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海上霸主 二五零、殺戮,不可避免! 文 / 祈水
二五零、殺戮,不可避免!
楊柳依依,在微風中飄來蕩去,湖水在午後的陽光下閃著亮晶晶的鏈光。湖邊的遊人們一對一對的,為這風景增添了幾分暖味的氣氛。
在這人群當中,有一家人,很是顯眼,來這裡的,當然不只是情侶,但這家人,卻透著那麼絲獨特。
最為獨特的,就是女子的服侍,看起來不像是大唐的衣著,但行為舉止之間,卻仍然是個地地道道的大唐人,而那個男人,行走之間,看起來不甚自然,若是明眼人,就能看出,他走路的姿勢固定的很,極為有規律,應該是個軍人。
揚州城本來是個非常開放的城市,但最近因為聖駕光臨,所以街道上的便衣,卻無形之間多了不少,別看百姓都不太關心這些,但卻能夠從細微的差別中,最先感覺到變化。
「說了不讓你來的。」
從雲臉上微微露出鬱悶的神情,但他也知道,柳柔兒性格堅韌,根本就不會聽他的,但他以為有了孩子,她就不會在任性了,可沒想到,她還是來了,而且還帶來了自己的兒子。
「就算你狠心不想見我,總要見見你的兒子吧,我可提醒你啊,若是你在不見他,他以後就不認你了。」
柳柔兒微笑著,臉上是一片寧靜的表情。
從雲即使是鐵石心腸,也不禁一陣心酸,柳柔兒跟了他也不少年了,連孩子都已經八歲了,可自己卻很少能抽出時間來陪她,到不是因為自己公事繁忙,實際上皇上是很通情達理的,像他這樣的人,除了不能夠離開大唐,另外行蹤也要向官府透露之外,並沒有任何的拘束,若是感到累了,完全可以申請放假,而且假期的時間,最高可以延遲到一年。當然,若是有戰事,就一定要回軍營了。
但他就是這樣的人,閒不住,而且已經習慣了軍營裡規律的生活,在家中雖然也很愜意,但總感覺哪裡不對勁似的,渾身都彆扭無比。
也許等在過十年,自己老了,就不會在這樣了吧。
從雲想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轉頭一看,自己的兒子,怔怔的看著自己,那臉上的神色,是那樣的陌生。
「閒逸,過來。」
招了招手,從閒逸跑到跟前,卻又退了兩步,遲疑著。
他已經八歲了,在古代,孩子都比較早熟,況且他還有一個如此睿智的娘親,自然懂得更多,所以他明明知道,面前這個男人,就是他的父親,卻終究不肯上前。
這個所謂的父親,在他的記憶中,只出現過幾次,而且這幾次,都不怎麼與他說話,這讓他感覺到很疏遠,在他看來,這個父親,遠不如自己家院子裡那只名叫小綠的花貓來的可愛。
柳柔兒也很無奈,畢竟孩子已經不小了。
她有時候也不太明白,到底皇帝給他從雲什麼樣的好處,竟然讓他如此拚命,就連自己的家庭,都顧不上。
但她又知道,從雲是愛她的,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值得從雲去愛的話,她相信,那個人必定是她。可是這種愛,有的時候,還真是讓人無法忍受。
也幸虧她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本身是吐谷渾的公主,接觸了不少政治上的陰險,性格上,自然也跟平常人不同。但是她如今只想著能過平靜的生活,就像她兒子的名字一樣,閒逸。
「這裡風景不錯,比蘭州強不少,我這次,要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若是住的習慣,就搬過來,你不反對吧。」
柳柔兒抱起自己的兒子,閒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不小了,可柳柔兒根本就沒注意,在她看來,自己的兒子還太小了,還離不開自己的照顧。
「揚州確實不錯,我在這裡,也住過一段時間,不過怕你不習慣,況且在過一段時間,這裡也不太平了,你還是回去吧,若是真想到南方住,也許括州是個不錯的選擇。」
柳柔兒走到一處長椅前,輕輕的放下從閒逸,叮囑了幾句,讓他自己在一旁玩,看兒子走遠了,才有些憂慮的說:「這麼說,要打仗了嗎,還是靠近揚州的,我就知道。」
