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永遠的輝煌 二七九、恐懼 文 / 祈水
二七九、恐懼
黑夜對於一個狙擊手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而對於如今的從雲來說,就更如此了。
不僅僅是因為視力受阻,而且對方的忍者,顯然都時擅長在黑夜中作戰的人物,在這樣的環境裡,能不能與對方周旋,還是一個問題。可從雲知道,他一定要受過這個夜晚,否則,這場戲,也就白做了,而他的目的,也就是那個山本,也又可能無法達到了。
這注定時一個無法平靜的黑夜。
暮色四沉,天空就如同一個巨大是傘蓋,遮去了無邊的陽關,隨著太陽消失在西方的地平線,從雲知道,黑夜,終於來了。
「王且,你說,對方最有可能在哪裡突圍呢?」
王且一直在忙著佈置著防禦,雖然這二百多人,在人數上,實在時可憐了些,但這並不意味著就沒有任何的戰鬥力,相反,若是合理的將這些武裝力量結合起來,到時候,可能就會發揮重要的作用。
譬如,炮兵應該在哪裡,這就時值得仔細考慮的問題,在天亮的時候,炮兵可以在制高點,而在黑夜之後,炮兵顯然不能呆在那裡,對方第一個想要破壞的,也許就時那裡,而且由於黑天影響了炮兵的準確度,所以炮兵只能趁著天色還亮的時候,將炮擊的位置鎖定,這樣雖然失去了炮的機動能力,但卻能保證炮擊的準確性和正確性。
這也是炮兵發揮力量的唯一途徑了,畢竟在黑夜中,人眼還是不能向雷達一樣瞄準的。
因為從雲身體的關係,所以這些部署,實際上,都是由王且和一眾班長商量之後完成的,而從雲如今,只能聆聽他們的報告而已。
「長官,我看最有可能的地方,還是我們事先估計的地方,不過那裡可被我們下了重磅的炸彈,他們若是想過,不留下個千把人,別想。」
雖然面對著幾千人的精銳,但王且侃侃而談中,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膽怯,這不禁讓從雲欣慰不已,實際上這些手下最彪悍的士兵,絕對都時鐵血英豪,在這樣的困境下,也許他們會更加興奮,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挑戰。
雖然事先都已經商量了無數次,但從雲心中還是沒有底,畢竟這次圍城對於從雲來說,太過重要了。這不僅僅關係到這場戰爭的成敗,而且也和他的妻子,有著密切的關係,從雲發過誓,一定要解開柳柔兒的心結,而如今,正是一個機會,也許時唯一的機會了。
「好好休息一下吧,他們不會在剛剛黑下來的時候就突圍的。對方絕對是個危險人物,你們一定要小心。」
從雲身上的傷勢已經逐漸加重了,畢竟這裡沒有治療的藥物,只能靠著暫時的抗生藥頂著,如今他真的沒有力氣在扛起槍了。就算現在遇到山本,從雲都懷疑自己沒有力氣在去殺他了。
「此城三面環山,只有一面是平地,那裡他們突圍的幾率也最大,我看,也許我們攔不住他們,不過,王且,即便是攔不住,也又個方向的問題,你一定要記住,即使攔不住了,也不要讓他們走向內陸,就算全軍覆沒,也要將他們逼到這邊來。」
從雲所在的方位,正是沈從的援軍到來的方向,在這個方向上,有一座高山擋路,但不知道怎麼的,從雲總覺得,這裡才是對方注重的地方。
也許時因為對方是精銳吧,既然是精銳,自然不太可能往回走,也許對方的首領,正是想要往前線走呢。若是那樣,就不用費力氣了。直接讓他們過去就可以了,畢竟在後面,還有更多的士兵在等著他們呢。
雖然心中已經有了這種預感,但從雲卻沒有說出來,因為他知道,若是手下人知道了這個消息,肯定會將他轉移出去的,這樣以來,他就不能親自手刃自己的敵人了。
雖然全身提不起精神,但從雲還是死死的握著懷裡的狙擊槍,他一定要,親自將山本十六找出來,將他碎屍萬段,以洩心頭之恨。
