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八章 進入深淵(下) 文 / 顧難
他在心裡咒罵著自己的糟糕運氣，旋即又想到會出現這個倒霉的事情是不是因為自己好久沒有去教堂的緣故了，暗暗定下決心，這次如果得以脫險一定要去教堂做一次懺悔才行。
他也確實是太倒霉了些。一般而言，北大西洋的浮冰和冰山，在格陵蘭島東南海域和紐芬蘭東南海域最多。一些浮冰從寒冷的極地出發，每年十一月至第二年三月之間，順拉布拉多海流向南漂流，覆蓋住紐芬蘭淺灘附近大半海域，擁塞在那兒，將從格陵蘭島出發向南漂流的冰山阻在那處。直到三月氣溫回升，這些浮冰融化之後，被阻擋的冰山便隨之南下。所以，北大西洋的冰山盛行期多在四月到六月之間，範圍也僅限於大洋西部。流冰的南界可達北緯四十度，有時甚至可穿越漂流南下至北緯三十度附近。現在，船隊的位置剛好在格陵蘭島東南不遠，而眼下的「泰坦號」所遇上的這塊大傢伙，很可能是今年剛從格陵蘭島漂來的第一輪「新冰」了，「泰坦號」中了「頭彩」。
天太黑，四下裡什麼都看不到，被拋入了海中的水手們只能向著他們印象中「泰坦號」最後所在的位置游動。
如果你不小心落入海中，你應該怎麼做？這個問題的答案，要是讓周清華船上的水手來回答，一定和其他船上的水手們的回答不一樣－－儘管水手們對這個答案都有些疑惑。對於他們的疑惑，周清華並沒有做更多的解釋，只是讓他們牢牢記住，要想遇到這樣的情況能活得長些的話，就應該繫緊自己的衣服、千萬不要脫掉；不要做不必要的游泳，節省自己的力氣。
只是，對於那些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掙扎著的「泰坦號」的水手而言，游泳卻是件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每在水中多呆一秒鐘，他們的身體就越不聽使喚，他們驚恐的感覺著熱量從身體裡迅速的流逝，身體不受控制的打起了寒戰，如果不馬上離開水中，他們確信自己無法再撐多久。
海水的溫度恐怕還不到五度，在這樣的溫度下，那些水手最多只能在裡面支撐三十分鐘。隨著體溫的不斷下降，入水者會陷入越來越危險的境地，而游泳和不穿衣服，都會加速身體中熱量的喪失速度，從而讓他們的生命能持續的時間更短。
喪失了方向的水手要游回「泰坦號」，那實在是件碰運氣的事情。一個運氣不好的水手，在這樣的環境裡，只過了片刻，身體就不再受他的控制了，深深的絕望籠罩著他的心靈，開始時全身劇烈的寒戰卻慢慢停止了下來，眼皮開始變得越來越重，無法睜開，呼吸和心跳的頻率也越來越慢……終至失去知覺。運氣稍好的兩個水手，好不容易爬回了船上，片刻之後也快支撐不住了。
天空總算露出了微微的魚肚白，上帝也仁慈的讓濃霧變得稍薄了一點。打著冷戰的「泰坦號」上的倖存水手用顫音大聲呼叫著救命。聲音傳到了緊跟其後的「美杜莎號」上，儘管很想過去救援，但這樣的情況卻不能有大的動作，甚至連靠近都不敢，只能無能為力的等待。而遠處的「瑪麗號」上，所有的水手都按照緊急情況下的應對方案做著準備，一來要防止自己遇險，二來準備進行救援。
過了一會兒，天空總算開始明亮起來，霧還沒散，不過已經能基本看清百米內之外的景象，周清華小心翼翼的指揮著船，用最慢的船速，一點一點的向著開始那一聲悶響傳來的方向靠過去。風大了些，揚起的波浪更急了。
廚房裡的鍋中在拚命的燒著開水，過會兒這東西才是救治那些過冷船員－－特別是從水中撈上來的船員的關鍵，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只有將他們在水溫四十度左右的溫水中浸泡復溫，才能慢慢讓他們的體溫回復正常。
一直緊跟在「泰坦號」之後的「美杜莎號」最先到達了海難現場，過了一會兒，「奧丁號」也到達了，最後到達的是船隊最後的「瑪麗號」。船上的水手們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場景，一塊巨大的浮冰，宛若一座巨型的海上宮殿，晶瑩剔透，初生的陽光漫射之下，顯出迷幻般的色彩，絢麗動人，恰如一件傑出的藝術品。