看著自己妻子淒苦的神色,從雲有些心疼,但他不是一個善於表達感情的人,就算兩個人是老夫老妻了,依然有些放不開,很多時候,都是柳柔兒採取主動。
這兒是一處與樹林接壤的地帶,湖水在這裡似乎成了一個分水嶺,而這樣的景色,在揚州也是少見的。
有很多樹,都是長在水裡的,這樹種柳柔兒見所未見,所有卓有興趣的研究了起來。
「閒逸,過來,別往裡走了。」
看著前方因為楊柳曼曼而視線受阻的地方,從雲眉頭一皺,對著裡面的兒子喊了一聲。
從閒逸身子一頓,卻又往前跑了幾句,甚至連頭都沒有回,顯然,他對從雲的話,不以為然。
「雲,快過來看,好有趣啊。」
柳柔兒指著水中交纏在一起的夫妻樹說,這棵樹很奇怪,樹冠奇大,簡直有些遮天蔽日的。
從雲微微一笑,柳柔兒天真的時候,是非常少的,所以這樣的神態,對他的吸引力非常大。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出於軍人的一種對於危險的直覺,讓他警覺到了一絲危險。
這種危險,到底來源於哪裡,他說不上來,所以他立刻就反應過來,兩個健步,就跑到柳柔兒的身邊。
他的身上,並沒有帶任何的武器,但他還是伸手,要將柳柔兒拉到自己的身後。
一聲輕呼,兩個人同時色變,糟糕,自己的兒子!
透過那些垂下的柳條,一個黑色的人影向林子內逃竄而去,他的話裡,抱著昏迷的從閒逸,剛才那一聲驚呼,顯然是他發出的。
出於對自己兒子安慰的擔心,柳柔兒猛地掙脫開來,對著從雲大喊,「快去追。」
在這裡危機的時刻,她越發的沉穩起來,她明白,自己的體力遠遠趕不上從雲,而且身手更不行,所以追不上,她所能做的,是找到另外的幫手。
從雲哪裡還顧忌那麼多,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就只有兩個親人,一個就是自己的妻子,另一個,就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這些年刻意對他的疏遠,其實並不是因為從雲冷血所致,虎毒不食子,即使在冷血,從雲也不可能不愛自己的兒子,只不過常年在血與火之間遊蕩,他很清楚,想太多關於親情的事,會讓一個人變的軟弱,他不能軟弱,所以就強自壓下心中的情感。
但這個時候,在內心伸出對於血肉的親情,猛然甦醒開來,看著前面被人劫持生死未知的兒子,他的雙眼都泛起紅光,發出一陣如同野獸般的嘶嚎,追了上去。
這兒的地勢顯然是對方挑選好的,特別適合逃逸,但從雲追的很緊,那個人也無法徹底的逃離。
雖然在全力的奔跑中,但從雲的思維並沒有混亂,從這個人跑步的動作中,他能夠看出,這是一個很專業的間諜,對,間諜,不是普通的探子,而且看他的身形,應該是東瀛人。
忍者。
從雲突然想到了這個詞,上次在翻閱檔案的時候,他無意中看到了這個職業,對於這個職業,他瞭解的很多,因為本身他就對這個忍者非常的感興趣,另外的原因,怕是大唐要動武了,瞭解對手,是一個將軍必做的功課。
這本來是一處很大的內陸湖,在揚州城的城郊,是人造的,向外走,就是城外了,所以從雲心裡也很急,對方不可能就一個人,若是有接應的人,只憑自己,是不可能搶回兒子的。
對方肯定不可能是為了一個八歲的孩子,孩子知道什麼,那目標肯定就是自己了,但他們要幹什麼,是要用兒子來威脅自己,還是要設個圈套,抓自己呢。
想到這裡,從雲猛地停住了身形,前方轉過一斷殘牆,突然出來了幾個人,這些人,一身的黑衣。
剛剛還在奔跑的忍者,一個轉身,停了下來,隨手將懷裡的從閒逸,扔給這些人,轉過頭來,嘲弄的看著從雲。
「從將軍,真是抱歉,我們的主子,想見見你,我想你是不會反對的吧。」
那個忍者從袖子裡掏出一把彎勾刀,放在從閒逸的脖子上,冷冷的說。
很顯然,這是一群亡命之徒,根本就不在乎無辜人的性命,從雲很清楚這點。
周圍的環境很是隱蔽,顯然,對方有意將他帶來,而他敏銳的感覺到,四周有不少人圍了上來,顯然,對方並沒有讓他離開的打算。
該死,這些人怎麼敢對自己下手。
從雲有些納悶,雖然他是大唐鼎鼎有名的鐵血殺神,但應該和東瀛沒有什麼關係,難道說他們認為自己的身份高,知道的機密多嗎?
