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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萬曆五年 第七十一章:庶吉士第一 文 / 小二上酒嘍

    第七十一章:庶吉士第一

    聽到張四維開口說要辭職,萬曆心中除了驚愕外,只剩下了一個想法:怎麼最近有大臣來見自己,都沒什麼好事呢?個個不是來誹謗、就是想走人?

    「張先生去年離職回鄉,是因為他父親過世,他要丁憂盡孝;呂大學士前日辭官回鄉,是因為他身患重疾,年事已高,不能再為朝廷效力。如今張愛卿你一無家事,二無身疾,為何也要回鄉?」

    「皇上,微臣身為吏部尚書,是朝中重臣,本應替皇上分憂、報效朝廷,但微臣任吏部尚書多年來,政績微薄,今日又有多名大臣犯事,足見微臣辦事不力,以致吏治不清。微臣身居此高位,卻不能盡大責,臣虛居其位,已是有心無力,請皇上另擇賢能,莫要因臣而誤了國事。」

    萬曆很清楚,這只不過是場面話而已,你張四維十六歲中秀才,二十三歲中解元,以庶吉士第一的身份進入翰林院,又掌吏部多年,門生無數,你博古通今、才智過人,從這次偽書事件就可以窺見端倪,何來無能為力之說?

    張四維今天在皇極門前的所作所為,阻止了事態的進一步擴大,萬曆原本以為,他那樣做無非就是為了自保,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但是,現在他卻來辭官,豈不是違背了初衷?這裡面定有內情,莫非他是知道……知道自己已經查出他就是幕後主謀,所以才以退為進,來跟自己試探聖意不成?

    想到這兒,萬曆說道:「張愛卿執掌吏部多年,連林郎中都說這幾年吏治清明,他素來與你不和,恐怕不是奉承之語吧。既然如此,又何來政績微薄一說,張愛卿該不會是因為那日乾清宮門口的事?你放心吧,那林得靖年輕氣盛,看待事情有所偏頗也是情理之中,朕不會在放在心上。」

    萬曆說到「朕不會放在心上」時,刻意將語速放慢、聲量調高,用意十分明顯,張四維聽了,抬頭看到皇上那意味深長的眼神,不由得一怔,心中湧起一股暖意。皇上知道內幕的事,他早上看到錦衣衛時,已經猜出了大概,但這次他辭官,卻不是因為皇上。實際上,皇上如果不再信任他,他也不會有怨言,留任原職也好,官降三級也好,他照樣會繼續為朝廷效力。他要辭官,實在是另有原因……

    「皇上,那日乾清宮前,的確是微臣失策,只想著要盡早清查此案,卻沒有考慮到張大學士的感受,林郎中也是一時情急,才會有所失禮,微臣並不介意。」

    「既然如此,張愛卿就留在朝中替朕分憂,莫要再提辭官之事。」

    「這……」張四維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請恕微臣不能從命。皇上,這次家舅犯事,罪至欺君,微臣難辭其咎,臣雖有加以制止,但恐眾議難平,為避嫌疑,懇求皇上准許微臣辭官返鄉。」

    張四維這番話如果不是說的言辭懇切、態度堅決,萬曆恐怕還會以為他又是在以退為進,想讓自己出面,消除一些大臣對他的猜疑。但現在看到張四維的樣子,似乎是鐵了心要致仕,萬曆心頭微驚:自己已經暗示過「不會放在心上」了,他這又是為什麼?以他張四維的處世能力,難道還會怕因為這次偽書事件,以致門生離心,再也掌管不好吏部?萬曆思慮良久,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他說道:

    「張愛卿這次辭官,該不會是因為張大學士吧?」

    張四維臉色一變,忙應道:「微臣不敢……皇上……皇上何出此言?」張四維沒有想到皇上會猜中他的真正心思,情急之下一句「微臣不敢」脫口而出,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自己這麼說,豈不是表明了自己真的是因為張居正?

