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海上霸主 二六七、櫻花血雨 文 / 祈水
二六七、櫻花血雨
這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對於魚芝來說,這裡雖然是她的故鄉,可她卻對這裡一點也熱愛不起來,不為別的,就只為,這裡有一個變態的山本十六。
任凌迴光返照,已經是垂死之人,但這點山本並不清楚,所以他看見任凌如此精神百倍,還非常高興,大大的獎賞了魚芝一番,卻不知魚芝心中,已經有了打算,雖然她對山本的懼怕,並非一朝一夕,但她知道,這是她唯一的一個機會,任凌,是她這一輩子見過最硬氣,也最有人情味的人,不在乎她的身份,竟然將很多機密的事情都告訴了她。對於這點信任,魚芝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辜負的,就算她不走,她也不會說出去。
這幾天的天氣突然變的很壞,魚芝天真的想,是不是老天爺知道了一個好人,終於要離開這個塵世了呢,就連老天都有情,可這裡呢?
這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地方。
站在山本的身後,看著山本變態式的笑聲。魚芝突然感到說不出的厭惡。這是本來不可能有的感覺。是的,以往的時候,魚芝多出來的,也僅僅只有恐懼罷了,她從來都不敢有厭惡的思想,因為這意味著錯誤,意味這變態的懲罰。
而山本對女人的懲罰,與男人,是有很大區別的,但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是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山本很興奮的看著任凌,對於任凌鄙視的目光,他說不出的喜歡,他知道如今對方的精神很好,但他還不準備如今就動手,畢竟對方的精神雖好,但身體絕對是受不了的。
任凌的精神現在好得不得了,看著山本身後的魚芝,他的內心深處,湧現出了自己妻子溫柔的背影,還有自己正在嬉笑的子女。
他知道,自己並非衝動,也不是單純的被魚芝的可憐所感動,對於任凌來說,來到這個島嶼最大的目的,就是要將情報送出去,這次來的人當中,只有任凌這一對的把握最大,但如今就連他們兩個都被抓了,那豈不是要全軍覆沒。
柳柔兒被抓,本來就是意料中事,當時的情況根本就容不得他多想。只能將計就計,將柳柔兒以不同的身份,投入了敵營,對於柳柔兒血瞳女的狀態,任凌是不信的,之前柳柔兒受到的打擊已經夠大了,大到以後都不會在有更多震驚的程度,所以所謂的血瞳女,更多的是她臨時的偽裝罷了。
對於柳柔兒這樣,任凌是非常理解的,畢竟柳柔兒比不得他們,沒有他們這樣堅定的心志。所以以血瞳之名,不言不笑,這樣最能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人總是能在不知不覺中透露出內心的真實想法,這種不經意間的流露,是非常難以控制的。但若是將自己所有的表情全部凍結了之後,就差不多了,畢竟從來不笑,就不會不經意間笑。
柳柔兒的心志,還是非常不錯的,只是對於如今的狀況,任凌非常清楚,柳柔兒根本就沒有能力逃脫。
告訴魚芝,並不是真心想讓魚芝逃離這個虎狼之窩,那只是非常小的方面,最大的目的,就是要給柳柔兒送去一個幫手。
對於這裡,兩個人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內應。而這個時候,魚芝已經漸漸的倒向了這邊。只要有魚芝,她逃脫的希望,就大多了。
當然,這其中,還有很多危險存在,雖然任凌相信自己識人的能力,相信魚芝是他想像中的那種人,但若是他看錯了,他們也就滿盤皆輸了。
對於他們的任務對大唐以後的影響,他們是不知道的。但是,任凌知道這次任務的重要性,他本身就是這個行業的頂尖高手,而這次任務的代價,居然是許諾以後給他自由。這絕對是最頂級的任務獎勵了。
要知道,向他們這行,最希望,也最不希望的,就是這種一次性的任務。一次性,就意味著只要順利的完成了這次任務,你就可以脫離組織,脫離這兒的浮浮沉沉,過上平靜的日子。可惜,這種任務,也是你這一輩子遇到的最難的一次,這次若是過不去,就會失敗,而這樣的任務,失敗的代價,就是死亡。
這是兩個極端,要麼活,要麼死。
所以說,有人希望遇見,有人不希望遇見。而大多數人,都不希望,因為做他們這行的,即使沒有這樣的任務,只要熬過了一段時間,還是能夠達成目的的。
干他們這行的人,最能知道普通人的生活,是多麼幸福的事兒啊!
