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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永遠的輝煌 二七六、頹廢 文 / 祈水

    二七六、頹廢

    時間:原計劃總攻開始後十九分鐘。

    地點:東瀛島嶼東海岸線。

    漫天的雨水阻擋了一切生物的可視距離,在這樣的情況下,遠征艦隊不得不依靠著深潛在海底的潛艇定位並整隊,對於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讓大唐的海軍奇襲,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在這樣的環境下,對方竟然沒有察覺,整個東海岸,都已經在敵人的槍炮之下。

    推延了總攻時間的沈從,如今正站在追浪號上,他的目光,自然是無法穿透面前這一道不知道有多寬廣的雨幕,但是他還是能知道,如今,已經是時候了。

    「真的停不了嗎?」

    就在十分鐘前,洛林已經登上了追浪號,而如今,他正光著膀子,身體哆嗦的靠著牆壁溫暖的氣息。

    這樣的天氣,洛林並不是沒有見過,所以他很篤定的點了點頭。

    「不錯,這不是那種雨,這次估計不到晚上,是停不掉的,也許晚上起了海風,就會將雨吹散。」

    沈從歎了一聲,看來理想的狀況沒有出現,他是多麼希望這場雨就此停滯,那大唐可就佔了一個大大的便宜了,可惜,世界上果然沒有這麼好的事情,如今大唐要面對的,可是在暴雨中的海灘。

    登陸的危險係數,可以說呈跳躍式增長。

    看了看時間,原本預計的總攻時間,因為這場暴雨而延遲,但相應的,大唐戰艦整體都向海岸線推進了不短的距離,如今整個海岸線,都已經在大唐艦隊的射程之下,只可惜,在這樣的天氣下,準確度,就無法保證了,而大唐的戰艦火力有限,又不太可能實行火力覆蓋。

    「既然不能實行定點打擊,就不要了。這樣還能節省火力,雨停後,對方肯定要在海面上進行反撲的,我們要做的,就是要遏制住對方的反撲,傳令下去,在有三分鐘,也就是在二點五十八分,開始實行第三號搶登計劃。」

    隨著這條命令的下達,從雲所在的海軍陸戰隊的戰艦上,立刻響起了尖銳的警報聲,這聲音的響起,預示著大唐第一隻軍隊,就要踏足東瀛島嶼了。

    「快,快,在快點。」

    因為天氣的原因,大唐的遠視距離優勢,實際上已經不復存在了。從雲也不敢肯定對方現在是否知曉,若是不知,在這樣的天氣下,剛開始也許不會遭到太猛烈的打擊。

    從雲也知道,自己也是過於擔心,可他確實不清楚對方的武器到底到了什麼程度,若還是出於冷兵器時代,這仗,就好打了,簡直是摧枯拉朽一般,可若是有熱武器,槍支等等,那自己這方,注定要有傷亡。

    而對於東瀛的情報組織,從雲是非常瞭解的,這些年過去了,大唐的技術,也許還能保密,但東瀛肯定能模仿造出類似的產品,只不過兩個國家的區別,在於大唐的整體經濟實力和技術力量,在威力和準確度方面,東瀛的武器,肯定是無法比擬的。

    天氣是從雲最頭疼的,現在根本就看不清前方十米開外的地方,若不是有潛艇給自己指路,自己根本就如同瞎子一般。

    實際上,這才是信息化的戰爭,從雲的眼睛,如今已經完全轉到了潛艇上,潛艇負責總體調動戰艦的整隊問題。雖然暴雨的噪聲,對聲納系統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影響,但這在開啟了主動聲納以後,就好太多了。

    「從這裡開始衝鋒,以最快的速度向陸地前進,登陸艇到達陸地的時間,大概是十三分鐘,在這之後,我們的士兵,要突破對方的防禦工事,根據最新的情報,在我們的前面,有著大概三萬多的東瀛組織的抵抗軍,而大多數,都駐紮在距離海岸三里多的城鎮中。」

