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陳占敏:黃金四書一 文 / 茅盾文學獎
(1)、《懸掛的魂靈》一驚天動地的鑼鼓半夜敲響,「九大」召開了。十六歲少年鄭少群終於摸到了鼓槌,像大人一樣狂喜一回:林副主席作為接班人寫進了黨章。天亮後,遊行的隊伍離開大道,散向荒野。老貧農的媳婦小秋雲就在此時投井自殺了。小秋雲看上了地主的兒子旭生,敗露自殺。東頂大隊革命委員會主任杜文朋排除哭喪的干擾,念「九大」公報。天上下雨,大會不得不中途而散。杜文明看到了迫切的需要:得蓋一個大屋子開會了。下台的黨支部書記杜邦提醒他:出去淘金買磚瓦嘛。公社的大屋子可以開會,也放電影。地主的兒子旭生在大屋子裡被捕,鄭小群不敢看他被一腳踢到腿彎上跪下去。旭生判決的佈告貼在牆上,眉宇間三條紋絡很深;鄭小群在鏡子裡看自己,發現他額頭上也有同樣的紋絡。父親說他是愁的。父親鄭茂林曾到俄羅斯淘金,在冰天雪地的戲檯子上,看過淘金人方大哥演出《打漁殺家》,俄羅斯女人跟方大哥配戲。方大哥見多識廣,說有一個中國將軍來蘇聯養病,斯大林不想讓他回去了,要用兩個紅軍師換他,方大哥輕輕吐出將軍的名字:**。開會的大屋子十分誘人,杜文朋日思夜想。六月的一天,杜文朋吩咐下台書記杜邦:你帶人南下淘金吧。南下的淘金隊伍很快組成,鄭小群名列其中,臨行前他帶上了一把墜琴,有金子一樣的琴筒,是銅做成的。二鄭小群跟美人兒朱萍兒的哥哥朱建國學會了拉胡琴。他常常慚愧自己沒有朱建國抖得好。朱萍兒下地幹活,陰天也戴著草帽,怕突然露出的太陽曬黑了臉。等她能登台演戲了,小村人驚呼她的美貌,她把當年名重一時的小妹也壓下去了。鄭小群在檯子角上操琴伴奏,看著朱萍兒,慚愧自己沒有她的哥哥長得好。朱建國曾經大笑著對妹妹說,小群還沒有長大。南鄉人道善送來地瓜,換淘金人帶來的粉絲吃。會計杜炳成在他的地瓜上捅眼作記號,老兩也學他的樣子。三河縣好多故事跟金子有關,南鄉人不會淘金,北鄉人的淘金技術秘不示人。他們在山上找金子,不知道故事裡的寶瓜在哪裡摔碎了,那是顆金瓜能長種子。終於找到了金礦苗,支起大磨流板開始淘金。北鄉人違背了他們最初跟南鄉簽訂的協議,拒不傳授淘金技術。最重要的是端起金簸子「抖」的一招,杜邦和朱金斗關上門收拾簸子,把金子抖出來。於大軍帶著南鄉人闖進來。於大軍是民兵連長,帶南鄉人進金礦當礦工,他威嚴地手指杜邦:教技術。南鄉人道善著意跟朱金斗學技術,他看中了朱金斗「抖」得紮實,不像杜邦那樣玩玄虛。朱金斗卻不傳要領,於大軍拿起簸子剛抖了兩下,朱金斗就說他:胡抖。北鄉和南鄉早有往來,北鄉曾請南鄉師傅去幫助制陶。杜炳成跟南鄉師傅老呂頭學藝,老呂頭誠心誠意教他。燒出的瓦罐盛水漏水,像人出汗一樣。水火不容,老呂頭喜睡熱炕,像燒窯一樣燒炕,燒糊了棉被引發了一場火災,村人拿瓦罐盛水救火,瓦罐紛紛在井沿打破。三南鄉燒製的瓦罐盛水不漏。南鄉人胡剛下窯井挖窯泥,他允諾做飯的老康保,他要挖一塊好泥給康保做酒瓶。胡剛嗜酒,自己釀造。老康保夜裡帶鄭小群去胡剛家裡「趕流兒」,胡剛家裡的地瓜酒剛剛燒出來,老康保囑咐鄭小群不要聲張:這是犯法呢。說到犯法,鄭小群就把旭生和小秋雲想起來了。胡剛帶鄭小群下窯井,讓他摸窯泥,叫他舔舔試試:你舔著像女人的奶了,就好做酒瓶了。鄭小群在工房子裡挖眼,往大磨裡挖礦石,他要學會鏨磨當大工。他的鏨尖在石窩裡折斷,朱金斗冷冷地叱他:可不用你燒鏨子!南鄉人道善向鄭小群傳真經:你得先輕輕試一下,再用力,才不折鏨頭。鄭小群鏨磨的同時拉琴,美人兒朱萍兒站下來聽一會兒,稱讚他:拉得還真好聽哩。鄭小群想,他能拉得趕上柳弦子就好了。柳弦子名聞三河。他好色的聲名早在進劇團不久就盛傳了。他劇團獵艷,被團長開除回老家,發現村子東頭的嚴青青已經長成了有史以來最出色的美女。他們一起在對手溝水庫上做民工,公社黨委書記李玉明親自掛帥指揮。東頂大隊派出了團支部書記老兩帶隊。老兩的頭上綁了小辮幹活,像個小孩子的「鑽天錐」。老嚴家夜校亂哄哄的,老兩大膽地踏進去,老嚴家第一美女領頭呼喊:歡迎兩書記唱歌,老兩捏細了嗓子唱出一句:「麥苗兒青來……」老嚴家夜校快活的時光就此開始了,老兩每一次進去,嚴青青都帶頭呼喊叫他唱歌,還讓他教著大家唱。水庫工地上休息的時候,柳弦子齜牙笑,把一隻手放到嚴青青的膝蓋上,老兩給他拿下來說:別把手放到人家腿上。夜校更不是柳弦子的天下,他拉琴能自拉自唱,還是輸老兩三分。老兩向嚴青青發起決定性的進攻:咱倆談戀愛吧。嚴青青不談戀愛問政治:你們東頂的人都死光啦?叫你當團支部書記?伏季到來,水庫蓄水,等不到再一場大雨降下就干了,十八個村的民工修了一個漏水的水庫。四杜邦送回金子,開會的大屋子打下地基。打錘的礦工南鄉人於志福吊了兔子,剁下兔子蹄獻給礦上掃金。砸砂工老華舉起鐵錘砸下去,停一停吃胡剛老婆燒的地瓜。老華的老婆跟他離婚了。南下淘金,老華到了南鄉就沒再回家。挖磨眼的南鄉姑娘蘭子稱讚他:老華,你砸的砂子真好。老華吃胡剛老婆燒的地瓜剝皮吃。胡剛老婆生氣說,俺知道你嫌俺的手不白。老華手白,這是大家都看見的。胡剛不計較他老婆給老華吃燒地瓜。胡剛逛遍關東妓院,曾經在棺材裡住過。他叫鄭小群跟他一起到水塘裡洗澡,說小群才長齊老翎管呢。他的話讓鄭小群慚愧。他教給鄭小群長大的辦法。他還說天堂的日子好。說到他老婆給老華吃燒的地瓜,他倒很放心:沒有事的,老華連鬍子都不長。胡剛的經歷讓鄭小群驚奇,鄭小群有限的知識只在幾本書上。他額上的抬頭紋出現了,再未消失。九大召開,會議頻仍,清理階級隊伍陣勢嚇人,鄭小群常常擔心,有一天父親也會被清理出來。父親曾經是老驢洞子的大工把頭,礦主於長河是三河縣最大的金老虎,被打死了,父親會怎麼樣呢?父親曾向人感歎,如果年輕時不放蕩,兒子也像朱建國那麼大了。方大哥看起來也有愁腸,他問中國工友是否將秘密洩露了,鄭茂林告訴方大哥,他就是跟俄羅斯女人講過,斯大林要用兩個紅軍師換**。方大哥仰天長歎:自古至今,好多人頭都丟在女人的炕上啊。老毛子兵背大槍來抓走方大哥,一看他們帽子上的紅星,鄭茂林就認出來了:紅軍師。