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萬曆五年 第六十八章：殺雞儆猴 文 / 小二上酒嘍
第六十八章：殺雞儆猴
錦衣衛們聽到了命令，每個罪犯都各有兩個大漢上前，一個按著肩部，一個按著雙腳，使之不能動彈，手持粗大朱漆木棍的掌刑錦衣衛們也走出兩個，一個在左，一個在右，隨著他們的吆喝聲，木棍結結實實地打在了罪犯『臀』部，「啪！啪！」聲此起彼伏，左右錦衣衛輪流持棍擊打，每打三下就換人，保證了力道不會因他們的體力而減弱。
錦衣衛的專業性非常強，落棍之前，木棍總是高高舉起，稍微在頭頂停頓了一下，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速下揮，不偏不倚，恰好讓木棍最粗、最末端的的地方打在『臀』部上，響起了清脆的拍打聲。
前面兩三棍下去，王世貞等人還能咬緊牙關忍著，但後面錦衣衛換了人後再打，王世貞就頂不住了，帶頭叫出聲來，他這一叫，其他人也顧不得面子了，隨著木棍每一次下揮，都會帶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著實打」雖然只傷及皮肉，但也正因為如此，這麼打其實比「用心打」更疼，淒涼的慘叫配上血肉橫飛的情景，觀刑的大臣們看得是心驚膽戰。
被打的八人中，境況最好的還是王崇古，畢竟他在宣大邊境待過多年，整天跟一些武官打交道，身體比王世貞這種天天待在衙門裡寫文章的人硬朗了不少，但饒是如此，打到三十杖時，王崇古已經覺得『臀』部火辣辣地疼，彷彿有一團火在燒一般，每挨一杖都痛徹心扉，雙腿以下，居然開始變得沒有知覺，他不經意間看了一眼身旁的王世貞，卻發現這位同伴早已經昏過去了。
四十杖終於打完了，除了王世貞外，另有兩名言官吃不住疼，昏迷了過去。錦衣衛們替他們解了束縛，不再理會他們，逕自收隊至譚洪處覆命，等譚洪點完頭，錦衣衛們就走得一乾二淨了。廣場空地上，留下了八個動彈不得的人，不久之後，他們的家人將陸續趕到，接走自己的親人。
「林公公，咱們也回宮去吧，你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向皇上覆命的事，就交給林公公了。」譚洪笑著對林慶說道。
林慶聞言，淡然一笑，起身離開。譚洪早在孟沖任司禮監掌印太監時，他就已經是司禮監的秉筆太監了，而當時，林慶只不過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宦官，若是在內書堂外見了譚洪，必定是鞠躬低頭，不敢亂看。六年時間一晃而過，山水輪流轉，如今的林慶，地位卻是比譚洪更高了，譚洪等人對自己的奉承，林慶早已習以為常。
林慶進了午門，一路朝乾清宮而來，到了乾清門處，卻碰見了一個人身著飛魚服，從景運門方向而來，正是錦衣衛指揮使肖大路。
「肖大人。」
肖大路剛走到白玉台下，聽到有人叫他，抬頭看到是林慶，也笑道：「原來是林公公。」
「肖大人又來面見皇上？皇上就在乾清宮，與咱家一同前往吧。」
「林公公請。」
萬曆此時已經用過午膳，正在乾清宮大殿中踱著步想些什麼，林慶帶著肖大路進來，肖大路跪道：「微臣參見皇上！」
「是肖愛卿，快請起。」萬曆走回案桌後坐下，林慶走近前來，說道：「皇上，已經杖完了。」
「嗯，他們的情況如何？」
「有三個昏了過去，但都沒有大礙，那些錦衣衛們曉得分寸。」林慶說著，看向肖大路，朝他眨了眨眼睛。
肖大路是指揮使，聽到林慶在皇上面前讚揚他手下的邢獄衙門，自然十分高興，他笑著朝林慶頜首致意。