看從雲默不做聲,那個忍者得意的笑了兩聲,那聲音如同夜貓子一樣難聽。
隨著笑聲,那刀子離閒逸的脖子越來越近,一絲血線出現在孩子的脖子上。
「你的刀很快啊。」
從雲還是一副冷漠的樣子,似乎面前有生命危險的,並不是自己的兒子一般。
「你們到底想要什麼,錢嗎,我可以給你們。」
從雲說完,將手伸向自己的腰間。
忍者看到四周的人已經圍了上來,在從雲外圍三米左右形成了包圍圈,臉上露出了勝利一般的笑容,手腕一翻,毫不留情的刺進了從閒逸的脖子。
一瞬間,血,湧了出來。
從雲的眼睛裡已經冒出了血光,即便是常年在戰場上殺伐,即便是無數次的見過自己的血,但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有一天,他能看到自己兒子的血。
八歲的孩子渾身抽搐著,他根本就不能夠明白,為什麼生命剛剛開始,就已經終結了。
從雲無法想像,若是柳柔兒知道了這個消息,會有什麼反應,而他更明白,他絕對不能夠讓這些人活著離開。
「啪——」
一連串的點射聲傳來,他的身份是允許外出的時候隨身攜帶武器的,而他的身上,就有一隻手槍,若是在那個忍者拿出刀之前,他就開槍的話,也許他的兒子,就不會死。
但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些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他自認為自己很冷血,但他絕對不能想像,自己會對一個八歲的孩子下手,而這些人,顯然是禽獸。
憤怒並不能奪取他的理智,常年遊走在生死邊緣,從雲已經能夠控制怒火到底應該在什麼樣的程度,即便是現在,他依然冷靜的用槍裡的子彈,解決離自己最近的敵人。
當然,對於這些人,他恨到了骨髓裡,每一槍,都打進對方的眼眶裡,打的血光迸濺,那些人連慘號的聲音都不能發出,就頹然到底。
這種手槍,剛剛穩定生產不久,而且只配給了少將以上的軍官,這些人根本就不清楚會有這樣威力的單兵武器。
雖然彈匣中只有五發子彈,但從雲換子彈的速度,竟然快到了無法想像,而顯然對方根本就被打蒙了,竟然在他換彈匣的時候,畏懼的退縮了。
「撤。」
從雲殺神一樣的眼神,徹底打碎了對方反抗的意識,一時間,這些人四散逃離,不過不得不說,這些人非常有計劃,即使是逃跑,也是分成了幾個方向。
不過從雲是絕對不會放走那個動手的人的,殺子之仇,他永生難忘。
當然,他也不可能給他一個痛快,解決了他的兩隻腿,掰開了他的下巴,一拳打碎了他口中的牙齒,從雲將他捆了起來。
一時間,風聲鶴唳,四周死一般的寂靜。
踩著已經昏迷的人,從雲看著自己兒子的屍體,他並沒有怎麼痛苦,畢竟是隔開了大動脈,這也許是最快的死法了,不過卻也是最痛苦的。
「撲通——」
抱起兒子的屍體,從雲跪在土中,他的雙手在顫抖,他甚至感覺,他的眼球都在顫抖。
不能哭,他發過誓,以後都不會有眼淚。
心裡想著,從雲卻終究沒有能忍住,淚水一滴滴的滴在血水中,混在一起,緩緩的滲進大地。
這是一位將軍的悲哀。
他的手下,掌控了大唐所有的海軍陸戰隊,他有無上的權力,可是如今,他甚至不能夠保護自己的兒子。
天空依然明媚,可四周的鳥雀卻都了無聲息,似乎它們都知道,不久之後,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原來陽光,竟然這樣刺眼。