方大哥的俄羅斯妻子要跟上方大哥去流放,學十二月黨人的妻子。鄭茂林收拾回國,想到方大哥說過,蘇聯的今天,就是中國的明天,他還不知道明天什麼時候到來。鄭茂林是東頂業餘劇團的老闆頭,台柱子是東頂有名的美人小妹。鄭茂林帶小群去小妹家,小妹看著小群的紅臉腮,說:俺兄弟是個好小生哩。姚麻子從打鑼山金礦騎車子回家,鄭小群打了一個寒戰,沒敢看那張麻子臉。小妹成了棄婦那幾年,唱戲正火,成為東頂一頁難忘的歷史。姚麻子當上了縣黃金局長,小妹一個人住在家裡。南下淘金的鄭小群回家,小妹在井上打水看見了他,驚叫一聲:俺兄弟成了白面書生啦。她在井台上站著說腰疼,小群幫她把水挑回家。她讓鄭小群給她拔火罐,在炕沿上趴下,她背上有一溜紅印子,鄭小群不知道是什麼人給她扣的火罐。小妹說,你不敢拔火罐,給我揉揉吧。鄭小群一咬牙扣上火罐,手上不穩,小妹歎息說:唉,姐一個半老徐娘了,你怕什麼?五秀才杜炳成回家一趟,回來後說他的鹹菜被人動了。老康保想吃蝦醬,大家嫌吃蝦醬得多吃飯,沒人同意。杜炳成曾經是銀行的職員,他看見了銀行行長叫女職員舔自己的金牙,他問行長:你自己有老婆,叫別人舔你的金牙?他丟掉了工職,回村學制陶。南下淘金,杜邦叫他來當會計,喜歡他數目字上行。他發現自己的鹹菜被人動了,懷疑對像落在老兩身上。美人兒朱萍兒替老兩說話,說老兩不能幹那種事,老兩會唱「麥苗兒青來」。杜炳成不肯放過老兩,老康保氣憤極了:老貧農吃你口鹹菜,有什麼了不起,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形勢!形勢的確嚴峻,蘇修社會帝國主義要發射火箭到西昌,於大軍帶工房子工人參加戰鬥。蘭子問西昌有多遠,於大軍告訴她,火箭跑得快,你打不下來。杜邦提議:一部分人去備戰,一部分人繼續生產,於大軍說,你這是唯生產力論!於大軍把兵力部署在山上。天邊飛過一道亮光,第二天有人拾到畫片,是中國大地上看不到的美女,於大軍收繳畫片,不獨吞,上繳了。朱萍兒腿白,鄭小群只能遠遠地看著。在對手溝水庫工地上的時候,朱萍兒的美麗足以跟嚴青青抗衡。那一回朱萍兒看著鄭小群忽然說:「一口小白牙挺不錯的。」初到南鄉淘金,鄭小群天不亮早早起來偷偷地刷牙。朱桂美透露了一個秘密,她曾看見朱萍兒和哥哥躺在一鋪炕上,兩個人都沒穿衣服。鄭小群幹活之餘,拉琴不止。《紅色娘子軍》劇照上,女兵的腿也像朱萍兒的腿一樣白。給小妹揉腰回來,鄭小群自己做了。現在他看著劇照,想著小妹趴在炕上的樣子,到玉米地裡做。他把《紅色娘子軍》劇照好好保藏,老華卻告訴他,那是假的。胡剛老婆是最能夠靠近老華的人。她燒了地瓜,分明要給老華吃,還假裝藏起來。老華抱住她,硬掏出來,胡剛也為之叫好。杜邦卻提醒老華,我怕你吃虧。老華不屑:她就是跑到我那上頭,我也起不來呀。一場辯論就此展開,杜炳成跟老華辯文化,不是對手。美人兒朱萍兒出陣,老華一下子敗下去了,朱萍兒說:大爺爺,俺大奶奶不跟你了,是不是因為你不能幹了?六朱萍兒學習騎車子,南鄉人道善給她在後面扶著車座。道善是騎車子老手,當公社小通訊員的時候,把公社伙房的好多東西載回了自己家。他讓朱萍兒溜腿兒。朱桂美反對朱萍兒這麼做,朱桂美認為,後面綁一根棍棒就行了。朱萍兒看得更遠:我要是不用他扶著,他就不借給我車子啦。朱桂美這一來認清了一個真理:美人兒放屁也是香的。於大軍十分不滿意道善的做法,淘金技術沒有到手,道善倒給人家扶著車子溜腿兒,道善承認自己無能:人我能偷來,技術偷不來。工房子裡安上了新的大磨磨礦石,大磨由北鄉拉來,一頭牛拉一葉大磨。朱金斗淘金的技術比杜邦好,杜邦淘金子,心比朱金斗急,下台書記急著蓋起大屋子開會,他好「結合進去」。老嚴家是出吹鼓手的村子,出了個有名的柳弦子,瓦匠卻只出了瘸瓦匠父子。他們父子來東頂,蓋開會的大屋子,就找到吃飯的地方了。杜邦送金子去賣了,送錢回村裡,看看蓋房子工地就失望了:我就是一夜能淘出塊金磚來,瘸瓦匠三年也安不上。革命委員會主任杜文朋卻叫他別著急,要看到希望。淘金競賽開始了,兩個班放大水流淘金。朱萍兒學車子大有進步,騎上去了。道善跟在後頭跑,滿頭冒汗,朱萍兒感激他,他說他跟朱萍兒是一道溝的戰友。南鄉人於大軍趁競賽機會,抓起簸子晃兩晃,老康保看見了說:於師傅出徒啦。老康保隨後就警告自己的鄉親:南鄉人學了技術,咱們都他媽的滾蛋!最新指示在夜裡發表,東頂人跟南鄉人一起去慶祝。朱金斗摸到鼓槌,杜邦拿起大鑼,打起了南鄉人不會的鑼鼓點兒《一封書》。朱金斗興奮不已:教他們打《一封書》。朱金斗和杜邦輪流教起了《一封書》。南鄉人喜歡上了熱熱鬧鬧的敲打,杜邦向朱金斗伸出大拇指:土八路狡猾狡猾的呀!鑼鼓聲中,胡剛給老康保送來了酒瓶。七胡剛瘦了,他肚子痛。他忍痛教給老康保一個辦法,先用尿泡酒瓶,等到泡得泛出鹼來,盛酒就不漏了。他說最好是童子尿,說著話看看鄭小群。鄭小群不敢擔保自己是童子了。天熱回家,小妹又叫他揉一揉。他在村口遇見過姚麻子,正是傍晚,他還是忍不住打個顫。小妹在炕上翻過身來,讓小群揉。小群後退了,小妹說,你知道小時候你最怕誰?俺家姚麻子,你看見了那麻子臉嚇得就跑。朱萍兒騎道善的車子回家,約鄭小群一起回南鄉。鄭小群一直慚愧自己沒有朱萍兒的哥哥朱建國長得好,看道善扶著車子後座,讓朱萍兒溜腿兒,可望而不可即。胡剛鼓勵他,你看好了她,就幹了她,她就是你的了。鄭小群不明白朱萍兒到底為什麼,約好了一起回南鄉,她卻自己走了。鄭小群騎到半路,朱萍兒卻在那裡等他。除了胡剛,沒有人為鄭小群釋疑解惑。胡剛肚子痛更重,顧不上了。朱萍兒媽或許知道些究竟吧,她在工房子裡推大磨的時候,鄭茂林正在礦井裡當大工把頭,那時候鄭茂林剛從老毛子地回來不久。方大哥被捕,鄭茂林常懷內疚。鑼鼓喧天,杜邦教南鄉人打《一封書》,進入了「急急風」曲牌,於大軍扔掉鼓槌喊一聲:打倒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杜邦!於大軍識破了北鄉人的陰謀,凜然宣佈,我們要技術,不要鑼鼓!關鍵時刻,杜炳成挺身而出,援救杜邦。杜炳成要成立起一支戰鬥隊,保衛北鄉利益,叫朱萍兒繡一面紅旗。