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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燃燒的黃龍旗 二五二 風潮(八) 文 / 世紀紅爵

    二五二風潮(八)

    光緒的目光緩緩向下頭幾人掃去。奕?一副稀里糊塗的樣子;世鐸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老佛爺身上;徐桐竭力精神一些;而翁同?竟有些耳熱心跳。

    光緒圍著龍案踱步而行,眾人的目光也道:「這個人必須精通軍事,久經歷練,還須勤慎忠誠,朕思來想去,只有一人合適……」驟然停足:「思來想去,也唯有新晉北洋大臣榮祿可堪重任!」

    此語一出,不僅幾個大臣,就連慈禧也感到意外!老佛爺這會兒欣喜之情已經是溢於言表,站起身激動道:「皇上決策英明,此職非榮祿莫屬!」

    這會兒,慈禧瞧著光緒的眼神滿是慈愛,光緒的眸子裡同樣閃爍著溫情,真是好一處母慈子孝!

    「臣等遵旨!」老佛爺這麼一發話,眾人連忙下拜領旨。

    「起來吧,練兵的事是交給榮祿了,但你們幾個肩上的擔子卻絲毫沒有減輕。朕希望咱們君臣同心同德、臥薪嘗膽,共度艱難!」

    瞧著光緒頗有些意氣風發,精神振作的模樣,慈禧不禁連連點頭稱讚道:「皇帝,你是我打小兒抱著長大的。從小就帶在身邊,除了偶爾,大多就睡在哀家身邊兒。這情分,親母子也不過如此。外頭人說哀家把持朝政,他們知道什麼?皇帝年輕,總是浮躁一些,朝政不比尋常,稍稍一亂,就不可收拾。有哀家在旁邊兒,不也好提個醒麼?」

    光緒連忙俯身下拜:「親爸爸教訓的是,甲午……兒子還是浮躁了。」

    身子還沒拜下去,已經被搶過來的慈禧給扶住了。「傻孩子……如今瞧著你處理朝政張弛有度,哀家總算放了心。皇帝不是要變法麼?沒說的,哀家頭些日子不是說了那麼一嘴麼?這大清也是該變一變了,再不變咱們孤兒寡母都快沒活路了!變吧,皇帝主持,哀家放手!」

    「親爸爸?」光緒的眸子裡閃著激動。

    慈禧用力握了握光緒的手,眸子裡已經現了淚花:「哀家瞧著你長大了,這心裡頭高興!」

    「是!兒臣定然實心變法,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光緒已經漲紅了臉,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下頭那幾位這會兒已經徹底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誰也沒琢磨明白,老佛爺怎麼就來了這麼一出?翁同?琢磨了半晌,驟然就想起了午時之前送來的電文,這才恍然,心道:這老佛爺怕是讓何紹明給逼得吧?

    想明白這點,臉上的笑容已經化作了苦笑。

    宣武門外,強學會。

    已是掌燈時分,園子裡的景物都被一片蒼茫暮色所籠罩。園子裡火把叢叢,房簷上更是挑了幾盞馬燈。與會人等就靜靜地站立在一旁,圍成一個半圓,將中間的康有為如眾星捧月一般凸顯出來。

    在眾多火辣辣目光注視下,康有為從容地抻了抻衣襟,站上椅子。神色之間滿是自信!像在萬木草堂對著他的弟子講課一樣,康有為將目光緩緩掃過人群。在康聖人看來,如今這大清國,了知天下事兒的,知道怎麼變法圖強的,就他這麼一號。其他人等,均是芸芸眾生。懵懂,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別說是給一幫讀書人講課,就算對象是給朝廷裡的大臣,他康聖人一樣不楚!

    「法為什麼必須變呢?」康有為劈頭就是驚心一問!

    沒聽過他那套說辭,抑或是沒見過康聖人的,不少人已經嘴巴撇上了天。為什麼變法?這不廢話麼!連小日本都能欺負到頭上來,更要命的是北方出了個活曹操,再不變法,如往日一般屍位素饕,這大清國要麼被列強給瓜分了,亡國滅種!要麼,就得改朝換代!

    人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康有為已激情地說了起來:「因為天地萬物都是在變化的!風吹雲動,天無時不在變;春華秋實,地無時不在變;生老病死,人無時不在變。所以,變是古今的公理,變也得變,不變也得變……如果我們把變的權力拿到自己手中,可以保國,可以保種,可以保教,如果我們放棄了,那結果就不是我所敢直言的了……日本以自變而強國,印度以不變淪喪於英國,波蘭眼見得要被瓜分而準備變法了……要變,就得維新,就得改良!」

    康有為的一番說辭,已經引得下頭喝彩連連。

    「好!」

    「好!」

    「康南海不愧為新聖!」

    「廣夏兄變法之理縝密,他日朝廷定然邀兄主持變法!」

    士子們以及那些年輕的官吏,一個個躁動著,滿是仰慕地瞧著意氣風發的康有為。改革勢在必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這個道理誰都明白,可真正視野開闊的,還真沒幾個人。康有為一番自圓其說的說辭,算了讓大傢伙兒開了眼界。不說別的,這些人知道日本,知道英國,可能還知道印度,可知道波蘭的少之又少。更有些人,交頭接耳地詢問著,這波蘭到底是在大清東面還是大清西面。

