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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二一一、血色元宵(二) 文 / 祈水

    二一一、血色元宵(二)

    朝堂上一片寂靜,朝臣都默然不語,看著駱賓王侃侃而談,這個時候,根本就在沒有人有心思批評什麼,因為人人朝不保夕,都感覺自身難保。

    「長孫大人,此三為沒錯,但我認為,順序應該改為『一為百姓、二為江山、三為皇帝』才對。此孟子言,不謬矣。」

    此話一出,頓時眾人都是一懍。

    孟子所言,自然不能說是錯的,關鍵這個時候非同一般,在今天之前,還一直有一部分大臣商議要另立新主,長孫無忌說出皇帝為一,眾人可以逃避責任,自然無妨,但駱賓王此言,暗地的意思,莫不是為了江山社稷,昏迷了的皇帝,是可以罷黜的嘛。

    一時間本來就已經噤若寒蟬的眾人,更是不吭聲,高季輔,李世績,甚至連長孫無忌,都默不做聲,其他的,更是沒有資格了。

    駱賓王此言,自然有他的打算。

    實際上,他並沒有事先得到皇上的授意,雖然他知道一些內幕,但這話,還是他自己說的。

    他一直是這麼認為的,但他並沒有站到李世績另立新主這一邊,因為在他看來,這幾個月來,大唐雖然不能說和以前一樣國泰民安,但起碼穩定很多。若是另立新主,必然滋生事端。自古皇帝改元登基,天下從來都是動盪一陣,而這個時候,大唐若是動亂,昔日戰功不在,國土淪喪,自然是更加不能避免了。

    所以從這個角度出來,駱賓王自然要這麼說,因為他從來都認為當今的皇上,肯定不是自私狹小之輩,在皇帝的眼中,百姓應該是最重的。

    當然,這些都是駱賓王自己的猜測,實際上呢,恐怕就是李治自己,也不太清楚了吧。

    真正昏迷了三個月,後來有裝昏了半月,李治已經是不能在忍了,若是在不出面,怕是大唐真要亂起來了,而且,吐蕃絲綢之路,也極需大唐出兵維護,如今又是初春,若待草原上的草又肥碩起來,那些遊牧民族,怕是又要回歸草原,屆時就算大唐名義上是那裡的主人,卻也極不好管理了。

    「眾位大臣,為官者,當為國為民。相信這話,只要是讀了聖賢書的人,都知道。可你們都看看,就是這些讀了孔孟之道的賢人,到底都做了什麼勾當。」

    李治沉默了半晌,大手一揮,將龍桌上的一摞奏章打掉。

    這奏章很是散亂,一時間,眾人都能分了幾份,看了之後,都臉色大變。甚至有些人,撲通癱倒在地,顯然,這上面,有他們的名字。

    奏章上赫然是全國各地的官員的名冊,這名冊顯然是最新統計的,凡是夠得上品級的,這上面都全面的很。這些自然都可以從吏部調來,但後面的所寫所書,就讓眾人都心驚膽戰了,就連老謀深算的長孫無忌,戰功赫赫的李世績,還有自認為清如水明如鏡的高季輔張行成,都不禁驚訝,這上面的資料,當真是詳細到了極點。

    從官員開始上任,這上面,羅列了所有官員的言行舉止,當然,僅僅限於為公方面。

    達到了預期的效果,李治鬆了口氣,緩聲道:「眾位卿家,想必都看到自己的了吧,這裡面,只有你們在公家做事時的記錄,為公辦事,自然要秉章而行,你們不要怪朕,朕這是替天下的百姓,看著你們呢。當然,私下裡,你們的事情,朕沒有心情管,即使你們私下裡說,要廢掉朕,另立新君,只要朕沒有聽見,朕就不會追究。」

    「臣不敢。」

    本來以為皇上心情轉好,如今突然來了一句,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就連駱賓王,都隨著跪下,口稱不敢。

    伴君如伴虎,這話,如今也在我自己的身上應驗了,他們如今肯定是忌憚我喜怒無常了吧,唉,帝王之術,有的時候,真的是不用不行啊。

    這是封建主義社會,自然有這個社會所必須存在的準則,無論是為了什麼,李治都不想違背。

    之後的情形很是簡單,李治憑藉著手中較為詳細的資料,毫無懸念的當場下了聖旨,將那些貪污**的,圖謀造反的,擅動百姓的官員,統統撤職查辦,罪行較重的,就另行處置。

    天子一怒,流血漂櫓。

    其實李治並不是特意選擇在元宵節來清理朝廷上的蛀蟲,但這個時候,確實是對李治最為有利的。因為有很多聞風而動的官員,都可能趁機逃遁了,那個時候,自然不會有政治避難之說,但大唐地域遼闊,古代交通不便,隨便找個山村,就能存活,所以李治才選了這麼一個所有人都認為不可能發生的時間。

