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張 煒:你在高原一 文 / 茅盾文學獎
(全書共450萬字,分為39卷、10部。主人公和主線故事貫穿全書;因為作品多採用現代敘事技巧,非線型結構,且多達100多個人物,所以這裡只能對全書極為複雜的故事背景、故事線索與人物關係等加以提煉和梳理,概括如下。)1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後期剛剛恢復高考制度,一直在半島地區流浪的青年寧伽靠自學,以優異成績考入了一所地質學院。全新的生活讓他興奮不已,以至於成為他一生最幸福的時期。他不久即與院長的獨生女兒柏慧相戀了,陶醉在愛情中的他常常有近似眩暈的感覺。但他一直隱瞞了自己的一些家庭秘密,不能對院長特別是自己的戀人訴說,陷入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尷尬境地。這使他感到極為痛苦和彆扭,思想深處十分矛盾。原來他是半島上最有名的兩大家族中的惟一傳人,身上背負著沉重的「原罪」。兩大家族中都產生過一些傑出的人物,他們分別擔任過不同陣營中的要職。寧伽父輩曾經是紅色隊伍中功勳卓著的領導人,但在嚴酷的戰爭環境與和平環境中蒙受了冤案,被逐出隊伍、入監,刑滿釋放後又被投入長期的監督改造,並在一處苦役地(山區水利工程)飽受煎熬。他的外祖母和母親在等待父親歸來的日子裡,帶著小寧伽在海邊荒林小茅屋中生活。這期間他飽享大自然的恩澤,與自然萬物結下了親密的情感,同時又歷盡了不堪忍受的人間磨難,幾次有過輕生的念頭。在勉強讀完初中之後,受家庭拖累再也不能上學,並有隨時被送到水利工地長期服役的危險。就在這危急的時刻,家裡人為了給他尋一條生路,將他暗中送給了南部山地一位名叫「老孟」的孤寡老人做了兒子。前往山地的半路,他借解溲之機逃離了領人的男子,從此開始了獨自流浪生活。他和一家人全部的苦難,都源於自己蒙冤的父親。所以母親在送他逃生之前讓其發誓:永遠不要回來,也不要承認是小茅屋裡的後人,不要承認自己的生身父親,只要記住自己的父親是一位叫「老孟」的山裡老人。他流著淚水發了誓言。在極左思潮尚未完全結束的七十年代後期,寧伽面對自己心愛的人卻不敢吐露自己的身世,因為那意味著災難。他只好硬著頭皮撒謊。在流浪的日子裡,在入學後的假期裡,他先是好奇,後來又覺得實在虧欠了那個叫「老孟」的未曾謀面的「父親」,曾身掮背囊去尋找過,但總是沒有結果。在又一個假期結束返回學校後,因為內心的痛苦和矛盾催逼,再加上對戀人的深愛和信任,他終於忍不住,於一次約會中從頭講述了自己的來歷。他是從一隻叫「阿雅」的小動物講起的——那是海邊林野裡一種可愛頑皮且又忠誠的野物,是他童年的林中夥伴,關於它,外祖母曾講過一個催人淚下的故事。這個故事中,小阿雅是海邊平原人家的護佑者、服務者,而它的結局卻是十分悲慘:遭到主人的無端猜忌以至於斬除剿滅,而小阿雅卻出於對主人的忠貞,一次次返回並最終殞命。它的故事給寧伽心裡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深痕,當他告別海邊茅屋開始在大山裡流浪,直到走入城市,還常常覺得有一隻小動物在暗中跟隨和護佑自己……可是,最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柏慧將寧伽在衝動中吐露的家庭隱秘告訴了父親。這是隱瞞和欺騙的重罪,他很快面臨勒令退學的危險。這使寧伽猛然覺悟到:面對母親發下的誓言是絕對不能違背的,否則必將遭到惡報。寧伽膽戰心驚地等待命運的判決。這是他不堪忍受的一段日子。他與柏慧的愛情已經不再可能,這深深地傷害了他、傷害了整個家族。最後,肯定由於柏慧的幫助和求情,他總算過了這一關,身背一個處分勉強畢業了。2寧伽來自兩個不同的大家族的結合,身上流淌著它們的血液。兩個家族都淵源極深,一個是在東部半島海濱城市的「曲府」,一個是半島南部山地的「寧府」。由於特殊的歷史機緣,這兩大家族通過聯姻走到了一起。最初是因為寧伽的父親寧珂因事來到海濱小城,認識了曲府的千金曲綪——她就是寧伽的母親。先說著名的大家族曲府。曲予是這個家族的獨子,十八歲時結束了省城的求學生涯歸來。