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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風雲 九十二、一忍再忍 文 / 朝空城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李彥廷杖之後,昏迷數日,近日又傷口發炎,高燒不退,胡言亂語,性命堪憂,是以無法上朝,未免小人作祟,何常在不得已給皇上遞了奏折,幫李彥告假。孝仁帝知道後怔了半晌,垂頭喪氣,朝會中深思不屬,前言不搭後語,已亂了方寸。

    「啟稟皇上,永州刺史江彬八百里加急!」劉本明知不可為,卻不得不為之。

    江彬乃江州人,建和元年中武舉,初為永州廂軍指揮,相貌魁梧,騎射.精熟,建和五年鎮壓永州暴亂,兵法運用自如,功績卓著,為武德帝所賞識。武德帝南巡之時,親往探望,並與之促膝長談,共塌而眠。江彬有女江汶,當時年方二八,得以侍寢。次年,江汶誕下一子,江彬父以女貴,陞遷為永州刺史。武德帝病逝,憐江汶母子年小智純,而孝仁帝親母早亡,便冊封為莊惠太后,令孝仁帝視母侍之。

    「念!」孝仁帝濃眉深蹙,也深知沒什麼好事。然細算起來,江彬畢竟高己兩輩,表面上還是以「孝」為先,不然將為天下人詬罵。卻不知如此示弱袒護,依舊為天下人恥笑。

    「臣江彬言:天祐十七年八月十五辰時一刻,天降冰雹,傾盆而下,臣等猝不及防,永州方圓數百里,房屋倒塌,黎民死傷無數,莊稼毀壞,千頃顆粒無收。災害半月,臣有罪,為解燃眉之急,開倉賑災。而今依舊餓殍遍野,哀鴻無數,臣斗膽,請皇上悲天憫人,撥款救災,寬免賦稅。」

    劉全念完之後,臉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江彬的奏折他已經不是念過一次兩次了,每次都是哭窮,今天旱災明天澇災,這次還算有些創意,來了個「冰雹」。低頭將奏折交給孝仁帝,瞥見孝仁帝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心內好笑:「堂堂大臣,竟做出此等無賴之事,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劉丞相以為如何?」孝仁帝並沒急著拒絕,而是問著掌管戶部的劉本。

    劉本似乎早料到孝仁帝有此一問,不慌不忙道:「臣以為,此乃永州刺史江彬一面之詞,情況尚未查明之前,不可貿然出錢出糧。且近年來,多州或旱或澇,賦稅皆免,國庫已入不敷出。」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原來江州被陳天海霸佔,夏州被毅王守著,九州被吳侯捆著幾個弱小路州,繳納上來的賦稅還不夠官員們發的俸祿,這幾年坐吃山空,劉本頭髮都愁白了。

    睿親王劉謹卻不以為然,出班道:「臣有本奏!」說著從袖內取出一本厚厚的冊子,低頭高舉道:「啟稟皇上,此乃永州鄰縣縣令嚴華所上的萬民折,上面歷數了永州冰雹後的悲慘境狀,並附有萬民簽字畫押,請皇上過目。」

    劉全接過直接交給皇上,孝仁帝走馬觀花地看了兩眼,不像偽造之作,且嚴華是出了名的耿直之臣,兼才華橫溢,一篇奏折文情並茂,血淚揮灑,孝仁帝看了也不禁動容。看來這次是真有其事,不過肯定不會有江彬說的範圍那麼大。

    睿親王劉謹給了孝仁帝足夠的思考時間,又道:「救人如救火,國富輕,民心重,請皇上三思,出糧救災,解萬民於水火。」

    昺親王劉諭率先附和,道:「民若水,君若舟,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史事歷歷在目,防民之口,甚於防川,請皇上早做決定。」

    「請皇上早作決斷!」這些大臣們,反正有事兩位王爺沖頭,他們也樂得後面搖旗吶喊,既不用思考,又可以陞官發財,何樂不為,一個個下跪磕頭。

    劉本未等眾官話音落下,依舊長跪於地,梗著脖子,高聲道:「皇上,臣以為國庫之糧來之於民,用之於民,無可厚非。然事實不察不明,聽一家之言便妄下決斷,實非明智之舉,請皇上明鑒!」

    孝仁帝大手一揮,道:「眾卿家皆言之有理!」

    劉謹與劉諭對望一眼,均想:「孝仁帝別的本事沒有,但和稀泥卻是最拿手的。」

    「劉愛卿從國庫中撥出三千旦糧草,派人即日送往鄰縣等重災地區。御史大夫彭衡選派監察御史,前往永州,巡查災禍情況,快馬回報。」孝仁帝講完,重重地吁了一口氣。

    「臣等遵旨!」

    劉本雖然堅持自己的想法,但孝仁帝旨意一下,依舊毫不猶豫接旨,一絲不扣地奉旨。彭衡也出班接旨,但知道即便派出人去,也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因為地方官員大部分是兩位王爺的親信,沒有幾個真正在意他們的。