李治仰望著天空,他的眼睛,實際上已經白茫茫一片了,可是他還在堅持。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皇帝如今有多麼的激動,因為皇上的嘴唇,狠狠的顫動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壓抑的氣氛令人如同缺氧一般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可這種窒息感,卻比不上另外一種心情。
是憤怒嗎,有些人是。可更多的人,是恐怖。
就在幾個小時之前,揚州城內,發生了震驚朝廷的大事,這種事情的震撼程度,讓所有人都感覺到,天,恐怕是要變了。
「皇上——」
說話的是個女人,這不是大殿之內,露天之中,有個女人說話,本也不足為奇,但這個女人,卻站在文武大臣們中間,但沒有人會感覺到,她說話有什麼不對。
事實上,行宮之外,有更多的女人,正在聚集。
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變動。
這個令人心碎的聲音讓李治回到了現實,他現在感到痛苦萬分,因為他不得不面對自己的屬下,面對自己屬下的妻子兒女,即便他現在也無所適從。
「你們——你們——」
李治哆嗦著,說不出完整的話,他不知道,到底應該說些什麼。
不但是他,所有人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似乎一時之間,所有的話,都不能表達他們心中紛繁複雜的情感。
從雲也站在朝班的前列,他緩緩走到中央,將柳柔兒拉了回去。
「皇上,已經將揚州城戒嚴,實行軍事管制,駐紮在城外的御林軍,已經接管了城防。此次事件中,死者十三人,傷者二十三人,生死未知者五人,均是三品以上官員及其家眷,有俘虜一名,目前正在審訊中,唐風正負責審訊,初步認定為忍者所為。」
從雲顯得異常的冷靜,他的語音依然如往常一樣冰冷,只不過看著他憔悴的眼神,任何人都清楚,他這一天,已經承受了太大的打擊。
而承受打擊的,又何止他一個呢。
七月十三,剛剛過了七巧節,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如今卻成了李治永遠的痛。
就在這一天,大唐的三品以上的官員集體遭到了劫持或者刺殺,在從雲報告的數字中,有三名文官死於非命,而另外的,都是家屬。
這是大唐建國以來最為嚴重的一場刺殺,這件事情的影響,遠遠打過了皇帝被刺殺,這場行動,讓大唐一時之間,損失慘重。
而其中更有五人被劫持,這五人,有一個人還是參謀部的成員,王放。
「朕需要時間,請你們給我時間。」
李治猛然站了起來,大吼了一聲。
所有人都沒有出聲,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
發洩,也要在過了這段時間之後,在發洩。
在這件事情的處理上,李治根本就不能夠決定什麼,他如今的頭腦,已經完全亂了,別說是條理分明,就算是清醒的看待這件事情,都不太可能。
所有這些事情,都是由唐風一手辦理的,李治只是蓋上玉璽罷了。
「皇上,這次的事情,對朝廷的影響非常大,我想皇上還是連夜召集大臣們,商討復仇的對策,不用商量出什麼,但還是要給大臣們一個明確的態度,尤其是——」
