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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一七八、天怒 文 / 祈水

    一七八、天怒

    「頭,你說他們會不會?」

    趴在草地上的幾十人,都一臉黯然的看著王連。自第一匹幾乎有上萬騎兵過去之後,兩個時辰以內,又相繼有萬餘騎兵飛馳而過。

    王連請知道大隊人馬剛剛轉向,肯定不能往前走了,因為前方就是滔滔不絕的諾矣江,若是在往北幾十里……

    「孟德,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如今——」

    王連欲言又止,雖然他與那五千人不熟,可如今看著形式,若是在不有點動作,等吐蕃人回來收拾戰場,那這幾十個人,還不就被對方包了餃子。

    「王隊,不是我說,如今回去是不可能了,而往前也不行,我們現在要不往南,要不往北。」

    孟德那手指一指。

    「不過以我孟德來看,我們若是想逃出去,還是往北走的好,走出幾百里,繞開了在往回走吧。」

    一眾人聽說要往北走,不禁都變了臉色。

    這裡是吐蕃邊上的草原,若是往北走,可能會深入大草原,到那個時候,如果不幸被蠻子包圍了,可就跑不出去了,不過相反的,在大草原上,只要還有一個缺口,就可以跑。

    一陣冷風吹過,王連不禁打了一個冷戰,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剛要決定,孟德猛然一愣,之後迅速把身子伏在地上,耳朵緊貼在草皮上,側耳傾聽。

    不用說,旁人一看他這動作就知道,莫不是又有敵人過來了嗎?

    「西方,距離五里左右,數量——幾百騎兵,聽者馬蹄子聲,好像是,好像是我們的人。」

    「我們的人。」不禁是王連,就是別的騎兵,都為之一愣,這,這不可能吧,對方可是連續過去了兩萬人,難道竟然還有突圍的人嗎?

    一時間,所有人不禁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著西方由遠而近的身影。

    「沒錯,沒錯,真是自己人。是自己人。」

    一剎那,就連孟德都有些哽咽了,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碰到了幾百個兄弟,是一件多麼高興的事情啊。

    「看,那是小六子。」

    隊裡一個士兵高興的喊了出來。

    「趕快上馬,準備走。」

    王連卻沒有那麼高興,幾百個人逃了出來,那後面肯定有追兵,而自己的人出來了,又不能不管,只好一起逃了。

    等對方都跑近了,王連等人卻是在也笑不出來了,只感覺胸口中似乎有一塊大石頭壓著一般難受。

    這幾百人,就好像是從地獄裡跑出來的一樣,不但渾身都是血跡,有不少人,胸口帶著箭,有的少了胳膊,有的掙扎著,卻撲通從馬上摔了下去,在也沒有動靜。而這百十來人,身上無傷的,幾乎沒有幾個。

    不過還好,大唐的馬經過這麼些年的雜交和飼養,已經和吐蕃的戰馬相差無幾,所以才持續至今,讓這百十來號人逃了出來。

    「怎麼回事?」

    王連迎了上去,一臉的焦急,他急切的想知道剩餘的人的狀況。

    領隊的也是一個小隊長,和王連很熟,見到這幾十人,血跡斑斑的臉上不禁有了一絲笑容。

    「大伙都停下,讓馬歇一歇。」

    沒辦法,大家都想跑,可誰都知道,如今已經是人困馬乏,若是在不歇一會兒,怕是馬都要累癱了。

    「他媽的,也就是蠻子不能像咱們那樣傳信,否則我們這些人,還真跑不出來。」

    領兵的小隊長抹了一把臉,接過王連的水袋一通狂飲。

    這樣慘烈的狀況,王連可是第一次遇到,他不驚慌失措已經是萬幸了,但如今還是雙腿打顫,不過他畢竟也是小隊長,所以還是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皺著眉頭問道:「如今是什麼情況?」

