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劉慶邦:遍地月光 文 / 茅盾文學獎
這是一部描寫底層普通民眾生活的長篇小說。小說的發生地是中原農村的杜老莊,在杜老莊發生的一切具有典型意義,是上世紀60—70年代中國農村生活的縮影。
小說的主人公叫黃金種。黃金種的家庭成分是地主。他父親天天在初春冰冷的水裡犁稻田,得了傷寒病,死了。他母親在大年初一上吊自盡。他的兩個姐姐出嫁,妹妹送人。他和弟弟黃銀種只好跟叔叔過活兒。出生在新社會的黃金種,極力在家庭內部與地主分子叔叔黃鶴圖開展鬥爭,並與叔叔劃清界限。黃金種最大的願望是能找到一個對象,從這個三根光棍湊成的家庭裡逃離出來,過正常人的日子。
找對象是生命延續的本能,也是人類的基本權利。但在階級鬥爭極端化的年代,血統論的簡單判斷,壓制了他的本能,剝奪了他的權利。他在村裡被人說成是地主羔子,成為政治上的賤民。他找對象的事遇到重重阻力,一次又一次失敗。
他看上了本村地主家的閨女趙自華,想方設法接近趙自華,與趙自華套近乎。而趙自華的目標是找一個貧下中農的後代,以改變自己的處境。趙自華對黃金種的想法甚是反感,堅決拒絕黃金種對她的追求,諷刺黃金種不知道自己是誰。其實趙自華的婚姻也不能自主,也是吾身救不了吾身。在母親的軟硬兼施下,為給二哥換親,她被換到別村的另一個地主家庭裡去了。母親本打算拿趙自華為趙自華的大哥換親,因二哥從中做了手腳,結果換過來的閨女成了二哥的老婆。這種結果對趙自華的大哥造成了精神上的強烈刺激,以致大哥行為過激,成了一個終身被限制行動自由的狂暴精神病人。
大姐為黃金種介紹了一個叫小慧的傻閨女,傻閨女把黃金種一會兒叫舅,一會兒叫哥,只會嘻嘻笑,連輩分都分不清。黃金種覺得太委屈自己,不想同意。大姐反覆開導黃金種,說小慧不是傻,是老實,這樣的閨女不會分這階級,那階級,興許能和他過成一家人。黃金種勉強應承下來後,讓他沒想到的是,小慧的叔叔從中作梗,反對這門親事。小慧的叔叔在公社當幹部,他不能容忍自己的侄女嫁給地主家的孩子。
頗有心計的黃金種並沒有因此而死心,他暗中對全村待嫁的閨女觀來察去,又鎖定一個叫王全靈的閨女作為他追求的目標。王全靈的生身父親是一個當過保長的地主,土地改革時被槍斃了。王全靈的母親肚子裡懷著王全靈,嫁給了一個地主家僱傭的長工。儘管王全靈是在一個雇農成分的家庭出生,村裡的貧下中農還是把她擇了出來,說她是地主的閨女,把她和其他地、富、反、壞、右的子女放在一起,列為可教育好的子女。在家裡,王全靈的繼父對她也是冷眼以對。黃金種將心比心,對王全靈甚是同情。一有機會,他就給王全靈遞眼神兒。在井台打水時,他把自己從井裡打上來的水倒進王全靈的瓦罐。他精心寫了一封信,誇王全靈是村裡的一枝花,也是趁去井台打水時,把信塞進了王全靈的口袋裡。黃金種覺出來了,王全靈對他也有好感。他不顧叔叔對他的百般揶揄,對王全靈進一步加強了攻勢。他用家裡的糧食賣錢,給王全靈買了一隻玉紅色的發卡。晚上,公社宣傳隊到村裡演節目,他悄悄擠到在台下看節目的王全靈身後,摸到了王全靈的手,將發卡塞進王全靈手中。黃金種把發卡看成是一件定情之物,王全靈接受了發卡,彷彿使他們的愛情確定下來。黃金種為此非常激動,心裡充滿美好的憧憬。事情發生轉折,是因為隊長想讓王全靈給他的外甥當老婆。隊長的外甥長得很矮小,跟一個侏儒差不多,相貌也不好,王全靈不想嫁給隊長的外甥。隊長對王全靈和黃金種的事有所耳聞,於是就組織村裡的基幹民兵分別批鬥他們二人。他們強加給黃金種一個政治上的可怕罪名,逼黃金種承認,並讓黃金種向**的畫像請罪。黃金種不承認,不請罪,他們就喊著口號,圍上去對黃金種拳打腳踢,把黃金種打得滿臉是血,躺倒在地。他們用同樣的手段,再批鬥王全靈。有人揭發,說王全靈喊過蔣委員長萬歲。這罪名非同小可,王全靈當然不能承認。在批鬥王全靈期間,有人故意吹滅了燈,一些男民兵趁機把王全靈打倒,並在王全靈身上亂摸一氣。一個閨女家,哪裡受過這樣的侮辱。王全靈痛不欲生,欲死。在母親的勸說下,王全靈只好答應嫁給隊長的外甥為妻。
