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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一九九、空中衝突 文 / 祈水

    一九九、空中衝突

    今大唐天下三分,益州一分,范陽一分,吐蕃內,算上一分。

    這並不是指軍隊的數量而言,而是指一方的重要程度,如今這三場戰鬥,是大唐最主要的戰場,很顯然,這個晚上,益州城,是絕對的主角,大唐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遙遠的方向,凝望著這裡。

    火光映照下、喊殺聲、腳步聲,衝鋒聲,箭枝在空中掠過的聲音,這種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呈現出了一番壯烈而又血腥的場面。

    火與血、生與死,就在這樣一塊鍾靈毓秀的土地上,赤裸裸的展開了。

    「射——」

    因為吐蕃人的軍隊,還沒有接觸到城牆,在他們填平護城河的間隙間,大唐的弓箭,就如同雨點一般充斥了每一寸的空間,雖然吐蕃人手中都有盾牌,但從天而降的箭矢,還是無情的帶走了防範疏忽的人的性命。

    戰士慘烈的嚎叫聲,揮動著手中長槍的聲音,讓每一個人的眼睛,都充斥了無數的血絲。

    「嗚嗚——」

    號角聲適時響起,終於,吐蕃的士兵,終於觸及了冰冷的城牆。

    「將軍,還是退後一些吧。離敵人太近了,有可能被流箭射中的,況且對方有強弓手。」

    依然站在城牆上眺望著遠方黑暗中看不清楚的吐蕃兵的段方,被親兵提醒,才想起來,默默的點點頭,退到了第二座城牆上,前面站了幾個親兵,防止箭矢偷襲。

    沈從也在後面遙遙的觀察著戰事。兩丈餘的城牆,滑不留手,已經是吐蕃人的噩夢了。這城牆的高度和厚度,雖然比不得長安,但城牆前還有幾十米寬的護城河,這大大的阻礙了吐蕃人進攻的步驟,攻城車、弩車、樓車、撞木等等器具,都因為有這不寬的河,而暫時無法發揮作用,想要真正的攻城,除非將護城河填平。

    然而如今的情景是震撼的,在黑夜中,對方的士兵,就如同潮水一般,席捲而來,讓沈從禁不住想起了在括州那次巨大的海嘯。在火光的掩映之下,麻灰色的吐蕃兵,似乎成了這天地間唯一的一種色彩。所有的火把,都在這大海一樣的人數面前,而顯得黯然失色。這些敵軍,一次又一次的,不知死活的將雲梯架起,爬向城頭。偶爾有一兩個英勇而運氣好的,爬上了一半,卻被城頭的士兵,輕易的射殺。

    在第一次大唐佔盡了便宜之後,焦灼的戰況,終於開始拉鋸了。吐蕃的弓箭手,也夾在在步兵中,開始衝刺,而城牆上,時不時的有士兵被飛箭射中,跌落城下。

    還好,畢竟對方的弓箭手,無法形成一定的規模,也無法齊射,否則大唐肯定損失嚴重。

    然而,這一切,僅僅是個開頭,數不清的敵軍團隊,等待在後方,彷彿無邊無際的大海,一浪高過一浪地洶湧澎湃著撲來。

    沈從的臉上,依然留著他那種慣有的冷漠,似乎這天地間的躁動,也不能讓他的心,動上一下。而這種穩如泰山的氣質,顯然對於平定軍心,起了不小的作用。

    站在靠前的段方,突然轉過身,背對著敵軍,一字一頓的說道:「各位,如今已經是生死關頭,同仁要齊心合力,共抗蠻子,摒棄以前的矛盾,如有擾亂軍心者、臨陣脫逃者,一律軍法從事,決不饒恕。」

    他淡淡的眼神,掃過了站在各個方位的偏將和隊長,那眼神中帶著的嚴肅,讓所有人都清楚,決定生死的時刻,終於來了。

    沈從看著段方的表演,笑了,果然是領兵的老將,雖然自己也能如他那樣氣定神閒,可說出話的力度,卻遠遠沒有他有效了。

    伸手招呼過來身後的親兵,沈從淡淡的道:「對於如今的戰事,只有幾點要求。一、無論如何,都要守住城牆,萬不能讓蠻子有一兵一卒,上了城牆。其二,注意休息,注意補充傷亡人數了武器裝備。關鍵時刻,要不惜一切代價。好了,我們走吧。」