任凌想著想著,突然黯淡了下來。
是啊,他該悲傷,因為他終於沒有過掉這個關卡,終於栽在了這裡,雖然如今他還沒有死,但如今身體的大部分器官,都要壞死了。這樣的身體狀況,是不能活了,即使如今逃到了大唐,也不過是苟延殘喘幾天罷了。他不希望自己以這樣的身體,去面對自己的妻女。
對於魚芝的醫術,他看在眼裡。這種醫術,絕對是非常頂尖的了,教魚芝的,絕對是這個行業裡的頂尖高手。
看著眼前的山本十六,任凌笑了,他不在害怕這個人,也不在厭惡,只是感覺到這個人有些可憐,不,也許是這個民族有些可憐,可憐到沒有資格讓自己鄙視。
看到任凌得意的笑,山本的瞳孔裡閃出了一絲惱怒。
不過他還是忍了下來,怒笑道:「你不用得意,哼,今天不給你上刑,等你身體好了,在來,我會讓你活活受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你將秘密說出來為之。不過我勸你還是不要說出來了,否則就沒有意思了。」
能求得片刻的寧靜,任凌是非常樂意的,可惜,這個時候,他沒有了享受寧靜的資格了,對於他定下的計劃,他不能捨棄,這是他的痛苦,卻也是柳柔兒唯一的機會。
而這關鍵,就是他任凌,能托住這山本十六多久。
瞬間想了想,任凌掙扎著大笑:「你這孫子,沒轍了吧。來呀,看你爺爺怎麼收拾你。」
之後,任凌絕對發揮了市井潑皮罵街的本事,將山本十六的祖孫三代,甚至是他們的民族,都罵了個遍,讓身後的魚芝,愣在那裡,不知所措。
任凌足足罵了五分鐘,才歇了口,在一看,山本十六站在那裡,面色陰沉。
任凌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自己的痛苦,也來了。
看了魚芝一眼,任凌終於將目光轉向了山本,死死的盯著他的野獸一樣的眼睛,不在說一句話。
魚芝的身子抖了一下,她明白,雖然任凌的眼神看似無情,但卻飽含了對自己的期望。那種無言的信任,讓她感到全身無力。
因為她要做的,就是反抗面前這個男人,反抗這個二十年來,一直在她的生命中充當著神的角色。
但是她不能回頭了,因為她無法在看任凌的淒慘。這種折磨,實在讓她瘋狂。
悄悄的走了出來,魚芝收拾了一下情緒,對外面守衛的士兵吩咐了,讓他們不要打擾了山本大人,言下之意,如今山本大人,正在興頭上,若是被驚擾了,那後果,相信是非常恐怖的。
當然,這也拜山本往日的嚴厲所致,幾個士兵一聽,都畢恭畢敬起來,以至於後面雖然聽到了非常奇怪的聲音,他們竟然都不敢向山本報告。
這當然也是魚芝始料未及,但對於她來說,山本的消失,反而是一件好事,否則對於山本抱有恐懼心理的她,在看到了山本之後,也許就沒有力氣在干了。
對於山本對籐田的討厭,幾乎所有人都清楚,所以當人看到魚芝向著籐田那僻靜的宅院走去的時候,都有些同情,他們都以為是山本逼迫的,畢竟這對於他們的頭的品行,大家都是非常熟悉的。
籐田的住所離山本的住宅群是非常遠的,這是一個非常孤僻的院子,外面沒有一個守門的士兵。這也正常,雖然討厭籐田,但山本對籐田的身手,是非常瞭解的,當下也就不在按照常規,派出衛兵了。
走進院子,魚芝突然感覺到有些不舒服,她雙手捧著一個玉盤,玉盤上,是一套玉質的酒壺酒杯,裡面隨著風,散發這濃郁的酒香。
無疑,這種香氣,驚動了籐田,吱嘎一聲,門,突然開了。
籐田兩眼冒著紅光,站在門前,看見魚芝,不禁哼了一聲,掃了一眼,似乎看不出什麼威脅,就甩甩手,讓她進來。
「大人吩咐我來伺候您。」
走進門,魚芝順勢跪下,將自己手中的玉質酒具,舉了起來。
籐田滿意的點了點頭,恩了一聲,接過酒壺,放在房間正中的主桌上。