其實從雲心裡明白,他與山本素昧平生,這仇恨,更多的是對那個已經死去的任凌的妒忌。
他與柳柔兒,可以說是很多年的感情了,兩個人之間的相互瞭解,已經不是任何人可以替代的了,正因為如今,自從柳柔兒回來以後,從雲才知道,一個叫任凌的男人,已經永遠的駐在了她的心中,這一生,恐怕在也沒有什麼力量,可以讓柳柔兒忘記這個人了。
若是任凌還活著,亦或者是柳柔兒並不清楚任凌的去向,也許事情就不會變的這麼糟糕,可任凌偏偏死了,而這一死,在柳柔兒的心中,就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這陰影,不單單是在柳柔兒的心裡,也橫在了從雲的心中,讓他與柳柔兒的感情,出現了難以彌補的裂痕,尤其是兒子死了以後,兩個人當中,在也沒有聯絡感情的紐帶。
所以,與其說從雲時對山本的憤恨,還不如說時對死去的任凌的嫉妒,所以從雲才來到這個地方,他就是為了能將柳柔兒這最後的心願完成,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夠還清欠任凌的債。
這點,也可以從從雲之前的一槍中可以看出,若是對山本十六有著刻骨銘心的仇恨,從雲絕對沒有辦法忍住在瞄準鏡頭看到山本時的衝動。那個時候,他就會一槍崩了他。
天上的星星漸漸看得清了,今天晚上,是難得的晴朗的天氣,從雲趴在草叢中,看著前方天空代表著死亡的太陰星,心中,不由得對死亡,產生了一種憧憬。
像他這種人,如果有神的信仰的話,相信信仰的,也是死神。
「砰—」
城的西方,突然傳來的爆炸聲,從雲猛然一驚,這樣寂靜的夜裡,竟然聽不到對方出動的聲音,若不是有地雷,也許就這樣讓對方溜走了吧。
在地一聲爆炸之後,西方又沉寂了下來,顯然對方知道了虛實,從雲不禁冷笑,難道他們以為白天埋雷時在虛張聲勢嗎,那可都是真傢伙,貨真價實。
嘈雜的人聲突然傳了出來,似乎在一瞬間,城裡冒出來數千人,這數千人的腳步聲,竊竊私語聲,咒罵聲,在這樣寂靜的黑夜,傳出了太遠。就算離城有四五里地的從雲,也聽出了幾分。
之後就是城門吱嘎的開啟聲,在從雲到來之後,這城門還從來都沒有開過,從雲甚至都不記得城門的方位了,但從這聲音聽,城門應該是朝著自己的方向,也就是面對著海的方向。
從雲在來之前,經過了很長時間的語言訓練,雖然不能熟練的說東瀛話,但起碼的話,還是能聽懂的。
「他們這是要幹什麼,難道是要老百姓趟地雷嗎?」
從雲的腦筋急急的轉了幾圈,想到了這個可能,而隨著前面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從雲終於肯定,對方確實是要這麼做。
「看來正是如我估計,對方定是要從這裡去前線,而非退守。」
從雲低聲對著身後的二班長說,目的就是要讓他迅速將這個消息傳出去。
畢竟這二百來人,實在是不夠,所以也就不可能正面和對方衝突,雖然在這之前,從雲估計對方會從這個方向衝出來,但也不是沒有別的方向的可能,所有的阻攔方向,也不可能放在這一個方向,甚至大多數人,都覺得這個方向不太可能,所以才任從雲守在這邊,如今只能臨時調整了,可這,哪裡是一時就可以調整的。
「長官,我們是不是要避開對方的鋒芒,看這樣,對方是鐵了心的要從這邊走了,我們守在這裡,幾乎是和對方頂上。」
二班長的口中,充滿了憂慮,他也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真的如同從雲預料的那樣,這個節骨眼,他可沒有心情感歎自己的長官料事如神,如今他擔憂的,是從雲的安危。
可說的輕鬆,撤退,又從哪裡撤退呢,從雲全身都是傷,根本就沒有可能做大幅度的動作。在說了,從雲打了這麼多年仗,什麼時候逃走過?