萬曆以前最多也只下過重打二十大板的命令，這次八個大臣，全部要打四十大板，老實說，萬曆也沒底，他知道明朝的廷杖非常恐怖，自己剛登基時，林慶被太后打了二十大板都躺了一個多月，更何況這次的王崇古和王世貞等都是一大把年紀了……於是他特意讓林慶過去關照了一下，現在聽到他們都沒事，萬曆也就放心了，因為，王崇古和王世貞這兩個人，萬曆並不是真的想殺。
王崇古是嘉靖二十年進士，歷任刑部主事、河南布政使、右僉都御史等職，在江寧一帶，王崇古擊破倭寇有功，升任寧夏巡撫，後來又任宣大總督，負責宣府、大同軍務。他任宣大總督期間，政績斐然，其中最為出色的，是處理好了隆慶四年十月的把漢那吉降明事件：把漢那吉是蒙古俺答部首領俺達汗的孫子，因為他剛娶的小妾被自己爺爺強行奪走，一怒之下，竟然跑到長城下，要求歸降大明，王崇古下令開城，妥善接待，並派人飛報京師。消息傳到朝廷，當時的朝中大臣都是一個意思：殺掉把漢那吉，但在高拱、張居正二人的支持下，隆慶皇帝決定同意王崇古的建議，封把漢那吉為指揮使，「優加賞給，以禮遣還」。
俺答汗見到自己的孫子安然返回，大為高興，派遣了使者來見王崇古，請求大明皇帝冊封他、並開通互市。按理說一個擁有十萬騎兵的外族大汗要求稱臣，放在哪個朝代都是巴不得的好事，但是明朝的士大夫就是有著很奇怪的錚錚鐵骨，據說消息傳到京師，滿朝文武又是同一個意思：堅決不答應。王崇古不顧大臣們的反對，極力主張答應封貢，並上了一封《確議封貢事宜疏》，詳詳細細地講解了與俺答部通貢互市的好處，終於力排眾議：隆慶帝封俺答汗為「順義王」，開通互市，從那以後一直到現在，大明與蒙古俺答部再無發生戰事。這也就是為什麼，今年寧夏藩王叛亂，萬曆敢調大同、延綏、太原等地的兵前去平亂，因為，這三邊都毗鄰俺答部，不太可能發生兵事。
萬曆知道，蒙古族是現代祖國的五十六個民族之一，在民族的高度上，王崇古所促成的「隆慶和議」影響深遠，讓他罷官可以，如果真的殺了他，自己豈不是成了歷史罪人？
至於王世貞就更不用說了，據錦衣衛情報顯示，他就是小說《金瓶梅》的作者，傳說中的「蘭陵笑笑生」就是他……他還是歷史上著名的文學家、史學家，學識淵博、文采過人，對明朝的文學有著深遠的影響。他著書頗豐，藏書更是無數，現在乾清宮書房中，就有不少書是他呈上來的。
很可惜，他們反對新政，又不像張四維那樣，懂得及時收手，這種人，畢竟不能為自己所用，想到張四維，萬曆看問肖大路，問道：「可探查清楚了？」
肖大路已經等候多時了，他走上前來，呈給皇上一份案卷。萬曆仔細地看著這錦衣衛情報，上面寫的很清楚，這次政變，除了王崇古、張四維等人外，還有吏部侍郎張瀚、工部尚書朱衡、都察院左都御使洪朝選、兵部侍郎汪道昆、詹事府詹事馬自強等二十多人，他們都多多少少地參與了。
「大路，依你看，這些人該如何處置？」萬曆問道。肖大路送情報給萬曆的時候，萬曆經常會心血來潮地問他對某事有何看法，肖大路已經習以為常了，也不謙讓，思考了一下說道：
「回皇上，依微臣看，早上皇上嚴懲了一部分大臣，已經起到了殺……殺雞儆猴的作用了，我看不必再對其他大臣動手，因為他們大多位高權重，牽連起來，恐怕相當麻煩。」
萬曆笑了笑，心中十分同意肖大路的看法，現在這個事情已經過去了，自己成功的保住了張居正，也就是成功地維持住了新政，目的已經達到了，又何必再多生枝節？再說了，這一黨人的領袖人物就是吏部尚書張四維，現在被張四維這麼一鬧，他的黨人自然紛紛離心，再也興不起什麼風浪了。
「皇上，」肖大路在一旁輕聲說道：「微臣此來，還有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