這個受過西式教育的青年完全忘記了老派的規矩,竟愛上了家裡的使喚丫頭閔葵,為此,閔葵險些被老太太的洗衣槌打死。年輕的曲予只好帶她私奔海北。因為給閔葵治病,曲予結識了一位荷蘭大夫,跟他學醫,並最後跟隨到荷蘭深造。學成回國後,父母已雙雙去世,他只得與妻子一起回家繼承祖業。曲予在小城裡開辦了第一家西醫院,廣施博愛,得到了民眾的廣泛尊重。戰事在半島地區爆發之後,他成了各派政治力量爭取的對象。但他恪守不參與黨爭的信條,只是治病救人,儘管不斷受到利誘或威脅,但此一信念始終不變。直到有個叫寧珂的年輕人走進曲府,一切才開始慢慢演化,催生出一些新的故事。這個叫寧珂的人同樣出身望族,他就是南部山區有名的寧府的後代,其祖上產業曾達到幾萬畝土地,到了爺爺這一輩家道才趨向衰落。爺爺喜歡結交一些「大師」,這些人實際上是一些說書、唱戲、看相、神醫、牲口販子,其中甚至還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土匪。家道衰敗與這些大師不無關係。到了父親寧吉這一輩,不但喜歡大師,還喜歡好馬。那個土匪臨終前教會了寧吉使用火器:交給他一把可以百步穿楊的長桿兒「雞搗米」。寧吉第一次使用它,即鎮壓了一隻欺侮眾多母雞的蘆花大公雞。當家人去世不久,寧吉就扔下家業騎馬周遊去了。他結識了一些打家劫舍的土匪,有一次為尋開心,一時興起,竟荒唐到指點這些人去搶某個姓寧的大戶——這個大戶其實就是自己的府邸。他事先趕回家做了仔細的防禦準備,結果讓土匪的一場劫掠以大敗告終。其實這是一種危險的遊戲。事後寧吉給了土匪許多銀錢,以作安撫。寧吉漸漸不安於在半島上周遊的生活,往西南遊蕩,來到一座大城市,見到了正在國民政府擔任要職、產業巨豐的本家叔叔寧周義。叔叔問他南下的目的,他信口答道:「為了吃醉蝦。」叔叔囚禁了這個浪蕩子。他向好心的小嬸子阿萍苦苦哀求,對方不忍,只好偷偷放行,讓他騎馬一路尋「醉蝦」而去,從此再無消息。在一個乾旱的春季,一場突來的大火燃盡了寧府的大半。寧府的大師們自覺對這場大火負有責任(或許是他們煉丹不慎引燃了大火),四散奔逃。不久,奶奶病逝,十幾歲的寧珂被本家嬸子領走。當時正遇寧周義回家探親,面對一片灰燼,看著眉目清秀的小寧珂,就決定帶他離開。從此寧珂就跟在了叔伯爺爺身邊,開始了全新的命運。寧珂在城裡接受了最好的教育。寧周義的四姨太阿萍對寧珂視若親出。寧周義惟一的小女兒寧纈是老家妻子李家芬子所生,小小年紀就開始放浪,有多種不良嗜好,不斷製造桃色事件。這讓寧周義極為頭疼。寧珂留下來在錢莊裡做事,認識了一個「紅臉膛的人」。這人是一個地下黨,將是影響寧珂一生的重要人物。海北的那個城市也有寧周義的生意,為此,寧珂常常要出入那座城市,並在這個過程中結識了一些很特別的朋友。有一次朋友告訴他: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被捕,如果施救,只有前往海濱小城,設法進入顯赫的曲府。他們寄希望於他,因為要想救出此人,只有借助寧珂家族在半島上的名望,這樣才能接近這座海濱府邸。就這樣,寧珂第一次走進了曲府。寧珂結識了主人曲予,更引起了他惟一的千金曲綪小姐的好感。那個被捕的人就是殷弓,此人來自南方,原先在正規部隊干,此次半島之行身負重任,要在半島地區建立一支革命武裝,卻因為海港的一批軍火事發,不慎被捕。經寧珂勸說,曲予最終伸出援手。獲救的殷弓對曲府的主人曲予感情複雜。他極其厭惡這裡的生活,對時鮮的穿著、講究的禮儀,以及諸多貴族氣派不屑一顧。如果隨了他的意願,曲予和這個院子裡的一切都在通通剷除之列。但上級明確指示保護和接近曲府,這不僅因為曲予救下了他,還在於日後更為重要的作用。殷弓無條件地執行上級的命令。當時黨內負責半島地區地下工作的最高層領導是呂南,他與革命武裝的創立者殷弓一起,事實上成為半島的革命雙璧,都是關乎半島命運的重要人物。呂南並不經常露面,頻繁來往於山地和小城之間的是交通員「飛腳」。而在城裡,傳達呂南指示的人則是寧周義錢莊裡那個「紅臉膛」。寧珂在「紅臉膛」的領導下做了許多工作,但呂南與寧珂彼此並無機會見面。殷弓曾引見寧珂去城裡一座花園洋房找「姑媽」,而這個「姑媽」是一個資歷深長的地下工作者。夜晚,殷弓給寧珂講了橫行這一帶的土匪「八司令」,那是八股殘害百姓的惡魔。殷弓給寧珂留下了深刻印象:堅忍頑強,果斷絕勇。寧珂對他充滿敬意。