    也許是雨聲的關係,李滄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

    「還是按照原計劃進行,李滄,你是知道的,如今這一塊的任務,已經完全交由我們兩個人執行,我的任務很明確,就是以最短的時間,攻佔對方在海岸邊的防禦工事,而你的任務,就是第一場攻堅戰了,第一個城鎮,就交給你了。」

    李滄哈哈大笑,那笑聲中,充滿了張揚的自信,就好像在他面前的,不是駐紮著三萬多士兵的城市,而是毫無人煙的荒野一般。

    「放心吧,那兒就交給我吧,好了,時間快到了,好運,完畢。」

    「好運。」

    沒有半分猶豫,當最後一秒終於在嘀嗒的聲音中走過之後,從雲果斷的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一時間,所有的戰艦,都開始放登陸艇,早已經準確就緒的士兵,待登陸艇以脫離戰艦,就奮力的開始划槳,為了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搶登陸地,所有的士兵,都開始拚命。

    戰爭在這個時候,突然變的簡單了,戰爭的雙方,爭的,就是一個時間。

    漫天的雨水,混著激盪的海水,飛進了王強的眼睛,他的雙手都沒有空,只能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可天空中的大雨,就如同瓢潑一樣,剛剛抹了一把,又是滿臉的水。

    「快,快,王強,快點。」

    因為後勤補給的問題,海軍陸戰隊所用的登陸艇,實際上就是小型的船隻,只不過這船經過了改造,有點像是賽龍舟時所用的船,主要就是為了速度和承載量,船上的每個士兵,都能划槳以增加速度。

    雨水雖大,海浪卻小。王強所在的小分隊,已經搶在了最前面。

    「半米深了,下水。」

    王強猛然喝了一聲,丟了手中的漿,抓起身邊的武器,嗖的跳下了登陸艇。

    這兒已經是海岸的邊緣了,趟著水,王強知道,如今,他已經站在了敵軍所控制的區域,從這裡開始,每走一步,都會有致命的危險。

    緊握著手中的槍,王強努力將眼睛睜大,卻看不清前方的情況,只能盲目的往前衝,身邊都是自己的戰友,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沖在一起。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衝破敵人在前方的防禦攻勢。

    「他媽的,這麼大的雨,什麼都看不見,大家小心了。」

    旁邊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突然,砰的一聲,前面一個戰士因為突然的爆炸而被掀倒,雖然是漫天的雨水,但還是能看見,那戰士的大腿,被炸的血肉模糊。

    哀嚎的聲音立刻想起,王強的瞳孔不由得縮進了,對方有地雷!

    「轟—」

    又是接連的爆炸聲,這爆炸聲,有的在自己的前面,有的在後面。從這聲音來聽,這地雷,著實被他們埋了不少。

    王強不知道對方哪裡來的地雷,但他別無選擇,這個時候,根本就沒有退路,況且他已經看清楚了,因為大雨的關係,更多已經裸露的地雷,並沒有爆炸,而前方沒有人踩的地方,也有地雷爆炸,也許是為了怕地雷相互誘導,凡是爆炸的地方方圓十米之內,都在沒有地雷,一時間,王強只挑著爆炸過的地方沖,到也安全無事。

    剛才的情況他根本就無暇細想,雖然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死傷,他甚至親眼看見一個戰友被地雷炸傷了眼睛,但他除了身體有些痙攣之外,卻沒有太過激的反應。

    也許是這天氣將自己的神經麻痺了吧!