    就在這一片躁動當中,誰也沒注意到,人群之中,一名白衫士子微笑著緩緩地地搖了搖頭。這人不是旁人,卻是考場失意的梁啟超。

    自從梁啟超做了《時文報》的主筆,這師徒二人已經有年許未曾相見。二人對於一些見解的分歧,最後演化為矛盾,已經是路人皆知。礙著此時康聖人的名聲,梁啟超已經淪落為欺師滅祖、助紂為虐的叛徒!

    聽了昔日恩師還是早年的那些說辭,這會兒梁啟超心裡頭只有深深的失望。無論是波蘭變法,還是日本的明治維新,其情形絕對與大清迥然不同。

    中國自古就是一個高度中央集權的國家,所有權力都集中在皇帝手裡。所以在大多數人的印象裡,的皇帝是一言九鼎說一不二的,皇帝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康有為一直把維新的希望寄托在光緒身上。潛意識裡,他還覺得現如今是聖主蒙塵,是慈禧從中作梗,欲除之而後快。只要把慈禧除掉,光緒掌握了實權,那麼維新就一定會成功。

    錯了!錯的離譜!他錯在沒有認真地思考過清朝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一年來與何紹明頻頻的書信電文往來,讓梁啟超看清了一個事實:清朝就是一個外族統治的朝代,並且滿人在全國人口中占的比例是絕對少數。幾百萬滿人統治著四萬萬各族百姓,這就使得滿人為了統治一個比自己本族龐大得多的民族時,本能地更多的是去考慮自己本族的利益,以及怎麼去控制佔據人口大多數的漢人。朝廷裡的官制,大學士尚書侍郎滿漢各半外,軍機處與六部及封疆大吏絕大多數都是滿人。並且在這些官位裡,許多都是父傳子、子傳孫這麼一代代世襲下來的。這種情況直到太平天國之後才開始由漢人擔任封疆大吏。

    一個滿人來統治的朝代,做為少數族群,他們之間共同的利益就是維持本民族的統治,這個共同的利益使他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所有的滿人組成了一個利益集團來統治國家,在這個利益集團裡,皇帝只是這個利益集團的代表或者說是家長,如果這個利益集團不復存在,那麼皇帝的統治也就不復存在了。

    而日本、波蘭則絕對不存在這種情況。人家的改革,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全體民眾的利益,是整個民族擰成一股繩的奮發向上!試想,一個在不改變少數民族統治利益情況下的變法,可能成功麼?即便成功,那又能改變多少?

    思索的光景,整個場面已經是熱鬧非常,一群人簇擁著康有為東拉西扯往裡就走。而康聖人則是一臉剛愎的謙虛著。

    梁啟超實在看不下去了。不切實際的幻想!這就是他對昔日恩師抱負、理念的評價。失望,甚至是絕望!他深鎖著眉頭,似乎已經瞧見了來日變法的失敗。洋務派這條路走不通了,維新變法這條路眼瞅著就要走進死胡同,難道這泱泱華夏就沒有出路了麼?

    也許……

    梁啟超歎息之後,轉頭瞧著北面,神色從迷茫到猶豫,最後終於變作篤定。隨即再深深瞧了一眼園內的喧囂,對著談笑風生的康有為一揖到底,而後轉身,頭也不回地去了……

    賢良寺。

    兩張對坐的籐椅,中間擺放著一張茶几。一雙妙手將托盤放置在茶几上,而後擎起茶壺,行雲流水一般往幾隻杯子裡點了茶水。涮過之後,再斟了七分。

    「榮大人,請用茶。」開口就是一口甜甜的嗓音,這服侍之人正是李鴻章的半個閨女,玉敏。

    榮祿藉著端茶的光景,連連瞟了幾眼玉敏這個俏婢,心裡頭連連稱讚這李鴻章還真是好福氣。

    李鴻章瞧著榮祿有些干槁的面容,感歎道:「遙想仲華當年,白馬紅纓,英氣勃勃……還真是歲月催人老啊。」

    榮祿一聽笑了:「我受的那點苦,和老中堂比起來,那簡直是福了。」

    李鴻章搖頭戲謔一笑:「只怕從今而後,仲華就要架在這火堆上烤了……」

    「朝廷簡拔了榮某做這個北洋大臣,而直隸總督卻是老中堂的門生得意弟子楊士驤。從來直隸總督就跟北洋大臣不分家,這回分了也好,他日榮某最多有一半被架在火堆上。」

    二人對視一眼,隨即大笑不止。

    榮祿仰天長笑半晌,而後肅容拱手道:「老中堂,實不相瞞,榮某此番就是向老中堂來問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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