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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十二、化整為零 文 / 朝空城

    「大人,難道就這麼放棄了?」笑官眼見乞丐走遠,問道。

    蘇州張文昌,時之名士,得韓愈推薦,官拜國子博士。平盧淄青節度使、中書門下平章事李師道慕其學識,望招其募下,為己所用。張文昌淡泊名利,每日詩歌自娛,逍遙散漫慣了,不願相隨,又恐為李師道所害,是以做《節婦吟》以謝!

    其曰:「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感君纏綿意,繫在紅羅襦。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裡。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其詞哀怨淒美,李師道心知其意,遂作罷!

    李彥得之何常在乃「相宗」之一,前因後事聯繫,即明白自己與吳浚,都不過是「相宗」為之進身的賭注,心中不甘。卻知憑自己現在的綜合能力,要與「相宗」平等相待,只怕是癡人說夢,又是感歎一番!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眼看這到嘴的肥肉,剛吃出味道,而今又要吐出來,我又何嘗願意?可是長痛不如短痛,一旦我等習慣凡事托於相宗,依賴形成,想要脫身都不可能了。」李彥苦笑一聲,搖頭長歎。

    「唉」笑官思忖道,「笑官以為,此事乞丐應該並不知情,否則楊相之事不必如此敷衍。」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清官難斷,是以此事在乞丐面前,我並沒有說破,而是讓他自己去發現,再做去留決斷。然倘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相宗之事,先生切不可費力挽留,聽之任之可也!」李彥囑咐道。

    「是!」笑官也知力取無意,答應道。

    「先生,陳家已倒,江州無主,楚軍旦夕來犯,劍雲關無暇內顧。我等再不能畏首畏尾閉門造車了,需趁此時機,早作打算!」李彥點著牆壁上的圖畫道,「關州有老三,并州我已讓小寇子過去了,姚武照看廉營,自是綽綽有餘。還有,我想讓你去這」

    「九州?」笑官拭了拭眼,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卻見李彥深深地看著他點了點頭,不禁深吸了一口氣。

    「不錯!就是九州,此處吳侯經營多年,所以非先生親自出馬不可!」李彥慎重道。

    「正如大人所言,吳侯在九州的勢力已根深蒂固,我等此去無異火中取栗,恐撈不著什麼便宜,反倒容易惹禍上身的。」笑官手握扇面,猶豫道。

    「陳家在江州地位不是也根深蒂固?大廈瞬間傾倒。先生不用擔心,盡心即可。」李彥拍著笑官的肩膀,指著圖畫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若是能第一時間將九州爭取過來,楚軍即便破了劍雲關,正好入我等之彀。」

    「是!」笑官見圖畫上,李彥一條弧線畫得優美,也不禁熱血沸騰,道:「笑官定不負大人所望,告辭!」

    李彥再要吩咐幾句,笑官已奪門而出,遙叫其背影,笑道:「都是急性子!不過時間也確實不多了!」

    手下人已經化整為零分派出去,李彥左右無事,想起曾冰鴻已來江州奔喪,找了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抬首挺胸出了門,準備去陳家轉轉。

    「足下莫非廉營都統制李彥?」說話人頭戴軟翅帽,一身員外打扮,雖確定性別為男,然衣著鮮艷亮麗,聲音尖銳刺耳,語氣低下緩和,讓人聽了如沐春風。

    「老先生有禮,正是鄙人!」李彥忙作揖見禮,笑道:「請恕在下眼拙,不知老先生貴姓,仙鄉何處?」

    「大人客氣,奴老朽免貴姓劉,卻不知大人何以一眼便知老朽不是本地之人?」那人習慣似的弓腰,一臉欣賞、鼓勵地看著李彥。

    「此事看來玄妙,說出來卻不值一提。」李彥不好意思笑笑,道,「老先生身穿的杭州絲綢,乃出自大家趙兆之手,非富貴之人不能有。衣圓領,著官靴,卻是六品官員的打扮,小子自思,江州應該沒有如此闊綽的六品大員,是以試探猜測。不敬之處,還望見諒!」

    「好說好說,大人明察秋毫,老朽佩服之至!」劉姓老者點頭拱手,微微一笑。

    「不知老先生找在下,所為何事?」李彥沒想到老者急急趕來,反倒不著急說事,旁顧左右而言他,恐耽擱了時間,不得不提醒老者道。

    「哎呦,不是大人提醒,老朽幾乎忘了。」老者拍著額頭,頓足驚道。

    說著,從袖內掏出一張紙,瞇著眼睛湊近看了一下,驗明「正身」,這才交給李彥。

    李彥接過看時,上面寫著:「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姑婆,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這是唐代朱慶餘的《閨意》,不知老先生這是?」李彥有些摸不著頭腦。