寧珂回到了叔伯爺爺的錢莊,得到「紅臉膛」的大力稱讚,說他為革命做出了重大貢獻。不久,寧珂加入了「我們的」組織,在「紅臉膛」的介紹下認識了另一個從南方來的英俊男人:許予明。就在這個時期,有個在報館工作的地下黨勸寧周義改換門庭,寧周義拒絕了,並說「任何黨派都是毫無希望的,頹敗只是時間問題」。我們的事業飛速發展,殷弓建立的「支隊」正式打出了旗幟,部隊很快發展到一千多人,以至於各種勢力都不敢小視「支隊」。支隊在半島上首戰告捷,一仗就吃掉了土匪頭子小花一半的部隊。消息傳到省城,寧周義憂心如焚,說「八司令之外又多了一個司令」。寧珂把寧周義的話報告了「紅臉膛」和許予明,他們都認為寧周義是個真正的頑固分子,已經難以回轉。許予明告訴寧珂,「支隊」的軍火吃緊,從海上搞到的軍火全卡在濱海小城港口。寧珂主動要求再進曲府。寧珂要求曲予做的事情非常棘手,這不僅因為非找一些要害人物相助方可成功,關鍵還在於使曲予感到自己越陷越深,違背了絕不插手黨派之爭的信條。此後,一個姓劉的交通員,就是那個叫「飛腳」的人經常出入曲府了。寧珂急於為「支隊」搞到那批軍火,無奈住在了曲府。就是這一次,曲綪與寧珂的情感有了一定的發展。在寧珂的苦苦相勸下,曲予終於答應找港長金志。曲予讓寧珂向他的朋友轉達自己的意願:將盡其所能幫助這支隊伍,捐出一批醫藥、布匹,甚至黃金。寧珂深為感動。但這一次他最大的收穫還是曲府小姐的愛情。新任港長金志是個背景複雜的人,他是駐港守軍的實際控制者。金志一到任時就來曲府拜訪,還邀請曲予訪港。曲綪在與寧珂的交往中,想起了那次住在家裡的革命黨——她那時多麼喜歡聽這個瘦幹幹的人講故事。但有一次聽過了故事,這個人緊緊盯住她,然後握住了她的手不再鬆開,讓她費了好大力氣才算掙脫。「革命黨真可怕啊!」她事後說。寧珂直到後來才知道,原來這個「革命黨」就是殷弓。這僅是一段小的插曲,可是在後來也多少影響到殷弓與寧珂的關係。港長金志宴請幾個外地貴賓由曲予作陪。席間一個美少年表演槍法,極為俊逸。原來這個「少年」就是土匪頭子麻臉三嬸(八司令之一)的小女兒,喜歡女扮男裝,外號「小河狸」,性情殘忍。金志醉酒後無意中說出了土匪要突襲黑馬鎮,曲予把這一消息告訴了寧珂。當寧珂騎馬趕到黑馬鎮時,戰鬥已經打響,留在鎮上的支隊有二十多人被俘,還有十五人重傷,他們全部被殺。寧珂好不容易見到了殷弓,盡述曲予的諸多襄助,但殷弓一直臉色陰沉,不發一言。這讓寧珂大惑不解。殷弓突然問起曲府小姐曲綪……離開殷弓,寧珂去找寧纈,有人告訴他寧纈去了兵營,正與一些軍人廝混。寧纈母親李家芬子聽說自己孩子的事情,竟把怨氣發到阿萍身上。寧珂找到寧纈,原來她正與一個外號叫老雕的營長鬼混,這讓寧珂左右為難。回到家裡,寧珂不得不面對寧周義的懷疑,只好編造一些理由搪塞。3許予明在一次劫金行動中被捕,期間受盡酷刑,「紅臉膛」把這一消息告訴寧珂時,寧珂絞盡腦汁讓爺爺救人。寧周義考慮再三,決定把許予明接到曲予的醫院,但不讓寧珂插手此事。寧珂設法在醫院裡見到了許予明。當然,他又一次見到了心上人曲綪。漸漸康復的許予明被地下黨轉移至東部城市,安置在那所花園洋房裡,由地下工作者「姑媽」負責照顧他的起居。偶爾前來探望的寧珂經常聆聽這個情種的浪漫史,出於責任感,有一次對其提出了誠懇的、同志式的勸導。許予明答應認真考慮這些意見。但傷病剛剛養好的許予明又與風騷的寧纈打得火熱,有一天情急,竟大膽闖入寧周義官邸幽會。寧周義覺察後立刻命令衛士抓捕,經寧珂苦求才不了了之。至此,祖孫二人關係趨於破裂。寧周義房裡有了個蜂腰女秘書,此後常常可以看見他們在一起。寧珂不想繼續留在寧周義的錢莊做事,對組織多次請求,被批准去「支隊」工作。他被任命為「支隊」副政委,但組織仍然要他與叔伯爺爺保持密切聯繫。除此之外,寧珂還接到一個新的任務,即借助寧家的力量在山地成立一支民團(名義上屬於地方國民政府),以便在關鍵時刻策應「支隊」。寧珂越來越多地出入曲府,曲予已經預感女兒與這個小伙子走在一起已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不久,寧珂與曲府小姐在「支隊」駐地舉行了婚禮。殷弓的祝賀是反常的,臉色鐵青,並於婚宴後自語般說道:一個人獲得這麼大的福分,久後不會不受挫折。他咬著牙關說:「這太過分了,這真的太過分了……」他的臉色和咕噥聲讓寧珂有些害怕。