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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協理河工 第八十九章 老吏授經 文 / 隔山打牛

    第八十九章老吏授經

    莊師爺正要衝進吳宅,可沒成想逃跑的鄉紳早把宅門堵了個嚴嚴實實,只好叫喊一聲,將手一揮,數百名農戶人踩人腳踩肩的紛紛從四周的牆上翻了進去,不過大夥一興奮就把莊師爺忘了,也沒人拉他一把,氣的他站在牆下直罵娘。

    院內的衙役們一個愣神,只見四周牆上忽然露出黑壓壓一片的腦袋,接著,一大群農戶如同螞蟻一般翻了進來,一個個手裡還拿著扁擔鐵鋤,不一會兒就將院子四邊擠滿了,有的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乾脆就站在牆頭高聲吆喝了。

    這一陣勢,別說那些衙役捕快,就連陳知縣也嚇了一跳,還以為農戶們已經被逼得造反了。本來兩位知縣商量是——讓農戶們前來揭露吳縣丞的罪行,然後將其鎖拿歸案。可沒有聚眾包圍吳宅這一出啊!

    而李元宏與莊師爺在曲沃縣與胥吏衙役明爭暗鬥的時候,早就知道這幫鳥人什麼事都幹的出,之前在富貴鎮那次,李元宏就險些命喪衙役之手,所以這次他們留了個心眼,不僅叫崔大福前來指認罪責,還聯絡了好幾個村子的農戶,早早就帶著扁擔鐵鋤混進縣城了,一聽見宅內一陣大亂,莊師爺英名果斷的下達圍宅的命令。

    李元宏笑著站起身來,拍了拍陳知縣的肩膀說道:「陳大人,不用擔心,這些都是您的人!」

    陳知縣看著李元宏滿臉笑意,立即知道怎麼回事了,心裡又是佩服又是慚愧,一個它縣知縣,倒能調集眾多農戶為他賣命,倒是自己這個本縣縣令,孤家寡人的無人幫襯。

    現在的陳知縣理也壯了,氣也粗了,右手一拍桌子,衝著衙役們喝道:「你等真想謀反嗎?還不給我將吳南生拿下!」

    衙役們面面相覷一番,都傻眼了,他們來赴宴根本沒帶什麼武器,再說了。就算帶了武器,也不一定是這幾百農戶的對手,看來再保吳縣丞沒什麼好果子吃了。

    這些衙役大多都是人精,一看形式不對,立即便有幾個衙役站出來,衝著吳縣丞叫道:「吳老爺,大人要拿你,你就讓他拿吧,有什麼誤會說說清就是了!」

    「是啊,您這樣讓咱們弟兄為難啊!」

    「吳縣丞,請恕咱們無禮啦!」

    四五個衙役磨磨蹭蹭上去,說是勸慰卻忽然將吳縣丞手裡的大印搶了過來,人也被扭住了。吳縣丞高聲叫罵了幾句,還是被押到陳知縣面前。

    陳知縣哪裡還敢相信這幫衙役,立即對崔大福等人說道:「麻煩你們將他押住,本縣就在這裡升堂,全縣百姓以作公證!」

    崔大福等農戶巴不得整死吳縣丞呢!二話不說就從衙役們手中搶過人來,押在一旁。

    陳知縣端坐主席,讓李元宏坐在身邊,然後拿著一根板凳腿權當驚堂木,使勁一拍開始升堂了。

    那些鄉紳們見到局面已經控制住了,也不再開溜,都回到院內看陳知縣如何處置吳縣丞,同時,附近的百姓也都得到消息,紛紛趕來吳宅看熱鬧了,畢竟兩位知縣同堂審案的奇事,幾百年也遇不到一次,何況審訊的對象又是洪桐縣第一大壞蛋,哪個紅銅人願意錯過這一大快人心的好事哪!

    看著人越聚越多,陳知縣抓住時機開始質問吳縣丞,吳南生當然也不會就範,於是便是一陣唇槍舌劍,但是吳南生作孽實在太多,他每替自己狡辯一句,四周立即便有幾百張嘴揭露他的醜惡罪行,他每替自己申述一句,立即就有幾百道口水噴射到他的身上臉上,看著吳南生在濃痰裡掙扎的模樣,李元宏算是領教了什麼叫「唾沫淹死人」了。

    最後當然是吳南生敗下陣來,一共是六項大罪,二十項小罪,被判秋後問斬,按理應該關入縣獄,但陳知縣害怕出現意外,乾脆給陳知府寫了封信,上面說洪桐縣獄已人滿為患了,所以借平陽府獄關押一下。