「我們的炮火在這邊有多少?」
二班長雖然明明知道答案,但仍然難免有些失望。不過還是盡忠職守的答道:「不到百分之二十,而且地雷在這邊也僅僅有百分之十五左右,火力可以說,是非常弱的,這些都是我們私下做的決定,長官,對不起。」
從雲的臉上,忍不住的也有了一絲失望,他怎麼也想不到,竟然只有這麼一丁點的力量,憑藉著這些,怎麼可能攔的下對方呢。
「照明彈都在哪裡?」
從雲忽然想到了這些,問道。
二班長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猶豫,看從雲如此堅決,只能答道:「照明彈都在這邊,但是我們不能用啊,那樣就暴露了我們的位置了。」
「和他們取得聯絡,準備用照明彈照明,將所有炮火,都調整到這個位置,快點去辦吧,都這個時候了,沒有別的選擇了。」
從雲很淡然的說著,看二班長不動,才哼道:「怎麼,還要我親自去?」
「是。我這就去。」
二班長無奈,只得向自己班下的戰士下達了命令,聯絡了四周的小分隊,告訴了他們這個送死的決定。
將狙擊槍立了起來,從雲習慣性的做了一個瞄準的動作,但肩頭上撕裂的疼痛,讓他臉上的肌肉,都痙攣了兩下,手上一鬆,槍倒在一旁,發出沉悶的響聲。
這個時候的從雲,心中早已經沒有了別的想法,他只能記住,自己就是一戰士,職責就是要擋住敵人的去路,堅決不能讓對方從這裡通過。
「來吧,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吧,呸,老子怎麼死,都不能在這裡死,娘娘的,孫子們,讓你們見識見識老子的百步穿楊的威力。」
一邊憤懣的詛咒著,從雲掙扎著又端起了狙擊槍,這次的疼痛更甚,但有了心理準備,從雲並沒有在把槍丟掉,但即使是這樣,他端槍的手,也在不停的顫抖。
前面的聲音越來越大,剛剛準備好,轟的一聲,第一個倒霉的人,已經踩上了地雷,被炸成了碎片。
這次埋下的,都是第二次支援的高爆地雷,這地雷主要注重的,就是殺傷力。彈片裡都是鋼珠,爆炸的殺傷範圍,很廣。
第一次爆炸,顯然讓對方慌亂起來,吵鬧的聲音更大了,從雲已經能很清楚的聽出裡面有人退卻的聲音。然後就是後面的威脅聲。
讓從雲失望的是,這些前面的人,顯然並沒有勇氣反抗後面的命令,雖然明明知道前面有要命的地雷,竟然還一起往前衝。
「轟—」
爆炸聲開始接二連三的響起,顯然,對方已經到了地雷最密集的地區,可從雲心裡清楚,過了這一段,就基本上是空雷區了,從那裡以後,就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了。
緊緊的握住了狙擊槍,從雲的額頭,第一次冒出了冷汗,雖然夜晚不算冷,但在這樣陌生的陸地上,從雲的心裡,可半刻都沒有踏實過。
正在這時,北方的天空,突然升起了一顆閃光彈,閃光彈發著耀眼的白光,衝向了天空。
從雲眉頭一皺,二班長怎麼搞的,閃光彈怎麼放到那裡去了,難道說,剛才他就是帶著閃光彈離開這裡的嗎,這個時候,逞什麼英雄。
他不知道,為了不讓從雲暴露,二班長班裡的幾個戰士,從山上滾了下去,又繞到了北方,才放的閃光彈,這樣距離從雲,就有不短的距離了。
可這也就將他們暴露了。
閃光彈的光刺目耀眼,從雲敏銳的注意到對方的變化,有幾個人影已經從眾多人當中竄了出來。這樣的閃光彈,大唐以前是用過的,所以他們肯定也知道用途,那這些出去的人—
在沒有半分的猶豫,從雲依靠著鍛煉出來的精準程度,一槍,就將剛剛躍起的人,在空中打成了碎片。
