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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七、陳天海之死 文 / 朝空城

    江州除有大運河,另有大小河流無數,素有「水在州中,州在水中」之稱,富家翁沿水建廈,各式各樣,鱗次櫛比,卻又錯落有致,琳琅滿目,成就了江州獨特的風景線。

    老者一襲白衣,一頭白霜,一臉滄桑,望著河面上漁船穿梭,儂歌此起彼伏,不禁留戀感慨。

    「死去原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老者喃喃自語,轉首對書生道:「夫子已是古稀之年,此去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回來」話未完,便又咳起來。

    書生口拙嘴笨,只是扶著老者,哽咽低頭不言:「夫子」

    老者拍拍書生的手,繼續道:「只是還有一事放心不下,還望喻兒勉力為之。」

    書生扶著老者不敢稍動,道:「夫子有事但請吩咐就是!」

    「夫子晚年得女,名周瑤,然國亂家破,只得背井離鄉投靠天朝大明而來,卻禍不單行,正遇明楚大戰,又被衝散了。夫子雖天南地北多年尋找,卻音信全無!唉」老者歎息一聲,聲悲語哽,又咳嗽起來,哆哆嗦嗦從懷裡掏出一張畫,指給書生道,「此物乃夫子女兒身上的長命鎖,乃夫子親手打造,天下獨一無二,喻兒按圖索驥,若是能找到,定然幫夫子照顧好她。夫子在此謝過了!」

    老者正要作揖,書生已跪下來砰砰響磕了十來個頭,道:「夫子的女兒就是學生的女師姐,學生一定待之若母,慇勤侍奉。」

    老者呵呵一笑,書生之話雖粗糙,卻心誠意至,出自肺腑,不禁點點頭,道:「好,時候不早了,夫子該出發了,你去忙你的吧。」

    書生抬起頭,茫然看著老者,不知其意指何。

    「廉營都統制李彥就要到同字巷了,去投奔他吧,喻兒所學才能有所用。不過夫子之事切不可讓第三人知道,還需自己盡心盡力。」老者說完,怕書生再多糾纏,也顧不得驚世駭俗,施展輕功,從河面上飛躍而過。

    書生向老者背影又磕了不知多少個頭,這才起身,不敢怠慢先生之意,投同字巷而去。

    李彥自從看過廉營之後,心中隱隱不安,信馬由韁,神色游離,愁眉不展。

    「是都統制李大人嗎?」書生站在巷心,雙手一橫。

    李彥恍過神來,認出書生,先是一怔,繼而大喜,然此時並沒太多心思,向張虎使了個眼色,道:「帶上他」

    張虎天生就是個侍衛的料,一舉一動,與李彥默契十分,眼色一道,便請舒猿臂,將書生拎了起來,橫放在馬背上,繼續前行。

    待李彥回到李府時,笑官早已含笑搖扇倚門而望。李彥近前,笑官忙牽馬扶其下來,道聲辛苦。

    「先生覺得如何,還頭疼嗎?」李彥笑著將馬鞭交給張虎,介紹說,「這是張虎,那個是喻文,周侗先生的關門弟子。」

    笑官聽言也是大喜過望,扇敲李彥之臂,道:「當真?」

    「如假包換!」李彥洋洋自得道,又吩咐張虎,「先帶他下去,洗乾淨了,換身衣服。」

    「恭喜大人,又多一位難得之才!」笑官拱手笑道。

    既入後堂,分席而坐。

    「大人此去廉營,收穫如何?」笑官展扇輕搖笑道。

    「軍法整肅,士氣高漲,姚將軍帶兵有方啊!」李彥喝著茶,感歎道。

    「恐未必!」笑官笑道。

    「雖操練時日不長,然足有一戰之力。」李彥訕訕笑著。

    笑官搖頭笑道:「笑官早已料定,大人又何必言語相試,今日倚門而候,便是專為大人解惑而來。」

    「先生真乃神人也,望不吝賜教!」李彥聽言這才折節下拜。不能說李彥黑厚學功底紮實,只是老三和笑官是不同類別的人,「楚傾國之兵攻明,劍雲雖險,然無朝廷支援,單憑陳天海個人之力,恐關破之日不遠矣,廉營雖不堪,恐難免與楚軍一戰,雖死無奈!然如此於國於家無意,是以憂思不已!」

    「憑廉營今日之力,倉促應戰,實非明智之舉,且於事無補。大人若要戰,定需一戰而勝,不然將前功盡棄。所以大人這第一仗,一定要選擇最佳的時機,一定要有十足的把握才可出手,如若不然,即便是放棄江州百姓,也需明哲保身。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笑官狠狠道。

    李彥雖知笑官說的是實情,卻依舊猶豫,皺眉道:「可不能取信於民,即便保有實力,往後也只怕舉日維艱」

    「不僅如此,若離開江州,往後并州,一馬平川,即便我等有心,也恐無力。」笑官歎息道,「所以廉營必須是江州最後一仗,且需等到楚軍人困馬乏未及休整,等到他們傷痕纍纍血流正汩,等到他們上一口氣喘完,下一口氣還沒上來之時,迎頭一番痛擊!」