「怎麼,你們大人最近很忙嗎,他可要注意啊,上面是要要人的,他若是弄死了,可是罪名不小。」
這若是山本聽見,必定大怒,因為山本怎麼說,也是在審訊任凌,不能算什麼錯,可籐田卻將另外一個人,私自的藏了起來。這絕對是更加悖逆的事兒。
當然,現在根本就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柳柔兒是奸細。而籐田更是不信,所以他才一意孤行的,將柳柔兒帶走。
房間內,沒有任何的擺設,魚芝看似隨意的掃了一眼,沒有發現柳柔兒,不僅微微有些失望。
不過她不敢顯現出來,低著頭,等著籐田說話。
籐田擺弄著那副酒具,瞇著眼睛,看著跪著的魚芝,心中也不知在盤算什麼。
呆了半晌,魚芝看籐田不動聲色,心中焦急,但她已經學會了隱藏自己的心情,這還要拜山本所賜。
還小的時候,山本總是能從她的臉上,看出她的心情變化,從而懲罰她,從此,魚芝就學會了遮掩自己心中的思想,如今籐田,在她臉上,自然是看不到的。
「大人,請喝酒吧。這是山本大人吩咐準備的。」
魚芝說完,半爬幾步,走到桌前,中規中矩的倒酒。
籐田的眼珠轉了兩轉,嘿嘿笑道:「山本還真會做人,美人,你是山本什麼人啊?」
魚芝訥訥道:「我是大人的侍女。」
籐田走近,用自己的手指挑釁似的挑起魚芝的下巴,嘖嘖稱讚了兩聲,一手抓起酒杯,遞到魚芝的面前,道:「好,美人,長的真不錯,山本真是有心,我也不能太粗俗了不是,來,這杯酒,是給你的。」
酒香四溢,魚芝卻有些猶豫。
當然,這種猶豫是在心裡。
她清楚的很,這酒裡,到底有什麼乾坤。
這酒,是非常不錯的,是從大唐帶過來的酒,血色年華。
血色年華,聽這名字,很幽美,也不錯,這酒也確實不錯,但這酒的原料,卻非五穀雜糧,而是生長在雲南的一種特殊的植物。這種酒的誘惑,讓人根本忍受不住,但卻不是那麼輕易喝的。
血色年華,是一種非常奇怪的酒,和普通的酒一樣,人喝了它,也會醉,而且會醉的很快,很重。但這種醉,是有代價的,這種如夢如幻的境界,讓人愛不釋手,可惜,在這之後,這個人的神智,就會別抹殺,成為一個只能憑著本能行動的動物。
魚芝的醫術非常高明,所以她更清楚,這種酒,無藥可解。說是酒,實際上,卻是最甜美的毒藥。
她思考的時間並不長,在這段短短的時間裡,她卻想到了太多,任凌,柳柔兒,她的師傅,山本,籐田,這些林林總總的人物,就如同皮影戲一樣,在她的腦中,一晃而過。
她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
拒絕,意味著讓籐田起疑,即便是籐田不會殺自己,山本也絕對不會放過自己,而如今,任凌正在用生命給她爭取時間,她不能輸。
想到這裡,魚芝堅定了自己的信念,接過酒杯,對著籐田嫣然一笑,仰脖一口喝盡了杯中的血色年華。
當然,她暗地裡咬破了藏在口中的一枚藥丸。
這是一次賭博,她終於還是賭了。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這點,直到如今,魚芝才明白。
在這之後,她會活的更好,思路更清晰,動作更敏捷,甚至力氣都會變大。因為她所咬破的,是一種以生命為代價迫發出潛能的死亡之藥。
她的時日無多,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魚芝就不會在後悔了,雖然這個選擇,將她的生命搭上了,這似乎得不償失,但她知道,這幾天跟任凌生活在一起的日子,足以抵過她的前半生。
籐田看魚芝毫不猶豫的乾了這杯,卻不敢大意,他只是在試探,這個女子顯然認為這酒沒有毒,不過也許她不清楚也說不定。