血肉橫飛的場景在閃光彈下照耀的格外慘烈。從雲卻不管給對方帶來了多麼大的震撼,右手飛快的上了另外一顆狙擊彈,然後趁著閃光彈的光線開始暗淡,但仍然強烈的時候,又是一槍。
不過這槍,可並非對著衝出去的人,而是站在最後面的,從雲從直覺中,感覺到最重要的人物。
狙擊槍的威力,不是人力可以抵擋的,雖然那個人已經發現了危險,但仍然被毫無疑問的洞穿。
「哲別—」
對面的高呼聲,讓從雲心中踏實了一些,他可以肯定,那個人,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物,因為一直以來衝向前的不少人,都開始後退。
「哧—」
第二枚閃光彈繼續升空,持續的光亮,讓對方開始恐慌起來,從雲可不在意這些,他的眼裡,只有那些值得自己攻擊的目標。狙擊槍的威力,在這個時候,發揮到了極限。
其實在大唐這邊並非只有從雲一個狙擊手,可別的狙擊手的狙擊槍,卻絕對沒有從雲的恐怖,射殺的人,也僅僅是一個小洞,雖然也是一擊必殺,但卻沒有從雲這麼高調。
在第二次閃光彈之後,對方突然頓了一頓,繼而發瘋一樣向從雲這邊衝了過來。
因為閃光彈的位置,從雲實際上,並不能看清所有的場景,對於衝向他的方向的人流,從雲也是無可奈何,只能期待著炮手能以最快的速度瞄準了。
但他手中的狙擊槍仍然沒有閒著,只要是看起來值得的目標,從雲都會毫不猶豫的開槍,只不過這支槍還不夠先進,屬於那種半自動的槍支,每開一槍,都要換一個子彈,若是能連發,也許從雲一個人,就可以殺死一百人以上的小隊了。
「那邊,有人,給我解決掉。」
這句話讓從雲駭然,很明顯,對方發現了自己的位置,可能是自己的槍聲,引起了對方的注意。在這樣的環境中,還能聽到自己的槍聲,不能不說,對方是一個頂尖高手。
閃光彈的效果漸漸的消失了,沒有了光線,從雲根本就看不清對方,所以只能緊緊的握著槍,卻不能做什麼。
自己要死在這裡了嗎,難道說,這次,自己真的在也回不去了嗎?
一輩子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的死亡,但從雲唯有這一次,他突然興出了求生的念頭,他真的不想死,因為家裡還有人在等著他,等著他打完仗後回去,然後就找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隱居,到時候,在生幾個孩子。種上幾畝田地,男耕女織的,快快樂樂的生活。
從雲突然很害怕,他一生之中,也許,只有這次對死亡產生了恐懼,因為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兒子死的時候的場景,他知道,若是自己回不去,柳柔兒勢必不能獨活。
死亡從來沒有在這一刻如此逼近,從雲躺在地上,將槍扔在一旁,透過樹木的縫隙,他甚至看到了天空似乎變成了無底的黑洞,通往地獄的黑洞。
「在這附近,給我搜出來。沒有光,他的武器不能用。」
一個聲音突然在不遠處響起,從雲心中一懍,該來的,還是要來了。
悉悉簌簌的聲音,讓從雲毛骨悚然,沒有人能想到,這個時候的從雲,竟然害怕的瑟瑟發抖。
誰說鐵血殺神就沒有害怕的時候,誰說鐵血殺神,就沒有牽掛的人了呢?這個世界,又有什麼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的呢。
「砰—」
千鈞一髮,幾乎是在發現了從雲之前,後面突然傳來槍聲,槍聲很響,在樹林裡,迴盪的讓人心驚。
是誰?
