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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燃情西海岸 第四十六章 裁定 文 / 世紀紅爵

    第四十六章裁定

    魏國濤嘴角抽了抽,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此刻,桌上的鈔票與船票已被搶奪一空。得到錢的眾人,一臉欣喜地在自己的親朋好友面前展示著。有人在觀察著鈔票上美麗的花紋,有人在對著光線檢查鈔票的真假,也有人拿著船票翻來覆去地看著。

    人群鬧哄哄了半天,也沒有安靜下來。

    秦俊生見此,不耐煩地喊道:「行了,得了錢的,跟我去作證吧?」

    聞聽此言,人群安靜的下來。最先搶錢的瘦弱漢子,默默地拆開鈔票,分成幾份,遞給身邊沒分到的幾個女人。而其他人也有樣學樣,自己不留一丁點兒,將錢與船票,分給了身邊的人。

    「春花,萬一我有什麼事,你將來有了孩子,就帶著孩子改嫁吧,千萬別苦了自己。」

    「爹,這錢您拿著,兒子沒什麼能耐,這些年讓您受苦了。」

    「老弟,哥哥我光棍一個,無牽無掛的,這錢你留著將來娶媳婦用吧。」

    ……

    一聲聲真摯的言語,一陣陣斷腸的哭泣,如同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揪在秦俊生與魏國濤的心頭。秦俊生去了那副先前嘲諷的神情,臉上肌肉顫抖著,眼圈有些發紅。

    「糊塗!」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了有些悲壯的場面。那日在倉庫回話的老者站了起來:「糊塗啊!這人家先前好心收留了咱們,然後又出錢出力替咱們打官司。讓一個玉蓮女人拋頭露面也就罷了,怎麼還能收人家的錢?收了這錢,大傢伙能不昧心麼?」

    隨著老者的聲音,一眾華工都低下了頭。

    「那何先生,可是個大好人啊。這些天,大傢伙都看在眼裡。跑前跑後,就為了給咱們這些人討個說法,大傢伙得記得人家的恩情啊!如今何先生需要咱們去作證,咱們就當不是為了自己,就當是為了還人家的恩情,即使不收錢咱也得幫這個忙!」

    老者的話,很樸實。也許他沒讀過書,不懂得那麼些大道理,但做人最簡單的知恩圖報,他講的很清楚。

    一番話說完,那清瘦漢子的女人,流著淚,又將手中的錢交還給了清瘦漢子。其餘眾人也是如此。隨即,鈔票與船票,又匯聚成一摞摞,有些散亂地疊放在桌子上。

    「二位爺,咱們就當是還恩情了。錢,我們不要,這就帶著我去作證吧。」清瘦漢子說罷,還不住地打量著桌子上的鈔票,看起來,他真的很想要那筆錢。清瘦漢子的話說完,便向前一步站了出來,其餘十幾個青壯,同樣先前一步站了出來。雖然不齊整,反而很凌亂。但此刻,加上十幾人略有些悲壯的神情,卻顯出排山倒海的氣勢。

    「勞煩諸位了。」秦俊生輕輕拱了拱手。「諸位放心,我保證,若是諸位有事,我們絕對不會不管。」

    而此時魏國濤卻輕輕吟出一句話:「何先生還說過,中國的老百姓,是最善良的一群人。在他們吃不飽的情況下,會毫不猶豫地分出一半食物,給比他們更慘的人。」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在反駁剛才秦俊生的話。

    有時候,一個國家的脊樑斷了,依舊會抬起高傲的頭,告訴敵人,自己不可輕侮。

    「歡迎您的到訪,洛克菲勒先生。」

    何紹明含笑歡迎著急匆匆到訪的洛克菲勒。雖然來之前洛克菲勒肯定打理過自己的儀容,眼珠裡的紅血絲,卻依舊顯示出他有些疲憊。這也難怪,要知道,此時的洛克菲勒所有的油井,加起來,也沒有馬皮米油田的儲量大。對於富可敵國的洛克菲勒來說,這也是一筆足以影響自己命運的大生意。收購成功,意味著他的石油王國依然佇立在美國這片土地上;失敗,那麼他將會見證堪比自己的敵人的崛起。

    「何,叫我約翰就好,雖然我們打的交道不多,不過我相信彼此留下的印象都不錯。要知道,在舞會上,你的言談很讓我佩服。」落座後,洛克菲勒表現的很爽朗,就如同他的性格本來就是如此一樣。