    王強心裡自嘲了一下,卻依稀間看見了前方似乎有人影晃動。

    「小心,前面有敵人。」

    王強的話音剛落,前面就出現了黑壓壓的一片黑影。雖然雨聲是轟鳴不覺,但仍然能聽見弓箭破弦的聲音。

    「媽的,對方早有準備。」

    王強不知道對方從哪裡得來的消息,雖然因為大雨的關係,這箭並沒有發出原有的威力,但仍然有很多人中箭,射在身上還好,如果不是運氣太壞,一般射不進身上穿著的軍裝,但射在手上,頭上,脖子上的,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看不清對方有多少人,王強只得找了身邊能掩住身體的礁石,推開槍的保險,砰砰的放了三槍,可惜,根本就看不清人影,沒打中。

    槍是遠遠凌駕於弓箭的武器,但在這樣的環境下,依靠視覺瞄準的槍支,竟然不敵對方如同火力覆蓋一般的弓箭,況且對方的弓箭的強猛程度,簡直與十年前大唐的神弓營有的一拼。

    王強來不及多想,正想去掏自己腰上的手雷,就聽見後面突然傳來了一陣陣炮擊的聲音。

    「牽引炮?」

    王強突然想起,自己曾經聽說過,有一隊士兵的任務,是為後面的牽引炮做引導的,莫不是牽引炮已經開始發威了。

    果然不錯,沒過半晌,就聽見前方轟鳴的爆炸聲響起,雖然雨聲轟隆,但那哀號聲,還是讓王強精神為之一振。

    有了後方的炮擊火力支援,敵人的遠程打擊,終於被壓制了下去,王強知道,這應該是炮擊時間,自己絕對不能衝過去。

    這些早已經訓練了無數次,王強緊緊的盯著時間。

    「一份三十秒,三十一,四十三,還有三秒。」

    默默的查著時間,二分鐘一到,炮擊果然停了,王強知道,該到自己沖的時候了。等到下次炮擊,目標就應該後移五十米了。

    身邊不知誰在吹衝鋒號,實際上每個戰士,都在注意著時間,幾乎是在同時,所有人都衝了出來。

    海灘上都是沙子,王強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跑。沒跑幾步,就已經看清了前方的情況。

    在自己前方百米的地方,隱約的出現了一片焦黑的土地,到處都是黑煙,因為雨太大,沒有什麼火頭。

    王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多人。

    他萬萬沒有想到,前面竟然有那麼多人,可以看清的是,剛才的炮擊,絕對給了對方致命的傷害,現在前面已經開始潰散,有很多聲音在呵斥,好像是在整隊,而這時,正面衝突,已經開始。

    不記得自己已經扣了多少次的扳機,這彷彿變成了一場單純的殺戮,對方也有槍,但很少,在最優先的打擊後,就啞了火,而剩下的人當中,最先受到照顧的,就是弓箭手了。

    這裡的地勢非常的平緩,敵人人為的在前方搭建了一整條的防禦工事,不過這樣的工事,大半都已經被炮火打的支離破碎。

    身邊已經沒有掩藏的地方了,王強毫不猶豫的臥倒趴在沙灘上,對方看見了人,已經叫喊著衝了過來,這樣的距離不算短,王強緊握著手中的槍,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讓他們衝過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箭與子彈在這樣廣袤卻又狹小的空間中飛蕩,大雨已經無法沖洗掉海灘上的血水。更多的人倒了下去。

    「轟—」

    第二次炮擊開始了,在猛烈的爆炸聲中,王強親眼看著前方的支離破碎。伴隨著而來的,是對方的全體大逃亡。這樣的火力,對他們來說,是天神的怒火。王強甚至看見,一個執法隊的人,被兩個兵給砍翻在地,隨後他們就瘋一般的向後面逃竄了。

    這次炮擊的時間並不長,卻完全打垮了對方的反抗意志。也許在這一時刻,登陸戰,就已經結束了。

    「沖—」

    衝鋒號伴著戰士們的喊聲,還有子彈憤怒的聲音,炮彈呼嘯著的咆哮。完全掩蓋住了天地間的雨聲。老天爺的悲傷,終於還是無法掩飾滿地鮮紅的血水,只是在短短的十分鐘接觸,就已經有上千人的血,流淌在海岸上。

