書房，走到乾清宮大殿之中，卻是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
只見乾清宮殿門口白玉台上，跪滿了大臣，竟有二十多位，他們見到皇上出來，齊聲道：「皇上，臣等來為張大學士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