朱萍兒繡來繡去,杜炳成總不滿意,朱萍兒發作了美人兒脾氣:老娘還不侍候哩!戰鬥尚未進入**階段,杜文朋趕到南鄉,來傳達新的中央文件。八新的中央文件依然與「九大」有關。杜文朋念完文件,杜邦提出了「結合進去」的問題,杜文朋說文件上的話:不設國家主席呀。不過還是鼓勵他,等蓋起大屋子來再說吧。南鄉人學技術困難重重。朱金斗用皮帶油洗手,收拾簸子。於大軍接過簸子去抖,毛金隨著油浮上來,朱金斗說這是「油金」,你不行,又把簸子接過去。杜邦又要開展另一輪競賽,礦石不夠吃,工房子裡的人也下礦井干。鄭小群一下井就學會了打眼。他冒險點一回炮試試,剛上井口,炮就炸響了,南鄉人於大軍看著他嚇白的臉說他:真是個兔子膽兒。杜邦倒鼓勵他,膽子都是練出來的,第二遭就好了。老兩不學點炮,他喜歡看蘭子挖眼兒。他心神不定一失手,錘捎到了杜邦身上,杜邦說:老兩啊老兩,你打擊報復啊。杜邦叫老兩當團支部書記那幾年,老兩在老嚴家夜校教唱「麥苗兒青來」,文化大革命一起,老三跟杜邦武鬥,老兩沒有動過手。下台的黨支部書記帶民工再上對手溝水庫,為水庫治漏,鋪褥子。下台的公社黨委書記李玉明一個人戴了手錶,指揮幹活。民工們拉著大磙子,把鋪的泥褥子壓結實。老康保戴著肩墊跟著跑,是拉大磙子民工中年齡最大的人,他夜裡睡覺也不肯摘下肩墊。好色的柳弦子也在對手溝水庫上治漏。沒有了老兩阻攔,柳弦子的步子邁得快一些了。村子裡剛剛演了一場《野火春風斗古城》,柳弦子常常叫嚴青青:銀環,走啊。休息時間過了,又開始幹活,不見了嚴青青,柳弦子指明:到她經常尿尿的地方去找。泥幫好像懸崖,民工挖泥給漏水的水庫鋪褥子。嚴青青一泡尿尿完漏下去,泥幫塌下來,朱萍兒失去了唯一可以跟她媲美的美人兒。九鄭小群親眼看見了美人兒的死亡,他用心拉琴,如泣如訴。南鄉女人圍來聽他拉琴,老兩猛然用細嗓唱起了「麥苗兒青來」,老兩告訴鄭小群:你打算好好拉胡琴,就別打蘭子的主意。蘭子在工房子裡一直挖眼,她父親於志福在山上吊到了兔子,她的嘴上就油光光的。她掏出一把酸棗,不避嫌疑送給鄭小群吃,朱萍兒斷定:傻蘭子看上你那一口小白牙了。鄭小群把酸棗讓給朱萍兒吃,朱萍兒用牙齒尖咬一顆吐掉:哎呀酸掉牙了!鄭小群勸蘭子把果實好好保留,蘭子憤怒地投出一勺礦石打進磨眼裡:我自己的東西,愛給誰給誰!老兩幸運極了,他跟嚴青青戀愛受挫,終於找上了蘭子。他站到磨架子旁看蘭子挖眼,於志福來叫他去幹活:日你媽,癡看什麼?蘭子把酸棗給老兩,你不怕酸,給你。老兩大口咀嚼,蘭子問他酸不酸,老兩捏細嗓子唱一句:「麥苗兒青來……」杜邦的第二輪競賽還沒有發動起來,一個消息傳來了,縣黃金局長要來視察。杜邦知道姚麻子視察最愛看什麼。他們要跟南鄉人合演一出《沙家濱》,給姚麻子看。道善要演郭建光,要求朱萍兒演阿慶嫂,小媳婦香英自報奮勇:俺在娘家老演主角。香英一點兒也不害羞,張口唱出一句:人一走茶就涼……朱萍兒不跟她爭,就演一個姑娘,不讓刁小三搶。姚麻子說來就要來,鄭小群抱著小胡琴又著急又害怕。《一封書》打完了,姚麻子又傳信來,他不來了。鄭小群從容不迫拉響了小胡琴。胡剛肚子痛更重,沒來看戲。演戲的第二天,胡剛肚子痛輕了一點,走出家門,看見朱萍兒走過去,胡剛看著美人兒的背影,對鄭小群說:你後悔吧。十胡剛說的沒有錯,戲檯子上阿慶嫂正在為蘆葦蕩裡的新四軍牽腸掛肚,道善把朱萍兒帶進了草垛裡,他機敏地斷定:你不是處女了。朱萍兒抓亂他的小背頭稱讚他:你還真有經驗哩。姚麻子不來,杜邦迫不及待發動了第二輪淘金競賽。讓人生氣的消息又從北鄉傳來,村裡人因為淘金人每天有一毛五分錢生活補貼,他們要輪班來。杜邦回村去爭辯,淘金人的生活補貼每天減到一毛錢,繼續幹下去,等大屋子蓋起來再說。鄭小群困惑不解,他看不出朱萍兒跟以前有什麼不同了。胡剛病重,臥床不起,不能給他指點迷津,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老華。老華手白,吃胡剛老婆燒的地瓜,一直剝皮吃。鄭小群問他,困難的時候是不是背語錄?老華不保密,說:我有我的聖經,他打開一本舊書,天花亂墜,預言美妙的情景在下一個千年實現,鄭小群算了算,那時候他還不過五十歲。於大軍去縣裡開會回來,神情嚴肅嚇人。過一些日子秘密揭開,**要往蘇修社會帝國主義跑,掉下來燒成了家雀。大批判就此開始了。杜炳成變得很驕傲,用嘎斯燈冒煙在牆上寫戰鬥口號,朱萍兒覺得不解氣,把杜炳成寫不出來的喊出來:打倒大破鞋葉群!大批判烈火熊熊燃燒,於志福拉著老兩,怒氣沖沖走進屋子裡問杜邦:你的人犯了事,你管不管?杜邦要他直說,他直說了:他摸俺閨女的奶!蘭子站出來掩護老兩,是俺自己願意的!於大軍及時扭轉大方向,把火力引向**和葉群。胡剛老婆急匆匆跑到門口喊老華去幫忙:快,胡剛不行了!鄭小群看到了臨死的胡剛,胡剛對他說:你後悔吧。瀕死的臉上綻開笑容:我這輩子可不後悔。十一胡剛留下的空白沒有人能夠補上。杜文朋在新蓋的大屋子裡開會念文件,回聲響亮。杜邦提出「結合進去」的問題,說是他答應過的,大屋子蓋起來開會,就「結合進去」,杜文朋用最有力的理由拒絕他:接班人還寫進了黨章呢。大屋子蓋起來,不需要金子了,南鄉人全部撤回北鄉去。北鄉人要把淘金工具留下給南鄉,繼續淘金,於大軍說:你沒教技術,我們拿什麼淘金?淘金人收拾行李準備回北鄉,蘭子把一床被面退給老兩:俺爹嫌遠,捨不得貼身小棉襖!大家勸老兩學老華的樣子留下來,老兩用男人的本嗓說:俺是老貧農,不當倒插門女婿!在胡剛老婆和老華的婚禮上,鄭小群第一次喝醉了酒。送走了南鄉和北鄉的淘金人,胡剛老婆被老華慢騰騰的態度急煩了,問他還等什麼,老華向她坦白:我不中用了。大雪飄飄,鄭小群心裡一片茫然,他想不通**原本怕冷,為什麼還要往寒冷的地方跑。會唱戲的方大哥都受不了俄羅斯的寒冷,死在了監獄裡。美人兒朱萍兒還住在村子東頭的房子裡,鄭小群抱著胡琴往東去,父親攔住他:那是不成的,朱萍兒是你的姐姐。鄭小群滿心淒愴,學會了自拉自唱,他剛剛唱出一句,屋外有人接著唱下去。會唱戲的小妹領鄭小群進家,可憐他:抬頭紋都有了。小妹幫他完成人生重要的一課,尚未圓滿,姚麻子進家了。鄭小群奪門而逃。姚麻子在身後大吼:我讓你跑到天邊去!