    雖然戰爭本身就沒有公平性可言,但不得不說,這不是一場仁道的戰爭。

    預料之中的捷報,並沒有讓李治的心中,有絲毫的喜悅之情,反而是這聲音變的越來越尖銳刺耳。

    李治突然感覺到一絲悲傷,那感覺,就好像是當年美國向日本投下了那顆原子彈之後的感覺。這是絕對的力量,而絕對的力量所帶來的,不僅僅是戰爭,而且是毀滅。

    人類真的是個很奇怪的種族,站在地球生物金字塔的最頂端,人類,擁有著地球上對於所有生物的生殺大權,可偏偏人,最無法原諒與放棄的,就是自己。

    明明知道自己費盡心力,為大唐帶來的,就是今天,是完完全全超越了別的國家的軍事實力,雖然明明知道,這一天終究還是要到來。但真正的時刻來臨了,李治的心中,還是有些不舒服。

    就像是戰前預計的那樣,在最初的搶灘登陸戰中,大唐的損失微乎其微,在將近半個小時的戰鬥中,大唐一共參戰海軍陸戰隊士兵六千八百人。其中死亡一百七十八人,重傷三百零四人,其中被地雷炸死炸傷的人,約有二百左右,這樣的傷亡比,在大唐的戰爭史中,是一個奇跡。

    而根據不完全統計,死在大唐的炮火下的東瀛人,不下於三千,而在之後的短兵接觸中死亡的東瀛人,則將近六千。東瀛的總體傷亡,只在已開始,就已經過萬。

    手裡拿著戰報,看到這兒的時候,李治的手狠狠的抖了兩抖。

    「怎麼,皇上,於心不忍嗎?」

    九月的長安城,天氣相當的不錯,尤其是剛剛經歷了一場持續了三個多小時的暴雨,雨後的空氣,格外的清新。

    李治聞聲轉頭,楊雁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花園拱形門的門口。

    「沒有,只是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這樣拚命,如果大唐估計的沒有錯,東瀛一共也不會超過一百萬人,在第一次衝突中,就已經損失了整個國家百分之一的人口,這簡直是—」

    「是嗎,那還不是他們自找的,皇上,您今個兒,似乎格外的同情對方啊,我記得皇上曾經說過,要將東瀛島,在世界的版圖上抹去的。」

    不同於李治,楊雁本身就是這樣性格的女人,對於過萬的傷亡,李治也許會感傷,但楊雁根本就不會在意,這到不是她冷血,實在是她的天性使然。

    「對了,皇上,我來是想告訴您一件事情,李恪已經出京了。」

    楊雁的話,讓李治眉頭一簇,她這話裡有話,李恪出京,她關心做什麼,還是她根本就是知道的。

    還沒等李治猜明白,楊雁已經接著說道:「當然,對於我的親哥哥,我還是要送上一送的,畢竟是去打仗的嗎,皇上,您想不想知道,李恪走之前,說了些什麼嗎?」

    李恪的事情,本來就讓李治很煩,雖然李恪做的事,都是為了大唐的江山著想,但他的方式,是李治所不能接受的。

    就好像同樣是殺人,李治很乾脆的就會一刀砍下去,但李恪總喜歡將人折磨致死,或者總是在背後用某種手段殺掉對方。

    在李治的感覺裡,自己有時候是個陰險的小人,但李恪,時時刻刻,都是一個陰險的小人一般。

    雖然他明明知道這是因為李恪有著兩個絕頂聰明卻不走常路的參謀的原因,但他本身的性格扭曲,也是有的。

    「怎麼,他臨走之前,說了些什麼嗎?」

    楊雁笑了,那笑容好生詭異,李治突然感覺,這其中,似乎有什麼環節自己忽略掉了,或者推敲錯了,楊雁這樣的表情,他很熟悉,那意味著自己又辦錯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如今我才能確定,原來皇上,還真是太過瞭解李恪了。」

    楊雁彎腰在身旁的水塘中,輕輕的折了一片荷葉,卻看見荷葉上,正蹲著一直水蜘蛛,就輕輕的一彈,又將荷葉扔回了水塘。

    「也許我說的不對,是皇上瞭解每一個人,皇上的心,就好像是這水中的波紋一樣,每當我找到了一條紋路,卻發現在外圍,竟然還有更加寬廣的漣漪。不是嗎,皇上?」

    李治不禁苦笑,楊雁對於自己,可不是一般的瞭解,兩個同床共枕的人,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也許除了自己的身世之外,什麼都跟她說了吧。

