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協理河工 第九十一章 平遙借銀 文 / 隔山打牛
第九十一章平遙借銀
「銀子?」李元宏不明白他說的什麼。
大鬍子丁以衡哈哈一笑,將李元宏讓到茶案旁坐下,接著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巡撫大人已將汾河平陽段的河工交給你了,河工河工,銀子鬆鬆嘛,李大人銀子定是帶了不少吧?」
丁以衡一雙虎眼一個勁的在李元宏身上掃瞄,好像在找藏銀票的地方,看得李元宏心裡一陣發毛,趕緊答道:「丁大人,我沒有帶銀子!」
要說沒帶銀子,李元宏也是騙人的,他身上還有一張一千兩的銀票,但是拋除太平縣購買石料的銀子,又給在洪桐縣勘查的汪同生留了一些銀子,剩下這一千兩是李元宏的全部家當了,哪能輕易示人呢?
丁以衡一愣,懷疑的盯著李元宏的眼睛,過了半響呵呵一笑道:「李大人別開玩笑了,這麼長的河工,沒有二十萬兩也拿不下來,我這汾西少說也得花上五六萬吧,這樣,你將這筆銀子放心大膽的交給我,一切由我來安排,保管給你修的結結實實,一滴水都滲不進來。」
李元宏頓時為之氣結,心道我窮的就差要飯了,你刮銀子還真會找對象。
「丁大人既然知道巡撫大人將河工交給了我,那也應該知道——巡撫大人沒有給我一兩銀子!」李元宏無辜的望著丁以衡,心裡道:您這小道消息倒是挺快,只可惜光有前半截沒有後半截。
丁以衡皺著眉頭,捋了捋大鬍子,臉色明顯不好看了,顯然是認為李元宏在騙他,過了半響,他呵呵一笑說道:「哦!對了!有件事忘了給李大人說了,雖然我知道李大人是來辦理河工的,但從巡撫到守道,還有知府衙門,都無滾單送來,所以嘛,恕本縣不能協助了!」
說完話,丁以衡端起茶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揚頭看著房梁不做聲,意思很明顯——你自己看著辦吧!
話不投機半句多,李元宏見狀只好起身告辭,拉著莊師爺離開了縣衙。
留在汾西城裡已經沒用了,兩個人也不敢耽擱時間,一從縣衙出來就雇了輛馬車,一邊在車上商量,一邊趕往汾河碼頭。
對於這個結果,李元宏和莊師爺一點都不奇怪,但對於這個過程,莊師爺就覺得有些蹊蹺了。
首先,看來丁以衡確實不知道銀子的事情,但他不是和陳知府關係密切嗎?陳知府與王巡撫又是一條線上的,既然王巡撫要收拾李元宏,直接讓丁以衡出面阻撓李元宏就行了,為何還要瞞他銀子的事呢?
莊師爺的分析是,巡撫王兆堔之所以不告訴陳知府,必定是有所忌憚,他整李元宏,卻又不想落下口實,但話說回來,他忌憚誰呢?
李元宏在山西又沒有靠山,在京城裡也就認識祁雋藻和皇上,要說是祁雋藻?這不可能,現在的祁雋藻恐怕早已忘了這個小知縣了。那是皇上?更加不可能了,王兆堔若是認為李元宏的靠山是皇上的話,打死他也不敢整李元宏了。
也就是說,巡撫王兆堔忌憚的這個人,職權不大不小,但足以威脅到自己,那又會是誰呢?山西官場內能讓巡撫提防的只有兩個,一個是布政使,一個是按察使,之前的按察使恆春已經調到陝西任布政使了,新上任的劉源灝聽說是個雷厲風行的能吏,但到任時間不長,肯定不能威脅到巡撫,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山西布政使潘鐸了。
聽汪百正說,前幾個月布政使潘鐸患病臥床,一直不在太原,十幾天前也就是汪百正來太平縣的時候,潘鐸病已痊癒,重新上衙了,莫非巡撫王兆堔提防的人就是他?
