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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海上霸主 二五九、初現端倪 文 / 祈水

    二五九、初現端倪

    走在城牆之上,唐風只感覺自己的心情就像這漫天的風沙一樣糟糕。茫茫長安,似乎成了沙漠戈壁,雖然遠遠看去,未嘗沒有一種磅礡之氣,但卻讓人感到了無比的壓抑。

    「站住。」

    玄武門前,兩個守門的士兵將手中的長槍橫了個十字,戒備的看著唐風。

    唐風不由得苦笑,自己看起來有這麼危險嘛,如今一身的素衣,全身沒有任何的武器,走路也力求輕鬆些,怎麼還惹得這些兵如臨大敵一般。

    「咦,是唐老弟啊,來呀,放行。」

    薛凌突然從門房裡伸出頭來,看到是唐風,微微驚詫了一下,隨手打發了小兵,將唐風讓了進來。

    「今天怎麼有空到這兒來了?」

    唐風自己拿起一個茶碗,自顧自的倒了杯茶,問道。

    兩個人雖然年齡上有些差異,但實際上卻有著相當不錯的交情,畢竟都是皇帝身邊的人,而且身份相當,別看薛凌一直都只是個御林軍統領,但也證明了他不可動搖的地位,而唐風嘛,也算得上是皇帝身邊紅透一時的人物。

    不過若是紅在暗處,尚可保的安寧,如今紅在明處,卻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唐風問完,想到這裡,不禁長歎了一聲。

    薛凌年紀不小了,行動之間,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戾氣,說話的溫和了許多。

    「今天長安的天氣很糟糕,風沙太大,楊娘娘來了,我就隨著來看看,玄武門這地兒,實在是太敏感了,大意不得,怎麼,今天你來幹什麼?」

    薛凌的眼神裡透著睿智的光芒,似乎能猜透唐風現在忐忑的心情一般。

    唐風眉頭一簇,欲言又止,又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來迎接一位故人。」

    唐風自忖薛凌不會知道昨天在大明宮地下基地發生的事情,但如今薛凌的神情,卻讓他明白,看來,狄仁傑說的沒錯,朝中上下,都對他眼紅了,而這種嫉妒,已經開始演變了。

    昨天的情況實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狄仁傑就如同一塊磨出了稜角的石頭,硬是將他們君臣之間的這層窗戶紙捅破了開來。而昨天皇上只是說了幾句很平常的話,也讓唐風不安起來。

    照理說,唐風是瞭解皇上的,他應該知道皇上的心思,但這個時候,他卻開始不自信起來,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一直以來認為的皇帝的形象,是不是錯的。而一直以來,皇帝給自己看的,都只是一個面孔而已。

    今日清晨,皇上傳來口諭,吳王回京,讓他前來迎接。

    一個人,如果不自信,如果有了猜疑之心,就會對每一件看似很平常的事情,產生不一樣的想法,就這點來看,狄仁傑做的,也並非就是好事,如今唐風沒思索起皇上給的任務來,都會帶著些懷疑的色彩,雖然他明知這是不對的,可這已經不可避免。

    人,不一定就能控制自己的思想的,越是聰明的人,就越不能,而很悲哀的是,在皇帝身邊的,基本上都是聰明人。

    「是李恪吧,皇上讓你來的?」

    薛凌好像看透了一切,哈哈大笑,伸手接過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抬手,對唐風示意道:「來,這是十里春,對寧靜心神比較有幫助,相信對你有用。」

    唐風愕然楞了一下,才抿了口茶,笑道:「我什麼時候用這些東西了。」

    「不對吧。」薛凌搖了搖頭,「我看你現在就需要這些個東西了,看你的臉色,就知道你心裡想的太多了,聽我一句勸,別想那麼多。」

    「你看看我,老了,才知道養生之道,卻終究是晚了,你還不算晚,少想些,就能活的自在些。」

    薛凌扯著自己的白頭髮,說道。

    唐風點了點頭,略略有些羨慕的說:「那是,我倒是想活的自在些,可惜還是沒有老哥你自在啊,這御林軍,雖然看起來很重要,但實際上戰事根本就沒有御林軍的事兒,這還真是一個安穩的金飯碗。」