新婚夫婦很快轉到了東部城市,在那座花園洋房中度過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那個「姑媽」給予他們無微不至的照顧。黑馬鎮是支隊和反動勢力爭奪的焦點。駐守在鎮上的民兵逮住了賣野糖的土匪「翻鼻」,用刑後得知他是麻臉三嬸的探子,民兵大刑將其折磨至死。這讓麻臉三嬸大怒,不久,她帶人血洗黑馬鎮,殺害鎮上民兵及百姓五百三十多人,其暴行駭人聽聞。飛腳帶來了部隊轉移的消息,寧珂不得不與新婚妻子別離。但他還是晚了一步。回城找到地下工作者「學堂先生」,才得知殷弓不要他急於回來,而是要速去寧家大院,加緊組織民團。民團組織起來後,「學堂先生」成了民團的教官。但有一天,「學堂先生」突然失蹤,寧珂也很快落入敵人手中。他們刑逼寧珂說出軍火去向和「學堂先生」的來歷,寧珂則一口咬定成立民團是經過上方(國民政府)批准,有民團自然需要軍火,對「學堂先生」避而不談。敵人對寧珂極盡折磨,給他灌辣椒水,但並未得到想要的東西。消息傳到寧周義耳朵裡,寧珂得以被救出。這一次叔伯爺爺與他進行了一次嚴肅的談話。他已經知道了孫子的行蹤以及真正身份。他告誡寧珂:你可以做你的事情,但不要把寧家拖累進去。寧周義還講了他們處死已經招供的「學堂先生」,對寧珂所在這支隊伍的命運做了不祥的預言。寧珂回到部隊,向殷弓匯報了被捕的事,談到了「學堂先生」的遇害,而殷弓大罵那人為「叛徒」,並無惋惜。此後,飛腳讓寧珂寫下被捕過程的每一個細節,交給組織。寧珂照辦。半島地區有一個威名顯赫的「獨身大俠」李鬍子,是一個身手不凡、富有正義感的打家劫舍的好漢。李鬍子在一次作戰中受傷,闖入戰家花園,從海外歸來的戰家老四戰聰不但沒有加害與他,還放他一馬,李鬍子得以生還。李鬍子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殷弓想招李鬍子入伙,命寧珂從中勸說。李鬍子敬佩一個山地騎士,而那個人就是寧珂的父親寧吉,因此他們很快就有了推心置腹的交談。不久,李鬍子在曲府與殷弓會面。會面取得了良好的結果,兩人相互印象不錯,最終結拜為兄弟。海濱小城的形勢越來越複雜,各派勢力不斷進行或明或暗的較量。寧周義插手海濱城市,並拜會了曲府。這次他請曲予管好寧珂,不讓他參與政事。而寧周義來曲府的真正目的是要搞三方會談:另一方是港長金志。金志對寧周義誇讚曲予,說他在民眾中有著極好的聲譽。寧周義向他們攤牌,說他要用戰爭結束戰爭。顯然,這一帶要有激烈的戰事了。寧珂夫婦去省城看望爺爺寧周義和奶奶阿萍。寧周義藉故把家人支開,單獨與寧珂談話,希望他回到原來的道路上來,而寧珂也勸爺爺:他服務的政府是沒有希望的,轉向的應該是他。兩人都說服不了對方,只好不歡而散。從家裡出來,寧珂去見「紅臉膛」。談話間,「紅臉膛」透出組織的底牌:我們對寧周義已仁至義盡,等待得夠久了。接觸中,寧珂感到了飛腳的粗俗——有一次他竟對曲府的小慧子下手,實在有些過分。但為了大局,寧珂還是忍下。寧珂開始聯綴起諸多疑點:圍繞曲府發生的許多事情好像都跟他有關。曲予常常受到刁難,醫院和曲府不斷有人滋事,金志指示干預,但那些人往往只是應付公事,並不真想解決問題。寧周義指揮三路軍隊向根據地圍逼,黑馬鎮將有一場惡戰。他的混合旅是來源複雜的雜牌軍,但畢竟人多勢眾。這一仗使殷弓的部隊損失一千多人。殷弓恨透了寧周義,發誓報復。支隊認為爭取戰聰迫在眉睫。受組織之托,李鬍子去戰家花園會見戰聰,臨行前殷弓向李鬍子透底:戰聰面前的道路無非兩條,一是與我們站到一起,再一條就是將其消滅,而且將不惜代價。李鬍子覺得這樣做不仁不義。殷弓示以組織決定,李鬍子只好執行。李鬍子的戰家花園之行沒能說服戰聰,但也沒有加害於他。殷弓大為不滿。殷弓再次設計:讓李鬍子帶一些人離開部隊,表面上看好像匪性難改的逃逸,真實的意圖是接近戰聰,對外防犯金志增援,對內鉗制戰聰,以達到最終消滅戰聰的目的。殷弓打算將阿萍請到東部海濱城市裡來,以引誘寧周義上鉤。但寧珂強烈反對此項計劃。不久殷弓暗中將阿萍騙來,囚禁在那座花園洋房裡。寧珂知道消息時,阿萍已被關了一個多月。面對已經絕食的奶奶,寧珂痛心疾首,但又不敢揭破這場騙局。寧珂一再懷疑飛腳這個人的品質和來歷,並多次就此提醒岳父,而岳父對飛腳卻始終十分信任。寧珂在一次執行任務時發現了跟蹤者,並一槍打掉了對方的禮帽。