按理說明明知道有危險,籐田應該不會冒險才對,可這酒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籐田本來就是一個愛酒之人,就更能明白,這酒的珍貴。
若是讓他們那些酒徒知道這酒,怕就是毒藥,他們也不會有半點猶豫的吧。
籐田轉念想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假意的與魚芝說笑,可就是不喝桌上的酒。
魚芝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但時間已經不多,這時間,是任凌用生命換過來的,她甚至無法想像,為什麼任凌會選擇在他生命的最後,去承受那種即使到了地獄,也無法忘記的痛苦,而這種痛苦的代價,就是在他死後,根本就與他無關的。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可以看出,籐田已經快要忍不住了,幾次都要伸手去拿酒杯,而魚芝也喝了好幾杯,看著籐田冒火的眼神,魚芝不禁有些好笑。
這血色年華,還真是酒中極致啊。
恍惚間,魚芝似乎看到了自己美好的童年,自己的未來,那些小孩子,在自己的身邊蹦蹦跳跳,這是一副平凡的讓她幾乎淚流滿面的幻覺。
如果說,向山本那樣的人,還可以用死來救贖的話,籐田簡直是無藥可救。
死亡的價值,是很難衡量的,但不可否認,窩囊的死,卻是不需要衡量的,這種死,實在是不值得一提,因為他總是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近了,近了……
魚芝的心,禁不住狂跳起來,就算她知道,在這之後,她的每一分鐘的生命,都會顯得彌足珍貴,因為死亡倒計時,也終於來臨了,可是她還是希望這一刻快點到來,她已經忍不住要看看這些人的下場。
死,她也怕,可如果用她死的代價,來換取這些人的滅亡,魚芝甚至想說,讓死亡來的更猛烈些吧。
「美人,來,哈哈。」
籐田瘋狂著,血色年華的誘惑,不是一般人可以克制的,尤其是嗜酒如命的人,就更加不堪,僅僅堅持了幾分鐘,籐田就忍不住了,終於品嚐了這杯世界上最昂貴的苦酒。
美麗的幻覺,在齷齪的人的心裡,也變的骯髒,魚芝厭惡的看著籐田伸來的魔爪,用力一推,籐田滾向一旁,還兀自狂笑不停。
血色年華,讓他毫無反抗之力,任人宰割。
魚芝很想就這樣殺死他,可惜,她時間不多,實在不值得在這樣的人渣身上浪費,只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開始在院子裡搜索起來。
這間院子是以前山本的「行宮」和秘密監牢,地形魚芝可以說是記憶猶新,對於能夠藏人的地方,她也清楚的很。
很容易的,她就發現了被藏在房樑上的柳柔兒。
只不過這一幕,讓她震驚不已,不禁暗自咒罵。
很明顯,柳柔兒吃了不少苦,不過從表面上,是看不出來的,看來這個籐田,也並不是盡信這個柳柔兒的,手段到也用了不少,可惜跟山本那個變態久了,就連魚芝,也能輕易的看出,柳柔兒身上,至少受過了讓人聞風喪膽的針腐。
這種沒有傷痕,用來懲罰女子的刑法,實在讓魚芝刻骨銘心,她的身上,已經有了無數細小的看不出來的針眼,而那種痛苦,實在讓人痛不欲生。
可面前這個柳柔兒目光呆滯,明顯還是那個狀態,也就是說,她竟然忍住了。
對於她佩服之極的同時,魚芝不敢怠慢,將柳柔兒放了下來,伏在她的耳邊,輕聲的說了一句。
「飛鶴騰閒雲,任其凌天去。」
柳柔兒的瞳孔猛然間一縮,似乎清醒了過來。茫然的看向四周。
