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范小青:赤腳醫生萬泉河 文 / 茅盾文學獎
萬泉和是後窯村赤腳醫生萬人壽的兒子,患過腦膜炎,天生愚笨,而且一心想學木匠,無意從醫。一天父親外出之後,村民送耳痛的病孩子來求治,無論萬泉和怎樣解釋,村民就是認定醫生的兒子一定會看病。萬泉和只好趕鴨子上架,忙活半天,從病孩子耳朵裡夾出一顆毛豆,治好了病痛,村民送來錦旗。
這正是文化大革命時候,萬人壽在批鬥時被打癱瘓了,於是,他的從來沒有學過醫的兒子萬泉和就被村裡的農民稀里糊塗地推到了醫生的位置上,和下放到村裡的塗醫生以及從部隊服員回來的沒有當過軍醫沒有行醫經驗的吳寶,三人一起撐著後窯村合作醫療站。
萬泉和不僅不會當醫生,他也不想當醫生,他很想找對象結婚,經人介紹認識了劉玉,這是他的初戀對象,萬泉和十分喜歡劉玉,劉玉卻是個快樂輕浮的女子,很快就被吳寶拐跑了。最終,吳寶又甩了劉玉,離開了後窯大隊合作醫療站,劉玉則遠嫁異鄉,離開了萬泉和。後來,政策寬了,塗醫生也回到了城裡的醫院,後窯村只剩下一個不會行醫的萬泉和獨自個兒在農村給農民看病。
下放到後窯大隊的下放幹部馬同志,住在萬泉和家的隔壁,他的女兒馬莉年紀雖小,卻對萬泉和有意思,覺得萬泉和很了不起,為了鄉村的醫療事業鞠躬盡瘁。馬莉處處照顧萬泉和,她回城後上了幾年醫專,竟然又回到後窯村。此時後窯村合作醫療站已經關門,萬泉和因為沒有行醫證不能再當醫生了,但是村裡的農民有了病仍然來找萬泉和,馬莉看到此情此景,通過努力得到了行醫證,重新開辦了後窯村的醫療站,又和萬泉和一起把醫療站重新開下去了,並且對萬泉和情有獨鍾,大有非他不嫁的意思。
沒多久,劉玉又回來了,還帶著和第三任丈夫生的兩個啞巴兒子,非要住在萬泉和家,萬泉和無奈,又不好意思趕她娘兒三走,只好接受他們。馬莉非常生氣,再加上通過這一段時間的瞭解,馬莉發現萬泉和醫術並不高,甚至有點傻,遠非當初她小時候印象中的那麼好,更重要的是,她明白了在後窯村這樣的地方有想把農村醫療站辦下去,辦出起色,簡直是天方夜譚,馬莉失望了,熱情冷卻了,選擇了不辭而別。沒幾天,劉玉也溜走了,卻將兩個兒子留了下來。原來劉玉是要和丈夫到南方發展,兩個兒子是累贅,就扔給了萬泉和。萬泉和一邊要照料癱瘓的爹,一邊要看護兩個啞巴孩子,他早就不想開醫療站了,幾次三番要關門,但是村裡的農民說什麼也不讓他關門,萬泉和十分艱難地度日,每天照例為農民看病治病。
萬泉和終於結婚了,對象是柳二月,可沒過多久,柳二月也跑了,經過瞭解,萬泉和才知道,真的柳二月早死了,這個和萬泉和一起生活了半年的假柳二月,是認定萬泉和家肯定有祖傳秘方才假嫁的,結果,她把萬家翻個底朝天,只找出一本《黃帝內經》,不管有用沒用,帶上就跑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時代也漸漸發展了,村裡人的生活逐漸富裕起來,但萬泉和家依舊一貧如洗。兩個長大了的啞巴兒子也選擇了不辭而別,說是找南方的親爹媽去了。村裡的醫院因為種種原因,開了關,關了開,萬泉和更是一次又一次次地不情願地在醫生和農民的角色間跳來跳去。
新上任的村支書年輕,知法懂法,決不允許萬泉和再無證行醫,將萬泉和介紹到外村的一家製藥廠上班。萬泉和在廠裡看到了他的妻子假柳二月,原來她正是廠長的老婆,為了生產治肝病藥品,才派到萬泉和家裡去做臥底偷秘方的,結果一無所獲,開始生產假藥。生產假藥的事藥廠雖然控制很嚴,還是被萬泉和發現了,他把事情告訴了在大醫院工作的塗醫生,結果製藥廠被舉報,假柳二月和丈夫雙雙進了監獄,藥廠也沒了。