    「話雖如此,可戰場上時機瞬息萬變,豈是容易把握的?」李彥覺得一口悶氣壓在心頭,不吐不快,狠狠地拍了桌子一下。為什麼不能再多給他一點時間,兩年,不,哪怕一年,此仗他便有十足的把握。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豈能事事都等有了十足把握才做,那歷史上又拿來那麼多可歌可泣的末路英雄?且事情是做出來的,我們多做一分準備便多一分勝算。」笑官掰著指頭,說給李彥道,「楚侵明,這第一關毋庸置疑是劍雲關,憑陳天海之智之力,渭水伏虎山之險,楚軍即便是隻老虎,也要崩掉兩顆牙齒,傷筋動骨。第二層便是江州的廂軍,雖是無力之軍,但最熟悉江州地形,左右迂迴,也能拔掉老虎幾根毛,耗掉一些精力。一旦破關,朝廷便不能再坐視不理,各路各州相繼來援,這便是第三層,倉促之軍,迎戰楚疲憊之眾,兩敗俱傷,在所難免。有此三層保障,廉營之戰便有八成把握。」

    「可是如何爭取到最後出戰呢?廉營畢竟是江州的駐軍,沒有道理讓別州別路的軍隊打光了,再輪到我們上吧?」李彥問道。

    「這就要看大人如何爭取了。」笑官搖扇笑道,「廉營之事你知我知,別人未必知道。」

    「哦?」李彥見笑官將扇子往上指了指,恍然大悟,又想一陣,卻又不大明白,孝仁帝諸事不問,讓他知道的又如何,他還能掌握局面嗎?

    「大人儘管放心,笑官自有妙計,來日定見分曉。」笑官說著,懇切地向李彥拱拱手。

    「好!這件事就交給先生了!」李彥終於點頭。

    正商議之時,突聽街上快騎傳報,劍雲關大捷,說是陳天海趁夜在劍雲關外十里處埋伏,只待楚軍先鋒部隊趕到,便舉火擊鼓為號,左右齊出將楚軍團團圍住,全殲其先鋒部隊一千人。

    「好」笑官以扇擊掌,讚道:「笑官料定,陳天海既挫軍銳氣,下一步定然閉關嚴守,持久對恃。陳天海耗得起,但楚軍拖不起,必然強攻,傷亡必多。大人之戰,又多一分把握。」

    正說著,張虎將洗得白白淨淨的喻文帶了過來。

    「為何攔我的馬?」李彥終於輕鬆了一下,笑看著喻文憨厚怯弱的臉龐。

    「夫子讓學生投大人麾下效力,學生不敢怠慢,是以攔馬自薦!」書生拱手一字一句道。

    李彥點點頭,試探道:「既如此,周老先生年邁,他日讓其搬到李府來住,也好有個照應。」

    書生道:「謝大人,只是夫子家中來信,已然回去了。」

    李彥與笑官對望一眼,心中俱是一個想法,周侗孑然一身,哪來的什麼家人家書,怕是另有要事不足為外人道。

    「可惜!」李彥感情把握的恰到好處,歎息一聲,道:「先休息幾日,餘下之事,先生自然會給你安排的。」

    「是!」書生應道。

    笑官見書生倉促拘束,便笑著領他四處看看。

    這裡笑官剛走,為李彥療傷的老乞丐,突然破窗而入。

    「小娃兒還真忙啊,讓小老頭好等!」乞丐雖笑著,卻看不出多少開心情緒,風塵僕僕,一臉疲倦,「告訴你一個壞消息,陳天海死了!」

    「什麼,陳天海死了?此消息千真萬確?」李彥心內一驚,手中茶杯一抖,茶水潑了一身,「難道真是天亡我大明?」

    「剛到劍雲關,還沒來得及說話便猝然而死。諸將商議後,決定秘不發喪,並在江州散佈消息,說初戰大捷,但恐此消息也瞞不了多久。」乞丐歎息一聲,將酒壺放到嘴邊,卻沒有半點喝的意思。

    「如今軍中誰為首?」李彥馬上想到了關鍵,陳懷已故,陳天海軍中沒有了接班人,此時此刻,若是彼此吵起來,便大勢已去。

    「沒有,陸娃兒已帶著折子上京城請旨去了,聖旨未到,各人堅守崗位而已。」乞丐搖搖頭,似乎覺得如此也不妥。

    李彥在屋子裡來回踱著步子,焦急道:「不妥不妥,此時皇上派誰來都不妥,劍雲關怕是保不住了,如之奈何?」

    「好了,我消息帶到了,這就去劍雲關看看,唉」憑著老乞丐樂天的性格,竟也愁眉不展,歎起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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