    「什麼情況?哼。」

    一句話似乎勾起了被問人無限的悲憤,從他咬的嘎嘎直響的牙中,就能看出他如今內心的恨意。

    「他媽的孫曹原來是吐蕃的奸細,將我們帶進了埋伏,也不知是吐蕃的哪個崽子,叫喊著讓我們投降,我們怎麼可能投降,剛好隊裡有一個人,曾經在兵部李道宗手下做過幾年,懂點陣法,當時就和他們拼了。」

    說到這,他的語氣更加氣憤,這回不但咬牙切齒,抓在手裡的刀也開始震顫,倒是將王連嚇了一跳。

    「可惜對方人太多了,看那樣子,有個五萬人左右,是我們的十倍啊,若不是趁著混亂,我們這一隊突然轉向,又哪裡逃得出來,他媽的,將我們逼到江邊,許多兄弟,都將馬趕進了江,和,和他們拼了。」

    說到這裡,大夥兒都沉默了,原本呻吟的人,也都抬起頭來,王連四下看去,所有的人,眼中都充斥了滔天的恨意。這恨意如此之重,讓他的心驟然冷了下來。

    「王隊,這次碰到你了,我的人,就都交給你了」對方斬釘截鐵的說。

    王連知道自己曾經在皇上身邊幹過,這大家都知道,如今已經是生死危急關頭,也由不得他推脫,當下點了點頭,手心裡卻滿是汗水。

    不過當他眼神看到孟德肯定的點頭時,不禁放下心來。

    「如今我們只能往北走了,希望能夠繞開他們,也不知後面還有多少人在等著我們。」

    「王隊,也許,我們應該往回走。」

    孟德一句話,眾人皆驚。往回走,不是找死嗎。

    孟德見眾人都驚詫的看著自己,毫不驚慌,侃侃談道:「往北走,他們一定會追我們的,我們如今已經是人困馬乏,即使逃得這刻,明天呢,我們如今缺糧少水,沒有補給,這樣下去,堅持不了多久的。」

    「你是說我們賭一把,就賭對方的人全部都拉上去了,後面已經沒有人了?」

    王連疑惑了一聲,卻終於搖搖頭道:「不行,我不能冒這個險,對方後面肯定有軍營,有軍營,肯定就會有人留守,看他們的規模,怕是留守的人,少說也有萬餘了,我們這人實在太少,衝不過去的,還是往北吧。」

    另一個小隊長也點頭表示同意,這說起來也是一個穩妥的法子。

    「走吧,在不走就來不及了。」

    聽得這話,所有的人都翻身上了馬,雖然如今實在是不想動彈,可想起後面浴血而死的士兵,所有人的心裡,都有一股子火。

    「將所有沒有人的戰馬全部放掉,把能扔的都扔掉吧,長槍也扔了,只留短刀。」

    王連有條不紊的吩咐下去,趁著片刻時間,他已經做好了部署。

    越到慌亂的時候,有的人思路就越清晰,王連顯然就是這樣的人。

    直到後來,王連才知道,若是當時他聽了孟德冒險的方法的話,就能夠輕鬆的與後面的李世績回合,而不至於有後面幾生幾死的危機了。

    昏黃的陽光映在李治的眼底,讓他禁不住眼皮狂跳。

    身上披了貂皮的披風,李治還是感覺到有些寒冷,不禁抱怨這西方的天氣,說變就變,而且溫差太大,晴天與陰天之間,恐怕要下差上七八度。

    雖然說大唐的時候,沙漠的規模比較小,但還是有的,這裡已經接近了戈壁,氣候的變化,也比長安要大了不知幾何。

    「時方,去看看,還沒有孫曹的折子嗎?」

    來回焦急踱了幾步,李治知道心急不得,可他還是靜不下心來,自從知道了孫曹不妥以後,他就急得不得了,同時深深後悔當時的莽撞,在派分孫曹的時候,李治還心懷竊喜,以為自己又挖掘了一個年輕才俊,卻不料——

    他不清楚五千人的概念是什麼,坐在後方,他能看見的,就是戰爭損失的一些數字,而這些千百萬的數字,也遠不如一個血淋淋的屍體放在身前來的令人震驚。可他卻知道,如今下落不明的,是大唐的先鋒隊,而其中有不少,已經為李治守了數年的京城。

