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六十五、天下為盤將做子(二) 文 / 祈水
六十五、天下為盤將做子(二)
「唐風,你也應該到長安了吧。」
若是此時有人看見這個手裡捏著一朵鮮花,宛如女子一般臉上全是陶醉的人,一定會不相信他就是威震大唐的一代名將李世績。
「你會怎麼說呢?」李世績自言自語道:「嗯,讓我猜猜,以你的性格,肯定是一絲不苟,一言不差的將我這裡的情形說與皇上聽的,只是不知道你自己的心裡對我是如何評價的呢。」
「大人不是喜歡橘黃色嗎,為什麼卻摘下這朵紅色的花?」
李世績緩緩轉過身,果然,未經通報就闖進來的,至今還只有關紹一人。
看了一眼這個迅速蒼老下去的下屬,李世績淡然道:「喜歡橘黃色,卻不能摘,那是因為我的雙手即使摘了黃花,還不是成了血紅色,倒不如還是直接摘紅花的好。做人也是一樣,既然自己本是縱橫沙場的將軍,就不能忘記自己曾經和敵人拼過槍,也曾經在馬上飛奔。關紹,你說是嗎?」
關紹老臉一紅,知道自己這幾年在洛陽裡確實忘了自己曾經是帶兵的,整天只會享樂,若非李世績看在他跟隨多年的份上,估計早就拿他開刀了。畢竟李世績在洛陽這幾年,可是出了名的六親不認,連自己的親侄子,都因為調戲民女被關進了大牢。
不過幸好關紹雖然貪圖享樂,但並沒有拖延李世績每次交付的任務。這才仍然在李世績身前隨後。
「大人,劉耿回來了。」關紹也不好意思呆下去,知道自己壞了李世績的興致,只得悻悻說了一句。
「劉耿嗎,你回來的真是時候。」李世績冷笑一聲,一攥拳頭,手中的花立刻香消玉殞,支離破碎。
劉耿相較之幾年前已經是大變樣了,人不太變的黝黑威猛,而且步履之間都帶著隱隱煞氣。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屍體堆裡爬出來的鐵血軍人。
「劉耿參見將軍。」
見得李世績,劉耿的雙肩猛地一顫,臉上毫不掩飾的流露出瘋狂的喜色,跑上前普通一聲跪在李世績面前,哽咽道。
李世績恩了一聲,強掩著自己激動的心情,輕聲道:「你回來了,可辛苦你了。」
劉耿一聽這話,七尺大漢也憋不住心中的感情,低下頭,雙肩聳動著,久久無聲。
李世績用力拍了拍劉耿的頭,沉重道:「我知道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還要背負著罵名,這不,都回來了,還這樣幹什麼,快,讓本將軍看看,這幾年你小子是不是真當起大王來了。」
劉耿噗哧一聲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將軍說笑了,劉耿自從被將軍提拔,就是將軍的下手。」
李世績仔細的看了看劉耿滿臉的胡茬,其中,似乎還隱隱有著悲慘的殺戮聲,有著無數冤魂的哀鳴。
李世績夠狠!
因為就是他,定下了這毒辣的計策。不但將一整支自己的私軍搖身變成山賊,而且給的命令是,既然是山賊,就要把自己當成一個山賊,要有一個山賊的**,一個山賊的冷血,而不需要一個軍人對於國家的忠誠。
劉耿夠狠!
因為就是他,親手帶出了這支讓隴州聞風喪膽的鳳凰山賊,三年來,他不知領著這支賊兵,殺過多少大唐的士兵,不知搶過多少百姓的錢財,不知毀了多少人的家園。
可我們在狠,又哪裡有你狠哪,我的皇上。!