    薛凌哈哈大笑,笑了半晌,似乎想起了什麼,略略有些惋惜的說:「看你這樣,還羨慕起我來了,你難道不知道,你手中的飯碗,可比我的重多了,朝內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呢。不過要我說,皇上輕易,是不會動你的,你好好想想吧,這些年,皇上的為人,你還看不透嗎,別聽信那些流言蜚語的。這會讓皇上看輕了你的。」

    「流言蜚語?」唐風一愣,手中的茶杯,啪的一聲,碎了。

    薛凌咦了一聲,有些心痛的看了看散落一地的碎片,這可是前朝的東西,珍貴的很。

    「怎麼,你難道不是因為這些天傳的東西而心煩嗎?」

    唐風把眼睛瞪成了統領,大聲道:「什麼,外面傳什麼了,我怎麼不清楚。」

    「你——」薛凌氣的說不出話來,指著唐風愣了半晌,才想起了手中的茶水,喝了一口,大大的喘了口粗氣,才說道:「外面傳言你與皇帝不和,已經到了勢如水火的地步了。」

    在薛凌的預料中,唐風既然不清楚這些,必定會大吃一驚,沒想到,唐風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是臉上帶著些異色。

    不過薛凌敏銳的感覺到,現在的唐風,好像不但不是心煩,反而隱隱有些高興了,這是怎麼回事兒?

    正這時,門外突然走進傳令兵,對薛凌一鞠躬,說道:「大人,娘娘說,讓裡面的人去見她。」

    薛凌一揮手,讓他出去,自己將身子往背椅上一靠,也不說話,但那表情,看起來怎麼都像是幸災樂禍。

    唐風撇了撇嘴,薛凌的想法他又怎麼不清楚,只不過這回薛凌可是猜錯了,自己才不會對這位娘娘感冒呢。

    朝中上下,對這個備受尊寵的楊貴妃,可以說褒貶不一,但很一致的是,大家都認為這個楊貴妃是個絕對危險的角色,這不但是因為她所受到的寵溺,也因為她本身的特殊身份。所以很多人,一輩子都不願意見見這個曾經的大唐第一美人。

    唐風卻是個例外,一來他與楊雁也曾經見過多次,所謂一次生兩次熟,見的多了,也就沒有什麼感覺了,在者說,楊雁與他有著一種共同的特性,那就是江湖。

    江湖對於唐風,並不是一個陌生的詞,對於早年的唐風,一直在江湖上打拼,為太宗皇帝在江湖上奠定地位。

    江湖,在大唐是不明顯但不可或缺的,有很多人都不明白江湖的意思。江湖,實際上並不僅僅是打打殺殺那麼簡單。而大唐的土地上,存在著這樣一個特殊的社會,這個組織的能量不大,並不能左右社會的進程,但卻有著很大的影響。

    就像唐風一樣,很多人,都或多或少的接觸過江湖,而唐風作為這裡的頂尖人物,更能理解這樣的世界,楊雁其實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她有自己的原則,只要不觸犯她的原則,那麼楊雁,根本就不是什麼高高在上的楊貴妃,而只是一個江湖上普通的女子罷了。

    高聳的城樓上,迎風站著一個窈窕的人影,這樣的情景,想來這些御林軍都已經熟悉了,所有人都不再好奇,甚至他們都清楚上面的是什麼人。

    永徽朝有很多不同於別朝的地方,其中後宮就是其中之一。首先,永徽朝沒有設皇太后,這不但是因為沒有合適的人選了,也因為李治並不想上面有人管著自己。按理說,如果這樣的話,後宮大權,就完完全全的落在了皇后的手中,可實際上,並非如此。