鄭小群沒跑那麼遠,他在開會的大屋子裡吊起了自己。從此後,每一次在大屋子裡開會,都要面對十九歲兄弟懸掛的魂靈。(2)、《倒計時》一三河縣黃金年產量突破了四十萬兩,要撤縣建市啦!成了城市,三河人的氣魄更大,市委市政府決定,要建一個衛生城,過乾乾淨淨的日子。三河縣的火葬場在縣城西邊,焚燒的黑煙刮到城裡來,縣裡決定,要改建火葬場,離衛生城遠一點兒。農民企業家包大萬要爭下這個好項目,去掙死人的錢,他的老婆祁麗英卻看得更遠:你是為了等我死了你好擺闊,用自己的火葬場燒你的老婆。祁麗英患尿毒症,一直在作透析。大醫院是美國人的老婆在海濱城市創辦的。醫生告訴包大萬,美國人金子多,用金子作管子導尿,祁麗英不相信。祁麗英是西面大山裡的土著。那一年包大萬懷裡揣上金子征西,祁麗英跟上他往東走。在黃塵瀰漫的旅舍裡住下,包大萬告訴她,三年後,她將要用金子做的尿壺盛尿。包大萬是鞋匠的兒子,鞋匠從小教育兒子:要看媳婦賣絨花!包大萬卻不學補鞋的手藝,父親腿瘸,只能聞女人鞋子的味道罷了。瘸腿鞋匠死了,包大萬送他去火葬場燒化,看爐子的人卻要他等一等。包大包當即發下誓言:有一天,我自己建一座火葬場你看!金雕嶺地勢險惡,包大萬的頭又大又長,在地底下亂撞,撞到了金子上。他淘金暴發,要在村子裡蓋一座小樓,村人卻不幹了:他住得那麼高,還不是想看什麼看什麼?可是誰也擋不住包大萬把小樓蓋起來。祁麗英患尿毒症,尿尿不暢,危險落到了她頭上,光棍漢昂子爬到樓頂上往下看,捎帶看周圍人家的院子。驚慌的村人把花大姐叫來,讓她喊下兒子。母親大聲叫喊,昂子充耳不聞,在高處退下褲子,大家看得明明白白:昂子瘋了。二昂子媽花大姐是淘金工房子裡最後一代女工。大工把頭喘一口粗氣**了她。她結婚不久,很快發現男人不行了。男人是退伍軍人,經常咳嗽,去療養院養病。花大姐看中了一個織洋襪子的。織洋襪子的行動稍慢,鑲牙的跑到了前頭,很快給她鑲了一顆金牙。她叫男人安心養病,等到沒有飯吃的那一天,她敲下金牙來換飯吃。她跟鑲牙的瘋狂折騰,把昂子蹬到了炕下,昂子一跌,成了斜眼。昂子長大了,指著花大姐的嘴說:我要你那顆金牙!花大姐再也騙不過他了,兒子明白,他不是吃錯了藥眼才斜了。昂子未唸書,開始朝聖,他懂得佛性在哪裡。他尾隨著人家大姑娘進家,要看看。包大萬蓋起小樓,昂子一舉爬上去,實現了看看的理想。包大萬要說服祁麗英建一座火葬場,十分困難,他不敢說就是為了用自己的火葬場燒老婆。二十世紀最後一年,他去廟裡遊覽,遊方和尚說他好相,財運在配偶身上。他去找道士看,道士的看法也一樣。他洩露了天機,祁麗英才相信他建火葬場,不是為了燒自己的老婆。包大萬應允,要用金子給她換個腎,活得更久長。三河市副市長彭妮娜任建設衛生城總指揮,包大萬要建火葬場,還要過她那一關。民政局不肯把火葬場讓給別人。老幹部把一條腿搭到小樹杈上壓腿,提出建議:股份制嘛。於是彭妮娜叫包大萬:你打個報告上來。三礦業學院畢業的大學生凌子彬為包大萬寫報告。他來金雕公司立足,為了寫一部《黃金史》,他從來沒有準備寫死亡文字。他的《黃金史》剛剛開了頭,包大萬讓他看自己的大學文憑擺在辦公室裡,氣沖斗牛:這年頭,有了錢,什麼也能買來!包大萬封凌子彬為工程師,凌子彬說那是職稱,需要評定,包大萬說:評個屁,我說是工程師,就是工程師。凌子彬下到地球深處探索地質,要把三河的藏金原理寫進《黃金史》,他憂愁滿腹。包大萬的小姨子祁麗珠卻跟他探索文化問題,還要給凌子彬找個媳婦,凌子彬說他有女朋友了,在海濱城市讀書,準備考研。凌子彬問她,當包大萬的助理都幹什麼,祁麗珠笑道:他叫我理,我就助。祁麗珠走出大山,大開眼界,她為一些光景困惑了,姐姐倒能理解,那有什麼,商品時代嘛,包大萬都是政協委員啦。包大萬大部分時間住在海濱樂園裡,那麼好的酒樓,需要有好狗看護,他先買來藏獒,後買來德國牧羊犬。牧羊犬得貝為土著母狗配種,包大萬招招手,叫祁麗珠下來看看,看過了以後上樓,把祁麗珠逼住:你給我理!包大萬的兒子包勇像一頭獅子,他跟包大萬要錢,想帶選廠女工小艾出去玩玩。包大萬叫他想想爹也有難處,包勇威脅他:你不要後悔!他一會兒拿來了一摞照片,是他爹叫他姨「理」的照片,包大萬怒吼:拿去叫你媽看!祁麗英一看就捂上了眼睛,囑咐兒子:別學你那狗爹爹!花大姐恨不能敲掉金牙,去換回鑲牙的男人。那男人病死,花大姐自己的男人也被車撞死了,出事地點是新修的牌坊旁邊。花大姐飄忽無依,老中醫許言明為她查病。昂子從包大萬小樓上下來,關到屋子裡,花大姐讓許言明透過窗欞看看,許言明斷明:昂子是想女人想瘋了,要治還需女人。花大姐擔心沒有女人肯為昂子治病,許言明為她指路:有些女人,給錢就行,她們在城裡行動,不大到鄉下來。四衛生城建設全面鋪開。市委杭書記大會強調:建不成衛生城,我就辭職,辭職前先撤掉你們一批!彭妮娜的專線電話連通全縣神經,她半夜掛電話,叫上環保局長出來轉轉。環保局長高恩川原本是縣辦金礦礦長,跟國營打鑼山金礦爭礦打官司,打到北京打輸了。他改當環保局長,一心打另一場官司:東流河遭到打鑼山礦污染,河兩岸女人生下了畸形孩子。創建衛生城,他停止了治理污染,組到建衛生城的班子裡,他不解地問:不治污染啦?杭書記回答:治,建衛生城嘛!彭妮娜和高恩川轉到河東邊,發現溫泉賓館院子裡死了一棵樹。回到指揮部,彭妮娜專線電話打到賓館經理家。死樹沒有被活樹代替,杭書記又看見了。大會立即召開,溫泉賓館經理當場免掉。經理高聲大喊,我為三河立過功!誰也不敢笑。但他說的是事實,溫泉賓館是三河的頤和園,再大的官來了,也在那裡住,對服務很滿意。衛生城建設涉及千家萬戶。居民樓院子裡的香椿樹不能長得比牆頭高,影響市容。樓長馬彩雲遇上了釘子戶,她的鄰居李玉鳳不肯砍香椿樹。李玉鳳是鞋廠的職工下崗了,她栽一棵香椿樹,也不能賣錢花,可她就是不肯砍掉。花大姐進城來找大表姐,馬彩雲向她訴苦:可忙死了。花大姐不知她忙什麼,她說:衛生城啊!花大姐不管人家建衛生城忙到了什麼樣子,硬要問個價。馬彩雲把她從上看到下,斷定她老得不行了。花大姐叫她儘管說說價,馬彩雲一一報上價來。花大姐一聽,就知道給昂子她還用不起。她垂頭喪氣往回走,在計生委門口差點被一輛車撞倒。