    萬曆心中恍然,「因為張大學士」,可能是因為對張大學士有愧,也可能是因為與張大學士政見不合,但自己一提到張居正,張四維就如此緊張,顯然是怕張居正回朝後對他進行報復。

    「張愛卿,你先請起。」萬曆站起身來,要親自過來扶,張四維哪還敢跪著,忙說了聲「謝皇上」,站起身來。萬曆走到他跟前,緩緩說道:「張愛卿,依你看,這次大臣們紛紛彈劾張先生,若是換作以前高拱、馮保,恐怕早已下台,為何獨獨張先生彈劾不成?」

    張四維一怔,皇上這麼問太過奇怪,彈劾張居正失敗,明地裡,自然是因為王世貞等人偽造證據,但張四維知道,暗地裡,卻是皇上在保張居正,莫非皇上是要自己說出這一點?

    他猶豫了一會,還是小心翼翼地說道:「張大學士有功於朝廷,並無那些所謂的罪狀,又有皇上明察,自然可安然無恙。」

    萬曆笑道:「張愛卿所言雖然有理,但卻沒有說出真正原因。以前高拱也有功於朝廷,卻為何仍遭罷免?現在事隔多年,朕不妨明言,實是他身居高位、排擠他人,萬事都由他做主,其他有才之人都不能為朝廷效力,他一個人擅權事小,朝廷無人事大,如果他不致仕,我朝何來今日之治?至於馮保,是他自己謀反也罷,是朕意欲除他也好,他不過是一宦官,本不應參與朝政,奈何私扣大臣奏章?如果讓他繼續掌司禮監大權,勢必會引起滿朝文武怨聲載道。所以,以朕之私心,重點不在於你們罪行如何,而在於你們是否真的有利於朝廷。」

    張四維表情有些疑惑,為何皇上要對自己說出這層意思?他並不明白,這與他辭官有何關係呢?

    萬曆看了看張四維的表情,接著說道:「當然,如果有人真的犯罪,證據確鑿之下,朕一定不會輕饒,但縱觀言官們的彈劾奏章,歷來又有多少是確有其事的?張愛卿如果因為懼怕張先生回朝後,會唆使言官彈劾於你,這才決意要辭官回鄉的話,恐怕是錯看朕了。」

    張四維連忙應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

    萬曆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繼續說道:「張愛卿,你想想,言官費盡心機,羅織了各種罪名,甚至還包括了勾結藩王,但那天在這乾清宮前,仍然有那麼多人不顧自身安危,執意要替他求情,所為何故?如果張愛卿也能竭力為朝廷效力,不計較個人得失、不參與朝堂鬥爭的話,張先生能有今日,他日張愛卿遇上這等事情,朕又怎會厚此薄彼?」

    皇上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張四維哪還敢堅持辭官,忙說道:「皇上厚遇,臣無以為報……」

    「張愛卿,」萬曆又說道:「你是庶吉士出身,授過翰林院編修,摹過《永樂大典》,又任過經筵講官、會考主試,博學多年,為的是什麼?元年朕登基後,才升你為吏部尚書,任了實職,現在正是你一展抱負的時候,又何苦在此時要罷官回鄉?莫非你做官,當真只是為了個人榮辱與家人富貴不成?」

    「皇上,微臣願意繼續留在皇上身邊,竭盡全力,為朝廷效命。」張四維再次跪伏在地,語氣堅定。

    ……

    午後的京城上空,烏雲密佈,幾陣春雷響過,大雨便嘩拉拉傾盆而下,無情地打在王崇古身上。

    「老爺,你小心些,快蓋上毯子。」一輛馬車旁,一個老僕一邊扶著王崇古,一邊還要空出手來替他老爺蓋上毯子遮雨,頓時手忙腳亂。

    王崇古抬頭看著天空,任憑雨水拍打在他臉上,彷彿想起了什麼,喃喃說道:「此事起於此雨,亦結於此雨,莫不是……莫不是這老天,在為我送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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