    說完,沈從最後看了一眼前方慘聲連連,血肉橫飛的戰場,卻失去了臨陣的興趣。

    聽完了傳令兵的話,段方擺擺手,讓他下去,自己在那裡神思起來,他的心思,完全沒有放在眼前的戰場上,而是在想,祿東贊此刻,到底有什麼樣的打算呢。

    「將軍,對方的箭,都餵了毒,是能讓人身體麻痺的毒,很多人被擦傷,就不行了。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不能在繼續停留了。」

    段方眉頭一皺,雖是預料之中,但聽到了這個消息,他還是不禁犯愁起來,益州最缺的,就是人了。

    看著遠處火光照不到的地方,段方總感覺心裡不太踏實,又轉頭看了看身後不遠的車弓,若有所思。

    「來啊,給本將軍準備照明彈,讓這些個蠻子,看看我大唐的手段。」

    終於,段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拿出這東西,既然大炮都決定用了,這個,自然也不在乎了。

    放照明彈的,是小型火炮,不過這種火炮因為放的不是炮彈,只是煙花之類的東西,所以不太重,也不用特意固定調整方位。

    「給我對著大後方,能放多遠就放多遠,把字給我放清楚了。」

    段方一聲令下,砰砰兩聲,兩道紅色的光電,在天空中劃過了一道長長的軌跡,朝著遠處飛去。

    吐蕃人顯然對這個未知的東西驚恐不已,因為它的射程實在是太遠了,雖然在天空中只是一個小點,但竟然出了三四里遠。

    然而讓他們驚訝的還在後面,剛剛還是兩個已經弱化了的光電,隨著兩聲震天的響聲,砰的爆開,白色的光亮,剎那間讓整個大地,都如同白晝一樣。遠處情景,一覽無餘。

    因為是照明所用,所以放出的煙彈中,有一大部分是鎂,強烈的光線,讓整個戰場,都頓了一頓。

    更讓吐蕃人驚訝的是,天空中的光亮,竟然是兩個大大的字,這字,就如同是太陽扭曲而成的一樣,是那樣的耀眼奪目,熠熠生輝。

    「唐——風——」

    兩個璀璨的光字,在血腥的戰場上,飄蕩了幾息,才漸漸散去。

    段方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東西,他只是聽沈從說了這東西的用途,但並不清楚,這照明彈用出來,竟然如此驚心動魄。

    這比任何鼓動士氣的方法都有效。

    當然,在大唐的軍隊歡呼雀躍的同時,段方還是盡職的將目光投到了遠處,藉著突如其來的光線,他已經看出了遠處的方向,果然有投石機之類的東西,看那架勢,似乎是準備發射了。

    難道說吐蕃的投石機的距離,竟然已經有一千多步了!

    段方這才想起,若那是火龍車,就有可能,畢竟油罐不是石頭,若是在做小一點,距離自然會更遠,顯然,祿東贊就是將油罐弄的很小,以最佳的射程,來攻打益州城。

    來不及多想,每個大唐的將領,都對安市之前,從雲那種手段膽戰心驚,雖然他們大多都沒有親眼看到,但安市之後的灰燼,還是讓他們知道了從天而降的大火的厲害。

    而安市與益州又是不同的,安市四周都被大唐所圍,而益州卻只有一面受敵,祿東讚這樣做,顯然是不打算攻上城牆了,或者說,他是在做兩手準備,若是能強攻上去更好,否則就來給沃爾火燒益州城。

    「傳我將領,將所有的車弓,都換上火箭。」

    段方聲音有些焦急,但還有些理智,叫來了一個弓箭營的隊長,讓他估算了一下距離,才下了命令。

    對於距離的感覺,肯定是玩弄弓箭的人最準了。

    車弓換箭最為麻煩,第一次的三連射,是將車弓上放箭枝的架子準備了三個,射完一個,只需要換了架子,而如今,每次都要填滿箭枝,才能發射。

    段方閃電般的思緒,閃了兩閃,最後還是賭了一把,等所有的箭枝都裝好了在射。其一,若是零星的火箭射出去,就會讓對方警覺而同時拚個魚死網破,其二,祿東贊也許只是拿火龍車,作為最後的手段,也許暫時,並沒有準備用。