計生委主任刁秀花工作紮實,三河的超生還是控制不住,那些生了畸形胎兒的女人要一直生下去,直到生出好的來。刁秀花找到環保局長高恩川,問他治不治污染了,高恩川說,治啊,建衛生城嘛!刁秀花不讓高恩川知道女人的秘密。三河縣的科級女幹部都知道彭妮娜量大,那是她自己說的:我就是沒有夠兒。彭妮娜男人鄒老師身子骨不大行。刁秀花為計劃生育的事情害愁,要求彭妮娜,把高恩川從建衛生城的崗位上撤下來,專心治污染,彭妮娜回答她:建衛生城就是治污嘛!五祁麗英爬上手術車,去作換腎手術。護士告訴她,給她換的是個殺人犯的腎,那殺人犯可有勁啦,強姦無數。進手術室前,只有祁麗珠和包勇在跟前。兩年前假道姑莫姑上門募捐,被包大萬識破,包大萬抓掉她的帽子說:我就想嘗嘗出家人的滋味。凌子彬不輟寫史,《黃金史》寫到這一章,還不到二十歲的礦工「小溫州」就咳嗽了,「小溫州」流浪到三河,在金雕礦上幹活。凌子彬去問包大萬工人的健康問題,要求包大萬發給工人口罩戴著幹活,預防矽肺病。包大萬一聽就高興了:好啊!金洞子裡也建衛生城啦!他轉而告訴凌子彬,人不是驢,用不著那麼囉嗦!小溫州忍住咳嗽,問凌子彬一個問題:男人能不能娶一個像娘那麼大的女人做老婆?他準備娶祁麗珠。他的計劃是,祁麗英死了,包大萬娶祁麗珠,包大萬死了,他就娶祁麗珠,他比包大萬小三十多歲呢!凌子彬告訴他:你這麼咳嗽可不行。偷礦的人憑膽量大不怕死,闖蕩老洞子,他們專揀危險地方去。周連山開拖拉機,把他們偷的礦石拉走。周連山的兒子周慶執意從武,上梁山學過武功。周連山找到他的老表親鄒老師,鄒老師讓老婆彭妮娜幫忙,周慶當了兵。在武警部隊只一年,周慶事發被抓起來:他在梁山搶劫,沒遇上宋江搭救他。建衛生城工程深入,周連山再去找彭妮娜,找了點活幹,往東流河拉沙,東流河要換沙,像給衛生城換個腎。六東流河把原來的沙挖走,換上新沙,衛生城建設進入了新階段。居民區樓長馬彩雲到李玉鳳家,李玉鳳正在一塊白布上畫大蝦。馬彩雲叫她把院子裡的芸豆架拆掉,把香椿樹刨掉,李玉鳳不干:衛生城也得讓人吃飯!衛生城建設已經普及到學校,老師要求小學生用餐巾擦汗,李玉鳳沒有進過那種用餐巾的餐廳,她就用白布給兒子畫一個。督察隊出動了。李玉鳳院子裡的芸豆架被扯翻,香椿樹被鋸倒。李玉鳳阻攔不住,不讓督察隊走,督察把她裝到車上,連香椿樹一起拉走。督察隊員打撲克賭輸贏,誰贏了誰打李玉鳳,打一下念一句:「衛生城啊——香椿樹!」等到胸膛上長毛的督察隊員打過最後一回,李玉鳳沒有痛苦了,她瘋了。包大萬的「園用」畫家夏侯狗王不贊成包大萬給得貝牧羊犬交配劃定範圍。夏侯狗王善畫狗,有狗無類。夏侯狗王曾經是三河縣舞廳跳舞的拓荒者,一時荒疏了畫畫。他闖蕩京師幾載,再回鄉,一躍成為「狗王」。祁麗珠讓他畫一條走狗,企業家的「乏」走狗。夏侯狗王喝醉了酒,在海濱樂園胡鬧,包大萬命令手下,把他扔出去!夏侯狗王大叫求饒:我是狗王,包總是金王!夏侯狗王桃李滿三河,喬喬是其中之一。他帶喬喬來樂園,包大萬收喬喬為義女。花大姐第一次到海濱樂園來,要到海濱樂園幹點什麼。包大萬讓領班帶她各處看看。在一座小樓上,她看見了外國女人「四斤半娃」,她問問價格,一聽就驚呆了。接下來包大萬叫花大姐看升旗儀式,花大姐驚歎:大兄弟真威風。包大萬毫不謙遜:國家威風,我當然威風啦!花大姐想留下來給包大萬侍弄狗,包大萬擔心:我的狗要是看上了你,它還顧得配狗嗎?許言明教花大姐另一個處方,花大姐掙不到錢給兒子買女人治病,可以找男人。可是有時候男人更貴。花大姐讓許言明給昂子下猛藥狠瀉。連續服藥,昂子白黑大睡,許言明湊到小屋跟前想看看,花大姐慌忙拉住他:小心他把你當成那種男人。七三百年前,仙姑洞修道的仙姑修成飛昇,預言:三百年後有人在此修成異功。包大萬把假道姑莫姑變成了真道姑。包大萬以仙姑洞為中心,開發旅遊景區。莫姑修功,屏息靜氣,包大萬倒等得不耐煩了:你修的這門子功,哪輩子才能用上?裝上了殺人犯的腰子,祁麗英的病並沒有好起來,她斷定,等不到包大萬持股的火葬場修起來了。包大萬倒胸有成竹:衛生城建成,火葬場開業。只有祁麗珠常來看看姐姐。祁麗英放心不下,問妹妹:我死了,包大萬能娶你嗎?她斷定:我死了,他一定會娶了喬喬那個小**,萬貫家財不能落到外人手裡!仗著腰裡裝著殺人犯的腰子,祁麗英鼓余勇,要跟包大萬來一回,她來不及捅出致命的刀子,殺人犯的腰子被包大萬踢碎了。老嚴家的吹鼓手柳弦子組成鼓樂隊,來給祁麗英送葬。包大萬雇來了縣劇團小生裝兒子,祭拜大山裡走出來的女人。縣劇團發不出工資,鼓勵創收,劇團小生開發了這個項目。祁麗珠真哭:姐姐呀,你是為我死的呀!凌子彬的《黃金史》寫到了地球的壽命。祁麗英的葬禮結束之後,凌子彬代工人去向包大萬討工資,包大萬冷笑說:你是工人代表嗎?如果不是為了完成這部《黃金史》,凌子彬一跺腳就走了。醒過來的昂子平平靜靜叫一聲媽,花大姐幾乎喜壞了。昂子說:我上人家樓頂幹什麼?我去掙錢,去跟周學文偷礦石。周學文在家裡敲打。他老婆姜月蘭在包大萬的冷庫幹活,摔下腳手架,在家養傷。周學文在石頭上啪啪地敲,說:要準備戰鬥啊!八喬喬回來了,她進京都上大學,一舉成了詩人。包大萬跟她「對詩」,兩個人常常打成平手。喬喬提出要求:咱倆結婚吧。包大萬說,還得徵求徵求包勇的意見。包勇端起酒杯祝賀:祝小媽快活。接下來,他全心全意幫助操辦爸爸的婚禮。夏侯狗王從京都回來,向包大萬推銷**床,包大萬依仗本身的力氣,不借助現代科技。柳弦子帶領吹鼓手又來了,吹吹打打送包大萬和喬喬進洞房。包勇胸膛上別了花,來向包大萬報告:俺姨跑了。副市長彭妮娜為建衛生城操心,環保局長高恩川還是看出她胖了。彭妮娜的苦惱還不在減肥,秘書代考,她的文憑問題早已解決。省檢查團來檢查衛生城創建,一個女人頭上插花,衝到檢查團跟前大叫:「賠我香椿樹!」彭妮娜向檢查團解釋,那是個瘋子。李玉鳳瘋了,她的丈夫邢師傅還要顧肚子。邢師傅打一個小鐵爐子,到街上去烤羊肉串,把自己也快烤糊了。周連山從中流河拉沙,送往東流河,為東流河換沙。西流河的「李玉和」開著拖拉機拉磚,去建新的火葬場。周連山依仗他的拖拉機大,跟「李玉和」爭路。