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張慧敏:回 家 文 / 茅盾文學獎
《回家》是迄今為止大陸出版的第一部以台灣老兵的視角敘述國民黨軍隊潰退台灣,以及老兵們在台60年生活情狀的長篇小說。作品以主人公高秉涵的命運和情感為主要線索,從一個側面為我們描繪了台灣老兵的真實生活畫卷,填補了此類題材文學創作的空白。小說超越了一般意義上的描寫兩岸骨肉分離的模式,從人性的角度挖掘台灣老兵根植於血脈、文化和心靈深處的家國情懷。
1947年春,國民黨和**在山東展開了拉鋸戰,菏澤地區動盪不安,不時有國民黨員或**員被殺。民國初年加入國民黨的高莊村小學教書先生高金錫在一個晚上被人拉出去槍殺了,高金錫同為教書先生的夫人宋書玉懷疑丈夫是被**殺害的。宋書玉在濟南和北平讀書的女兒高秉潔、高秉浩和妹妹宋葆貞已與家中失去聯繫多年,家中認為她們早已在戰亂中死去了,高金錫被槍殺後,高家人丁稀少,宋書玉在婆婆的提議下,為13歲的大兒子高秉涵娶了個15歲的媳婦。
到了1948年春天,山東的形勢發展得更快了,國民黨軍節節敗退,解放軍勢若破竹,山東眼看就要成為**的天下了。宋書玉擔心剛考入初中的兒子高秉涵的安全,瞞著婆婆決定讓兒子去南京「流亡學校」讀書。8月初,宋書玉忍痛將兒子高秉涵送上了南下的馬車。分別時,宋書玉把高金錫被人槍殺時捆綁他的帶血的繩子交給了兒子,讓他記住父親的死。
少年高秉涵輾轉來到南京後,南京已混亂不堪。衝著「流亡學校」而來的中學生們根本沒書可讀,在南京城裡混了一段後,被國民政府教育部拉到長江江心的一個小島上,很快淪為難民。當負責學生們生活的教育部官員某一天不辭而別後,學生們頓作鳥獸散。同來求學的菏澤學生大多決定回鄉,高秉涵也想回家,但一想到母親「**不回來你就不要回來」的臨別囑托,就不敢回家了,他決定去蕪湖找小學同學劉春風的父親——當年的菏澤城防司令、現在的**181師劉師長。
1948年底,高秉涵終於找到了駐蕪湖**181師。在181師,少年高秉涵看到了**軍無鬥志、前途未卜、紀律渙散的末日景象,又不時動起回家的念頭,劉師長也多次勸他回家,但他終於還是不敢回家。
1949年4月,解放軍發起渡江戰役,**181師一觸即潰,少年高秉涵跟著潰敗的**181師一路南逃,由安徽而江西,由江西而廣東,由廣東而福建。解放軍在後面追,**在前面逃,少年高秉涵不時被**落下,落下後他就追著槍聲跑,總能追上**,在槍林彈雨中歷盡千難萬險,九死一生。逃難中,高秉涵被好心的老鄉救過,被**救過,也被解放軍救過;**勸過他回家,解放軍勸過他回家,他也多次打算回家,但一想到母親「**不回來你就不要回來」的臨別囑托,就又一次次地打消了回家的念頭。在福建時,高秉涵曾被一個寡婦收留,寡婦一次次將其藏匿,躲過了**的找尋。寡婦要他做兒子,他也想做她的兒子,從此結束亡命生涯,過上安穩日子,可一天夜裡,181師與他要好的士兵還是找到了他,他又回到了181師。1949年10月16日,高秉涵在廈門海灘隨**拚命擠上了最後一艘軍艦,離開大陸隻身去了台灣。
高秉涵到台灣後,先在高雄的難兵營裡混日子,因吃不飽肚子,經181師541團榮團長介紹,到台北投奔馬團長。可高秉涵找到馬團長的軍營時,看見馬團長因通共嫌疑被人抓走了。高秉涵就這樣流落台北街頭,成了孤兒。
初到台北,身無分文的高秉涵先靠撿垃圾果腹,又以洗車活命,後來在好心人的幫助下當上了台北火車站的叫賣小販。1951年4月,在偶遇的老家菏澤小學校長的幫助下,高秉涵考入台北建國中學初中部夜間班。初二時,高秉涵在朋友的介紹下,成為台軍政工學校衛生所的一名衛生員。當了兵,有了津貼,生活的壓力小了,高秉涵半工半讀順利地完成了初中、高中學業,並於1957年考入台軍「國防管理學院法律系」。高秉涵得到過無數人的幫助,終於由一個懵懂少年長大成人。