李世績在心底的最深處長歎了一聲。也許之前,他還會愧疚,還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在拿起鐵弓,殺回烽火硝煙的戰場,可自從知道了這個消息以後,他就釋然了,至少在自己的前方,還有另一個本來是為天下而謀出路的人,卻舉起刀槍,任一眾屠戮。
自褚遂良無能的早隴州做了半年都督之後,皇上又將其罷黜,而委之像來能征善戰的契苾何力出任隴州都督,並給其兵權。責其剿匪。
要知道,契苾何力行軍佈陣老辣狠毒,對敵人可是毫不留情。劉耿雖然也帶兵出身,但遇上契苾何力,那可真是提到了鐵板,若不是唐風適時來到洛陽,為李世績帶來了最迅捷的傳訊工具,遙控著隴右一帶的行動,劉耿恐怕早被契苾何力逮到了。
「聽說契苾何力那個老傢伙,已經被皇上攆到范陽去了,難道是因為這件事?」
兩個人是老戰友了,對於對方的行軍佈陣韜略之法,雖不說瞭如指掌,但也能從中找出蛛絲馬跡。契苾何力與李世績拚殺了三年,還能看不出來這其中的貓膩嗎。只不過契苾何力是藉著這個場子,和李世績一分高下吧。
大唐這三年來地方建設高速發展,尤其是洛陽,定讓那些久未來過的人瞠目結舌,不過隴右方面,可以說是慘不忍睹。
李世績並不知道,在表面上是為了人口流動和練軍的同時,李治算計的背後,還有著更深層次的想法。這也正常,李世績畢竟是武將,而且久不在京師,自然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或者知道的不是時候。否則以他的精明,或許能推知一二。
「皇上,老臣三年來勵精圖治,基本上已經完成了您的規劃,只是不知道,這今後的路,又該誰來走呢?」
「將軍。」劉耿打斷了李世績的思維,有些赧然的道:「這鳳凰軍,又該如何是好?」
李世績的眉頭皺成了一團,劉耿不提倒好,這一提,他也有些犯愁了。
鳳凰軍早已經不是李世績手中的鐵軍了,三年來,鳳凰軍被徹底的灌輸了自己是山賊的思想,且不管當初為此花費了多少心血,但現在的鳳凰軍,完全沒有了一個軍隊應該有的紀律。在他們的心裡,聽從命令是天職,燒殺搶掠更是天經地義。
「這該如何是好。」李世績看著劉耿期望的眼神,卻久久沒有說話。
…………
「皇上,這,好嗎?」
唐風遲疑道。
李治看了唐風一眼,饒有興趣的說道:「唐風,你變了啊,以前的你,是絕對不會問的。」
唐風頓了一下,苦笑道:「皇上說的是,我還沒有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中變了。看來洛陽這三年,我真是失敗。」
李治搖搖頭,否定道:「不要這麼說,我還是喜歡現在的你,幫我出出主意也不錯,只要不陽奉陰違就行了,小桂子有時候也是說的,我都不在乎,何況是你。要知道,在滿朝的文武中,只有你,離我最近。」
李治說的這是實話,不過原意應該是:只有你,才和我相處的時間最長。
唐風感覺自己真的變了,皇上這幾句話說完,他的心裡竟然酸酸的,有些吃味。
「你也知道,鳳凰軍已經不能稱之為大唐的軍隊了,可畢竟是為朕打拼了三年,朕也不會過河拆橋,讓他們到更殘酷的戰場上去,未嘗不是一種方法。在說,這樣的軍隊,也許會給我們的對手一個意外的驚喜也說不定。」
唐風不確定李治真實的想法是哪一個,不過一舉兩得的事情,現在想來還是划算的。只不過他實在是不懂,這樣的軍隊,李世績是如何控制的了的。
「皇上,沈從那小子,怎麼沒見。」
陪李治下棋下到一半,唐風突然想起自己的副手來了,自己走的時候,明說了一定要隨侍在李治的身旁的,怎麼這次回來,竟然沒有得見。
李治道:「沈從被我派到登州去了,薛仁貴剛剛去,我不放心。」
唐風看著分散在四外的白子,駭然道:「皇上,我聞得朝中大將多被貶黜,朝野上下都以為皇上重文輕武,這難道是真的?」
「契苾何力、李世績、薛仁貴……」李治意外的一口氣將被罷黜的大將說了個遍,最後捏起一枚棋子,看了半天的棋局,突然在西方黑白的邊境凹凸上,孤零零的放了一顆棋子,並鄭重道:「李道宗。」
唐風恍然大悟,心中更加駭然,對李治的高瞻遠矚佩服不已。只是他還有一個疑問。
「皇上,契苾何力在隴右領軍數年,為何突然被——」
李治微微一笑,手一指西方那個棋子道:「契苾何力雖堪大才,不過他打仗太過老練,雖攻勢凌厲,但未免有正缺奇。東方非正兵無以破高句麗,而西方,需奇兵以滅土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