從雲根本就來不及多想,嗖嗖的人影從自己的身邊穿過,但沒有人發現,在這裡,竟然有一個大大的目標。
從雲的大腦已經短路了,他知道,開槍的,肯定是自己手下的兵,他們知道自己的位置,就用槍聲將敵人引開,可這樣的可視條件下,又怎麼可能瞄準呢,這都是送死的行為啊。
自己這是怎麼了,竟然沒有勇氣站出來了?
從雲的心中不住的責罵著自己,卻終究還是沒有勇氣站出來,甚至,他連抓自己身邊的槍的勇氣,都沒有。
「轟—」
猛烈的炮聲,讓從雲幾乎懷疑自己身處在夢中,想了千萬次的炮聲,終於來了,可這炮,也太近了。
之後接二連三的炮擊,開始覆蓋這一片地域,從雲萬萬想不到,這裡竟然又這麼多人,在炮火的攻擊下,四處都響起了慘叫聲,更多的人四處逃竄。
從雲當然知道該怎麼躲避炮火,他努力的將身體伏下,避免被流彈或者彈片擊中。
這幫小子,知道自己會知道怎麼躲,也不用真的就往這裡拍啊。
從雲狠狠的在心裡罵著,卻知道自己的位置,恐怕是對方的主力部隊了,這樣的抉擇,沒有半點的錯誤,若是自己在指揮,也絕對會這麼做。這絕對就是自己的兵的作戰風格。
其實炮火看似激烈,但實際上,是很有技巧的,從雲明白,自己手下根本就沒有那麼多的炮彈的,這些炮,根本就沒有同時攻擊,這些小子,只是找到了攻擊的間隙而已。
不過這樣造成的震撼,也是超前的。
實際上在這樣的可視條件下,準確率絕對時難以想像的低,但黑夜中,誰也不清楚,偶爾有炮彈落在自己的身後,哪個能不被嚇得魂飛魄散。
炮火傾向於更前方,在猛烈的炮火下,山林開始燃燒起來。
「這些小子,又開始放火,想燒死我啊。」
從雲更加鬱悶,看來自己的位置,實在時不怎麼樣,但身上的傷讓他根本就不能快速行動,所以動還不如不動。倒不如在這裡裝死來的痛快。
可笑的是,這樣的將軍,竟然在戰場中裝死,當然,這麼黑,肯定是沒有人看見的。
從雲也發誓,這次的事情,自己絕對不說出去,跟誰都不說。
但他又怎麼能夠想到,幾年以後,他這次的「英勇」的經歷,被大唐的百姓當成了笑談。
當然,因為這次的事情,讓他更加貼近了百姓,人格化了,這些,都是後話了,而如今,從雲卻還在炮火中掙扎。
黑暗當真幫了從雲一個大忙,在這樣的環境下,人最容易產生恐慌的心理,從雲就是一個例子,而人越多,這種恐慌,就傳染的越快。於是當一個人往回跑的時候,大多數人,也開始跟著往回跑。
猛烈的炮火,就像是在玩著一場追逐的遊戲,一直在大部隊的後面不緊不慢的跟著,從雲借助著火光,能夠看清,他卻有些納悶,這些人是怎麼瞄準的呢。
「前方推進五百米,三點鐘方向。」
一個聲音突然傳了過來,從雲一扭頭,正看見二班長咧著嘴哈哈的傻笑。
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了一個敵人,敵人衝出來的時候,如同大海中的漲潮,洶湧澎湃,回去的時候,也如同落潮一般,無聲無息的沒有了氣勢。
從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這個時候,二班長還在不停的念叨著,原來,正是他,用了人工引導的方式,引導著炮火一直在追逐敵人,只是從雲不清楚,他是怎麼混在敵人裡的,竟然還能有空發訊息。
不過知道了自己安全之後,這一放鬆,剛才緊張的後遺症立刻顯現了出來,從雲只感覺自己全身的筋,都轉了一個圈。
二班長似乎知道從雲這種情況,俯下身來,一寸一寸的從從雲的腳踝揉起,他的手法很重,但對於從雲這種情況,似乎有奇效,從雲本來是痛不欲生,這回只感覺麻麻的,竟然不再疼了。
「長官,這次可都是王且的計策,沒有告訴您,就是知道您的脾氣,怎麼樣,這次刺激吧。」
