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救的是領導 文 / 回海

    車子之所以開不到吳天榮和吳天耀房屋的門口，一是山裡道路本來就狹窄，二是公路和吳天榮兄弟的屋子隔了一條水渠。水渠從山上下來，匯到山峽谷之中。這個峽谷以及周邊，就在水庫規劃淹沒的核心區塊之內。

    吳天榮和吳天耀家的房子，是非征遷不可的地方，沒有半點退路。

    機關幹部都下了車。鎮政法副書記費有為從他的專車上下來，帶著派出所所長和城管主任，首先來到了水渠上架設的小橋前面，勘察情況，現場作出決策。

    從橋的這邊，就能瞧見吳天榮和吳天耀那邊嚴陣以待的樣子。但從費有為的經驗來看，今天吳天榮兄弟以及擁護他們的村民，顯得異常沉默。

    要是在平時，他們到達強拆的農戶家門口，對方肯定已經是罵罵咧咧，或者呼天搶地，把所有能夠嚇唬人的工具都拽在手裡。

    可今天，那些村民身邊雖然都放著一些鐵釬、棍子之類的東西，但這些並沒有拿在手上，見到他們到來後，村民連說話都不再說了。

    費有為看到那些男人，沉默地瞧著橋這邊的他們，只有少數幾個默默地抽著香煙，煙氣升到空氣中。

    「今天的氣氛很詭異。」王美華在左小龍身邊道。

    他們也都已經下了車，在隊伍的靠前方。王美華的話，估計是許多人心裡的狐疑。不過他們也知道，吳天榮和吳天耀兄弟不是好惹的主，也就見怪不怪了。

    許多機關幹部，本身才不久接到通知。雖然費有為副書記在上車前講了一通，但他們並不清楚到了現場到底要幹什麼。在他們心目中，他們只是來壯壯場面的，真正要動硬的，由執法部門和派出所去辦。因此，他們也就是來看個熱鬧的，具體事情怎麼發展他們也完全心裡沒數。

    費有為副書記，少說也經歷過數十次這樣的拆遷行動。每次，他到達現場，一般能判定事件應該怎麼處理。今天心裡卻有些發慌，總是感覺情況有些不大對頭。

    原本他打算，一到現場，看到戶主情緒比較激動，就先由城管上門強拆，如有戶主或村民上來阻攔，就由經驗豐富的機關幹部上去做群眾思想工作，拉到一邊。如果拉不開，出現強硬阻止的狀況，由派出所民警將那些人強行帶到一邊，實在不行，就帶到鎮政府或者派出所。

    這個策略，是一貫有效的做法。可今天這種情況，卻讓費有為書記找不著感覺。一方面是對方情緒並不激動；另一方面隔著一座小橋，大家是一起衝過去呢？還是先由領導過去跟村民說明情況，再動手呢？總之，很不在狀態。

    左小龍雖然不知道以往是怎麼處理這種情況的，不過也已經察覺到這位很會調動情緒的費書記彷彿遇上棘手事情了。

    村支部書記張根林和村主任茅棚從橋上跑過來了。

    「怎麼樣？」費有為書記皺著眉問道，一連抽了幾口煙。

    「吳氏兄弟態度很堅決，不願意降低價碼。」村支部書記道。

    「那麼，就只能動硬的了。」

    「看能不能再等等，」村支書張根林又道，「我怕呆會起了衝突，要出大事情。」

    「等等，等等！」費有為書記很不悅，「你們等得起，我們等得起，可是市裡和省裡等不起了。這是省裡的重點工程，關係到湖城市100萬人口的飲水問題。今年底必須完成遷拆任務！今天我帶了這麼多人來，如果沒有結果，鎮黨委、政府是不會允許我回去的！」

    費有為書記的聲音很響，一半說給張根林聽，一半也是說給橋對面的吳天榮兄弟聽。他說完了，再瞧瞧對面。那邊的人都像沒有聽到一樣，始終默默瞧著這邊的幹部。

    「那麼費書記，你看怎麼辦呢？就這麼過去強拆嗎？」

    「那還能怎麼樣？」費有為書記實在也找不出別的辦法，他現在覺得自己到了蘿蔔橋上，再也沒有退路了。他吩咐身邊的派出所所長、城管主任和綜治辦主任林新發道，「機關幹部先上前做思想工作，城管跟進，派出所保障，大家分批過橋。」

    手下接命，各自去使喚手下的人馬。

    左小龍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費有為的思路還是比較清晰的，工作佈置的很有層次。

    綜治辦主任開始對機關幹部喊，「大家過橋，一起做工作，有認識的首先勸到邊上去。」

    綜治辦主任不是鎮上的領導幹部，今天來參加集中行動的機關幹部，有很多都是與他平級，平時根本不受他使喚。但今天是集中行動，既然費副書記授權給他，大家也只好勉強朝前走。派出所民警和保安也跟了上去，城管也過去了。