    皇后是一國之母,統領後宮,這是每一朝都會執行的規矩,如果是特別看重這些的朝代,皇后的威儀,即使是太后,也要避其鋒芒,當然,這樣的情況,大多是一個憂國憂民的皇后,碰上一個不喜歡權勢的太后,譬如當年的長孫皇后。或者說漢武帝時的魏皇后。

    而放在永徽朝,就有些奇特了,李治登基沒有幾年,就廢掉了原配的王皇后,而冊封了後來進攻的西越皇后統領後宮。而在剛開始,皇帝也不遺餘力的幫著西越攬權,最終將後宮的大權全部攬到了皇后的手中,可以說,有一段時間,皇后的權勢是非常大了。

    可湊巧的是,當時的西越,並不怎麼喜歡權勢,當這個皇后,更多的是李治的意思。而作為當時李治最為重要的女人,西越的表現雖然可圈可點,但有一點讓所有人都承認的就是,她確實沒有表現出對權力的熱衷。

    而在之後,形勢就變化了許多,首先就是西越的失寵,當然,說失寵也許並不對,李治對自己的女人,從來都沒有失寵一說,但有所偏好,卻是不爭的事實,親征以後,楊雁進宮,被李治輕描淡寫的就冊封為貴妃娘娘。這個貴妃,本來並沒有引起大唐百姓的注意,因為這冊封,說起來也好像只是一個形勢,也不怎麼隆重。因為這朝的後宮,比起前朝,實在是少了許多,這也是因為李治受不了禮部那些人的牢騷,就將自己的女人該冊封的都一起冊封了。

    在當時看來,貴妃的含金量遠遠比不上後宮之母的皇后。皇后的威儀,是每一朝的帝王都要保障的。

    但楊雁被冊封為貴妃之後,卻並沒有去向皇后娘娘請安。

    這當然是內幕消息,很多人都不清楚,但清楚的人也有,薛凌與唐風,當然知道這其中詳情。

    皇后也曾經向皇上抱怨過此事,結果就是楊雁得知此事之後,乾脆搬到蘭林宮去住,而且將附近一眾土地,都劃成了禁區,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輕易進去,何況是皇后,在李治的默許下,這樣的行為,皇后娘娘,也氣不得惱不得。

    隨著時間的推移,皇后的威嚴越來越少,雖然明面上皇后的權力並沒有受到遏制,因為楊雁從來都不理會後宮的任何事情,也從來都不爭什麼,但因為有了楊雁的存在,這一切,都好像是一個笑話。

    皇宮統御六宮,卻對楊雁無可奈何,這在旁人看來,自然能說出千百種流言,偏偏皇上對這個楊貴妃的寵愛,並沒有隨著時間而減少幾分,反而隨著楊貴妃一子一女的降世,而變的更加溺愛。

    這些唐風都清楚的很,他更知道,別看如今這個貴妃總是深入簡出,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但她的手段,卻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的,就憑她在皇帝耳邊的一句話,唐風就有可能從天堂落到地獄。

    面對著楊雁,唐風或多或少的,都會有一絲較勁的意思。他也不走台階,直接利用門樓的高低落差跳了上去。

    雖然是風沙漫天,但楊雁依然是絲綢綵帶恢恢滿撒,面上波瀾不驚。看唐風跳上來,點了點頭,「不錯,你還是這樣,從來都會將我當成對手,這樣不錯,就憑著這點,外界的傳言,都是子虛烏有。」

    楊雁的不苟言笑,唐風並不介意,他與楊雁可以說是非常熟了,自然知道她很少在旁人面前露出笑容,能看到楊雁笑的時候不多,皇上在的時候,子女在的時候,別的時候,就很少了。