軍校畢業後,高秉涵被分配到台軍金門軍事法庭任軍事法官。他審理的第一個案子是一個廈門籍老兵夜晚乘坐汽車輪胎偷渡海峽回大陸的「叛國案」。上邊已經定了調子,要判死刑。一周後,這個兵被判處死刑。老兵是1949年去藥店給母親買藥途中被抓壯丁來台灣的,臨刑前,老兵從貼身口袋裡掏出當年為母親買的那包藥,求高秉涵將藥裝進瓶子中投入大海,也許能漂到廈門岸邊,被好心人揀到送給他的母親。這件事對高秉涵的觸動很大。
回家無望,高秉涵又在台灣娶妻生子。原本以為有了個人的小家就可以減緩思鄉之苦,事情卻不是這樣,思鄉成了高秉涵的一種病。1973年,高秉涵離開軍界,在台北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成為一名律師。
一次,一個持有阿根廷護照的同鄉回大陸後繞到台灣與同鄉見面。分發完一些家鄉特產後,就開始分發家鄉的泥土,每人一小勺。高秉涵由於親自分發被獎勵兩小勺。他把一勺鎖進保險櫃,一勺沖水喝了下去。
1979年,離家31年後,高秉涵寫的第一封家書,歷時三個多月,以「信中信」的形式,由台灣至歐洲、經美國寄到老家山東菏澤高莊,又由高莊寄到北京,並經中組部部長宋任窮之手寄到廣州,於母親葬禮的當天由廣州的大姐夫以電報的形式告知了遼源的親人,親人們這才知道他還活著。後來高秉涵才知道,原來兩個姐姐和姨媽早在1937年就去了延安,並成長為**的高級幹部。
1981年7月,輾轉到香港,高秉涵才得以與大姐在分別整整44年後再次相見。此時,高秉涵已是一個有了三個兒女的中年漢子、是台灣頗有名氣的律師,大姐已是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婦人,而大陸與台灣的親人仍不能往來。
老兵們一天天老去,故鄉的親人一個個相繼離開人世。台灣老兵終於無法再忍耐下去。1987年,老兵們上街請願,終於得到蔣經國的答覆,可以回鄉探親。
1988年4月,離家整整40年後,高秉涵帶著夫人和兒女一家人,終於回到了生他養他的、他日思夜想了40年的老家——菏澤高莊。此時,大陸的改革開放正如火如荼,而菏澤的發展卻相對滯後,高秉涵便力所能及地為家鄉的發展做些事情。他先後捐資為家鄉修過路,為村小學捐贈過桌椅等教學設備,為家鄉中學學生設置了獎學金,並利用自己在台灣的人脈為菏澤招商引資。
第一次回家之後,高秉涵就開始了頻繁的返鄉歷程。他每年至少回鄉兩次,即為家鄉父老做善事、好事,也為菏澤籍台灣老兵做善事、好事,為老兵們實現落葉歸根的願望而不停地往返於台海兩岸。
當上了旅台菏澤同鄉會會長後,高秉涵為台灣老兵們服務的時候更多了,他不僅每年要組織兩次老兵回鄉游,還要在老兵們身後,把有魂歸故里願望的老兵的骨灰送回大陸。20餘年裡,高秉涵先後抱回來了54個老兵的骨灰盒,每一個骨灰罐,都裝著一個令人潸然淚下的故事,都有一段綿延半個多世紀的刻骨銘心的思鄉情。
2008年,高秉涵為母親和父親舉行了合葬,家鄉的親人們都來了。在父母墓前,高秉涵把那根他收藏了幾十年的繩子燒掉了。
高秉涵的命運曲折、鄉愁夙願,既形象地折射出海峽兩岸風雨60年的滄桑歷史,也強烈地表達了期望國家統一、人民和睦的民意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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