這個二班,竟然和自己開起了玩笑,不過從雲沒有一點點憤怒的感覺,對於這些竟然忽視了上下等級的兵,他不知道怎麼的,心中,也沒有哪怕是一丁點的怨氣。
倒不是剛才心中的表現讓他有些慚愧,只是他更加感覺到欣慰,若是真的要說些什麼的話,也只能感歎後繼有人。
「對了,兄弟們都還好吧。」
從雲感覺自己的神經都要崩斷了,被二班這麼一揉,有些昏昏欲睡。
想不到,從雲一句話,讓二班長的臉,暗淡了下來。
「班裡損失了三個戰士,都是放閃光彈的,被暗算了。」
說到這裡,二班長的臉上,青筋暴起,捏著從雲的手,立刻變成了鋼釬一樣,幾乎要將從雲的腿捏斷。
不過從雲卻沒有半點的感覺,他的心中,也很沉重,雖然明明知道戰爭哪裡有不死人的,可這幾個人,明明就是為了自己死的,這讓他又怎麼能安心呢。
想安慰安慰他,卻連說一句話的勇氣都沒有了,從雲只能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然後閉上了眼睛。
「這次應該可以了吧,沈從的人,也快要到了吧,希望這次是最後一場仗吧,我會向上面請示,讓你們回去的。」
從雲淡淡的說。
二班長猛然站了起來,也許是因為仰視的關係,從雲感覺到他的身形前所未有的高大。
「不,我們不回去,我們要報仇,為了死難的兄弟,為了家裡的親人,我們也一定要戰鬥到底,軍人,是絕對不能後退的。」
他的話,久久的迴盪在從雲的耳邊,讓他不禁思緒萬千。
軍人的榮耀,這是多麼沉重的詞啊!
從雲原本以為自己真真正正的是個軍人,但如今他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是個莽夫,只不過一直以來,都有些運氣,在戰場上,屢次逃難,而又被皇上所器重,才走到今天的位置。
可如今,他卻比不上一個小小的班長,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可從雲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大唐的軍人的精神,他妄稱將軍,卻在這個時候,率先起了退心。
「不錯,我們要戰鬥到底,扶我起來吧,這點小傷,還難不倒我。」
從雲明白了,雖然是從一個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戰士的身上,理解了軍人的涵義,但從雲並沒有在感慨,因為他知道,自己有著自己的任務,而這個時候,不是感歎的時候。
黑夜是短暫卻漫長的,在很長的時間裡,從雲都一瞬不瞬的盯著對面的城,也許是真正的被打怕了,在之後的黑夜裡,對方沒有在組織第二次的反擊突圍。
不管怎麼說,總算是堅持到了天亮,從雲知道,自己這一方,已經沒有剩下多少彈藥了,畢竟對方的人數擺在那裡,就算是全副武裝,也絕對不可能和這麼多人抗衡。
「天亮了。」
看著遙遠的東方的朝陽,從雲抹了一把臉上的露水,冰冷的感覺,瞬間充斥了全身。
「是啊,天終於亮了,好美的太陽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王且已經站在了身後,自從身體上受到了重創以後,從雲的直覺已經消失了大半。
「你也懂得欣賞陽光嗎?」
轉過身,從雲不怒而威。
「那是,朝陽代表了出征的朝氣,而夕陽代表了回家的溫馨,看著朝陽,你就知道前方有你要走的路,而看到了夕陽,你就知道,在遠方的家鄉,還有人,在看著夕陽,等著你。」
臉上被金光沐浴的聖潔起來,從雲愕然的看著這個時候,像極了傳說中的神仙的王且。
「當然,這話不是我說的,我是一個粗人,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王且笑了,從雲也笑了。就是這一句話,讓兩個人之間的那種隔閡,消失在了逐漸溫暖的陽光裡。