唐風頓了一頓,加重了語氣說道:「尤其是從雲,皇上,你知道的。」
李治麻木的點了點頭。
歎了一口氣,唐風哪裡不知道皇上現在的情況,但皇上需要清醒,楊貴妃這個時候應該能完成這樣的任務,關鍵是她現在,也在忙著別的事情,這次若不是貴妃娘娘身手了得,皇子公主,也要遭難。
想到這,唐風輕輕的說:「皇上,你知道嗎,這個時候我在想,我是多麼的幸運,我在慶幸,慶幸自己的兒子沒有事。」
李治茫然的眼神中突然有些憤怒,他怒火中燒的看著唐風。
唐風毫不介意的聳了聳肩,一字一頓的說:「皇上,你別忘了,我是唐風,你曾經說過,我有了家眷,就應該有些感情了,那麼我告訴你,現在我就很慶幸,而皇上你呢,難道你不應該慶幸嗎,五皇子和公主都無恙,你不應該慶幸嗎?」
「人都是自私的,皇上,這是你說的。」
拋下這一句話,唐風終究離開了,他明白,能不能醒過來,還是要靠皇上自己。
夜風無力的哭號著,在揚州城裡,到處瀰漫著一股悲傷的氣息,就連本來營業的各種營生,都關門了,揚州城,從來就沒有像今天這樣沉寂,這樣黑暗。
行宮也許是揚州城唯一一處燈火通明的地點,可這地方,卻更加的寒冷,所有在這裡的人,都禁不住要打起寒戰。
就像從雲一樣,很多人都沒有離開,他們一直在等,等皇上給他們一個說法。
走到從雲的身邊,沈從欲言又止,只能輕輕的拍了拍從雲的肩膀,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是在生死之間歷練出來的,有時候不需要語言,只是一個動作,就能讓對方瞭解。
從雲一直這樣僵直的站著,他的腦海裡,永遠都忘不了今天那淒慘的一幕,那血,那刀,那仇恨。
柳柔兒癱坐在一旁,沒有人會嘲笑她,這是一個讓人心酸的母親,就在這幾個小時中,她醒著的時候,一直在無聲的抽泣,直到昏過去,然後醒過來在哭,在昏過去。
沒有人來安慰她,因為大家都知道,到底該用怎麼樣的方式來安慰亡者的靈魂,來安慰或者卻悲痛欲絕的人。
宮女們開始掌燈了,一盞盞的孔明燈,照亮了四周。所有人都精神一振,皇上要來了嗎?
「從雲,你瞭解皇上,不是嗎?」
從雲聽到了沈從最後一句話,他也明白沈從話裡的意思,實際上,他不是一個衝動的人,即便是現在,他依然還能夠保持著冷靜的頭腦,不過他也明白另外一件事情,這一輩子,終於有了目標,有了皇上給的目標之外的目標,儘管,他是一種滲在骨子裡的仇恨。
這種仇恨,不是對幾個人,而是對一個民族,他的級別,雖然不能夠隨意翻閱藏中的一切,但對忍者,卻已經從唐風那裡,知道了最為詳盡的資料。
他的心裡,從來都沒有承載過如此強烈的情感,而這種情感,就是人類最為激烈的一種感情,一種刻在生命烙印上的,恨!
所有人都看到了走出來的永徽皇帝,可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喊萬歲,只是都非常默契的跪了下去。
這是一種沉悶的讓人發慌的氣氛。
「我,沒有資格做這個皇帝。」
驚人的話從李治的口中說出,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忘記了悲傷,呆呆的看著沉重的永徽皇帝。
「我甚至保護不了我的臣民,我愧對太宗皇帝的囑托,愧對你們。」
李治跪下了!
皇上跪下了!
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永徽皇帝跪下了!