    「是的,不錯的印象。所以我說過,『將來的日子裡我會與你有著很大的合作空間』。」何紹明輕描淡寫地,將幾個月前舞會上所說的話,複述了出來。

    聞言,洛克菲勒一愣,隨即想起這話何紹明是在舞會上說過。隨即,爽朗地笑了起來。何紹明配合地賠笑著,兩人就如同一對多年的朋友一般。

    良久,止了笑,洛克菲勒開始詢問起油田的事宜。何紹明知道,戲肉來了。

    法庭上。

    唐瓊昌有些喪氣地看著對方律師的表演,看著一個個所謂的『證人』陳辭。而陪審團有不少人,已經開始對白人律師的表演,投去讚許的目光。

    「原告律師,你還有沒有新的證人?」待被告律師結束陳辭後,法官開始詢問唐瓊昌。「如果沒有新的證人,那麼,休庭半小時後,陪審團將對此案做出最終裁決。」

    唐瓊昌沒有回答,而是焦急地回望著門口,期盼著秦俊生與魏國濤能將新證人帶來。

    「原告律師,我在問你,還有沒有新的證人?」見唐瓊昌沒有回答,法官再次問道。

    唐瓊昌看了看一臉嚴肅的法官,又回望著依舊緊閉的大門,最後目光停在了一臉期盼地望著自己的玉蓮身上。正是玉蓮的一臉期盼,讓『沒有了』這個詞如鯁在喉,說不出口。

    「鄭重警告你,原告律師,如果你再不回答我的問題,我將以藐視法庭罪處罰你。」法官有些不耐煩了。

    唐瓊昌歎息了一聲,頹然摘下眼鏡,抬起頭,道:「沒……」

    『砰』的一聲,打斷了他的話。法庭的門,打開了。

    唐瓊昌,回頭望去,正是氣喘吁吁的秦俊生與魏國濤帶著十幾個華工到了。頓時,心中的那股怨氣與頹唐,一掃而光。

    迎著唐瓊昌的目光,魏國濤堅毅地點了點頭,而秦俊生則狠狠地攥了下拳。唐瓊昌微笑著點點頭,隨即迅速轉過身,重新戴上眼鏡,朗聲道:「法官大人,我現在有新的證人,我請求休庭十分鐘。」

    「我同意你的要求,現在休庭十分鐘。」法官同意了。

    隨著木錘聲響,秦俊生幾步跑過去,笑嘻嘻地道:「瓊昌,怎麼樣,還不算遲吧?」

    唐瓊昌毫不領情地推了他一把,道:「嚇死我了,要是你們再晚來一秒鐘,這官司就算是輸了。你們怎麼現在才來?」

    回答他的,是緩步走過來的魏國濤。「路上翻車了。」說著,他指了指自己擦破的額頭。

    對於煙民來說,吸煙是一種享受,尤其是能吸上香醇的古巴雪茄。但是,如果在你不吸的情況下,對面坐著一個吸著古巴雪茄的煙民,這無疑是在遭罪。對於因為嗓子發炎,不能吸煙的何紹明來說,這種感受尤為強烈,尤其是在對面的洛克菲勒只用了一根火柴,而此刻他手上拿著的是第三根雪茄的這種情況下。

    「單刀直入的說吧,何,你的油田打算出售麼?」

    何紹明攤了攤手,戲謔地說:「約翰,按照美國話來說,只要價錢合適,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能出賣的,除了上帝。」

    「哈哈哈,何,有時候我覺得你更像一個美國人。」洛克菲勒很滿意何紹明的回答,這在他的意料之中。「那麼,你需要多少錢來轉讓這個油田呢?」

    「請注意用詞,約翰,是目前為止,世界上最大的油田。」何紹明糾正著,或者說強調著馬皮米油田的重要性。

    「請原諒,是最大的油田。」

    「事實上,約翰,你是個幸運的人。」何紹明有些忍受不了對方的噴雲吐霧了,站起身,走了起來。「你知道,如果在一周前,我會選擇獨立開發這個油田。要知道,我的微星科技已經開始盈利了,可以從銀行貸款,或者將微星科技上市,來獲取必要的資金。即使出售,也不會低於六千萬美元。這很合理,因為馬皮米油田的預計儲量上限,是八千萬噸。」

    洛克菲勒示意,何紹明繼續說下去。

    「所以說,約翰,你是個幸運的人,因為我現在改主意了。我會放棄一部分既得利益,來換取某些必要的支持。」

    「必要的支持?」洛克菲勒顯然並不知道,此刻何紹明正打算靠一擊之力,廢除排華法案。

    「是的,必要的支持,對你來說,很簡單,約翰。我對某些限制我的同胞的法案很反感。而我,約翰,你可能不知道,在我的國家,我是一名高級的候補官員。我需要做出一些大事情,來提升自己的政治地位。比如,廢除排華法案。」