    可以說,這是自李治登基以來,第一次由李治策劃並親自執行的一場政治鬥爭。在舊時皇家,這樣的鬥爭,實在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很多時候,朝廷都需要這樣的政變,來達到某種目的,例如玄武門之變。

    當然,李治這次的政變,實際上,更接近與後來唐明皇的那場除後之爭。因為這個時候,李治握有實權,但因為本身昏迷的障眼法,所以仍然可以看成是政變。

    自古黨派之爭,歷來都是朝堂之上的詠歎調,說是大患,到也不盡然,若是形成了良性競爭,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但這種情形,實在是不易得。李治自認為自己沒有那個本事,能夠在大臣中,謀求平衡牽制,所以只有讓自己掌握絕對的力量,才能夠穩定朝政。

    十年以來,李治少有關心朝政,或者說在朝政上所付出的太少。在百姓心目中的威信,可以說李治已經達到了一定的程度,但在大臣心中,如今的皇上,是一個有作為,有些神秘,卻還有些軟弱和濫情的皇帝。

    以上種種,血色元宵,可以說是偶然中的必然。

    一月十五,這個本來應該讓長安燈火輝煌的日子,卻因為街頭巷尾抓人的御林軍,而在百姓心目中,蒙上了一層陰影。

    「皇上,這次做的,是不是有點過了?」

    西越身穿皇后的衣冠,渾身都是一國之母的威儀,對座在李治的面前,皺眉問道。

    李治搖了搖頭,對西越的語氣很是反感,心情開始煩躁起來。

    不知道怎麼地,這次回來,李治就感覺自己和西越疏遠了不少。本來兩個人如膠似漆,而且相互非常瞭解,也不是那種一夜寵幸就得寵天顏的關係,應該有相互愛慕的默契,但自從與楊雁纏綿了一段時間,李治就發現,在自己的心中,別的女人的地位,竟然在不知不覺中,降低了許多。

    而且,這個時候的西越,讓他感覺很煩悶,因為他想起了武媚娘。

    與武媚娘就算是露水夫妻,但也有白日恩情,所以李治偶爾,也會想起她,而如今西越國文了一句政事,他就開始不舒服起來。

    這讓他對立西越為後,開始疑慮起來。

    因為這些天一直在考慮清洗大唐的官吏,澄清大唐的政治,所以他對這方面,敏感了許多。

    他還記得,自己是曾經的唐高宗,雖然如今自己已經徹底顛覆了這個身份,但在曾經的歷史上,接下來的唐朝,就好幾次皇后專權的時間,最嚴重的莫過於武媚娘,而後就是韋後了。在大唐,皇后這個稱謂,不僅僅是統馭後宮,天下國母的象徵,而且皇后,也是有一定的參政的權力了。太宗因為有長孫皇后輔佐,所以潛意識的,認為皇后能夠協助君王,所以給了皇后過多的權力。但自從武媚娘之後,唐朝的皇帝,都開始注意起這方面來,最明顯的,自然就是唐明皇李隆基,他在位期間,並未設立皇后,就連得寵一時的楊貴妃,也只是貴妃的頭銜,這顯然也是一種手段,沒有正式的名諱,楊玉環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顛覆了朝廷。

    但李治並沒有這麼做,雖然他也曾經這麼考慮過,但正如一些史學家所說的那樣,就連李治,也感覺若是一個朝廷上,沒有皇后,就不是完整的朝廷了。

    「皇后,這些不應該是你關心的事情,雙兒怎麼樣了,朕都好多天沒有見到這幾個小子了。」

    李治不願意多說,將話題引開,但他心裡,卻也開始問自己,是不是做的太過火了。

    按著中朝上羅列的名單,可以說,大唐六分之一的官吏,都有問題,其中至少有一小半,夠革職查辦了。若是真的如此,那整個大唐,可就空了。

    但李治當時卻一絲猶豫都欠奉,尤其是對京城的官員,凡是貪污受賄,勾結造反的,基本上沒有倖免,全部都暫時收押,而且李治甚至決定,該殺的,絕對不會留情。

    這是一場血腥的革命,為了大唐,為了百姓,為了我的江山,只有犧牲一些人了,只要不造成冤獄,朕就沒有錯。

    李治思索半晌,終於定下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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