    看著人都基本上到了對面，費書記以為工作有些進展了。

    沒想到村民的不合作，讓機關幹部根本束手無策。

    今天鎮上所有來的人，加起來也就不過一百來人，但是村民勸有兩百多人。村民幫助吳家兄弟，把他們的屋子圍在了裡面。要去對屋子強拆，就必須突破村民圍起的人牆。

    按照費有為的部署，先由機關幹部做思想工作。但是村民一言不發，緊緊站在那裡，對於機關幹部說什麼都不睬不理。機關幹部發覺自己就跟木頭在說話。人家不理睬才是最沒辦法的，你總不能推人家吧。

    看著這種情況，費有為有些急了，跑了過來，喊道，「吳天榮、吳天耀，在哪裡？」

    吳天榮，吳天耀出來了，表情很冷靜，只是說，「書記大人有什麼話要說？」

    費有為道，「你們強行阻攔工程，是違法的。現在你又糾結起這麼多群眾，根本就是要與政府對著幹。你們要知道，這樣做後果是很嚴重的。」

    吳天榮卻冷冷地道，「當官的就喜歡給人戴高帽子。我們哪裡阻攔工程了，有人要拆我們的房子，我們自己站在房子前面阻擋，是保護自己的家。村民不是我們雇來的，大家是看不過去了，才來幫我的忙，你問問大家，我出錢請他們來了嗎？」

    費有為知道多說已經沒有用了，鎮黨委政府的壓力讓他不得不採取行動。於是他轉過身對城管喊，「你們突破人牆去強拆。如果有人阻攔，派出所就抓誰！」

    他喊得很響，是想起到威懾作用。但是村民似乎一點都不畏懼，依舊一言不發保護著人牆。

    經過這麼半個小時的觀察，左小龍已經看出來，這些村民都聽吳天榮兄弟部署在行動。他們不鬧、也不用器械，派出所就無法抓人。如果政府來強的，打傷了村民，政府就會處於劣勢，到時候事情就會麻煩，村民會變成正當防衛，政府就是亂打人，情況就會惡化。左小龍本想把這個情況告訴費有為，不過想，自己才第一天來上班，教導領導顯然是不對的，也就沒再說。

    果然，費有為的命令才下了沒多久。「政府打人啦！」有人就喊了起來。

    接著一個臉上都是血的村民，忽然衝出了人群，撲到了費有為面前，在地上打滾。

    這樣一來，村民才動了起來，大喊，「政府打人，強盜政府。」

    「我們把強盜，打出村子！」

    一下子，村民衝了過來。他們似乎深得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在大家還未注意的情況下，將費有為及派出所長和城管主任等圍在了中間。然後，他們似乎又很懂得分散敵人力量的道理，人群將他們三人分別又挾裹在不同的小群團中。

    頭頭都不見了，其他機關幹部和民警就慌了神不知道怎麼辦。

    林新發畢竟是綜治辦主任，見到費有為不見了，想衝上去撥開人群救他，結果被不知哪裡冒出來的拳頭打在鼻子上，鼻子頓時開出了花，血也是噴了一地。

    王美華雖然也是女流之輩，但作為綜治辦副主任，她的責任心很強，怕有人傷了費有為，於是也衝進了人群。

    但幾個村民很快將她推到外面。她又衝進去的時候，有人伸出手來，對著她臉上扇下巴掌去。

    眼看著平白無故地要被扇巴掌，王美華只能閉上眼睛，保護眼睛不受傷。

    然後，只聽到彭的一聲，那巴掌沒有扇下來，那個人反而倒到了一邊去。

    接著，她又只看到有個人影，閃進了人群，那些人正是包圍費有為的村民。

    閃進裡面的人影，卻是相當熟悉。那人速度很快，但她腦袋裡還是閃出了「左小龍」這個名字。

    僅僅一會兒功夫，那個包圍圈突然出現了一個口子，從裡面，左小龍扶著一個人出來。

    那些村民似乎都不敢對左小龍動手腳，想要靠上去抓住費有為，又像不敢。王美華真不明白，這個左小龍為什麼能讓這幫彪悍的村民害怕。

    左小龍快速的，有些超出正常人的速度，一把又扶起了她，一同朝著橋那邊跑去。

    費有為被左小龍從人群中救出來以後，已經無心戀戰，知道今天能夠全身而回，沒有被爆打一頓就算走運了。因此，對後面的人員道，「今天我們先回去。」然後，過了橋，上了停著的車。不忘道，「你這位小伙子是誰？今天幫了我大忙！一起跟我上車。還有美華，你也上來，給我介紹介紹！」

    ps:左小龍在鎮上的敵人將逐個出現，請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