沒有人動,沒有人驚訝,只是所有人,一時之間,都能感覺到了一種無言的悲哀,悲哀中,卻還夾雜著欣喜。
所有的人,都跪著,但所有的人,都挺著胸,抬著頭。
「都是我的錯,給你們帶來了毀滅的災難,都是我的錯,我太仁慈,讓我的敵人,以為我很軟弱,讓我大唐的敵人,以為我大唐,很好欺負。」
李治的聲音低沉,可這聲音,卻如同心中的晨鼓,一聲聲的,敲在每個人的心裡,振聾發聵。
「每個人都會死,我也會死,可我是皇帝,朕是大唐天子,朕絕對不能允許,有異族,如此肆無忌憚的傷害我的臣民,傷害我的百姓,絕對不會允許,絕對。」
「只有死亡,才能夠讓逝者的靈魂安息。」
一個聲音突然從殿外傳來,隨著聲音,閃進來一個碩大的身影。
這是不知道何時來到揚州的玄奘,他一身血紅的袈裟,神色莊重的說著讓佛祖都皺眉的殺氣騰騰的話。
很多人都不認識他,可他也不需要很多人認識。
走到眾人中,他也緩緩的跪下,只不過,他跪的方向,是李治的方向。
「已經審訊完畢,調查清楚,這次刺殺事件,有東瀛、玄矣等十六國參加,共計出動了三百六十四名刺客,刺殺的手段,也多有不多,而且成員多為忍者,目的可能是要撼動我大唐的上層,俘虜高級官員,以獲得大唐的軍事情報,這也許與大唐最近的軍事變動有關,因為我大唐對於情報的保密性做的太好,以至於讓他們惶恐而出此策略。」
玄奘說的不徐不緩,但卻聲音確鑿,擲地有聲。
李治的臉上突然有些紅潤起來,那是氣憤,那是惱怒。
他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君主,在死亡面前,他依然失去了理智。
「看來已經沒有必要執行海盜計劃了,大唐如今不在需要海盜計劃。」
沈從冷冷的說。
沒有人反對,因為大多數人,都不清楚這個海盜計劃的原因,但知道的人,也都明白沈從的意思。
大唐如今需要的,是正面的戰爭,是鐵血的戰爭,是侵略的戰爭,所有的策略,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都顯得稚嫩而又可笑。
這次刺殺事件,也許不會影響大唐的百姓的生活,最多能成為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但對於大唐朝廷內部的影響,卻是巨大的,而消弭這種影響,唯一的辦法,就是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所有的人都在沉默。
「亡者已逝,請皇上帶領我們,為他們討回公道吧。」
從雲突然說道。
李治重重的點了點頭,緩緩的站起身,走回了龍椅。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沉悶卻雄渾,這種由胸中吐出來的聲音,讓大地都在顫抖。
「駱賓王,將這次的損失詳細道來。」
駱賓王神色凝重的出班,看了周圍的人一眼,拿出折子,緩緩的讀道:「七月十三,一共有十三人死亡,二十三人受傷,五人失蹤。其中,秘書少監張哲、門書省侍郎劉毅、員外郎方想之死亡,其餘為家眷;傷者三品以上有二人,工部尚書閆立德受傷嚴重,至今仍然未脫離危險,令司天監李淳風傷手臂,無大礙;失蹤五人中,有參謀部王放、,秘書監孫得益、崔立、門下省趙些,周延。」
說完,駱賓王將長長的名單呈上。
李治知道這名單的份量到底有多重,這都是血的數字。
看了一遍,李治點了點頭,平復下自己激盪的心情,又道:「薛凌,你來說。」
薛凌出班行禮,莊重道:「經過前後三次的搜查,共計有近千人被抓,其中反抗死亡者八百餘,預計有數十人逃逸,審訊工作正在進行,初步確定,結果已經呈上。」
李治點了點頭,掃了一眼下方站立的臣子,沉聲說:「現在該你們說了,你們說說,如今該怎麼辦?」
江夏王李道宗走了出來,他的神色有些憔悴,因為他剛剛從蘇州趕回來,這件事情牽連甚廣,他根本就不能歇息,就來到了大殿。
「皇上,老臣認為,這是對我大唐的挑釁,我們應該立刻予以還擊。」
李道宗並沒有經歷之前的那場被成為跪下的聚會,所以說話的時候,竟然沒有注意到這裡的氣氛,雖然說的話,並沒有任何錯誤,但聽在所有人的耳中,都那麼刺耳,每個人都對這樣冠冕堂皇的話,厭惡不已,就連李治,都皺著眉頭。
不過這也說明,這個時候,所有人都不敢妄言,畢竟這話說出口,就不好收回來了。
「一句,立即開戰是不可能的,戰陣的策略,也要等著參謀部定下才能執行,朕現在讓你們說的,是這場戰爭的程度。」
「打仗就會死人,臣認為不必因為這件事情,而讓大唐變成血淋淋的國家。」
駱賓王一板一眼的說,完全不顧別人的感受。
「但是現在還沒有開戰,開戰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可如今還是和平時期,況且前斷時間,他們還在向大唐表示友好,派遣了使者,這怎麼說?」
這話到是道出了所有人的心聲,每個人都認為,這是一件嚴重損害了大唐國威的事件,這樣的血的教訓,絕對要用血來償還。
「大唐是禮儀之邦,不能像蠻夷一樣,我們要有我們的氣度才是。」
李元慶這一句話,說的雍容大度,卻那麼的刺耳。
李治冷哼了一聲,對李元慶很是不滿,他知道李元慶的私心,這個時候,明顯不應該有私心才是。可畢竟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不可否認,在這樣的血腥時間下,幸災樂禍的,大有人在。
高高在上的李治,冷眼的看著下面的臣子們激烈的討論著,而和李治一樣沉默的,還有那些如同從雲一樣悲傷的人。
禮儀之邦,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詞彙!