這禮帽與飛腳來往曲府所戴並無二致,可是當寧珂拿著被穿了一個彈洞的帽子找到岳父時,曲予仍然不為所動。翁婿鬧得極不愉快。不久發生了一件大事:曲予去黑馬鎮,歸途遭遇伏擊暗殺,犧牲在路上。曲府上下悲痛欲絕。從此,曲府走向了衰落的轉折點。寧珂得知好友許予明在執行任務時被麻臉三嬸的人捕獲,向殷弓尋求救援的辦法,但殷弓對營救許予明並沒有多少辦法。麻臉三嬸決定幾日後處決許予明,但最後時刻意外地被她的小女兒「小河狸」看見,她竟然迅速愛上了許予明,並設法拖延時間,將他放跑。寧珂的營救措施還沒有來得及實施,許予明就回到了部隊,並向組織講述了「小河狸」救人的全過程。殷弓責備許予明沒有順手把「小河狸」抓獲。不久,這個女匪自己找上門來索要男人,卻萬萬想不到迎來了這樣的結局:送她上斷頭台。許予明得知小河狸被處決的消息一下垮了,他永遠也忘不了她「那雙逼落太陽的眼睛」。他對寧珂說:她死了……一切都死了!寧珂大受震動。就因為對阿萍的強烈思念和牽掛,一生謹慎的寧周義或者沒有識破殷弓的騙局,或者面對諸多危險已在所不計,竟然自投羅網落入殷弓手中。殷弓組織一個巡迴法庭對寧周義進行審判,結果自然是死刑。讓寧珂大感意外的是,自己竟是這個巡迴法庭的主要成員。行刑前,叔伯爺爺讚揚了孫子,但提出的最後一個要求是由他親自行刑,說自己最信任的還是我們寧家的人……當然這不可能。最後的結局令寧珂終生痛楚:一群全副武裝的人押走了寧周義。他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那個挺拔的軀體緩緩倒在河沙上……他突然想到了小時候游泳,親眼看到的叔伯爺爺那完美無缺的軀體……阿萍得知了這一切,特別是知道了自己一生疼愛的寧珂也參與了巡迴法庭的審判之後,絕望地回到了南方老家,從此再不見蹤影。部隊開始圍攻麻臉三嬸,雖然打得艱難,但最終取勝。緊接著展開了對戰聰的戰鬥,李鬍子起到了重要作用。戰鬥打響後,戰聰的部隊潰敗,戰聰知道逃不出支隊的圍堵,但讓他想不到的是在最後關頭,李鬍子親手把他放了。李鬍子如實地向殷弓說出自己放走了戰聰,殷弓憤怒之極,但又無奈。上級命令按軍律處斬李鬍子——殷弓卻最後給這位英雄(也是自己的拜把兄弟)一條生路,以應允他探視一眼乾娘為名,將其放走。李鬍子打馬離開部隊駐地,殷弓立刻帶隊轉移。但萬萬想不到李鬍子在天將入夜時分急馳歸來,一心受死。殷弓沒有辦法,只好含淚執行處決令。最嚴酷的時刻來臨了,部隊在平原和山區艱難周旋。更高的首腦機關當時與主力分離,活動在近海沙丘鏈之間。報務員毛玉常收發一些內容可怕的電報。一號首長「許」臉色越來越難看。毛玉照料首長的生活,兩人很快有了感情。不久「許」在緊急轉移中犧牲,接替者是國外歸來的「沙」。後來內部高層出了一個所謂的叛徒團伙「六人團」,「沙」暗中下達了處決其他六位首長的命令。執行這一計劃的是警衛班。六人中只有一位倖免於難(他就是後來的「老紅軍」,親手創建了半島海邊的國營園藝場)。儘管這是一個極秘密的計劃,但身為機要員的毛玉還是知道端底,這使她置身於十分危險的境地。毛玉從心狠手辣的「沙」身邊逃走,先是去支隊,後又化裝潛到了海邊。攻打海港的戰鬥打響了,以金志為首的城防部隊負隅頑抗,寧珂一馬當先,率領部隊勇敢拚殺,最終拿下了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港口。至此,東部半島全部解放的日子已為期不遠。不久海濱小城迎來了解放,一直在曲府的本家親戚淑嫂(曲予的暗中戀人)卻走上了自縊的道路,美麗的使女小慧子也無端地失蹤。寧珂懷疑小慧子的失蹤與飛腳有關,問起她的下落,飛腳卻蠻橫地讓寧珂不要過問此事。全城解放後,寧珂被轉到地方工作,任海濱小城的三號領導,而他最早認識的那個「紅臉膛」是一號首長。寧珂工作繁忙,時常住在辦公室裡,對家人難以顧及。一心撲在工作上的寧珂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手下的黃科長通知他不用上班了,幾天後他又被投進了監獄。事後寧珂才知道,自己受到了一個重大案件的牽連。現在他是百口莫辯了。在黑屋子裡,寧珂受盡了非人的折磨,幾次昏死,最終被判刑七年。這期間曲府被抄家、徵用,閔葵和曲綪只好走出世代居住的大院,投到早已離開曲府的僕人清滆在海邊的茅屋棲身。毛玉流落到海濱一帶,走投無路時,遇見了筋經門派的傳人鐵力沌和當地一位螳螂拳師。