李元宏都被莊師爺繞糊塗了,什麼按察使布政使的,什麼忌憚提防的,現在最關鍵的就是趕緊弄到銀子,趕緊讓汾西修堤開工,因為現在已經是五月底了,再過不到兩個月就是汾河的伏汛期,到時若是不能修好大堤,一旦發水,那全靠河邊淤地產糧的汾西縣百姓就算完了,那時候,不知將有多少人賣兒賣女,更不知有多少人逃荒要飯了。
一說到銀子,莊師爺也是沒轍,立即又想起曲沃縣的那塊寶地了,但話剛出口就被李元宏否定了,那寶地處於滏河和汾河的交匯處,回頭曲沃修堤的時候,那塊地的北面很可能就是開槽洩洪的地方,已經賣出的那十頃地是在高丘上,應該沒事。但剩下這30頃卻是平地,一旦洩洪,那就是一片汪洋,將這塊地賣出去,那不是坑人嘛!
李元宏的身子隨著馬車的顛簸而左右搖晃著,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一拍大腿道:「咱們去平遙,找雷掌櫃借銀子。」
莊師爺想了一下,點頭道:「也是個辦法,一次湊齊數萬兩銀子,只能靠日昇昌票號了,不過,平遙離這裡好幾百里,萬一雷老掌櫃不肯借,那耽擱的時間就太長了,不如咱們兵分兩路,你去平遙借銀子,我回曲沃,看能不能再從煤礦上弄些銀子出來。」
「好,就這麼辦,你回曲沃後,和高孟局一起想想辦法,他的鬼點子多!」
李元宏和莊師爺在碼頭上分手,兩條船一個向北,一個向南。
平遙縣屬於汾陽府,是日昇昌票號總號的所在地,距離汾西大約230里水路,雖然不在汾河邊上,卻也有支流與汾河相連,所以李元宏一路坐船逆流而上,第三日正午趕到了平遙縣城。
一進西城,李元宏就向門卒打聽日昇昌的地址,哪知門卒用手一指不遠處的一座高大的木樓。嘟囔了句「你沒長眼睛,那不就是!」
李元宏抬眼一看就笑了,整個城西就數這座木樓最高了,這麼顯眼的建築都看不見,可不就是沒長眼睛嘛,連忙告了謝奔了過去。
這日昇昌總號處於城西大街中央,是座大獨院,與四周的商舖都隔著一條街,就好像城中的一座孤島,佔地有好幾畝,院牆大約也有三丈多高,最有意思的是,院牆上還架設有鐵絲天網,風一吹發出輕微的「叮叮噹噹」的聲響,想來在某些地方還暗藏有響鈴,不用問,肯定是防賊用的。
票號坐南朝北,門面五間,正中一間門楣上方掛著兩塊大匾,最上面的一塊金字朱面上書「匯通天下」,下面一塊黑字金面上書「日昇昌記」。
就是這兒了,李元宏一陣欣喜,將袍子一撩大步走了進去。
一進門迎面就是一架木質暗紅漆櫃檯,櫃檯後面坐著幾個老帳房正在撥弄算盤珠子,右側是一排三副茶案座椅,旁邊站著3個年輕活計。
一見來了客人,一個活計連忙上前哈了下腰道:「相與是存銀還是匯兌?是老主顧還是初臨鄙號?」
李元宏拱手道:「麻煩小哥通傳一聲,我要見貴號的雷老掌櫃!」
活計愣了愣,顯然沒遇過這種情況,回頭對一位老帳房叫道:「徐師傅,這位相與要見雷老掌櫃!」
老帳房抬起頭推了一下眼鏡,審視李元宏半響說道:「這位相與瞅著有些面生啊,不知找老掌櫃有啥事呢?」
「嗯!找雷掌櫃借銀子!」李元宏倒是乾脆,沒辦法,時間不等人啊!
「哦!借多少,拿什麼物件抵押呢!」老帳房笑了笑,看這人一身髒髒舊舊的打扮,敢情把這裡當作當鋪了。
李元宏一邊想著一邊掰著手指算著,最後舉起三根手指晃了晃道:「大概3萬兩吧!沒東西抵押!」
啪嗒一聲,老帳房的眼鏡直接掉桌上了,趕緊摸摸索索戴起來,沖李元宏語重心長道:「我說相與啊,咱可不興胡說八道啊,3萬兩銀子那可是座銀山,什麼都不押……隴二,送客!」
跑到這兒來訛銀子了,這也就是票號,不能用粗,否則早已個大耳刮子抽上去了,活計只好忍著氣!」
「你們怎麼趕人走啊!我還沒見到你們雷掌櫃呢,讓我見雷掌櫃,我要借銀子……」李元宏話還沒說完就被推桑出來了。
「我操,看來不用我的官印是不行了!」李元宏氣鼓鼓的從懷裡掏出官印,正要再次衝進去,只聽見身後一個聲音道:「這不是李大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