任凌對魚芝說的不盡不實,柳柔兒並不是依靠著自己的毅力挺過了這些關,雖然柳柔兒可以說是女子中少見的硬骨頭,但絕對挺不過這些刑罰的,她不像任凌,從小就生活在唐風組織中,她沒有那麼堅貞的信仰,所以柳柔兒只能自我催眠,也只有這樣,才能忘記自己,忘記一切。
而這句詩,就是喚醒柳柔兒的鑰匙。
「快走。」
魚芝哪裡顧得了這些,扶起柳柔兒,從院子後面繞了出去。
山本的行宮內,已經有些亂了,因為籐田已經衝了出去,見到女人就抓,狂笑著瘋狂的破壞。而因為山本正在審問任凌,根本就沒有出來,所以竟然沒有人敢反抗,大家都不清楚,如今籐田,已經是任人宰割的魚肉了,只能躲躲閃閃。而因為魚芝之前的話,竟然沒有人敢去告訴山本。
至於那個刑訊室,隔音效果實在是太好了,所以根本就不清楚外界發生的事情。山本還在進行著他自認為有趣的遊戲。
魚芝沒有莽撞的往外衝,這點她很清楚,在這之前,任凌曾經給了她幾種計策脫困,可如今一看,籐田已經給她們創造了機會,只要把握住這次機會,就可以衝出牢籠。
匆匆換了衣服,柳柔兒終於完全的清醒了過來,恢復了神智的她,並沒有問什麼,只是任憑魚芝吩咐著,對於這些簡單的話,她還是能夠聽懂的,而拜這次的自我催眠所賜,之前所受的痛苦,柳柔兒也並不清楚,只有偶爾渾身酸軟無力的後遺症,在告訴她,之前到底受了怎麼樣非人的折磨。
「快走吧,趁著機會出去。」
魚芝帶著柳柔兒,走進了山本的臥室,翻出來一大堆的亂七八糟的文件,用一個包裹包了,遞給了柳柔兒。
「這也許是你需要的東西,你出了鎮子之後,就趕緊往你回家的地方走吧,這兒有武器,可以用來防身,我會給你拖延時間的。」
柳柔兒並不清楚這個魚芝,到底是何許人也,也不清楚任凌曾經許諾讓柳柔兒帶魚芝去大唐,對於沒有這個累贅,她自然是求之不得,匆匆裝了這些文件,柳柔兒順著她的指點,從小路,走出了行宮。
這是一次亡命的奔逃,卻因為一個心中嚮往著美好的女人,而變的簡單起來。
魚芝看著柳柔兒遠去的背影,知道這一次機會,是她自己放棄了。
不放棄又能怎麼樣呢,去拖累柳柔兒嗎,若是沒有喝那杯血色年華,也許自己還有機會,可如今就算是能脫困,也活不到大唐了,何必呢,自己欠任凌的太多了,能用性命來還,也算是報應了。
然而面前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魚芝突然有些後悔,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傻,這個已經瀕臨死亡的男人,到底有什麼魅力,竟然讓自己甘願放棄了這麼多年都堅持過來的性命。
張了張口,她終於沒有叫出聲來,就這樣淒涼的。看著柳柔兒一閃而逝。
罷了,平生就按自己的意願活一會兒,總比在山本的手上,連死都不自由的好。
不能選擇生存的方式,至少還能選擇一個死法,這就是魚芝如今的想法。
生存是悲哀的,死亡,卻是悲壯的。一個字,是生命換來的差別。
咬咬牙,魚芝知道,自己沒有多少選擇了。
隨手推到燃著的蠟燭,火焰猛然升起,火紅的烈焰,瞬間覆蓋了床簾,幔布,這一切一切看似美麗的裝飾。
讓這些,都在烈火中,變成灰燼吧,這才是你們的真面目,魚芝詛咒著,看著那些驚慌的衝過來的侍衛,儼然一下,那一笑,如櫻花般璀璨生輝。
這個世界上,永遠都會有美麗的東西,即使是這樣骯髒的地方,也會有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也許,魚芝更喜歡櫻花,如烈火般燦爛的櫻花。