    楊雁的話讓唐風的心情放鬆了不少,在他的眼中,楊雁能代表李治,所以她的意思,也就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昨天的默不做聲,如今看來,也只是心煩不想說話罷了,唐風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笨,怎麼當時頭腦一熱,就不會說話了呢。

    如今想來,也許當時是因為狄仁傑語出驚人,自己受了比較大的震動,所以才會如此愚蠢吧。

    「你看那兒。」

    楊雁伸出手指,指向身子稍下的地方,那裡是一處牌樓,樓面上刻著二十八個碗大的字。這字的劃痕相當的重,看起來是硬刻上去的。

    「澤國江山入戰圖,

    生民何計樂樵蘇。

    憑君莫話封侯事,

    一將功成萬骨枯。」

    唐風念了一遍,神色凝重,這詩寫的雖好,但意境上實在與如今的永徽盛世有所衝突,而刻的地方,竟然是玄武門的門樓一側,這簡直是有些大逆不道了。

    「怎麼,有什麼想法嗎,告訴你,這詩是今天晨時突然出現在這裡的。」

    楊雁的臉上,露出的玩味的笑容,似乎想看看,這個曾近的十一樓的樓主,如今還剩下幾分風采一般。

    唐風眉頭緊鎖,一臉的憂色,這首詩如今出現在這裡,實在是對皇上的大不敬。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真是好句,不過唐風,我告訴你,這是我刻上去的。」

    楊雁的一句話,讓唐風勃然變色。

    但隨即他又有些疑惑,這簡直是不合情理,在這樣的地方,刻這樣的詩句,不外乎是諷刺如今永徽皇帝窮兵黷武,好大喜功,不在乎百姓的死活,輕佻戰端。可楊雁為什麼會這麼做,在唐風看來,楊雁從來都不會理會政事,這樣做的唯一目的,就是因為有人吩咐。

    不需在想,唐風的腦海中,已經很自然的躍出一個身影來,原來是他,這就對了,可這又不對了,在這樣的地方刻這樣的詩,是什麼意思?

    任唐風是聰明絕頂,可也被這稀奇古怪的事情搞昏了頭了。

    風漸漸大了,風沙卻不見減弱,反而又加強的趨勢,呼呼的風響,是如斯悲涼,將那二十八個大字,吹的絲絲作響,那聲音,就好像是萬千的鬼魂的哭號不已。

    「最近長安城中看似平靜,實際上已經有些紊亂了,當然,這都是皇上說的,如今長安城內是殺機四伏,流言四起,雖然不至於人心惶惶,但依然不復往常的平靜,唐風,這你都不知道嗎?」

    唐風確實不知道,他也是隨著李治回到長安的,長安的事物,在這之前,大多是大理寺卿唐林,在加上薛凌負責,回來之後,他因為忙於這次潛龍號的出海,所以也沒有總結這階段長安城的變化,剛剛聽薛凌說流言四起,他還有些疑惑,如今經楊雁的口中在此說出,他已然想出了點眉目。

    「莫不是敵人的計策,到處散播流言,以挑撥朝廷上的安寧,讓我大唐起了內亂?」唐風疑道。

    楊雁點頭道:「當然,最不濟也能延緩大唐出兵,所以皇上才乾脆讓我刻下這首詩,這道理我也不太明白,皇上只說,如今百姓的反應,會對大唐以後的出兵有礙,必須用猛藥震之,流言四起,百姓們四處說說,也許只是茶餘反口的笑談,可是。」楊雁一指那句詩,冷冷的喝道:「若是如今在說,那就是涉嫌謀逆了。」

    風沙更甚,唐風心中發涼,雖然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個女子,可這女子所有的氣魄,實在是常人所不及,甚至他都懷疑,即使是滿身殺氣的殺神,站在這位娘娘的面前,也會顫抖。

    這並非是因為權力的本身所帶來壓力,而是氣勢上的壓迫感,在這樣的天氣下,在唐風的感覺中,楊雁似乎與天地一同站在了一起,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有無上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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