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尕藏才旦:紅色土司 文 / 茅盾文學獎

    1935年8月，中央紅軍過雪山、爬草地，長征到了川西北草原洮岷山區門口。經過長途跋涉征戰，人困馬乏，彈盡糧絕，元氣大傷，而國民黨軍隊的圍追堵截變本加厲，北上抗日的通道——洮岷山區，又有藏族保安司令，統治洮岷藏區近五百年的世襲土司南傑（漢名為楊積慶）率領兩萬餘驍勇善戰的騎兵擋道；天險臘子口，國民黨又佈防土匪出身的國民黨十四師魯大昌是重兵把守。**憂慮的還不僅僅是外部危機，心頭焦灼的是黨內擁兵自重的張國燾，不服從中央北上抗日的決議，另搞一套。**上層出現嚴重的分裂，中國革命處於十字路口、生死存亡關頭。而不北上抗日，則紅軍有全軍覆沒的可能。他苦口婆心，在不喪失原則的前提下盡量讓步團結，一再電催張國燾率領的左路軍前來匯合，抓緊時機北上。但張國燾陽奉陰違，尋找種種理由推諉，遲遲不予北上，坐等喪失良機。**憂心如焚，但只能在班佑耐心等待張國燾回心轉意。

    面對糧食危機，上萬指戰員只好去割逃難藏民田地裡的莊稼穗子充飢，但杯水車薪，無法解決根本問題，指戰員體質嚴重下降，戰鬥力受到嚴重削弱。三千多米的高海拔缺氧環境，又同樣折磨著紅軍隊伍，紅軍面臨生存危機。

    和**同樣處於焦慮不安的是南傑土司。

    南傑土司家族五百年來，統轄著洮岷和、白龍江流域幾萬平方公里內的數十萬藏人，歷朝歷代忠誠於中央，都被中央王朝冊封，熱心國家統一事業，雖經歲月風霜侵襲，但根基牢固，未曾動搖，過著世外桃源生活。可長征紅軍的到來，卻引發了許多矛盾，給南傑土司帶來種種壓力：他的上峰——國民黨第八戰區司令兼甘肅省主席朱紹良，一日數次電令他集兵阻擊，消滅紅軍於洮岷山區，若有違令或怠慢行為，則取消土司制度，嚴懲不貸。在他身後的岷縣，手握重兵的國民黨新編十四師師長魯大昌，暗藏禍心，對洮岷藏區富饒物產土地垂涎已久，欲以伺機取而代之，侵為己有；西北面還有回族軍閥馬步芳，也在臨潭縣城駐防，虎視眈眈，蠢蠢欲動，想尋找借口擠掉他。家族內部也意見不一，主戰主和都有。心懷二心的叔叔圖登，執意要領兵打紅軍，欲藉機向國民黨中央邀功，取代土司地位。種種壓力撲面而來，逼著他表面上不得走上抗擊紅軍的道路。

    他神思不安，舉棋未定，來到光蓋大雪山祭祀神靈，祈求上蒼保佑他度過眼前這一劫難。他又在天險石門關扎嘎那召集四十八旗的首領，佈置了阻擊紅軍的方案：拆除部分棧道；堅壁清野糧食；佈置阻擊手藏身密林打冷槍伏擊；佔領高山要隘層層設防，騎兵游擊……。但他心中還是不踏實，既怕遭到紅軍沉重打擊，損兵折將傷了元氣，又怕無辜殺生積下罪惡，犯了佛門大忌。他知道紅軍最需要糧食，而自己的生命線也是糧食。有糧民心穩定，有糧能弘揚佛業，有糧做事腰壯氣粗。他馬不停蹄地來到白龍江畔的秘密糧倉崔古倉，視察並強化保護措施。他清楚，糧食是他手中唯一的法寶，紅軍和國民黨都盯著他的糧倉。

    在南傑手忙腳亂安排阻擊紅軍當兒，扎嘎那卻發生了攔路翦徑的事兒。魯大昌販賣煙土的商隊被該村流浪漢嘉洛率領的一夥年輕人搶劫。與魯大昌有殺父殺兄之仇的嘉洛憤而槍殺了商隊頭頭——魯大昌的外甥，釀下了大禍。

    在虔誠佛門的阿媽開導下，南傑的自信開始動搖。既保護土司傳統權位，又恪守佛門不殺生信條，他徘徊於和與戰之間，請求貢巴寺大活佛桑熱倉出面去班佑，借舉辦時輪金剛法會之機，和紅軍首領接觸，瞭解實情以便最後抉擇。

    **寢食不安，苦等左路軍會合。一波幾折，糧食緊缺，黨內鬥爭越來越嚴重，北上抗日面臨夭折，一切都令他不安。這時，桑熱倉到班佑講經，**親自去上門拜訪，直言坦誠，介紹了紅軍的宗旨，北上的目的，抗日的意義，**的民族宗教政策，對民族上層的統一戰線方針——肝膽相照、榮辱與共，消釋了桑熱倉的疑慮和誤會。**還剖析了紅軍進入洮岷山區後將遇到的幾種可能情況，及紅軍應對舉措，懇望南傑土司認清大局，順應形勢，於國於民多做善事，能與紅軍合作，幫助紅軍北上抗日，特別懇望資助糧食，讓紅軍渡過難關。桑熱倉還以看病送藥之機，實地考察紅軍營地，發現紅軍紀律嚴明，意志堅強，真心實意為老百姓服務，真是正義之師，大為感動。他趕緊返回向南傑土司做了報告。