「李玉和」不像演戲那樣唱著抒情,他拉下周連山,用拳頭說話,打掉了周連山的一顆牙。周連山向兒子痛訴。周慶問爹,「李玉和」打人用左手還是用右手?晚上的燈亮起來,周慶把一隻手扔到爹的腳前,正是「李玉和」的右手。作為職業打手,周慶從微山湖回來就入了幫。警察再一次來到周連山的家,叫周連山給兒子準備衣服,周慶要到遠方去越冬。周連山去求大表弟鄒老師,帶了一桶花生油。彭妮娜跟環保局長又轉了一趟,剛回家,鄒老師把花生油拿出來。彭妮娜跟他講條件:我答應你的要求,你也得答應我的要求。九凌子彬的《黃金史》寫下去,追溯到了大太監魏忠賢來三河督辦采金。三河縣的貴金屬加工廠把金子拉成細絲,製造出手機。金雕嶺金礦向深處掘進,凌子彬再一次提出安全問題,洞子裡憋氣,「小溫州」咳嗽更重了。「小溫州」把希望寄托在祁麗英的死亡上,包大萬娶了喬喬,祁麗珠走了不回來,「小溫州」只有把心咳出來,才能到達他理想的天堂。凌子彬在海水裡游泳,祁麗珠拍一下他的肩膀,凌子彬驚奇她怎麼又回來了,她直言不諱:我想你嘛!在水裡漂游,祁麗珠跟凌子彬討論「**」是什麼意思,還叫凌子彬小宋玉。她哈哈大笑,忽然又止住笑說:我知道你惦念著你那小嬋娟。包大萬穿了軍服,去海濱大學講課,講一堂經濟學。他的經濟學驚世駭俗,大學生把他的格言記下,連叫「酷」。大學生遞條子問他,成功的企業家有沒有情人?他照實講,花大姐當年他勾引不上,如今送上門來想侍候狗,他還不願意。吃飯時,包大萬問陪客的老師,大學生有沒有人當妓女?老師趁他上廁所的時候跟出來,給他一個電話號碼。在大學裡聽了包大萬一堂課,寧慧知道她的凌子彬是在什麼樣的環境裡堅持掙錢,供她考研了。寧慧在城市中心的文化廣場上擺一個小牌子,寫明「家教」,要把自己「兜售」出去,免得凌子彬在堅持寫《黃金史》的時候,還要考慮戀人的生計。一個人把手搭到背後踱過來,跟她講價錢。十昂子好了病,跟周學文去老驢洞子偷礦石。只有周學文多少還懂一點歷史,知道老礦主於長河被打了老虎。昂子不摳礦石,把鏨子往下釘,臉上露出神秘的微笑,他瞧不起周學文他們了。地球的那一邊是美國,他要釘穿地球,到金子鋪地的天堂去。周學文爬上礦井,報告花大姐,昂子不上來了,要上美國去。花大姐罵一聲:叫他去,他去了我也跟著沾點光。周連山在中流河挖沙不止,去給東流河換沙。他挖出了大坑,一下雨成了池塘,灰盒兒的兒子在裡面淹死了。女人抓著周連山的胸膛大叫:你賠我的孩子!周連山的喊聲同樣大:光是你的孩子?災禍頻仍。有個男人在牌坊東面的石坑裡殺死了一個女人。幾年前,花大姐的男人也是在牌坊跟前被汽車撞死的。好多人斷定,災禍的根子就是新修的牌坊。大爆炸隨即發生了,牌坊沒有倒,昂子在旁邊拍手笑,他的手指血淋淋的。幾天前,他偷走了周學文造的石雷。省檢查團檢查一過,對三河市創建衛生城的進程十分滿意,美中不足是,市政府前面有一片老房子。杭書記當場表態,拆了老房子,建一個廣場!敬酒時彭妮娜連連舉杯,省裡人也佩服她的量大。彭妮娜滿心苦楚,只能對刁秀花說說心裡話。刁秀花為她備藥,她拿回家,哄騙鄒老師服下,鄒老師頭皮發麻,全部吐掉了。衛生城建設到了吃飯服藥階段,居民區小黑板上寫了問答題,要求每一個居民回答,樓長馬彩雲負責督察。花大姐進城來找大表姐。衛生城建設延伸到鄉下,要修新型廁所,她來縣城找個活幹,掙錢修廁所。她在馬彩雲床上躺下來:沒有活幹,我就和大姐姐夫睡在一鋪床上。十一仙姑洞旅遊景區開發好,接待第一批遊客,有日本學者來自扶桑。莫姑跟日本學者論道。包大萬要讓日本人在仙姑洞旁增添新景點,莫姑發氣功,為日本人指明他要找的禿尾巴老李母親墓址。日本人找準了墓地問,花姑娘的有?包大萬介紹他到海濱樂園去,俄羅斯花姑娘四斤半娃,一個人能佔滿大號浴盆。日本人對俄羅斯姑娘不感興趣,包大萬叫來包勇商議,包勇說好辦,叫喬喬上嘛。包大萬說,那是你小媽!包大萬想叫小艾上,包勇告訴父親:小艾已經懷孕了。海濱樂園燈光輝煌,包勇叫人來,跟日本人比武。中國後生穿燈籠褲,跟日本人打擂,他被日本人打倒,摸出了小刀,他不刺向日本人,倒砍向包勇:攘外必先安內!凌子彬的《黃金史》恰恰寫到了這一節,皖南事變爆發,根據地財政緊張,發行了「邊幣」。二十一世紀流通人民幣,建衛生城修建新型廁所,學校裡豎起了大牌子,一根指頭指向小學生:你家的廁所改造了嗎?周學文的妻子薑月蘭終於站起來了,她到包大萬的礦上給礦工做飯,常常給凌子彬留一塊豆腐,讓他補補腦子。她不知道補腦子還有更好的東西:紅燒肉。寧慧被人從文化廣場領走。僱主的老婆原本是這個市的婦聯主任,在市委副書記家裡,被副書記老婆光著身子扔出去,副書記給她一個出國考察的名額,她去了美國,再沒回來。男僱主拉出胸前吊的小觀音,叫寧慧為他解愁腸,寧慧奪門而去。小區裡鐵箭叢叢,利刺中間開了白花。十二喬喬買了個書號出詩集,包大萬問她多少錢,她一說價,包大萬就佩服出版社了:人家才是挖了個好金洞子呢!喬喬作詩的同時,堅持美容,她買一台機器搖晃,見一個漂亮女人,就要問問身邊的人,跟她相比誰漂亮。她還問包勇,她跟小艾誰漂亮,包勇叫她去問日本鬼子。喬喬怕胖,包大萬安慰她:我就喜歡胖的。喬喬告訴包大萬,喜歡胖的得去衛生城,彭妮娜才是三河第一胖。喬喬的詩集出版了,在海濱樂園舉行討論會,包大萬從縣城請來了軍樂隊。浪漫之夜,保安撥通了包大萬的電話,省城來的著名詩人被反綁了兩隻手,祁麗珠衣衫不整在旁邊。包大萬命人把詩人的右手指頭敲斷,不准他再寫詩,詩人哭叫,我十二年沒寫詩啦!詩情消減,財政也緊張,建衛生城需要捐款了。彭妮娜想讓著名企業家包大萬帶個頭。彭妮娜來了,包大萬知道她是來掏錢,讓她到褲兜裡掏。彭妮娜掏畢,包大萬也佩服她的量大。彭妮娜還是感到委屈,包大萬給她指出一條出路,得叫昂子對付你,一個花癡!「黃金周」到了。假期裡,凌子彬回到海濱城市,他和寧慧到山上去,找一處規避之地。同一個時間裡,花大姐每天到縣城去掃大街,起早去,一天也不間斷。晨曦朦朧,人家看不清她的臉。在漏水的對手溝水庫旁邊,一個騎車人跳下車子,在路邊把她強姦了。「黃金周」過完,花大姐領到了一百五十塊錢工資,胸有成竹叫昂子:走,媽帶你上樂園。十三俄羅斯妓女「四斤半娃」瘋狂喊叫,聲音不絕,金雕嶺金礦發生了大塌方,埋住了「小溫州」和另一名礦工。