    於是崔大福等一干農戶,用一張蘆席將渾身**的吳南生裹起來,繩子捆的結實,當日就快馬加鞭送往臨汾了。

    至此,一場風波才宣告結束,一番七七八八的處置後事結束,兩位知縣在縣衙內宅擺上一桌酒菜,二人邊吃邊聊。

    一起經過這麼多事,兩人關係非比尋常,而李元宏前來洪桐的正事還沒辦,所以李元宏也不見外,逕直將自己辦理河工的原原委委講述了一番。

    陳知縣捋著稀稀拉拉的鬍子沉吟片刻說道:「李老弟的事,愚兄自當竭盡全力,這樣,我按照太平縣的樣子,將淤地分給農戶,讓他們協助修堤,此外,修堤的石料也由本縣縣庫出了,老弟也能省下一筆!」

    李元宏一聽之下,頓時喜出望外,連忙舉盞敬酒以示感謝,卻見陳知縣擺了擺手道:「老弟切莫高興太早,別忘了還有汾西一縣的河工呢,那汾西知縣丁以衡與陳知府是舊交,關係荅厚,常有書信往來,而陳知府與巡撫大人那是一條線上的,所以這河工真正的阻力,就在汾西!」

    李元宏剛興奮起來就被澆了一瓢冷水,想了半響道:「也沒什麼,從太平到洪桐,哪個縣我都沒把握拿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就不信鬥不過那丁以衡!」

    陳知縣看著李元宏的眼睛,笑著點了點頭道:「後生可畏啊!我是年老了,當年我初來洪桐之時,也是抱著造福一方的抱負,可是越想做實事,遇到的阻力就越大,最後我也被這官場染的墨污,消磨的稜角全無了,今年我恐怕也要致仕,回味這一生,我到底做了什麼呢?」

    李元宏聽得心裡一陣淒然,想找話安慰他,卻又無話可說,只得連連勸酒了。

    陳知縣一邊飲酒,一邊和李元宏閒聊,當他得知李元宏在曲沃的所作所為後,越聽越是感興趣,最後放下酒杯,鄭重道:「愚兄在官場這麼多年,雖不肯鑽營,卻也冷眼旁觀,悟得一些道理,講出來或許對老弟有些幫助!」

    李元宏見他表情嚴肅,連忙也放下筷子正襟危坐。

    「大清官場,不是做事的地方,但是你不做官,更不可能做事了,所以老弟若想為民造福,就得遵循三點:其一媚上,其二奪權,其三心狠。」陳知縣一邊說著,一邊手拿三根筷子,一一擺在桌上。

    「元宏敬聞其詳!」媚上李元宏當然懂了,只是奪權和心狠就不明白了。

    陳知縣拿起第一根筷子晃了晃說道:「所謂媚上,自然是巴結上憲了,這個說它難也不難,無非是銀子之事,不但要使銀子,還要會使銀子,同時更要多走動,與巡撫道台知府關係融洽了,自然無人為難與你了。」

    李元宏點了點頭,他吃了這麼多虧,不就因為不媚上嘛,巡撫自然不用說了,那是得罪死了,陳知府嘛,自己好歹也送給他一萬多兩銀子呢,可他還要為難自己,看來就是因為自己不會使銀子,也就是說,使了銀子還得罪人。

    陳知縣又拿起第二根筷子道:「所謂奪權,就是奪三種權,一是吏權,二是財權,三是——兵權。」

    「兵權?」李元宏眼睛都瞪大了,一個小小知縣,哪裡談得上兵權啊,簡直開玩笑嘛!

    「你別急,聽我慢慢道來,分權的前提是上憲對你的信任,這就要靠『媚上』了,其實知縣是親民之官,是朝廷的基石,一旦得到上憲信任後,只要你按時按量交足稅賦,境內不出事端,巡撫道台知府才懶得管你呢!奪權才能得以實現。」

    「先說吏權,也就是佐貳官,一個縣裡,除了縣丞以外還有典史,主簿,左堂,典獄,聽你說的,曲沃縣的佐貳官全是你自己任命的吧?呵呵!這樣做很好,凡事就不會掣肘於你,但是,這些佐貳官按理都應該是朝廷任命,今年又是大挑之年,我敢肯定,沒有多久巡撫布政衙門就會再分下一批人,一旦上面再次分下這些吏官,你就要架空他們!」

    見李元宏連連點頭,陳知縣繼續說道:「二是奪財權,牢牢把持住本縣的財權,縣裡一切銀錢往來,全由自己規定,你不是開了一處煤礦嘛,一定要瞞住上憲,實在瞞不住就使銀子讓他們不再過問,此外縣裡的行商坐賈也要牢牢把在手裡,商賈稅收那可是一大筆,流入知府巡撫衙門不如截在本縣了。」

    李元宏越聽越是心驚,沒想到這個陳知縣有如此見識,他年輕時候肯定也是膽大包天了,唉!官場和鴉片一樣,毀人不愉啊!

    哪知陳知府接著說的話更是嚇了李元宏一跳,只見陳知府左右看了看,探過身來說道:「所謂分兵權,你或許會覺得我是胡說八道,但據我觀察,三年之內,華夏大地必有一番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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