    魯大昌專門來土司衙門慶祝新衙門落成。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想以剿匪阻擊紅軍為名，壓南傑土司供應糧食，同意入駐軍隊，蠶食土司地盤。南傑隆重接待，歌舞盛宴。酒足飯飽之後又組織「花兒」對唱會。利用魯大昌與自己二姨太金花同為河州老鄉，魯喜愛「花兒」之嗜好，讓金花出面對唱，拖延時間，把魯大昌弄得神魂顛倒，不勝亢奮，精疲力竭，沒有時間和精力纏繞自己，從而躲過一劫。

    **的處境卻不佳。張國燾竟然不顧大局，策動右路軍中原四方面軍的高級指揮員，分裂紅軍，否定北上抗日的大方針，要紅軍南下二走草地攻成都吃大米，並準備「徹底開展黨內鬥爭」，暗藏殺機。中央領導機關和紅軍被推入最黑暗的時期。**冷靜應對，運籌帷幄，團結右路軍大多數人馬，連夜出發北上。途中又舌戰追來的受蒙蔽指戰員，使他們乖乖撤去，順利到達洮岷山區的俄結村，擺脫了危境。

    聽到魯大昌跑來土司衙門，嘉洛前去刺殺，卻被土司衛士抓捕。但土司並沒有懲罰他，訓示後放他回家，嘉洛喜興望外，感恩不盡。他快馬返回扎嘎那，可他善良單純的媳婦次仁瑪，卻把扣押在牛場的販毒犯全都放回了老家。他又急又惱又無奈，決定鋌而走險。嘉洛召集夥伴們吃肉喝酒，分給自己積蓄的銀洋，黎明時分，他一把火燒了自己的木屋，夫妻倆踏上了流浪之路。

    桑熱倉活佛全面轉達了**的捎話，使南傑大為感動。活佛闡明事理，鼓勵他資助糧食，幫助紅軍北上抗日。南傑權衡再三，最終拿定主意，決定秘密資助仁義之師，救助紅軍於危難之中。他與崔古倉倉官丹正悄悄制定了資助方案。

    戰區特派員前來檢查督促，南傑集兵戰術表演，大造聲勢，又紙上談兵，報告方案，蒙哄了閻特派員。他又重禮饋贈，取得信任，粉碎了魯大昌派兵入駐的陰謀，還把嘉洛殺人越貨案子的處理權拿到了手。

    中央紅軍北上抗日先遣隊在俄結公開政治局會議，對張國燾的逃跑主義路線和分裂中央的錯誤進行批判，形成決議，堅定了北上抗日的決心。但糧食問題卻如魔影纏繞，八千多指戰員在生死飢餓線上掙扎。嘉洛跑到紅軍營地，伺機搶劫槍支被紅軍虜獲。**審後得知，他苦大仇深，不僅未懲辦他，還贈送了五桿快槍，嘉洛感恩不盡，依依惜別，半路上他被南傑的衛士抓捕，秘密押送到了一處私宅監押。

    夜半三更，南傑土司悄悄趕到嘉洛處，以誠相待。嘉洛道出了**對南傑的問候和期望，特別強調了糧食對紅軍的至關重要。南傑要嘉洛去當紅軍，引路到崔古倉，他決定開倉濟糧。嘉洛大喜，慨然應允，乘暗夜上路。倉官丹正也攜著秘密使命，直奔崔古倉。

    **緊鑼密鼓，安排紅軍直奔崔古倉，獲取糧食，補充給養，然後精兵攻打天險臘子口。嘉洛率領紅軍大隊伍，按聯絡暗號到了崔古倉。

    根據南傑土司的指令，丹正倉官的安排，崔古倉村民傾巢出動，熱烈歡迎紅軍入村。早在幾天前，他們就晝夜忙碌，熬粥烙餅子，備辦了大量食品，讓紅軍吃飽。並大開糧倉，交給紅軍財政人員分配，每個指戰員都得了十斤左右的乾糧，還有牛羊臘肉等副食品，紅軍體力得到恢復，精神抖擻的去奪取臘子口天險，攻克北上抗日最後一道攔路虎。

    朱紹良一再嚴令南傑集兵阻擊紅軍，南傑巧於應付，在各個山頭紮帳佈防，烽火連綿，騙邊偵察機。又借秋雨泥濘，拖延駐防臘子口的魯大昌部隊糧食供給，動搖了魯部軍心鬥志。

    憑借險惡地理和優勢武器裝備，魯部憑險頑固把守臘子口，使紅軍無法攻過臘子河，傷亡慘重。在**的指示下，紅軍組成尖刀隊，嘉洛主動要求，擔任了尖刀隊的嚮導，迂迴攀登山崖，穿越密林，突擊到敵人後背，發起猛烈攻擊。敵人腹背受敵，陣腳大亂。嘉洛看到一個重火力據點，憑險頑抗，便從山崖上捨身跳下，和敵機槍手同歸於盡，光榮犧牲。

    南傑土司和藏軍遙相呼應，用海螺和桑火祝賀紅軍勝利攻克天險臘子口。

    **在臘子山崗上按當地火葬儀式厚葬英雄嘉洛，又向西面的群山深深鞠躬，感謝土司，祝祈南傑土司吉祥平安。

    浩浩紅軍洪流一路順風，走向陝北，走向抗日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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