    在李治看來,楊雁是自己真正喜歡的女人,是有著與自己平等的地位的,這地位,並不是指權力上的地位,而是指心靈中的地位。在李治的心裡,只有楊雁,才能與自己平起平坐,才能如現在一樣,與自己說著隨意的話。或嘲諷,或戲弄,或柔情,或溫馨。

    「你是知道的,朕這些兄弟,也就這兩個還算成器,畢竟皇族不可能只剩下朕自己支撐,李恪嘛,頗有才華,只是走錯了路。」

    楊雁似乎沒有聽進去李治的話,自顧自的在一旁玩弄著水中的荷葉。

    過了半晌,似乎是累了,她才起身說道:

    「這一步錯,是步步錯。有的時候人這一輩子,只要走錯了一步,也許就永遠在也無法回頭了,就好像現在的李恪,離京之後,就在也沒有回頭路了。」

    李治心中一懍,她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李恪還能謀反不成,這絕對不可能。

    單不說李恪這些年的表現,還有他對大唐王朝的感情,還有他骨子裡流著的皇族血脈,就是他的家眷,妻子兒女,都在長安,他憑著什麼,要造反呢。

    楊雁似乎知道李治在想什麼,無奈的搖了搖頭。

    「皇上,我發現你現在心胸不如以往了,似乎變的狹隘了,我這麼說,並非因為李恪有了異心,而是李恪有了死心。」

    死。

    對於李治來說,這是一個多麼可怕而又可親的詞啊!

    李治從來都不怕死,但他卻怕這個死字,因為這個字,實在是最殘忍的字,這樣的字,代表的,不僅僅是生命的結束,它所代表的,也是是一段歷史的終結,也許是英雄的墳墓,更也許,是滅亡,希望的滅亡。

    為什麼,李恪為什麼要去死呢?

    這問題李治不用問出來,因為即便是問出來,楊雁也不會給他答案,這個時候的他,只需要靜靜的思考,或者,捫心自問。

    自己逼李恪了嗎?

    李治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雖然不能稱之為聖命的君主,但絕對是寬厚的人。而這原因,最主要的,就是自己能放過謀反的李恪。

    而如今,正是這個本應該對自己千恩萬謝,感恩戴德的李恪,卻開始要逃避。

    他在逃避什麼,是在逃避自己的恩惠嗎,為什麼,難道說,他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嗎,絕對不是,李恪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而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受到感情的羈絆呢。

    難道說,他向楊雁吐露心聲,是在迷惑自己,或者,是給自己一個警告嗎?

    李治突然不明白了,他有些害怕,難道說,自己放過了李恪,僅僅是為了他的才能,而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了裡面嗎?

    這恰恰是李治的心病所在,一直以來,李治最怕的,就是他對這個世界,沒有一點感情,所以他才要努力的挽回親情,拯救愛情。而這個時候,李恪的表現,讓這親情,成為李治心中永遠的笑柄。

    自己永遠都得不到李恪的兄弟之情!

    李治突然覺得自己要發瘋,這個世界是怎麼了,自己辛苦了十三年,到了最後,卻得到這樣的回報,這是為什麼,為什麼!

    心裡的驚濤駭浪,並沒有表現出來,但楊雁還是覺察到了皇帝的心緒,她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輕輕的擺了擺手,屏退了身邊的下人,也許皇上會失態吧,這還是不要讓下人看見的好,否則又要費盡心機的去封口了。

    輕輕的將楊雁攔在懷裡,李治才感覺到有些踏實。

    算了,畢竟自己懷裡,還有自己的女人,離自己不遠的宮中,還有自己的兒女,這已經是上天留給自己的恩賜了,這樣的女人,自己這一生當中,還能碰到幾個呢。

    也許自己真的是非常虛偽,明明是為了李恪的才,卻要硬是拿了一個親情的幌子,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的兒女,又有誰,能跟自己談親情,又有誰,會跟自己談親情呢?