    「老朽記得其中有個典故,當時朱慶餘秋試剛完,心裡沒底,是以寫了此詩獻給當時的主考官張水部,將『自己』比作『新婦』『畫眉』比作『文章』,想問問情況。此後,張籍另有回詩,不知大人還記得否?」老者並沒正面回答,笑道。

    「又是張文昌!」李彥想著,嘴裡說道:「老先生莫非想讓在下將和詩寫在下面?」

    「老朽正是此意,還望大人高抬貴手,幫老朽了了這樁心願!」老者說著,從背包中拿出筆墨,蘸好了,這才雙手捧上。

    「這」李彥聽老者之言一語雙關,心內起疑,卻見他如此恭敬慇勤,又不知如何回絕,接過筆,笑道:「不知老先生有何心願?」

    老者見李彥拿眼看著自己,並不著急落筆,為難道:「請恕老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敢言明。不過老朽敢已性命擔保,對大人絕無歹意。」

    「哦?」李彥還在猶豫,見老者舉止形態分明是個閹人,眉宇神態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自己何時又跟宮中之人扯上了關係。

    「大人」老者見李彥想得出神,出言提醒,又道:「大人放心,那人現在只是凡事纏身,不久定會前來相見。」

    「越女新妝出鏡心,自知明鏡更沉吟。齊紈未足時人貴,一曲菱歌敵萬金。」李彥終於落下了筆,一揮而就。

    老者見了,將筆跡捧在手心內,兩淚縱橫,喃喃道:「像,真像」不禁舉字過頂,向李彥跪拜磕頭:「謝大人,老朽今生能見此字,於願足矣!」

    李彥雖疑,然感老者之情,不禁俯身下拜。老者見此,忙雙手托在李彥的膝蓋上,驚道:「大人不可如此,折殺奴小人了,萬萬不可!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皇上,切不可跪他人,承受不起!」

    李彥見老者說得如此鄭重,不好拂意,長揖而已。即便如此,老者也是慌得手忙腳亂。

    老者笑道:「老朽心願已了,謝大人信任,就此告辭!」

    原來此人正是來宣旨的順公公,自從孝仁帝勤政以來,他也一躍成為總管太監。這次孝仁帝讓順公公來江州宣旨,一來為敲打陳恪,二來擔心陳家一倒,江州龍蛇混雜,李彥安危難測,所以讓順公公帶來兩名大內高手暗中查探保護。剛才耽擱之時,大內高手已然隱蔽好。順公公自小跟在孝仁帝身邊,自然知道皇上的心思,御書房內的《頻湖脈學》已然翻爛,是以想到上面的法子,將李彥之字帶回御覽,雖然有些凶險,但在他看來十分值得。順公公讀書不多,也虧得他心思縝密。

    「老先生好說,告辭!」李彥卻茫然不知,目送順公公遠去,搖搖頭,既然無從想起,乾脆丟開,繼續往陳家走去。

    「嘿」

    李彥冷不防的一驚,抬頭看時,卻是日思夜想的曾冰鴻。

    曾冰鴻依舊一身俏麗男兒打扮,面似芙蓉眉如柳葉,眉梢眼角間掩不住稚氣,使人見之明亮舒暢。她此刻正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著李彥,掩嘴輕笑。

    身邊陳欣怡臉色蒼白倦懶,身弱氣嬌,見了李彥,勉強點點頭,也是一身少爺打扮。兩人身後做書僮打扮的是周瑤,雖與李彥只有一面之緣,但一眼卻認出了他來,兩眼熱切的盯著李彥,卻知自己說不上話,揉著衣角乾笑而已。

    「這位公子,不知這江州有何好去處,不妨介紹一二,也好流觴麴酒,談些新聞趣事,聊以解憂?」曾冰鴻裝腔作勢道,櫻唇白齒,瑤鼻玉膚,雙眼靈活清澈。

    李彥見此先是一呆,繼而笑道:「不知公子是想花前月下作詩彈琴,還是」

    誰知話剛出口,三女齊「啐」。曾冰鴻嗔道:「胡說八道什麼?」

    「呃」李彥在曾冰鴻面前信口開河慣了,反倒不知如何正經的風花雪月,只好轉移話題:「三位這是去哪?」

    「家中突變,勞煩司馬大人多日幫忙,特來相謝!」陳欣怡忙答道,「曾家妹子,擔心小女體弱,跟隨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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