凌子彬的《黃金史》寫下了題記:誰都不是一座島嶼,自成一體……喪鐘為你而鳴。凌子彬要求包大萬,把礦工的遺體扒出來火化,包大萬推托說:我的火葬場還沒有修起來嘛。凌子彬說,要往上送事故報告,包大萬叫他少管閒事。凌子彬把寫完的《黃金史》包好,準備離開金雕嶺,包大萬告訴他,走到天邊也是一個樣!凌子彬立時啟程。走到三河縣城,他看到了倒計時牌:距國家驗收衛生城還有十三天。樓長馬彩雲家裡調來一男一女兩個大學生,當她的兒女,準備回答驗收團提出的那些問題。國家驗收團準時來到,彭妮娜帶領,進了馬彩雲的家。離開馬彩雲家往西走,一個人打開小草屋紅屋頂,探出半截光身子,杭書記解釋:這是個瘋子。昂子在「四斤半娃」那裡治好瘋病,盯準了目標,每天伸手跟母親要錢。午夜,花大姐從夢中驚醒,看見昂子伏身向下看著她,不由大驚,死昂子,我是你媽!昂子冷靜回答:我要你的金牙。仙姑洞裡,莫姑修成了異功,正應了三百年前仙姑的預言。她跟包大萬斗功法,勸包大萬也練功。包大萬不練功,一味服藥,高興時忍不住大叫,歎服美國藥的威力:美國,就是美國啊!三河市創建衛生城大獲成功,夏侯狗王從京師請來演藝團慶賀。包大萬坐到了貴賓席上。演出一畢,包大萬向夏侯狗王提出,他要跟那個當紅歌星睡覺。夏侯狗王報出價來,包大萬大驚:那才是個金洞子啊!包大萬一時還不肯拿出那麼多錢,他提前服藥,準備讓喬喬把詩當歌唱。車進海濱樂園大門,包大萬打開車門往外吐。第二天,發瘋的德國牧羊犬吃了包大萬吐出的穢物,藥力發作,見了牽小狗來的貴婦人就上,包大萬想止住它,被咬了一口。發瘋的種狗被保安開槍打死。包大萬做大股東的火葬場建起來開業,迎來的第一具屍體正是包大萬自己。(3)、《金老虎》一太陽正高,大工把頭於長河為楊老七化火煉金。楊老七心裡轉動著不良念頭,要把於長河心愛的女人據為己有,他默默發誓:大美啊,我讓你穿上紅毛衣。大美腳小,來金礦工房子抱著磨棍推磨,穿一件藍士林布褂,裡面穿著白小褂。風掀衣襟,暴露了秘密,原來她是在外衣下面釘了一溜白布邊,她由此引領了風裝新時尚。蘆葦叢中,大美獻身於出色的大工於長河,於長河發下誓願:我讓你穿上白小褂。楊老七在煙台妓院學會了剝毛衣的法子,他照章實施,告訴大美,他是打擂英雄楊七郎的三十二世孫,打擂打贏了就當先鋒。軍情吃緊,前方告急,明王朝的大太監魏忠賢到三河督辦采金。打鑼山金礦礦主李百發用三河最高的禮遇招待大太監,大太監痛恨礦主無用的鬍子。宴席上,大太監叫隨從獻上一道他帶來的菜,看李百發鬍子一大把能不能吃掉,那是老龍頭長城守將熊廷弼的人頭。女真人攻打邊防,熊將守衛無力,朝廷斬了他,命大太監帶上他的首級傳示九邊。大太監命李百發加緊淘金,朝廷憑金子打仗,不得有誤。西流河礦區,酒盅兒開一個小酒館招待礦工,來者不拒。於長河健壯的體魄令她吃驚,她不明白大美還想要什麼。於長河前腳未走,姚麻子後腳來,於長河代姚麻子出酒錢,要姚麻子給他當大工把頭,他要干老驢洞子礦。姚麻子不阻止於長河。老驢洞子是別人扔下的破洞子,原礦主發不出工人的工資,跳進去了。姚麻子新婚之夜頗不滿足,他嫌媳婦沒有長大,更恨母親當年沒有給他把臉上的麻子坑泡掉,母親問他用什麼泡,他說:乳汁。姚麻子找女人求乳,有奶便是娘,走遍了三河金礦區。礦區裡女工眾多,他成了好錘子手,臉上的麻子坑像心機那麼多。於長河上打鑼山當礦工,就跟姚麻子做搭擋。三河礦區女工衣服底下露出一溜白邊,成為風尚。姚麻子撕下他老婆澀兒的那一溜白邊罵一聲:東施效顰。二澀兒是一雙地瓜腳,沒有包小。她到工房子裡推大磨,抱一根磨棍轉圈,志存高遠,她有空就到流板上學拉流,想當上大工。大美穿上楊老七的紅毛衣,很快又鑲上了金牙。可是大美不相信楊老七是楊七郎的第三十二世孫,假若是打擂英雄的後代,身體得有另一副樣子。於長河幹上了老驢洞子,前景黯淡。他去跟三爺借錢,給礦工發工資。三爺於明義善養生,做完一套複雜的功法,讓於長河進家。於長河稱讚他氣色好,他還是羨慕道士不用吃飯就能長生的功。他不肯借錢給於長河,於長河就告訴他,老驢洞子還要幹下去,讓工人吃風喝風乾。於長河去找五表嬸想辦法。五表嬸徐婉芝持家,五表叔衣兜裡插了鋼筆讀書。五表叔不像七弟那樣誇耀他是楊七郎的三十二世孫,他的心思在別處。五表嬸叫於長河進閨房,拿錢給他。五表叔讀書不輟,要從書中找到共有的土地,讓人采金。三大太監九千九百歲魏忠賢,東上芝罘轉回來。打鑼山礦主李百發用新的菜餚招待他,那是嬰兒腦子,推大磨女工生下嬰兒按在罐子裡,趁熱取出。李百發知道大太監喜食這一口,驗方說多食嬰兒腦子,能讓割掉的男根再生出來,大太監在京都已經無數次吃過了。當今皇帝的奶媽客氏,跟大太監「對食」有年。皇后懷孕,沒有瞞過客氏的眼睛。客氏跟大太監密謀,趁皇后還沒有生下來,打下胎兒,取腦而食,皇帝的兒子腦漿應該更豐沛,讓大太監長出男根。當今皇帝明熹宗是一個好木匠,卻不是好丈夫好皇帝,他做木匠活太用心,沒有察覺皇兒成了太監的美食。五表嬸徐婉芝借給於長河的錢,只發下了礦工的工資,地底下的金了仍然深藏不露。於長河款待工人吃日本寬麵條,親自下礦井找礦,姚麻子扶釬他打錘,一釬子釘到了富礦上。采金如同賭博,三河縣采金史上,此類例子多多。澀兒還是想當上大工,不再推著巨大的石頭轉圈。她去找算命的小姑娘指點迷津。小姑娘告訴她,有了兒子就好了。澀兒回家拿乾糧。把工錢交給婆母,婆母叱她:你光知道啃鹹菜疙瘩。姚麻子回家,自己到南屋去睡,澀兒不知道怎樣才能生下兒子。四蘭一雙天足,不慕時尚,她從未在衣襟底下釘一溜白邊。她血旺,推大磨轉圈,常流鼻血。小工寶元教她止血的法子:用線繩勒住**。女工問她誰教的法子,她直言不諱。女工們問她,是不是寶元親自動手給她系線繩,她大腳一抬說,我這雙大腳,鬼也害怕。從良的妓女低眉順眼織毛衣。於長河買來了一擔紅毛線,要讓他工房子裡的女工全都穿上紅毛衣。穿上紅毛衣的女工排成隊,按照於長河的指示去遊行,從楊老七工房子門外走過去。大美在工房子裡往外看一看,低下頭去挖磨溝,把大磨上磨下來的泥沙漿挖到坑裡,那裡面藏著金子。兩天後,於長河用一塊金條打大美的手心,對她說:你做準備吧,下一個東村集我要娶你。