萬泉和失去了工作,卻無意中遇到了馬莉的女兒小向,才知道如今馬莉生意做大了,成立了中成藥企業,以很低的價錢把藥賣給農民。原來馬莉當年人雖然離開了農村,但是她的心思卻沒有離去,依然和萬泉和一樣,掛記著農民的生老病死。所以才在生意有了起色、賺了錢以後,轉而開始生產中成藥,以實現她年輕時的願望。
從前將萬泉和的爹萬人壽踢癱瘓了的村長裘二海已經很老了,但仍然風流成性,結果得了性病,到處治不好,哀求已經不再行醫的萬泉和給他治病,萬泉和根本不會醫治,但看著裘二海可憐,又實在於心不忍,情面難卻,便去找來醫書照著做,給裘二海用了藥,不料因為劑量下大了,出了醫療事故,將裘二海弄癱瘓了,裘二海家把萬泉和告到法院,最後為了賠償,萬泉和和他爹的住房都被賣了,父子倆搬進隔壁人家養鵪鶉的小屋裡住。
當年裘二海將萬人壽一踢癱瘓了,如今萬泉和又無意將裘二海治癱了,這個結局,在讓人發笑的同時也讓人思索——即便是現在,鄉村的醫療情況也仍需改善,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後窯醫療站,而需要關注的卻是廣闊的鄉村,眾多的農民。
假柳二月被關了一陣,放出來了,她聽說後窯村要招聘農村醫生,竟然還想來競聘,萬泉和讓她別癡心妄想,她卻攻擊萬泉和,叫他也別癡心妄想。一直到這時候,萬泉和才從他爹夾在《黃帝內經》中的當年的日記中知道,他三歲的時候,曾經得過腦膜炎,留下了反應遲鈍的後遺症。萬泉和就以此理由拒絕再當重新建起來的醫療站的醫生,他著急地大聲說:「我腦膜炎,我腦膜炎。」但村民的話卻讓他欲罷不能:「除了腦膜炎,誰來管農民的病痛啊。」萬泉和很笨,但他善良、悲憫,看不得農民生病受苦,希望眾生安樂祥和。
事情總不會一直壞下去,癱瘓了許多年的萬人壽竟然慢慢好了起來,似乎一切都快回到了從前,在小說的結尾,萬泉和和他爹守望著村口的大路,就是這許多年來許多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的路,路上,有兩個人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年輕人跑了過來,喊著爺爺和爹。正是之前逃走的兩個啞巴兒子,他們會說話。萬人壽忽然站了起來,喊出了兩個孩子的名字,萬泉和驚喜地發現,幾十年沒說話的他爹說話了。
小說《赤腳醫生萬泉和》展示了一個唯美的、傳統的、具有人文氣息的農村世態風情,尤其是當地農民幾十年的醫療狀況。這裡的農民,雖然自私、狹隘、甚至是有些荒唐,但是他們又是善良、純樸、可愛的。在這裡有一個憨厚的充滿憐憫之心的「傻子」———萬泉和,他在特殊無奈的境況下,挑起了「赤腳醫生」這個重擔,於是鄉村世界在他的視線裡,演繹了一部雖不驚心動魄但是卻讓人回味無窮的故事。他帶著一種自然而然的「仁」行走於那些「偽善」的世界裡,別有一番收穫和坦然。
後窯村是那個年代中國鄉村的縮影。故事圍繞後窯醫療站展開,萬泉和當醫生勉為其難,雖先後和幾名醫生配合行醫,但他們先後都走了,最後剩下他一人。在貧困落後的後窯村,如果他不當醫生,還會有誰來關心農民的疾病?小說用瑣碎的日常生活細流構建了一個強大的精神世界,以飽含溫情的態度關照人、社會與疾病之間的關係,深切表達出對中國鄉村社會人的生存狀態的關注,由此展示中國鄉村的根系,在平淡之中描繪出內心的那個本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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