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萬曆五年 第七十章：土豆 文 / 小二上酒嘍
第七十章：土豆
林慶只是應了一聲，並沒有真的掏出十兩銀子賞給孫升，但孫升知道，皇上開了金口的事，還能有的跑嗎？十兩銀子對他這種地位低下的宦官來說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他連忙跪在地上，說道：「謝皇上恩典。」
「你起來，朕問你，為何這山藥蛋只種了這麼一點？」
「回皇上，這菜並不常用，只有每逢初八、十四等太后齋戒的日子，才會點一兩次，所以種這麼多已經夠用了。」
萬曆心中恍然，怪不得自己沒有吃到，原來是專門給太后做齋飯用的。平日裡尚膳監給自己上的菜，都是一些雞鴨魚肉，翻來覆去也就是那麼幾樣，自己早就想換換口味了，比如土豆炒肉絲……不過，現在發現土豆總共才這麼點，自己哪還捨得吃，必須想個辦法大量培植才行。
萬曆環顧了一下這御菜園，心想這個園子畢竟太小了，而且還種滿了蔬菜，根本就沒剩下多少空地，必須另外選個地方種植才行，那麼，應該在哪呢？本來，皇帝是有很多自己的土地，俗稱皇莊，正德年間達到了三十多萬畝，不過到了嘉靖二年，時任兵科給事中的夏言上疏，要求取消皇莊、還田於民，嘉靖皇帝同意，從此，明朝再無皇莊，萬曆若想要在宮外找塊自己能隨意支配的地，這一時半會的還真找不到……
「孫升，你告訴朕，這山藥蛋用什麼做種子？」
「回皇上話，就用皇上手中的這塊莖做種。」
萬曆有些驚訝，問道：「這一棵總共就結這麼一個，還用它做種？那我們吃什麼？」
「是這樣的皇上，這一個山藥蛋最多可以分成二十來個種子，皇上可看見上面的芽眼了？這每一個芽眼，都可以發芽成株，要做種時，依照芽眼的多少，切成小片，每片都有一個芽眼，埋於土中，不久就能生根發芽了。」
萬曆細看著手中的土豆，沒錯，是有很多塌陷進去的小孔，孔中填滿了泥土，但仍可隱約看見一點凸狀物，似乎就是幼芽的雛形，剛才摸上去，感覺表面不平整，就是因為這些小孔。
「那如果現在山藥蛋全部拿來做種，可以種多少畝地？」
「回皇上，這全部……全部拿來做種的話，應該可以種兩畝……」
「現在可以開始種嗎？」
「皇上，現在正是春天，自然可以種。」
「好，孫升，朕現在命令你，接下來的時間你不用再管其他的事了，專門替朕培育這山藥蛋的種子，按你說的方法，將它們全部切成小片，拿來做種，讓它們發芽，越多越好，聽明白了嗎？」
孫升聽了，卻連忙跪下，支支唔唔說道：「奴婢不敢違抗聖命……只是……只是如果全部拿來做種，那太后要吃的話……」
「你放心，太后那邊朕會打點，你只管做好這件事就行，做的好了，朕不會虧待你的。」
孫升連忙應道：「奴婢遵命。」
萬曆點了點頭，將手中的土豆交還給了孫升，正要轉身離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對著孫升再次說道：「此物長於土中，形狀如豆，傳朕旨意，從今天開始，更名為土豆。」
……
萬曆走在回宮的路上，想到剛才給土豆改名的事，就有些好笑，歷史上也不知道是誰先取名「土豆」的，總之這次是讓自己盜版了，以後的農學書上，講到土豆時，可能會有以下一番文字：「土豆，原名山藥蛋，萬曆六年，神宗皇帝見其狀，奇之，特以其性狀改名，沿用至今……」
想到土豆的名字，萬曆看著走在自己身邊的肖大路，說道：
「肖愛卿你好大的膽子，事先知道那叫山藥蛋，為何不告訴朕？」
肖大路連忙俯身低頭，說道：「微臣該死，微臣也是忘記了，臨時才想起來的……」
萬曆知道，土豆是貢品，御菜園又是皇家的地方，一個錦衣衛指揮使不應該知道得這麼詳細，所以肖大路才一直「三緘其口」。萬曆笑道：「算了算了，朕不與你計較，只要你替朕辦好事就行。」
「謝皇上，」肖大路停了一下，又問了一個困惑了他許久的問題：「皇上，恕微臣直言，既然皇上以前不知道山藥蛋，也沒見過紅薯，為何卻對他們的名字和形狀都一清二楚？」
萬曆心中一驚，心念急轉，假意沉聲道：「朕宮中有一本奇書，上面記載了這些奇特的作物，朕便是從中得知，那書是元年弗朗機人所獻，也屬貢品，莫非你連這也要過問？」
這話觸中了肖大路的大忌，他連忙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看這肖大路那緊張的表情，萬曆心中暗笑：難道要我告訴你，其實我六年前吃過紅薯？萬曆緩和了口氣說道：「好了，前面就是西華門，你可以先行退下了。」
「微臣告退了。」肖大路行了禮，往南邊離去。
到了西華門下，萬曆又喚過林慶，說道：「你派人去傳順天府尹進宮見朕。」
「是，皇上。」
……
萬曆在西華門乘了車輿代步，一路返回到乾清宮，下了轎子，正要折入殿中，卻發現殿前白玉台階下跪著一人，赫然就是吏部尚書張四維。
張四維早就見到皇上儀仗到來，現在看見皇上下了轎，他低頭高聲道：「微臣叩見皇上。」
一個太監靠近萬曆耳邊，低聲說道：「皇上，他跪了有一個時辰了。」
古代的一個時辰就是現代的兩小時，萬曆心中微驚，張四維也有五十歲了，跪了這麼久來見他，莫非還想為誰求情不成？抑或是知道自己難逃關係，來為自己請罪？
「張愛卿，你長跪在此，所為何故？快請起，殿中說話。」
萬曆說完就折回殿中，張四維也起了身，跟到大殿再次下跪，說道：「皇上，微臣此來，是來向皇上請罪。」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但萬曆心中還是有些不解：張四維的罪行並沒有公開，他的舅舅王崇古自然不會告發他，王世貞與那些言官們又都是士大夫身份，也不可能使用這等下乘的手段，在群臣眼中，張四維現在仍是一個在皇上面前大義滅親，勇於袒護正義、揭露真相的君子形象。現在他來給自己請罪，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麼，到時候你自己說出來的罪名，百官一旦知悉，朕豈不是也必須將你治罪？
「這話是從何說起？張愛卿這次獻出證據，辨別了偽書，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
張四維抬頭看著皇上，卻看到皇上一臉不解之色，並無異樣，他心中大寬，說道：「皇上，王崇古是微臣近親，那份偽書臣早已略知一二，卻沒有加以制止，讓他們呈給了皇上，微臣有袒護之私，請皇上降罪。」
萬曆也暗鬆了一口氣，張四維既然已經及時收手，自己可不想再因此失去一位重臣，現在他不過是說有「袒護之私」，那就不是什麼大罪了。
「那王世貞受罰在即，情急之下臨時獻書，你制止不及，這也怪不得你，念你有功在後，此事朕既往不咎，勿須再言。張愛卿快快請起。」
「謝皇上，」張四維磕了個頭，站起身來，接著說道：「皇上，微臣此來，一來請罪，二來，是懇請皇上准許微臣辭官返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