    皇帝,本來就是斷絕了兄弟之情的。

    想到這,李治的心情,反而平復了許多。

    「你說說吧,李恪都說些什麼了,朕還想聽聽,這個吳王,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雁甩開了擋在眼前的長髮,扶著李治明顯蒼老的臉龐,她竟然到如今,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李治的鬢角,已經有了一絲白髮。

    老了嗎,自己的男人,已經老了嗎?

    「也沒有什麼,這些只是我從他的表情中推斷出來的,皇上,你,怎麼了?」

    李治看著楊雁手中的一絲白髮,不禁啞然失笑。

    「怎麼,不知道朕已經老了嗎?」

    沒想到這話讓楊雁的身體突然僵硬起來,她的眼神中,不再有剛才那種凌厲的氣勢,反而出現了一種柔弱。

    「不,皇上,您還不到四十歲,正值壯年,怎麼可能老呢,一定是我看花眼了。」

    楊雁慌張的掙扎起來,將手中的白髮,扔進了水塘,然後李治卻將她緊緊抱住,楊雁只感覺這個男人的力量從未有過的大,自己竟然掙脫不得。

    「蒼華易老,光陰易逝啊。也許朕是累了吧。」

    楊雁的話,並沒有加重李治心中的傷感,實際上對於自己的情況,他早就已經知道了,只不過刻意瞞著她罷了。

    時間就好像是把無情的刻刀,在李治的心裡,留下了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割痕。李治已經無力在去承載這樣的負擔了。

    楊雁又怎麼知道,算上李治前世的二十幾年,現在的李治,已經可以算的上垂垂老矣的人了。

    雖然李治有著一副壯年的身體,但歲月的操勞,十三年的疲憊,加上心靈的衰老,早已經讓他察覺到了生命的流逝。誰也不知道,每每夜深的時候,李治就會回想自己這些年的歲月,前世的記憶,與這一世的李治交錯的記憶,還有這後些年的經歷,這些往事,都讓李治的心越發的沉重,而他也越來越懷念,那過去的時光了。

    楊雁不知道,李治若不能緊緊的抱住她,就會有一種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空虛感。

    李治本來以為自己已經融入了這個世界,成為了這個世界血乳交融的一份子,卻不曾想到,到了這個年月,自己竟然又產生了只有在剛來的時候,才有的強烈的孤獨感。

    也許李恪,不是李治痛苦的根源,卻是發掘了這根源的鑰匙。

    「皇上,是不是這攤子太大了,也許您是累了吧,要不要回去歇息一下。」

    躺在李治的懷裡,楊雁卻越發的擔心,這麼多年了,她第一次發現面前的男人,竟然會這樣的頹廢。這種頹廢,讓她害怕,她害怕眼前的男人,會突然之間,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攤子大嗎?也許吧,當年太宗皇帝留給朕的攤子,確實是太大了。」

    李治低頭看著自己懷裡的女人,心裡,卻想起來最初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與李世民那最後的一面。

    他突然有了一種感覺,自己所謂的功績,遠沒有唐太宗的偉大!