毛玉感到鐵力沌是個可以依靠的人,他的葡萄園也是個存身的絕好去處,便想留下來。誰知鐵力沌以不近女色為由嚴辭拒絕。毛玉苦苦哀求並使用心計,終令鐵力沌將她收留。正在兩人感情日濃的日子裡,有人發現了毛玉的行蹤。為救毛玉,鐵力沌和他的朋友螳螂拳師冒著生死危險,拚死搏殺,但最後還是死於一支奇怪的隊伍槍下。毛玉落入土匪手中,土匪押送途中又被另一支隊伍擊潰——她被囚禁、轉移、再囚禁,一天晚上出現在她面前的,竟然是首長「沙」。原來一切都是陷阱,是「沙」一手策劃的。對方一直想搞明白「六人團」事件中漏網者的下落、掌握此一隱秘的名單。逼到絕路的毛玉知道自己死期將臨,拒不開口,直到最後亮出底牌:只要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散在各地的人就會按原來擬就的計劃,將全部秘密公之於天下。「沙」一時沒有辦法,只好忍痛放她一馬,放其暫回海邊葡萄園,暗中派人嚴密監視。五十年代初期,一位「老紅軍」來到海邊荒原,率領當地人種植林果,最終建起了一座國營園藝場,自任場長。而離場區不遠處的一片半廢的葡萄園中,就住著更名埋姓的毛玉,如今她已經是一位老太婆了。老場長經常光顧毛玉破敗的園子。「六人團」之一的遺孀在遠方城市的一所農林院校任教,出差時也來到園藝場——這一切當然都與那五個冤魂有關。老紅軍頻頻出入毛玉的園子,被人誤解,終以緋聞傳揚出去,有人竟以此為由逼迫老紅軍離開園藝場,遠遠地安置在南方。老紅軍離開多年之後,那位農林學院女教授的女兒羅玲來到了園藝場工作。某一天,海濱小城突然熱鬧起來:原來是殷弓來此地視察。這個人長時間信息全無,而今卻成了惟一能夠挽救寧珂於倒懸的、身居高位的大人物。曲綪大喜過望,想抓住這個天賜良機,讓這個人為丈夫伸冤作證。寧珂對這個消息則一點都不激動,說自己「懶得去找」,還阻止家人去找。也許當年的那個熱血青年已經不復存在,似乎失去了一切生活的熱情,就連恢復名譽這樣的大事都蠻不在乎,也許他早已洞悉了悲劇根源之所在,對殷弓不再抱任何幻想……4一直生活在父親陰影裡的寧伽,卻從來沒有忘記為父親伸冤。隨著時間的推移,到了八十年代,好像一切都有了可能。他認為父親,以及許多純潔的人,都多少像外祖母故事裡講述的那只可憐而忠誠的「阿雅」,為了一個信念、一個承諾,可以「雖九死而未悔」……畢業後寧伽分配到一個有名的地質部門:03所。有一天,他最終打聽到那個能還父親清白的殷弓就住在這座城裡,於是鼓起勇氣找到了他。結果讓寧伽大感意外:在醫院裡,殷弓聽過了寧伽的血淚陳述,竟然一言不發,直待了很久才欠起身,對旁邊的外甥女大喊一聲:「拿筆來!」筆硯端來了,他蘸墨懸腕,凝視片刻,突然飛快寫下了一溜大字:「憶往昔,崢嶸歲月稠。」然後一下頹坐在沙發上,好像耗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這場至關重要的會見就這樣結束了。這讓寧伽氣憤而絕望,開始思索父親晚年的行為:絕不讓母親去為自己申辯。他開始多少理解父親了。自此開始,寧伽心中裝滿了外祖父的被暗殺、「六人團」的真相、父親與殷弓、飛腳之謎等諸多疑問,沉重地生活下去。在著名的03所,所長是一個老資格,因為一雙眼泛著奇怪的陶瓷光澤,所以大家背後都叫他「瓷眼」。這個所裡有一個人對寧伽是至關重要的,那就是導師朱亞。而他又一次陷入了一場致命的戀愛之中:美麗的資料員蘇圓深深地吸引了他。他常常懷念柏慧,這新來的愛情多少也是一種轉移。可是最後的結局卻是萬分悲慘。為了東部大開發的一項虛假的地質報告,寧伽和導師一起抵制了瓷眼及其親信黃湘,不與野蠻的開發者合作,堅定地維護美麗的半島自然生態,因為這是自己的血淚家園。這關涉到一個巨大的利益集團,所以各種迫害接踵而來,令一直受病痛折磨的朱亞更加艱難,寧伽就此被打入了另冊。而惟一能夠給寧伽以安慰的人就是蘇圓了,卻又在這時寧伽發現:她是瓷眼長期包養的女人。朱亞患癌症病逝,寧伽痛不欲生。這之前他曾隨導師去東部進行地質實勘。在朱亞患病期間,寧伽日夜陪護,得知了朱亞的導師是當年那所地質學院的陶明教授,而陶教授曾被勞教過。在一次發大水時陶教授逃命,卻被認為是逃獄,經過了無數次審訊,當得知妻子被辱自殺的消息後,自己也走上了絕路……朱亞的去世和陶明事件深深地震動了寧伽。