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六、斬馬謖 文 / 朝空城
馬上李彥遠遠看見廉營依舊燈火通明,隱隱約約有提著長戈的士兵,正來來回回地巡邏,竟有種遊子歸家的感覺,不斷地催促著坐騎,加快腳程。
「什麼人,擅闖軍營者死!」
守營士兵見李彥騎著馬直撞過來,暴喝一聲,手中長戈橫掃馬腿。馬失前蹄,長嘶一聲,翻身倒地。李彥正想著心事,一時驚醒,人已在半空,左右不能著力,摔得結結實實。
「瞎了你們的狗眼,都統制大人都不認得了嗎?」
小寇子一鞭甩在那士兵臉上,皮鞭到處,青黑立現。那士兵原本一戈招式使老,回手不及,被小寇子打個正著,兀自不服氣,正要抽戈再戰。
然李彥爬起後,反而一巴掌括在小寇子臉上:「幹什麼?原本就是你我犯錯在先,怎能反責他人,快去認錯。亂用私刑,再去軍監處領五十軍棍。」
「是!」小寇子雖被打得蒙了,卻不忘回答李彥。一會才轉身,向守營士兵抱拳道歉。守營士兵見小寇子臉上,五根指印處青紅腫起,反倒心覺魯莽,深感慚愧,也抱拳還禮,餘光看了李彥一眼,甚是不屑,心想:「明明是自己犯錯,卻李代桃僵,可惡!可恨!」
「擅闖軍營,李彥主謀不敢避責,自然重罰。然當時家奴護主心切,還望大哥海涵則個!」李彥言辭切切,士兵聽了一怔,回首時,李彥已隨小寇子方向而去,猶自不信。
受罰畢!李彥見小寇子已臉上發白,氣若游絲,躺在刑椅上手腳動彈不得,不禁憐憫撫其首,歎道:「你自來不是魯莽之人,雖隨我時日不長,然深知我心。我知道,你今日之舉不過是為了讓我在軍士面前樹信立威謹法。」
小寇子聽言,竟笑了笑。李彥暗自歎息,循循道:「李廣殺霸陵亭尉,別看這些粗陋的將軍士兵,大大咧咧,諸事不放心上,然榮譽卻是至高無上的,萬萬踐踏不得,說不定逮到機會,便會反戈一擊,你我防無可防。下次記住了,切不可小看任何一個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待人處事如此,心內更需如此。詭計可用在戰場上,切不可用在人心上,可明白?」
小寇子聽言銘感肺腑,含淚點頭,動輒牽動傷處,立時暈死過去。
李彥安頓好小寇子,整理裝束出帳,外面士兵來來往往,步履齊刷,個個精神飽滿,雖不知「裡」如何,然「表」已似模似樣,再不是先前的烏合之眾,不禁對姚武的治軍之能刮目相看。說不得忍著傷痛,來到中營。
姚武正挑燈讀書,得軍校回報,顧不得穿戴,慌忙出帳,見李彥正背立門外,跪拜道:「末將不知都統制大人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李彥忙扶起姚武,笑道:「姚大哥許日不見,怎又如此多禮?且快起來,無人之時,你我兄弟相稱即可!」
姚武起身笑道:「軍營之中,上下尊卑不可廢,雖繁文縟節」
李彥沒待他說完,搖搖頭,不耐煩道:「罷了罷了,不提此事,且待來日方才。」繼而臉色一暗,厲聲道,「我且問你,你教的好士兵啊?不僅扣我了的馬,還敢打我的人!」
姚武聽李彥之言,來著不善,丈二摸不著頭腦,卻也學得八面玲容,愣愣片刻,怒容滿面,拍胸大聲道:「是誰這麼大膽子,竟敢欺凌到大人頭上,大人告訴屬下,末將定然將他軍法處置,治他一個以下犯上之罪!」
李彥這才轉怒為喜,拍著姚武的肩膀笑道:「呵呵,還是姚大哥知道照顧我。就是那個守門的,把他辦了吧。」
姚武點頭哈腰做盡了媚態,又笑道:「是,屬下立刻去辦,只是他怎麼扣的大人的馬,又怎麼打了大人的人,還望大人賜教!」
李彥聽言,恨恨地「啐」了姚武一口,卻不以為忤,笑嘻嘻道:「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事,我大人不計小人過,就此揭過。我看那人功夫不錯,就讓他給我做個貼身侍衛吧,階升一級。」
姚武恭敬道:「謝大人!」
姚武吩咐了士卒去換那守營門者,與李彥聯袂入帳。
「今見廉營士氣高漲,進退有素,左右得法,姚大哥功不可沒啊!」李彥屁股被打開了花,不敢坐,姚武人高馬大,站得又近,說話必須仰視,讓他甚感壓抑,鬱悶不已。
姚武故作不知,筆挺筆挺地軍姿肅立,道:「不敢,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還都是些表面功夫。外行人看熱鬧還行,內行人看門道,上陣殺敵可行不通。」
「我今日來就是為此!」李彥點頭同意道,「宮誠與牛升呢?怎麼不見他們?」
「讓他們去後勤了。」姚武揮手道,彷彿趕走了一群討厭的蒼蠅似的。
「他們願意?」李彥想到先前宮誠那老臉,卻怎麼也想不通。