    「何,我不得不說,這件事我無能為力。這不是某個政治家的立場,而是美國人民的立場。」洛克菲勒皺著眉說道。

    「約翰,別擔心美國人民,我相信,過一段時間,美國人民會表現出他們的友善的。我需要你幫助的,只是在恰當的時候,讓某個參議員,順應時事地提出這件事。」

    洛克菲勒笑著,「何,儘管不知道你又有了什麼鬼主意,但我答應幫你這個忙。」掐滅手中的雪茄,隨即又道:「那麼,何,作為交換,你打算讓出多少錢呢?」

    「有兩個選擇,約翰。第一,是一次性地付給我四千萬美元。第二,分三年,一共付給我四千五百萬。當然,還有個附加條件,開發馬皮米油田的時候,你必須保證,至少僱傭一半華工,而且付給他們與其他人相同的工資。」

    洛克菲勒考慮了下,說:「我認為三年四千萬美元是個不錯的主意。」

    「約翰,討價還價不是我們應該做的,應該把這事交給我們手下的經理去操作。而我們,不是已經達成了大部分協議了麼?」

    「是的,也許我們該開瓶香檳慶祝一下。」

    說著,二人再次笑了起來。洛克菲勒笑的是,自己至少少花了一千萬。收買參議員?沒問題,也許用不了十萬美元就可以辦到。不比何紹明這個外來戶,他可是地道的美國人。僱傭華工?也沒問題,雇誰不是雇呢?

    如果洛克菲勒知道此刻何紹明在笑什麼,估計他連哭的心都有了。

    「美國傻帽,兩千萬的生意讓你做成了四千萬,你就等著哭吧。」何紹明有些陰險地想到。

    法庭上。

    越來越多的不利證詞,讓白人律師有些頭疼。他在冥思苦想著,找著對方的漏洞。這時,身旁的助手,悄悄遞過來一張紙條。他只略微看了一眼,隨即滿臉掩飾不住的興奮。

    「我們已經考慮了你的證詞,請下去休息吧。」法官對剛剛陳述完的瘦小漢子說道。隨即,又將目光轉向白人律師。「被告辯護律師,你現在還有什麼要問的麼?」

    「是的,法官大人。我有話要說。」說著,他離開自己的位置,走向陪審席。「就在剛才,我得到了一個切實可靠的消息。尤瑞卡小鎮的鎮民證實,方纔所有參與作證的華人,都是非法偷渡者。也就是說,他們沒有資格成為證人。因此,我請求法官大人考慮,駁回上述人等的證詞。」說著,他將一張紙條遞給了法官。

    法官看罷,道:「辯護律師的證據確實可信,本席決定,駁回以上十五名證人的證詞。」

    此言一出,聽眾席頓時嗡嗡聲一片。十幾個剛剛做完證,目下正惶恐不安的華工,頓時怒火中燒,嚷嚷著自己所說的話,全部是真的。滿腔悲憤的秦俊生站起來要質疑法官的決定,卻被還有些理智的魏國濤制止。而原告席上的玉蓮,表情木然,全無了生機一般。作為原告律師的唐瓊昌,目光發散。或許,他是在思索著解決辦法,或許,只是因為失落後的茫然。

    「原告律師,你還有新的證人麼?」

    唐瓊昌心中發苦,哪還有新的證人了?難道要讓尤瑞卡鎮的鎮民,出庭作證,控告他們的親友麼?可能麼?帶著滿腔的無奈,他站起身,低聲道:「沒有了,法官大人。」

    「鑒於控訴方沒有新的人證,法庭……」

    「等等,法官大人。」玉蓮突然出聲,打斷了法官的話。「法官大人,能容許我這個當事人,說幾句話麼?」

    法官想了想,轉頭看向陪審席,待得到肯定的答覆後,道:「准許原告做最後的陳辭。原告請注意,盡量注意你的用詞,不要用攻擊性的詞彙。」

    「謝謝,法官大人。」玉蓮整理了下眼前的劉海,平復了下心情,開口道:「我出生在中國南方一個貧窮的小山村裡。家裡很窮苦,為了養活比我小兩歲的弟弟,在我四歲的時候,我被父母賣給了妓院。這是我對我的親人僅有的記憶。」

    「妓院的生活要好了很多,起碼我能經常吃飽飯了。代價是,我必須陪那些花錢取樂的臭男人睡覺。我曾經想過改變自己的命運,我很討厭自己的生活方式,可就在我想改變自己的時候,我卻又被妓院老闆賣到了美國。在海上的時候,我生病了,病的很重。同船的人販子怕死掉,就對我說,支持住,只要到了美國,一切都會好起來。我們要去的地方,叫金山,那裡遍地是黃金。沒準兒,在街頭撿到一塊金子後,就不用當**了。他的話,我相信了。」說著,玉蓮有些晶瑩的雙眸中,回味出當初的那一絲憧憬。