若是以前,李治還以為,這個詞是多麼的重要,可做了這麼多年皇帝,李治早已經明白,所謂的禮儀,根本就不曾存在過。
人類,本來就是在戰爭中進化的種族,華夏民族,也從來都沒有說過自己不需要戰爭,從春秋戰國,一直打到現在,在赤裸裸的戰爭史中,李治找不出任何關於禮儀的字眼,禮儀,只是大國向小國炫耀施恩的手段而已。
而顯然,這個詞,讓別人以為大唐軟弱。
李治有些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人,竟然敢在這個時候動手,這不太符合情理,難道說就像玄奘說的,他們對情報的需求,已經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嗎?
畢竟大唐雖然已經開始了軍事調動,但卻沒有明顯的證據表明大唐會對哪個國家開戰,而如今,大唐顯然已經沒有了選擇。
用情報的代價,將自己的國家拉入戰火,難道說,這些做君主的,發瘋了不成?
「我們以禮相待的,永遠是懂得禮儀的人,而不是禽獸。」
沈從突然大喝道。
沈從的地位非同一般,他這麼一說,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將頭轉向了永徽皇帝。
在這個時候,李治還能怎樣,他只能點了點頭,重重的說:「說的對,對禽獸,不需要禮儀。」
這樣的話,無疑表明了皇上現在的立場,一時之間,所有見風使舵的人,都開始轉向,只有幾個堅持己見的大臣,還在面紅耳赤的呵斥著激動的人群們。
李治有些擔憂的看著從雲,他不明白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一直以來,從雲都是他手下得力的幹將,而他也很瞭解從雲,可如今,他真的看不明白這個人了,他悲傷嗎,好像有點,他想報仇嗎,卻怎麼都看不出來。
在大殿的西側,掛著一張龐大的亞洲地圖,而從雲這個時候,就緊緊的盯著那張地圖,李治雖然看不清楚,但也能想像,他在看什麼。
從雲是海軍陸戰隊的總將,可以說,是登陸部隊的將軍,而他的職責,就是登陸作戰。
李治現在開始考慮,是不是要換下他,或者給他增加點什麼限制才好,因為他有些不安,不能把握戰前的將軍的心理,讓他有一種不能腳踏實地的感覺,他不敢肯定,從雲到了那裡,會不會發瘋而失去理智。
報仇有很多種,而李治不想讓從雲選擇最笨的一種,畢竟對於殺戮,他瞭解的更多。有很多種辦法,都能讓自己的敵人消失,而不同的方法,帶來的損失卻有太大的差別。
朝堂上的爭論依然形形色色,只是這樣的情景,卻讓真正傷心的人,感到憤懣。這是李治的無奈,也是人類的無奈,就連這樣純潔的時代,都不可避免的有勾心鬥角,或者說,只要有人類的地方,就會有自私,有貪婪,有仇視。
然而無論如何,這是一場無法避免的殺戮。
李治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