朱亞的副所長很快由黃湘取代,而這人寫給上級的評估報告極端草率,寧伽為阻止一場災難性的開發,拿出了已故副所長那份嚴謹細緻的報告,並說明東部野蠻開發將帶來的不可挽回的後果。寧伽為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至此他已在心中決定:一有機會就要離開03所。可是,他是多麼衷情於地質學!關於地質學院、地質工作的選擇,是與他幾十年的艱辛流浪分不開,更源於無數次徘徊在父親服刑地和苦役地而滋生的血肉情感!也就在這個極為痛苦的徘徊時期,他發現了這座城市的一個神秘誘人的去處:橡樹路!原來這是一處幾百年前異邦人造下的城區,一代代都住著這座城市的「勝利者」。這裡簡直就像一個童話世界,與他所看到的所有城區都大不一樣:地上是綠色地毯一樣的草坪,還有樣式特別的各種建築。他覺得一切都像夢境。在這個時期,他做著自己的美夢,想著大學裡的柏慧,更有不得不失去的蘇圓,像夢遊人一樣走在橡樹路上。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在橡樹路上的一家糖果店認識了「凹眼姑娘」,一個美貌出眾的售貨員。他們接下來的交往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奇特,因為這個姑娘舉止隨便,談吐率性,接吻時口腔裡有一股逼人的煙味——原來她有另一個男朋友,那是一個嗜煙如命的傢伙。可寧珂難以離開她,不能自拔。凹眼姑娘漸漸告訴他一些隱秘:她是橡樹路某大院的常客,而所有能夠到那裡去的人都是這座城市裡的特殊人物,比如一些有名望和地位的人家的子弟。就此,橡樹路的神秘面紗被掀開了一角。能夠住在橡樹路的人都是各界一些頭面人物。從這時開始,寧伽陸陸續續認識了「白條」及其朋友:已故大知識分子(被稱為「文化岱岳」的呂甌)的兒子、現正在某大學任教的呂擎,呂擎的朋友畫家陽子,更有執掌全城文化大權的高官莊明的兒子莊周,首長岳貞黎的兒子、英俊的飛行員岳凱平……這一年的秋天,「九月風暴」突然開始了,這是一場席捲全城的冷肅的嚴打行動。凹眼姑娘因**罪被捕,寧伽也為此遭到一次次審查。寧伽知道橡樹路上的這些身份特別的青年並不幸福,莊周和凹眼姑娘的男朋友「白條」就是比較典型的兩個。莊周的父親莊明離休後,有個叫烏頭的人經常與之作對,烏頭攀上了呂南老外甥的關係,很快官至副局級。他一直對莊周的妻子李咪垂涎欲滴,以極其卑鄙的手段達到了目的。不久莊周就失蹤了。白條的父親就是當年做地下工作的那個「紅臉膛」,解放後曾成為小城的一號人物,而後又就任這座大城市的另一個重要崗位。白條知道父親參與製造了一系列的冤案,父親在自己心中成了一個最不真實的人。父親去世後,他作為兒子,一直生活在無數冤恨的眼神中,這讓其無比苦悶,以至於精神崩潰,開始在橡樹路上過起了沉淪的生活,看黃色錄像,與凹眼姑娘等一大批紅男綠女日夜混在一起。在猝不及防的「九月風暴」中,凹眼姑娘被重判,發放西部高原;白條則被施以最嚴厲的懲處:槍決。寧伽又一次陷入深深的驚愕和恐懼,還有失戀——他當時不敢與凹眼姑娘走得太近,可一旦失去她,又是如此地心痛和不能忘懷。這是又一次驚心動魄的愛的折磨、摳心挖膽的思念。他像一個失魂者一樣在橡樹路上遊蕩著。在這個時期,他因為工作關係,結識了一位「杏眼通圓」的打字姑娘「梅子」。他覺得自己好像又一次開始了愛的跋涉——這使他得以緩解失去蘇圓和柏慧、更有失去凹眼姑娘的深痛。但是隨著一點點接近和瞭解,當得知這個梅子竟然家住橡樹路,是一位重要人物的女兒時,卻不由得有些退卻了。他猶豫起來:橡樹路,令人怕又令人愛的神秘的橡樹路啊,只要與這三個字連在一起的,一切都將成為未知……寧伽的好朋友莊周突然失蹤了,這個「橡樹路上的王子」的出走震驚了整整一條街區。這與那個陰險的烏頭是否有關呢?此前,有個讓莊周操心的摯友叫榿林,這個人曾是烏頭之流的眼中釘,他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跳樓自殺,雖然被搶救過來,但還是成了殘疾——至為費解的是,榿林在做出這個可怕的決定前夜,卻帶著藐視和厭惡拒絕莊周去看他。種種事件疊加一起,讓莊周的失蹤成了一團謎。隨著寧伽對橡樹路的瞭解,一些鮮為人知的歷史浮出水面:當年毀家參加革命的方家老二就是現在的呂南老,而當年一心追隨革命隊伍的鐵來就是梅子的父親。