    「可到了這裡後,我發現,他騙了我。這裡不是金山,對我來說,這裡是另一個地獄!我依舊淪落為一名下賤的**,會為一美元而在渾身發臭的礦工面前俯首弄姿。說真的,我厭倦了。我開始節衣縮食地攢錢,期盼著有一天能為自己贖身,跳出這個火坑。幾年後,我做到了。我帶著隨身的衣物,口袋裡揣著十幾美元,成為了一個自由人。」說到這裡,玉蓮的表情有些驕傲,那時一種實現夢想之時,才會有的表情。轉而,驕傲變成了甜蜜。

    「然後,我嫁給了我丈夫,他也是一名礦工。那些日子,生活很清苦,他要負責我們兩人的生活費用。但是,我很幸福。因為,我眼中看到的,耳朵聽到的,甚至呼吸的,都是自由的空氣。」

    玉蓮停了下來,似乎有些不捨,還有些不甘,眷戀地吐出一口氣,轉而換上一副憤恨的神情。「然而,突然有一天,一夥強盜闖進了我的家門。」

    「我抗議,法官大人……」留神聽著的白人律師,聽到玉蓮的用詞,立刻起身抗議。

    「他們是強盜,洗劫了我們的錢財。」

    「我抗議……」

    「他們是暴徒,他們毫無理由地毒打了我們。」

    「我抗議……」

    「他們是劊子手,我丈夫企圖講道理,立刻被他們殘忍地殺害了。」

    「我抗議……」

    「他們是披著人皮的惡魔,一夜之間,帶給我們幾十個家庭不可磨滅的不幸與痛苦!」

    「我抗議……」

    「法官大人,陪審團成員,大家想一想,作為一個女人,一個曾經的**,為什麼今天我會站在這裡,來控告辯護律師口中的『紳士』呢?為什麼?我來告訴你們,因為我想告訴所有人,我是一個自由的人!沒有人會再次主宰我的命運,沒有人再會把我當成貨品一樣隨意買賣,沒有人……沒有人可以再次把我當成一個玩物!我是人,一個自由的人!」玉蓮聲淚水滿面,嘶力竭地喊著,似是用盡了最後一點氣力,隨著最後一句話喊出口,她軟倒在了原告席上。

    唐瓊昌急忙過去扶住,仔細檢查起來。

    「我抗議法官大人,原告所說言辭,未經證實,屬於污蔑。」白人律師終於有機會將話說完了,只是,有些晚了。

    此刻,法官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厭惡。「抗議有效,鑒於原告過於激動,本席建議陪審團,不要考慮剛才原告的話。」心中的好惡,不能影響法官的公正態度。

    「本席宣佈,休庭半小時,等待陪審團的最終裁決。退庭。」

    未待木錘敲響,秦俊生、魏國濤以及十幾名華工,早已衝上前去,查看昏倒的玉蓮。

    「沒事,只是有些虛脫,休息一會就好了。」唐瓊昌對眾人道。隨即,眾人按人中,弄醒了昏迷的玉蓮。然後,扶著她去休息室休息。

    休息室內,秦俊生拉過唐瓊昌,輕聲問道:「瓊昌,怎麼樣,能贏麼?」

    唐瓊昌沒回答,表情有些為難。

    見此,秦俊生歎息一聲,安慰道:「沒關係,咱們也算盡力了。」

    休息室內的氣氛有些沉悶,半小時,就在眾人的默默無言中過去了。

    「起立!」

    「請坐!」

    法官坐下,接過了法警遞過來的紙條。單看他的表情,似乎沒有什麼波瀾。

    「根據原、被告雙方的辯詞,以及證人的口供,陪審團做出了如下裁決。陪審團一致認定,尤瑞卡小鎮鎮長等十二名嫌疑人,犯有暴力搶劫、蓄意傷人、謀殺、種族歧視等罪名……」

    這一刻玉蓮微笑著,無論如何,她已經站在法庭上了。這一刻之後,無論生死,她只為自己而活。

    魏國濤依舊是一成不變的方塊臉,只是眼神不住地變換著,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秦俊生邪邪地笑著,笑的有些陰冷,可能他在考慮偷偷殺掉眼前的幾個雜碎。

    作為原告律師的唐瓊昌,兩腮抽動著,挺直了身體,準備迎接著壞消息的到來。

    而身後的十幾名華工,則面無人色,因為等待他們的將是遣送回國。

    法官抬起頭,頓了頓,抬高聲音道:「罪名……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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