那個時候,烈火灼熱的感覺,似乎都變的疏遠了,魚芝知道,這是上天的恩賜,因為血色年華的藥力,終於來了,在死亡的時候,給她這一生中最美麗的幻覺,讓她死在自己編織的夢境中。
最後的烈焰中,魚芝恍惚間,看見了山本衝出來,那種怒氣沖沖的臉,可是,她在也不怕他了,因為她終於離開了這個骯髒的地方,她堅信,總有一天,能看到這個腐朽的地方,與這烈火中的飾物一樣,化成灰燼。
滴血玫瑰,烈焰櫻花,雙雙隕落。
跌跌撞撞的衝出了這個鎮子,柳柔兒不敢停留,一頭扎進了附近的濃密的山林中,向著記憶中的來路衝去,雖然路途遙遠,但她一定要活著回去,她懷中,不僅藏著捨命換來的情報,而且還有著任凌的期望,用生命帶來的期望。
她明白,任凌是回不來了,否則就不會是一個陌生的女人來救她,因為任凌若不是自認為不行,是絕對不會將這個秘密,告訴別人的,何況還是一個東瀛的女人。
這足以證明一切了。
事實已經不重要了,柳柔兒已經知道了結果,而這個結果,本來是她想極力避免的,可終於還是無法避免。既然已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柳柔兒唯有按著以前的計劃,捨棄所有人,自己走上了這條歸回之路。
若是回不去,那所有人的努力,終將化成泡影,這是對她最大的懲罰,這種懲罰,超過了死亡,甚至超過了自己的兒子死亡時的那種痛苦。
一路荊棘叢生,柳柔兒不敢走大路,只能憑著自己的感覺,走著直覺中的方向。現在她能相信的,只有自己的直覺。而若是這次錯了,也許,她不在有第二次機會。
爬上了一座高山,在樹叢的遮掩之下,柳柔兒回首望了望曾經自己呆過很長時間的鎮子,鎮子中一片慌亂,烈火藉著風勢,已經燒了開來,看來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有人來追她了,現在只能祈禱著,自己與潛艇越好的時間,還沒有到吧,否則也許就永遠回不了大唐的土地了,永遠也見不到從雲,永遠,永遠……
她不清楚日子,也不清楚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她只能最後望一眼,這個曾經承載了多少英雄事跡的土地,也許這片土地,是唯一一片,因為兩個人,兩朵花,而變的聖潔的土地。
終於,在第六天,她看到了潛龍號的身影,而她,也不可思議的奮起最後一絲精神,跳進海裡,抱著被油紙包住的情報,回到了潛龍號。
當她在此看到從雲的臉的時候,鋪天蓋地的疲勞,終於讓她在也無法支撐了,一個人的精神一旦鬆懈下來,就會讓她瞬間垮掉。
而實際上,潛龍號,提前一天,來到了這裡。
子籐立刻吩咐讓潛艇上的醫生,給柳柔兒檢查,也不管一旁憂心忡忡的從雲,抓過來情報,看了一遍,不禁笑了。
從雲並不清楚這些情報到底是什麼,這上面的文字,他根本就不認識。
「海軍實力分析,控防圖,分佈圖,好,如果這次做的利落,甚至他們都不清楚情報失竊的話,那這些的份量,可就重多了。」
子籐興奮的看了半晌,才抬頭對從雲說:「喂,你可是一將軍,怎麼還沒有我正常,怎麼,老婆回來了,心神不寧了?」
這幾天從雲和子籐沒事就拌嘴,沒辦法,這潛艇上沒有多少消遣作樂的工具,每個人都要找到合適自己的打發時間的方式,而從雲這幾天,就找到了這樣的方式,那就是和子籐吵架。
撇了撇嘴,從雲卻又忍不住看了柳柔兒一眼,才說道:「這上面的文字,我又不認識,我能說什麼,還有啊,現在還不快點回航,看來其他人是回不來了。」
子籐審視的看了從雲一眼,嘿嘿笑了。
「是不是看見你老婆回來了,而那些人,尤其是某一個情敵沒有回來,興奮了啊?」