    雖然李治並不是愛民如子,可如今因為自己的一個錯誤決定,他還是心懷愧疚。

    「皇上,還是沒有,倒是京城有消息傳來,說絲綢之路上的聲音,如今已經完全停滯下來,哦,這兒還有一封從括州來的折子。」

    時方知道如今皇上心情不好,所以說話小心翼翼的,剛才還擋了李道宗的駕。

    「括州的?」

    李治問了一聲,伸手接了過來,難道沈從會有什麼消息嗎。

    折子上只有寥寥幾個字,但看完之後,李治的心情還是好了一些。

    「如皇上所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從雲走之前,還是向李治稟報了關於前隋掌握的船隻建造的技術的問題,李治跟楊雁商量了一下,當然很輕易的就拿到了手,不但如此,很多前隋非常隱秘的資料,如今都已經收進了長安皇城的藏裡,算這時間,船隻的技術也就是剛剛傳到括州,括州就這麼回,看來是解決了關鍵的問題,如今大唐終於有巨型船只能夠下水遠航了。

    開闢了水上航道,大唐的經濟,最少能翻上幾番,也難怪即使這個時候,李治知道了這個消息,也有些喜色了。

    穩定了一下心緒,李治提醒自己這個時候萬萬不能焦躁。他是一國之君,千萬不能夠有冒進的思想,即使是損失了五千人。

    雖然五千人想必如今調動的軍隊來說,並不是太大的數字,而在大唐,一旦打仗,動輒萬人的戰鬥,死傷千萬人,都屬於正常。這也是當年契苾何力一下子損失了二萬餘人,李治還能寬恕他的原因。

    不就是開始的時候失利了嗎,算什麼,我就不信,大唐的將軍裡,還能出現另一個孫曹不成。

    想到這裡,李治已經打定主意,這次說什麼也不能在用自己不熟悉的新人了,這些個老臣雖然有些張揚跋扈,但的確有些才能,不知變通不要緊,也不至於一下子損失掉這麼些人馬,五千人,加上馬匹等等,並不是一個小數目。

    「哼,祿東贊,你現在高興了吧,別高興過頭,等著,朕遲早會給你一個血的教訓,讓你知道,我李治,也不是好惹的。」

    唉,可惜這個李世績,還真是——

    李治可不想讓李世績直搗黃龍,邏些城豈是那麼好惹的,可從李世績回來的折子上,李治就推算出他要幹什麼了。

    其實李治原本的用意,是讓李世績插到中間去,給祿東贊搗亂,李世績的人馬說多不多,少說,也不算少。機動性還強,有這支人馬在,祿東讚的補給線,就會有問題。

    看來如今還是不能用奇啊,這個李世績,唉,沒辦法,這些人就是這個脾氣,一旦打仗,連我也控制不了了,希望不是所有人都這樣。

    李治突然想起了李恪,這個兄弟,本來為人也謹慎的很,如今已經告訴他不允許那長安做誘餌了,希望他不要拿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那一套來敷衍,若是長安有半點閃失,那自己的顏面可就丟大了,到時候少不得要找幾個人來出氣了。

    黑雲飄過去了,太陽火辣辣的陽光又一次照在李治的臉上,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在原地站了小半個時辰。

    「走吧,我們回去,你一會兒去傳旨,讓所有將領都到主帳內,朕要研究一下,該對祿東讚這廝做點什麼了。」

    「是。」時方興奮的答道,從皇上如今凌厲的眼神中,他就知道又有什麼人要倒霉了,尤其是皇上口中的祿東贊,恐怕從今往後,都不會有好果子吃了。

    「吃掉了我的五千人,你就高興了,哼,這次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什麼都能惹,但是唯獨不能惹我。五千人送你,帶價就是你的吐蕃送給我。」

    半路上,李治殺機畢現,這麼多年來,這樣惱怒的時候,並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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