「願意,怎麼不願意?又不願打仗,又想陞官,又想飽食終日,後勤不是正合他們的意?大人不是長教末將,其實人心很小,關鍵是看你有沒有給到他想要的。」姚武得意之情在臉上蕩漾著,讓李彥看得起雞皮疙瘩。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之事,日新月異,我都有些跟不上了。」李彥感歎一番。
正說著,外面通報,守營者帶到。
來時倉促,李彥並沒看得仔細,再看那人時,身高七尺,繞腮鬍子,干廋精悍,兩眼炯炯有神。那人見李彥看著自己,雖已知其身份,然臉不紅心不跳,對前事毫不介懷,也目不轉睛地看著李彥。
「卑職張虎叩見軍監大人、都統制大人!」
李彥點點頭,對姚武道:「事不宜遲,點將台集合。」轉身對跪在地上的張虎道,「你以後便是我的貼身侍衛,隨我來吧!」
「是!」從張虎的話裡聽不出任何的喜悲情緒,按劍默然跟在李彥身後,舉手抬足已融入了新的職位。
點將台下,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下面已站了漆黑黑的一片,不禁讚歎姚武的辦事效率。
「我今日來給各位帶來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李彥故意賣了個關子,本想活躍一下氣氛,卻沒想到眾人異口同聲,士兵更是單膝跪地:「恭聽大人指示!」。反倒讓李彥有些尷尬,訕訕笑笑,繼續道:「好消息就是,今日開始廉營餉銀,每人每年再加兩成!」
慷他人之慨,李彥自來毫不嘴軟,想著曾諶出錢時,那種肉痛的表情,心內快意不已。此話一出,效果非同凡響,「我軍威武」之聲響徹雲霄。
李彥虛按兩下,待場面安靜,笑道道:「不過,還有一個壞消息要知會各位,就是這次是廉營最後一次全體加餉,自後誰要想得到更多,就必須拿出讓大家信服的真本事來。」
「如今楚國不侵,衛國不鬧,無匪無災,哪有我等表現立功建業的機會?」李彥的話不清不楚,一些膽大的士兵耐不住地問。
「問得好!以後每月初,我都會讓姚將軍給你們舉辦各式各樣的比賽,馬上地下,刀槍劍戟十八般,只要各位有在行的就拿出來顯擺,單打群戰不論,規矩只有一條,勝者為王有獎,敗者為寇無罰,然缺胳膊斷腿了自己出錢解決。」
李彥一席話說得眾人轟然一笑,各各拍掌叫好,體格健壯者,更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這消息對他們來說不但不壞,反而是大大的好。
「謝大人恩典!」
做完這些,又交代姚武幾句,安排好小寇子,便帶著張虎,馬不停蹄地往回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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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你怎麼了?」書生見老者緊緊地抓著胸口,臉色皮肉都擠到了一塊,痛苦異常。
「沒事,繼續讀你的書。」老者喝了口酒,好了許多,見書生一臉的關切,頗感安慰,點點頭,讓他坐好,笑道:「你那馨兒如何了?」
書生立馬無精打采,垂頭喪氣道:「不知道,陳家被人燒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別擔心,吉人自有天相!」老者也知此話無力,又轉言道,「喻兒,從小到大,從沒交過你半字八股,也不許你進京趕考,你不會怪夫子吧?」
書生離席跪下,將頭磕得咚咚響,道:「夫子待學生恩重如山,即便是要了學生的性命,學生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老者搖頭一笑,若是他人這麼說,老者一定以為是反話,但書生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有一說一,句句定然是肺腑之言。
「喻兒之心夫子明白,怪只怪夫子太過執著」老者神思飄忽,又定神道:「且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以後動不動就下跪可不成,坐下說話。」
書生應言起身坐下,道:「是,謹遵夫子教誨!」
「今日讓喻兒來,是想告訴你,夫子家中來信,明日便要出門。二十年來,夫子所學,已盡皆傳授給了喻兒,現剩書最後一本,且拿去。」老者從懷裡掏出一卷書,破舊羊皮包著,看似有些年月了。
「謝夫子!」書生恭敬接過書。
老者摸著書生的頭道:「以後之路當好自為之,最好行一步問一步,小心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