    這是他心中的一種直覺,在他的心裡,原來一直都是怎麼想的,不管他在過努力,他永遠都沒有辦法超過李世民,因為,他沒有辦法得到李世民的親口肯定。

    就因為這樣,李治才感覺自己身處的世界,格外的虛幻,似乎自己正處在一個悠長的夢中,也許哪一天夢醒了,他愕然發現,原來,這些年,只是黃粱大夢一場。

    「突厥,西越,東瀛,攤子也許是太大了,楊雁,你說真的,朕是不是太過獨斷專行了呢?」

    「這?」

    楊雁遲疑了,她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到底是什麼。

    李治卻沒有等她回答,自顧自的說道:「也許你說的對,是攤子太大了,朕不是神,朕只是一個人,這樣的攤子,朕自己實在是托不起來,也許,該是放手的時候了。」

    李治突然有了一種明悟,自己一直以來如此的累,也許,是這個關係吧。

    畢竟這已經不在是當初那個封建統治階級統治下的王朝了,如今的大唐,已經開始向著新的紀元前進了,而下一個時代,注定不是一個人的時代,而是一個國家的時代,一個種族的時代,自己如今還妄想用一個人的力量,去左右時代的發展變遷,也許,真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一直以來,李治都在努力的把握著大唐發展的方向,努力讓大唐的發展步入正確的軌道,而如今,他才恍然發現,原來大唐早就走入了岔路,而最先錯的,竟然是自己。

    沒有錯,正是自己,大唐的永徽皇帝。

    能不累嗎?從軍隊,到教育,在到民生,經濟,這些與國家的命運息息相關的東西,都只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自己只是一個人,怎麼可能面面俱到呢。

    發展到今天,大唐需要的,也許不在是一個聖命的皇帝的裁決,而是所有人的智慧的結晶。

    大唐還不需要民主,但確實開始需要權力的分化了。

    也許李恪,正是看到了這一點吧。

    李治突然發現自己有些不瞭解這個李恪了,一直以來他都認為李恪之所以做出種種不和常理的舉動,都是因為他身後的兩個謀士,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就不能是李恪自己的想法嗎,他到底想幹什麼?

    沈從發覺現在的情況,似乎不太妙。

    武器的優勢,是早已經考慮好的,對於最開始的勝利,沈從也沒覺得有什麼意外,也許所有人都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但在後來的整體推進中,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這不禁讓沈從煩悶不已,雖然前線已經不需要他煩心了,但他還是覺得,這場戰爭,一直就不怎麼順利,先是一場大雨,打破了整體的戰略計劃,在就是對方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地雷,竟然,讓大唐損失慘重。

    最開始的地雷並沒有引起從雲和沈從的重視,本來以為這僅僅是東瀛從大唐弄過來的,但在後來的戰鬥中,因為地雷而死傷的大唐士兵開始成倍的增加,而根據最前方的戰報,對方的地雷的密集程度,竟然已經達到了以米為距離,而且看那路徑,就好像是為大唐準備的一般。

    如今因為有地雷的顧忌,大唐在不可能向最初那樣迅速推進,只能先行掃雷後在前進,只是這樣,就給後面的戰鬥,增加了難度係數,對方顯然是在休養生息,但偏偏沈從卻毫無辦法。

    天氣依舊不好,雖然不在有暴風雨,但海浪卻開始一波接著一波的衝擊起戰艦群來。而讓沈從更鬱悶的一點,就是狂龍號的掉隊。

    狂龍號現在的情況,不太好。

    本來狂龍號的參與與否,是無關大局的,但偏偏事情有變,如今海上的戰局吃緊,東瀛的船隻,就如同螞蟻一樣,靠著他們的靈活性,這些船,攜帶著炸藥,硬生生的往大唐的戰艦船身上撞。

    這樣的攻擊方式,實在是讓沈從大為意外,而其中損失最大的,就是南海艦隊了。畢竟木質船隻對與爆炸的承載能力並不強,這幾天下來,已經有十幾艘船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攻擊,雖然都是輕傷,但著實麻煩,而且最重要的就是給李滄的陸軍登陸,帶來了麻煩,因為敵軍的騷擾,直到如今,陸軍也僅僅有一萬人上岸。

    「狂龍號有消息嗎?」

    副官雖然很想說有好消息,但卻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主要是因為要測試的項目實在太多,而時間又那麼緊,所以很多項目,都漏掉了,而據上次傳來的消息說,狂龍號的動力系統,有很大的問題。

    「致電王運,迅速與我方艦隊靠攏,將暴風號派出去,接應狂龍號,我要狂龍號最遲在明天正午到達。就算是托,也要給我托來。」

    沈從斬釘截鐵的說。

    他知道,他沒有太多的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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