無奈之際,黃金種決定逃離他所在的杜老莊。逃到一個有火車站的城市後,他一沒有外出證明,二沒有錢買火車票,只好在小飯店乞討。幾天之後,他被當成流竄犯抓起來,五花大綁送回原籍。叔叔不願意讓他在家裡住,他跟叔叔打了一架,只好到生產隊的飼養室暫住。他回家的第二天,是王全靈出嫁的日子。眼看自己心愛的人被逼嫁給他人,黃金種的心再次受到傷害,他又一次選擇了逃走。這次,他接受了上次的教訓,不敢再到城市去了,只在偏僻的鄉間行走。有一天下雨,他借住在一個村飼養室的草屋。被飼養員發現後,他就幫助飼養員幹活兒。他隱了姓,埋了名,還隱瞞了他家的成分。飼養員見他老實肯幹,就勸他留下來,給隊長當乾兒子。隊長有一個閨女,一個兒子,兒子是個傻子。黃金種抱著僥倖的心理,在隊長的默許下,住在了飼養室。飼養員暗示他,他以後可以娶隊長的閨女,給隊長當上門女婿。這讓黃金種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隊長有一個侄子,在公社廣播站當編輯。編輯對黃金種的身份有所懷疑,建議公社對黃金種的身份進行調查。一調查,黃金種的身份就暴露了,公社來人隨即把故意隱瞞家庭成分的黃金種帶走了。
黃金種的弟弟黃銀種日子也不好過。村子裡的孩子比著欺負他,好像誰不欺負他誰就吃了虧。在學校,同學動不動就扯他的褲子,他只好退學。在水塘裡洗澡,別的孩子往他臉上甩泥巴,往他嘴裡塞活魚,還強行趴在他背上,對他進行性騷擾。晚上在村裡做遊戲時,他不但被壓在最下面,還有人趁亂往他的兩個耳朵眼兒裡塞進兩個玉米豆兒。玉米豆兒卡進他的耳孔裡,使少年黃銀種變成了一個聾子。後來,黃銀種的精神也出了問題,頭髮蓬亂,衣不遮體,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浪兒。黃銀種失蹤了,村裡人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到底是死還是活。
黃金種第二次被抓回村裡後,隊裡把他關在隊部裡,準備第二天召開社員大會批鬥他。半夜裡,他看著窗外遍地的月光,不甘心坐等挨批,就扁著身子,從窗子上框的縫隙裡鑽了出去。這是黃金種的第三次出逃。他這次逃走,之所以未被抓回,是不久之後,「四人幫」被粉碎了,國家的形勢發生了變化。於是,他流落在外地,靠烤燒餅和賣燒餅維持生計。他烤的燒餅很有特色,服務態度又好,吸引了不少顧客。漸漸地,他有了一些積蓄。一轉眼,他超過了三十歲,找對象的人生根本問題還沒有解決。在他旁邊賣胡辣湯和小米粥的一個寡婦叫孫秀文。孫秀文的丈夫遇車禍致死,因車主逃逸,孫秀文一直得不到賠償。在生活無著的情況下,孫秀文才在黃金種的生意攤子旁做起了生意。黃金種賣干的,孫秀文場賣稀的,兩個人配合默契,等於互相幫襯。時間一長,黃金種難免產生了一個想法,想娶孫秀文為妻。儘管孫秀文是曾結過婚的人,而且還有一個女兒,但有老婆總比沒有好一些。黃金種托人把他的意思對孫秀文說了,沒想到孫秀文竟不同意。孫秀文死去的丈夫是她的中學同學,兩個人感情深厚,對於別的人,孫秀文一時還不能接受。
一年一度的清明節快要到了,流落在外十幾年的黃金種決定回老家看看,到父母墳前燒點紙。同時,他要讓村裡人看一看,他黃金種還活著,而且活得還不錯,現在又回來了。錢和穿戴都不成問題,問題是,他還沒有老婆,怎麼對村裡人交代呢!他央求了孫秀文,並給了孫秀文一些錢,請孫秀文假裝是他老婆,陪他走一趟。為照顧黃金種的面子,孫秀文勉強同意了。
這次帶著孫秀文回老家,黃金種做的是衣錦還鄉的姿態。回到杜老莊才知道,他叔叔已經死了,他家的房子也沒有了,他只好住在趙自華的母親趙大嬸家裡。他給了趙大嬸一些錢,被別人看見了。村裡風傳他在外邊發了大財,紛紛伸手跟他要錢。然而,當他和孫秀文到墳地裡給父母上墳燒紙時,卻怎麼也找不到父母的墳了。原來分田到戶之後,他父母的墳被人平掉了。為了把父母的墳重新隆起來,他費了很多周折,憋了滿肚子的委屈。費周折的原因歸結起來就是一個字,錢。那塊地的承包者跟他要錢,村長用好聽話繞來繞去,也是為了讓他掏錢。他過去受的是政治上的打擊,現在受到的是金錢的擠壓。他帶回的錢幾乎花完了,父母的墳總算隆了起來。這時村裡有人看出了破綻,說他帶回的老婆是假的,是花錢租來的。黃金種怎麼辦?他只有在父母墳前號啕大哭。
孫秀文跟黃金種回了一趟家,知道了黃金種以前的經歷,知道了黃金種的為人,也目睹了黃金種目前的苦處。當黃金種哭得渾身癱軟,並喊著:「秀文,我該怎麼辦呢?」孫秀文的眼淚也漉漉地流出來,她拉著黃金種的手說:「我知道你的心了,回去咱們一塊兒過。過兩年咱們再回來。咱們帶著孩子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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