於長河娶大美,儀仗極盡豪華。轎夫抬著新娘子,從楊老七的金洞子旁繞過,進了於長河備下的洞房。於長河點燃一把大香,要把髒東西燒掉。他到底下不了手,奪門而去,到了酒盅兒的小酒館裡。他叫酒盅兒去請楊老七。楊老七進門,於長河躺在炕上,叫七表叔參觀大表侄健壯的體魄,楊老七丟下一句話:會高興的最後高興。澀兒記住了小姑娘的指點,盼望生下兒子,改變命運當上大工。她練功不輟,左腿左胳膊用力,神仙告訴她:男左女右。蘭鼻血湧流,問澀兒練的什麼功,澀兒笑而不答。回家睡覺到天亮,看見姚麻子從南屋回來,臉相兇惡,她不敢提出要生個兒子的要求。五姚麻子躲在蘆葦叢中,看大美洗腳,他想不到女人的腳會這麼小,這麼白。他要給大美的腳搽上胭脂,大美告訴他,你把臉皮搽平了,我就叫你搽腳。大美的小腳離於長河近,伸手可捉。於長河越過小腳,讓大美張開嘴,要給她把金牙敲掉。他沒有那麼做,又回到了腳上,他要給大美打制一雙小金鞋穿。三河銀匠用出了看家手藝,打制一雙小金鞋,能裝一對粽子。於長河讓大美穿上小金鞋騎驢,沿中流河岸跑去,觀者如堵,三爺於明義不由慨歎:唉,腳太小了。三爺給於長河講古,說古時候有人斗富,不是叫女人穿小金鞋騎驢,而是在金子的蓮花台上跳舞,那是皇帝。大太監魏忠賢帶著熊廷弼的人頭,傳示九邊。老龍頭長城上,明朝守將打了勝仗,捷報傳來,皇宮的另一場戰爭剛剛開始,明熹宗操練「內操」,妃子們扮成御林軍,由皇帝指揮,跟另一邊的太監對陣。混戰中,皇帝的頭差一點被真的大刀片砍掉,魏忠賢提示皇帝:陛下可以造殺不死人的武器嘛。皇帝是技藝精良的木匠,他當下開工,親自動手。皇宮的木匠全部發動起來,做殺不死人的武器。皇帝玩得高興,皇后卻憂心忡忡,她擔心老龍頭那邊的長城不堅固,終究會被女真人攻破。皇帝不憂愁,前方守將已換,捷報傳來,他操練內操不止。他是天下第一木匠,造出的木頭寶劍也鋒利,再一場內操開始,手起劍落,一顆太監頭滾到了地上。有人給於長河送來了一個小工挑油。失去父親的小興把花生油挑到洞子上,點燈壺子照明。於長河發現油耗得太快,他知道洞子裡的礦工用上了他也曾用過的老法子,用花生油在鐵鍬頭上炸餅子吃。他買來煤油,兌進花生油裡,對大工把頭姚麻子說:兄弟對不起你了。六閨房幽靜,徐婉芝給丈夫織一個小袋裝鋼筆,楊老五要遠行,帶兩支鋼筆走。徐婉芝猜到,他要用兩支鋼筆給她寫信,楊老五說,不,我要用它作投槍。男人真的沒有寫信回來。他短暫回來的那一刻,頭髮上沾了草。徐婉芝擔心他睡覺的地方不舒服,他卻心滿意足:天涯何處無芳草。遠行的大潮洶湧滾動,小工寶元也要走了。他買了一把梳子,給蘭留下來好梳大辮子,蘭叫他親手梳一回。寶元想往前推進一步,蘭大腳一抬又收回了,讓他來。得逞後的寶元倒不放心了,他害愁沒有線把蘭縫起來,好好保藏。蘭讓他放心走:她把心挖出來捻成線,給他縫好。也有人遠行並不聲張,打擂英雄楊七郎的第三十二世孫楊老七,大工把頭姚麻子,就悄悄地走了。於長河不遠行,他要在中流河邊長住下去,他要造一所大房子,金屋藏嬌。大美不到造房子工地上監工,她在家門口看蝸牛的愛情。三爺養性養顏一畢,跟她一起欣賞,充分討論,為一個問題爭論不休:母蝸牛惦著公蝸牛,是不是惦著公蝸牛給她掙飯吃?三爺抽煙,在大美的灶裡燒好秫揩桿裝進灰盒裡,大美不由讚歎:三爺的灰盒真亮!於長河腰纏萬貫,不帶灰盒。他讓大美見識比蝸牛更強烈的愛情,背後像一根涼錐子抵到尾椎骨上,威嚴的聲音響起來:皇軍請你走一趟。七於長河的眼睛被熊熊的爐火照亮,他驚叫一聲:打鑼山,只有打鑼山金礦才會有這麼大的爐子煉金。楊老七鑲了兩顆金牙審訊他,讓他看女八路的身體成了煉金的坩堝。楊老七命人把於長河的褲子剝下來:皇軍要他的男根。女真人要打破老龍頭長城,還須待一些時日,魏忠賢帶熊廷弼的人頭傳示九邊一過,暫回京城,朝廷加封他九千九百歲。打鑼山礦主李百發為魏忠賢修活人祠,要塑一座泥像如真人一般大,穿金子做的衣服。貼金容易,畫像很難,三河畫工沒有見過魏忠賢,李百發也只能提供一個特徵:沒有鬍子。於長河穿上衣服,看見了梳洗一新的大美。楊七郎讓於長河看他跟大美打一場擂,還沒有看出勝負,於長河就昏過去了。老中醫說他得的是厥症。金洞子上挑油的小興給於長河去拿藥。藥香氤氳,於長河認小興做了乾兒子。於長河得的是頑症,想起大美跟楊七郎打擂的樣子,於長河就要發病。大美訴苦說:俺是沒有別的辦法嘛。姚麻子腰間帶槍進門,告訴於長河,他不當大工了,他是八路軍武工隊。武工隊要除掉漢奸楊老七,只有用美人計啦。姚麻子專事抗日,主要目標在打鑼山金礦。日本鬼子佔了打鑼山,要用金子給他們的天皇鑄一座金像,慶祝生日。姚麻子發動工人偷精礦,掖進餅子裡吃下去,帶上來。革命同志的腸子被金礦粉墜斷,死不瞑目,拿起了剪刀,要姚麻子掏出他的腸子,把金子給革命,姚麻子接過剪刀:好吧,革命要了。八三爺起居有常,滿懷信心走上了找配偶的道路。三爺太挑剔啦,他必要驗足。很少有人能達到三爺的標準。他找到表侄媳婦徐婉芝,尋求幫助:婉芝,得操心哪。婉芝的女兒叫小妹,三爺讚歎:像婉芝的名字一樣,情意綿綿。徐婉芝又織了一個小袋,準備給男人裝鋼筆,遠行路上,什麼樣的袋子也會磨破的。幸虧小妹日慚懂事,可以慰她寂寞。可是小妹出語凌利:你不用等他了,那個人早把你忘了。看戲檯子上演出一部苦戲,散戲後小妹手舞足蹈扮演,徐婉芝心頭一驚:天生是個戲子。有人把一支鋼筆送回來,楊老五成了烈士。於長河血厥不愈,他沒有去參加五表叔的葬禮。大美給他換一個醫生診治,病況依舊。老驢洞子裡掘進不止。姚麻子夜進於長河的家,叫於長河看看漢奸的金牙,那是從楊老七嘴裡敲下來的。於長河聞聽大咳,吐出一塊硬物,正是血塊,他要砸碎金牙,姚麻子阻止他:留著給革命,革命需要金子。於長河要把大美的金牙敲下來奉獻,姚麻子阻住他:等她自己吐出來吧。於長河到院子裡杏樹底下挖掘,挖出一個玻璃瓶子,把裡面的金子全部給革命。姚麻子意猶未止:小金鞋呢?大美猶豫捨不得,說,到了我願意的那一天,我脫下來給你。姚麻子還有重要任務,就是要擋住日本人把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