「不管是誰說的話,總是這句話,正是說了我們不是嗎?」
從雲摟著王且,哈哈大笑起來。
「也許長官等一會在笑也不遲。」
二班長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在他的身後,閃出來一個讓從雲絕對沒有想到的人。
「你,你怎麼來了?」
「每一天的清晨,都是大海最美麗的時候。」
第一次知道這句話的時候,洛林還僅僅是一個半大的孩子,而如今,當他說著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是手下有一百多艘戰艦的船長了。
「是啊,大海的日出,是我見過的最美的。」
子籐呵呵笑著,他的手中,捏著一個不大的酒壺,正醉眼朦朧的看著遠處冉冉升起的太陽。
「像你這樣早上就喝酒的人,還真不多見。」
看著子籐的模樣,洛林不禁苦笑不已。
洛林比以前更加落魄了,若是旁人看見,甚至都不會想到,這位,就是大唐的潛艇部隊的船長,總管著大唐的潛艇部隊,雖然如今大唐一共就只有兩艘潛艇,但這也是了不起的人物了。
可就是這樣了不起的人物,卻是這樣的人,誰又能想到呢?
「你真是一個有趣的傢伙,可惜沒有早點認識你,洛林,這次回去,你會幹什麼呢?」
洛林和子籐是十分像似的人,在大海上呆的久了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玩世不恭,若說兩個人有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洛林是個比子籐多了幾分滄桑的人。實際上兩個人的年齡相差無幾,但兩個人若站在一起,子籐總顯得年輕,而洛林就有些老成了。
「幹什麼?倒是沒有多想,哦,有一件事,回去要給要出生的孫子,起個名字。」
洛林呵呵笑著,滿臉都是幸福的神色。
「你竟然都快有孫子了,真沒看出來,我還沒有女人呢,真是的,回去看來要找個女人了。」
子籐嘴中打著扁,抿著滋味。
「女人?」
洛林啞然失笑,「我勸你還是不要了,女人是個麻煩的東西。」
「麻煩,我這一輩子,就是太安逸了,回去找個麻煩的,對,找個超級麻煩的,你看怎麼樣,給介紹一個吧。」
洛林無可奈何的看著流著口水的子籐,心中無奈,就這尊榮,還想找女人,唉。
看來是在潛艇裡呆的太久了。
其實他知道,不但是子籐,每個在海上呆著的人,都是一樣的,像他這樣有念想的,自然就不用說了,那些沒有念想的,只能每天幻想著,可惜,在海上呆久了,就知道了,要離開大海,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
「不過,也許說不定你還真有機會,這次你的潛艇,立功很大,也許你在努力一下,就可以逍遙了。真希望我也能有那麼一天。」
在朝陽的照耀下,大海的浪濤裡,泛起了金色的水光。在這樣的環境裡,洛林感覺到,這一條金光大道,也許正是自己走的路,只是,這路的終點,就真的時朝陽嗎,金色的光芒,不也是血色的夕陽嗎,也許自己沒等走到終點,就已經在血色的光芒中,被大海吞沒了。
遠處南海艦隊的戰艦,正昂首挺胸的,迎接著這個新的一天。海面上時不時的飄過來的殘破的木片,證明了這些天,艦隊有著多麼驕人的成績。
然而在這背後,又有幾個人能看到那血色的浪濤中,混進了幾許淚水,也許那其中,有悔恨,有絕望,有情,有愛,有所有生命共同的感情。
大海就是天地間的墓葬場,在這裡,埋葬了多少無奈,多少驕傲,還有多少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