    「若無他事,今日就到此為止,退朝吧!」孝仁帝實在沒有心情,沒等第二個官員出班,自己先甩袖匆匆而去。

    劉謹與劉諭大勝,滿意而歸。

    劉本無奈,將孝仁帝的意思吩咐下去,散衙無聊,坐轎回府。撥開窗簾,眼見街市開始熄燈閉戶,路上巡軍敲著鑼,一路喊叫著,行人匆匆散去,喧嘩漸漸稀落,不禁觸景傷情,獨坐冥思。

    「來人!」劉本突然喊住轎子,吩咐劉府總管韋富道:「去何府!」

    「是!」劉府與何府兩地,一在朝門之西,一在朝門之東,轎夫門少不得急急掉頭,往回走去。

    劉本與何常在同為宰相,除了職務上的交道,平時很少來往,此時貿然前去,劉本左右思慮一個萬全的理由。頃刻即至,劉本下轎時,卻見一隻藍色的轎子停於門外,何常在身為宰輔,有一兩個巴結的人不為過,是以劉本不以為意。又往上看時,映入眼簾的是兩個金閃閃的「何府」匾額,這是孝仁帝在李彥大婚之時贈給何常在的,高大的廣亮大門,巍峨崢嶸,劉本雖官至極品,卻簡單樸素,與之相比,有著天壤之別。

    「勞煩通報一聲,惠州劉本拜見!」韋富深知劉本不喜歡仗勢欺人,是以待人接物皆禮全。

    侍衛先是一怔,認得劉本一身朝服,方知是當朝宰相,忙轉身往內一路喊過去。何常在也是剛剛到家,正更衣,聽聞劉本登門拜訪,驚喜意外,圾這鞋就跑了出來。

    「不知劉大人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何常在撫掌笑道。

    劉本眼見何常在衣不整鞋不履,狼狽高笑而來,忙拱手道:「何兄盛情如此,劉某慚愧!」

    何常在大手一揮,讓劉本先請。劉本見何常在不是虛套之人,於路思考的理由也摒棄了,直截了當道:「不知令孫婿李彥傷勢如何?聊備薄禮,以示問候!」韋富遞上一盒補品。

    何常在道:「劉大人客氣了!且隨我來!」何常在為官多年,且劉本開門見山,如果如此還聽不出劉本的意圖,那就白活了。說著,前面帶路,往何琦閨房而去。

    正到門口,卻聽見李彥高聲喝道:「琦兒,快些住手!」

    何常在與劉本皆驚奇,忙往裡面跑去,卻見何琦正手持長劍,對著孫咨,從上斜下急揮,眼見就要砍到。劉本驚呼一聲,而孫咨早已嚇得呆了,竟眼睜睜地看著何琦,一動不動。何常在見機得快,騰挪上前,握住何琦手腕,扭轉向後。

    「哼!」何常在奪去何琦的長劍,仍在地上,臉色冷冷的。然事實未明之前,卻沒有立即開罵。

    「劉大人,請為下官做主啊!」孫咨眼見危險已去,兩腿一軟即刻坐在地上,又見劉本在側,忙伸冤待雪。

    劉本撫鬚,淡淡道:「孫大人起來說話!」

    「下官不過為監察御史大人送來一封本是責之分內之事」

    孫咨還要喋喋不休,何琦早已忍耐不住,怒聲呵斥,道:「你給我滾」何常在並沒有喝止,而是冷冷地看著孫咨。本來李彥的事情就是他故意弄出來的,今天來肯定也沒什麼好事。

    孫咨也是嚇破了膽,又見劉本與何常在聯袂而來,如今又一副淡淡的表情,更是心內沒底,聽見何琦的呵斥,忙一溜煙地跑了。

    「怎麼回事?」待孫咨走遠,何常在開口問著何琦,臉色不快,這當然主要是做給劉本看。

    何琦聽言不答,反而流下了委屈的淚水。何常在奇怪,轉眼看著床上的李彥。李彥搖頭歎息,從懷中取出一本奏折,交給何常在。

    何常在翻開看時,原來是江州新任刺史吳浚的奏折,前面不過是江州近況,看到後面,突然一句話跳入眼簾:「江州司馬李安不幸身故,臣等不敢自專,請皇上另擇賢能」也是驚呆了,雙手一顫,奏折竟落於地上。

    劉本雖然奇怪,但隱隱猜到其中關係到何家**,是以不敢妄言,卻又不好即刻抽身離去,只好靜靜等待。

    「江州司馬李安病故」何常在長歎一聲。

    劉本聽言,也猜到了當時的情景,也難怪何琦暴跳如雷,要喊打喊殺了。孫咨所作所為,卻也令人不齒。有此變故,劉本原本想探聽的事也就不好開口了,忙安慰李彥夫婦幾句,向何常在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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