從雲的臉突然沉了下來,轉頭看向了大副,喊道:「還看什麼,你們船長髮瘋,難道你也瘋了,還不立刻回航,她後面肯定有追兵。」
子籐對大副點了點頭,故意用很小,但基本上是個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怎麼樣,被我說中了吧,掩飾唉。」
強忍著自己沒有發火,從雲來到了柳柔兒的身邊,細心的檢查著她的臉孔。
很明顯,這張臉比幾天前更加的瘦削了,臉上已經出現了那種風霜侵蝕的痕跡,這是一張飽經了滄桑的臉,而從雲敢肯定的是,柳柔兒受了太多的苦,這點,從她時不時的全身痙攣,就可以看得出來,這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神經反射似的,本能的痙攣以躲避某些疼痛。這也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一個人,到底受了怎麼樣的苦,才能這樣啊!
「他媽的,你還是個男人不是,這是你的女人,以後若是在讓她受這樣的苦,我看你乾脆進宮當太監伺候皇上去吧。」
子籐看不下去了,在後面罵道。
雖然子籐並不清楚這件事情的前前後後,但從雲並不想否認,自己確實是個失敗的丈夫,任憑她這樣胡鬧,將自己的性命賠上。從雲明明知道柳柔兒這是在作踐自己,可是他不敢阻攔,就連對著她說話,她都不敢大聲,因為在他的心裡,兒子的死,總是與他脫不了關係的,以至於在柳柔兒執行任務離開的時候,他都沒有勇氣去見上她一面。
「不管怎麼說,這個階段的任務,終於完成了,從雲,什麼事情,都可以回去在解決,只要人回來了,你就還有一次機會,不是嗎,以後他媽的要像個男人,光會在沙場上橫衝直撞的,不是男人,牛也會。」
子籐喘著粗氣,從雲覺得,這個時候的他,就好像是一頭莽牛。
不過子籐很少這麼大聲的說話,他說的這幾句話,也確實振聾發聵,從雲也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實在是太無能了,自己還算得上什麼鐵血殺神呢。
潛艇內開始忙碌起來,終於要回航了,這也許是最幸福的一刻了,在海上漂泊了一個月有餘,這是潛龍號從來都沒有嘗試過的,如今這些船員,都感覺自己似乎成了魚人。如今終於能回家了,所有人都很幸福。
「都給我注意點,吵吵什麼,即便回去,也需要好幾天,都興奮個什麼勁。」
子籐很不滿的大吼了一聲,終於讓這些人安靜了下來,船長說的對,現在興奮,等一會兒上路了,還不是一樣嗎,還是等馬上到家的時候,在興奮才好。
「這次航海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這些船員,都算是精銳中的精銳了,還是有幾個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了,從雲,這次的報告,你要給我呈送上去,上面有我寫的遠航建議,從這些情報中,我已經能看出些端倪了。」
子籐面有又憂色的說。
從雲看了看那一摞情報,有些遺憾自己看不懂,不過子籐話裡的意思,他還是能聽明白的,終於要打仗了,而且看起來如果這份情報送到大陸,那戰爭,就離自己不遠了。
他也清楚,只要這次兩國的戰爭打響,那他,是不會閒著的,這是島嶼爭奪戰,海軍陸戰隊,必定是要率先用到的,而這支軍隊的將軍,就是自己,自己的話,是絕對說一不二的,臨戰前換將,是絕對不可能的。
從雲不怕打仗,可在這個時候,離開柳柔兒,他的內心裡,還是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