    然而戰場上的凌亂,終究還是影響了他的思緒,他竟然沒有想到,為什麼他們已經暴露了車弓的射程範圍,而對方的火龍車,還會在弓箭射程範圍之內呢。

    說來這也是巧合的事情,祿東贊在定制油罐的時候,經過了很多次的試驗,才找到這個距離最遠的臨界點,油罐太輕了,投石機就投不出了,即使投出了,距離反而近了,因為投石機的力量雖大,卻遲鈍的很,重物可以拋出,而太輕了,反而拋不遠。而這個最合適的距離,卻恰恰和大唐的車弓攻擊範圍而差不多。

    本來大唐的弓箭在第一次的三連射之後,就將射程後調了,因為要全面壓制住攻城的步兵,祿東贊也是想賭這一把,卻不想,兩個首領倒是賭到一起了。

    這個時候的祿東贊,恐怕也是在後悔,吐蕃的投石機,比大唐的可差多了,否則,應該能在更遠的地方就可以攻擊到益州城了。

    「所有的弓箭手,待命。」

    段方停止了所有的弓箭手的攻擊,讓他們蓄勢待發,又將城牆上的火油等易燃品,都放在隱蔽的地方。

    「去,告訴冷思協,準備水。」

    段方這句話剛說完,就聽見身後的車弓,砰的一聲,一瞬間,天空中,全是被風壓得很低,卻不滅的淡藍色的火線。

    與此同時,沉悶而讓段方熟悉的響聲,讓他知道,對方也發射了。

    一瞬間,戰爭,向著最慘烈的方向發展著。

    箭雨雖然密集,但射中飛來的油罐的概率,還是微乎其微,偶爾有射中的,天空中就燃起亮麗的火線,如傾盆而落。

    段方根本不用多想,只聽那聲音,就知道數量不少,這蠻子,哪裡來的那麼多投石機,竟然投來這麼多。

    卻不知祿東贊為了追求重量的平衡了數量,竟然每個投石機上,都放了不止一個油罐,這樣準頭是差了好多,但數量,可也真多了不少。

    「鳴金,退守第二道城牆。」

    已經顧不得第一道城牆了,從油罐飛到這兒,也就是十幾秒的時間,指揮大旗剛剛搖動,就聽見四處響起了破碎的聲音。

    「嘩——」

    從天而降的油罐,落在了城牆的周圍,從上到下,劈頭蓋臉的砸了一大通,有不少都砸在城牆上,有的還砸在攻城的士兵當中,而當然,有更多的落在城牆內。

    這油見火就燒,一瞬間,升騰的烈焰,讓益州城都變的通紅。

    段方站的位置並沒有油罐落到,但前方來不及撤退,和沒有閃躲的士兵,被燒到了很多,慘烈的叫聲,開始在益州城的城牆上,久久的迴盪不絕。

    這個時候,段方的眼睛也紅了,怒吼道:「水,水,冷思協,你是幹什麼吃的。」

    遠處沈從從房間裡出來,不可置信的看著城牆升騰的火光,半晌說不出話來,士兵的慘叫聲,響徹了整個城池。

    一絲晶瑩的淚滴,悄然從沈從的眼角落下,取而代之的,是滿腔隨著火焰一起沸騰的怒火。

    益州城高岸的城牆上,終於迎來了最慘烈的鐵血洗禮,火光照耀著黑夜,那在其中糾纏而又扭動的身軀,讓所有看到此情此景的人,都黯然不語。

    發瘋了喊了幾句,沈從突然安靜下來,感情上沒有一絲的波動,彷彿亙古以來,他就是如此冷靜一般。

    「傳我命令,所有的士兵,都退守二線城池,炮兵上,調整火炮的攻擊範圍和距離,車弓的攻擊不要停。」

    命令通過段方又傳了下去,唐兵開始徐徐的後退,也許在這個時候,這些兵,都明白了戰爭的真正寒意,剛開始的衝動,也似乎被感染了一般,換上了沉著而堅毅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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