而它的這種美麗卻是冷峻無情的，在其平緩的一側之上，「泰坦號」橫臥其上，甲板幾乎被傾斜成了九十度，倖存的水手們死命的抓著繩子之類的東西貼在現在如同牆壁一般甲板上，踩在一些欄杆之類的地方以防滑落到水中。
一個人在罵罵咧咧的給水手們打氣，從聲音上判斷，是斯勒格雷夫船長，只是平時的那個大嗓門的傢伙現在的聲音顯得有些有氣無力，而且如同琴弦般顫動著。一個開始落入水中後好不容易爬上了船的水手，沒有力氣爬得更高些，現在，他正面無表情，如同熟睡了一般坐在露出水面半截船舷上，斜靠著甲板動也不動，只怕已是無救了。
在海上救助遇險的船隻和人員，並不是一件簡單的工作，稍有不慎便會讓救援者與被救援者同時陷入險境，而一點點失誤讓救援變得徒勞無功也是常見。「奧丁號」和「美杜莎號」根本不敢靠近，只能遠遠的放下了救生筏，然後跟著馱著「泰坦號」的冰山漂移。冰山最可怕的地方，並不在水面之上，而是他隱藏在水下的那不知道形狀的七分之六。
周清華皺著眉，沒有心情去欣賞冰山的「美麗」，仔細觀察著現場的情況，確定了冰山的運動方向和速度，也順流放出了救生艇，同時也命令甲板上的水手做好打撈和救護的準備。
三條小船慢慢的陸續靠近，將「泰坦號」上凍僵了的倖存者們一個個裝上，返回到各自的母船。船長斯勒格雷夫被裝到了「瑪麗號」的救生艇上。按照周清華的吩咐，水手們更是提醒另外兩條船上的水手，在一會兒救治的時候千萬不要讓倖存者喝酒，也不要用按摩搓揉或者局部取暖的方法讓他們復溫。
救生艇返回到「瑪麗號」，被用絞盤拉到了甲板上，這一過程中倒還順利，沒有出現什麼問題。而「美杜莎號」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剛好遇上一個大浪襲來，它那不大的船體劇烈的橫搖，一名在船舷收索的水手立足不穩，逕直從舷側落入了海中。
落水的位置實在是太靠近了，加之船體的橫搖讓其在船側產生了一種大浪，這種大浪能夠把在旁邊游泳的人吸到船下去。果然，那個水手只來得及發出兩聲呼救，就從海面上消失了，甲板上的水手們慌亂的尋找落水者的影子，哪裡還能看到……這個可憐的水手，被巨大的水壓牢牢的按在了「美杜莎號」的龍骨之上。等到他再次浮出海面的時候，已經是一具溺水而亡的冰冷屍體了。
「瑪麗號」的甲板上一陣忙碌，水手們將救生筏架好，在其內鋪上兩層帆布，然後，把開始燒好的熱水倒入－－船上沒有澡盆之類的東西，就只能用這個作為替代了。兌進適量的冷水，試了試水溫，全身都冷得失去了知覺的倖存者們被丟入了這個人工水池，一個水手在旁邊負責不停的攪動水，以保證水溫均衡，然後再拉起一張帆布稍微覆蓋住擋住冷風的侵襲。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救回的五個倖存者中包括斯勒格雷夫在內的四個人存活了下來，而另外的一個沒能救過來，死去了。情況穩定了之後，把這四個倖存者擦乾後抬到船艙裡暖和的臨時床鋪中平躺著，然後給他們準備了少量的熱飲料和食物，這時的暴飲暴食會要了他們的命，救助的過程這才告一段落。
最終，三條船上救回的十四個倖存者中，「瑪麗號」上救活了四個，其餘的兩條船救活了兩個，因為不顧開始「瑪麗號」上水手們的勸告，準備也沒有「瑪麗號」上的齊全，應對方式也不科學，導致了他們中多數的死亡－－由於沒有溫水浸泡復溫死掉了四個，按摩引起心臟纖維性顫動而死亡的有一個，還有兩個體溫過低不算最嚴重的，在本來救活後因為飲酒「取暖」，當天夜裡相繼在昏迷中死亡。一船二十二人，在這樣迅速的救援之後，還只四分之一倖免於難。
「法國人把航海叫『進入深淵』，阿明，你覺得呢？」看著那美麗的冰山漸漸消失於海平面，周清華問身邊的李阿明，年青的穆斯林沉默不語。
修改了下語句，這兩章完成得有點匆忙了。長距離的航海章節告一段落，接下來又要在陸地上呆一陣子了。也馬上就要籌建船隊了，希望大家繼續支持：）本星期嚴重超常工作，改喝濃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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