在這個貴族區裡還有一個叫霍聞海的人,這個人其實是當年呂南手下的一個管後勤的小頭目,現在也變得權高位重了。總之不少人都來自當年的支隊或另一些隊伍,如今或離休或仍然在職,但大致都住在橡樹路上。有一個雜誌社的主編、全城最美麗的少婦婁萌,也經常在橡樹路進進出出。真正的愛是沒法阻止的。儘管寧伽與梅子結合之初受到了岳父的大力阻止,但他們還是走到了一起。5從此寧伽就成了與橡樹路有關係的特殊人物。自從踏入了這條路,他的一生就與過去完全不同了:而後所有的悲喜劇都與此有關。他就此踏入了上層社會,內心裡卻時常響起一個聲音:遠離這裡。他不顧妻子一家的再三挽留,最終還是沒有住在岳父家裡,即沒有落腳橡樹路,而是住到了一個平民街區。新婚的小兩口有了一套兩居室的溫暖小屋。但他仍然要時不時地面對岳父一家。在這個家庭裡,他最怕談及的還是自己的身世、父親和母親、外祖母——那所有的一沓故事。但是有些話題是無法迴避的,比如當年山地和平原的慘烈戰事,犧牲的人,背叛與反正——寧珂在岳父的講述中小心地辨析著一些人和事,留心那段血淚交織的歷史中有關自己家族的一切。關於父親的爭論偶爾發生,因為有一次他從岳父口中聽出了可怕的質疑:岳父影射為革命奮鬥一生、最後還要含冤死去的父親是一個「階級異己分子」!他終於明白自己來到了哪裡,也明白了終究無法與橡樹路上的這一家人生活在一起。這種關係在日後導致了寧伽無數的痛苦,並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他與梅子的夫妻關係——儘管彼此深深地愛著。因為岳父強大的人脈關係,寧伽最後還是得以離開了03所,去了環境寬鬆得多的雜誌社。而雜誌社的主編正是八面風光的婁萌。寧伽來這裡並非是喜歡編輯這樣的角色,而是他再也不能忍受03所惡劣的生存環境;更重要的是,雜誌社的人可以經常出差去外地——這在表面上看背離了自己心愛的地質學,實際上卻使他有了進一步親近山川大地的機會。從上地質學院到現在,他的地質行頭一應俱全,屋角那兒永遠放了一個結實的大背囊。很快,寧伽做了編輯部主任一職,後來他知道這也是因為有那樣一個岳父的緣故。這一職務的擔任,使雜誌社裡一個叫馬光的年輕人心懷怨氣。可是寧伽並不感謝婁萌,相反為這個角色所要承擔的一些毫無意義的繁雜事務而大傷腦筋。為此寧伽提出了辭職的請求。婁萌借一次舞會的機會,柔情勸止寧伽不要辭職。但他主意已定。就在這次舞會上,寧伽看見一個叫李貴字的無恥富豪竟忘情地擁抱莊周的妻子李咪,而李咪毫無反抗。寧伽為莊周難過,對莊周的失蹤又多了一些猜想。在這個城市,寧伽常常與呂擎、陽子等朋友交往,大家有著相同或相近的志趣。這一幫年輕人是這個城市裡的思想者、不願苟同者,分別有著不同的家庭背景和知識譜系。比如他們其中的一些人,在八十年代初風靡全城的「真理大討論」中,成為少數幾個最有名的人物——當年的辯論者每天聚在城區南部的山下廣場,一場辯論的勝者即登上一層石階,這樣直到兩個月之後,站在最上邊一層山巔平台上的僅有五人,他們當中就佔了三位!就是這樣一群理想主義熱血青年,如今卻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和憂思之中。前幾年他們還曾經策劃過一次辭職遠行——去最艱苦的地區考察和生活,最終的目的地就是西部高原。可惜這樣宏偉的人生計劃卻因一些看上去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拖再拖。現在經過時間的沉澱,虛浮的熱情沒有了,代之以更為紮實的行動。呂擎和幾個朋友仍然在策劃一場遠行……雜誌社即將取消財政補貼,為此婁萌到處尋求贊助,有效地施展著她的魅力外交。寧伽被派往東部一家聲名遠揚的「環球集團」商談合作,代表婁萌。集團老總金仲是一個極端無恥且野蠻的人,但又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強人;而這個集團的真正主人卻是十分神秘的「嫪們兒」——幾年前金仲認他為乾爹,才慢慢站到了這個集團的前台。如今的集團已是江北最大的民營企業之一,竟然模仿那座大城市的樣子,在原來的村落不遠處建起了一條「橡樹路」。而原村落依然保留,那裡常常鬧鬼,許多人談起來為之色變。
Lvs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