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縣長助理 四十三章 博弈(下) 文 / 破陣岳
四十三章博弈（下）
馬贊最大的顧慮是什麼？人心向背！四套班子中一兩個人或少數人貶損，他無所謂。但若是貶損他的人形成了氣候，對於他來說那可是危險的信號。搞政治傾軋多年，他最大的心得就是防患於未然和先下手為強。多年來，這兩招是屢試不爽。
剛才，他從劉勇那通電話中，敏銳的嗅到一股不同尋常的異味——也可以說是不好的苗頭。
沒錯，他是堂堂鏡州市委書記，尚不清楚境內發生記者被強行扣留的事情，省政協主席明昭居然第一時間知曉了這一幕，若說這件事情的背後沒有推手，馬贊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聯繫到省報記者直接越過市委宣傳部，赴苗莊採訪，而且很快就挖出了老太太意外死亡的內幕。馬贊更加篤信有人已經將矛頭指向自己。
會是劉勇嗎？馬贊遲遲還不能作出決斷。劉勇給人的印象是精明強幹，但在他馬書記一手遮天的鏡州，是龍你得臥著，是虎你也得盤著。這幾年，劉勇這條過江龍在鏡州任職期間也確實很本分，從沒有越雷池半步。否則，他也不會在張仲發即將退居人大之際，首先想到向省委推薦劉勇出任市委分管組織的副書記一職。
市委常委十一人，非常委副廳級九人，加上人大、政協兩名正職，共二十二人，這就是鏡州最高決策層的全部班底——鏡州呼風喚雨作法顯靈的菩薩，任何一個都不容忽視，任何一個都有自己的法力。馬贊並非任何一個都不信任，也並非懷疑他們所有人對自己都不夠忠誠，至少，張仲發就是他眼中最值得信任的同盟。
事實上，這麼多年來，他使用的最順手就是老張。一個在幕前搖唇鼓舌，製造聲勢；一個居於幕後，運籌帷幄，統籌調度。二人搭檔，聯袂架空了前後兩任市長。
「那幾個記者不過是被有心人利用。有人想借他們的手作一篇文章，好興風作浪，破壞我們鏡州安定團結的大局。」望著臉色陰晴不定的張仲發，馬贊毫不隱諱的道出了自己的心思。
馬贊或許不是一個能力出眾的領導，但他絕對是一名合格的政客，在政治上的表現他是相當成熟的。稍作思忖後，立即看出問題的核心所在——那幾名被對手利用的記者。
「馬書記，我剛才一直在想，明主席為什麼會把電話打到劉勇那裡去。難道就因為劉勇與他有舊，曾經任過他的秘書？」張仲發大幅度擺了一下手：「我看未必！這也太不合常規了嘛。你馬書記是鏡州市委一把手，是班長。明主席與你的關係再生疏，至少也會知會你一聲嗎。除非……反映的問題中牽涉到你馬書記，明主席有所顧慮，才會把電話打到劉勇那裡。」
二人在官場浸『淫』多年，深諳箇中的奧妙，一番推心置腹下來，幾乎將事情的原貌推敲了出來。當然，他們不清楚，劉勇之所以會打那通電話，就是向林悅表明自己的立場，與馬贊徹底劃清界線。
馬贊點點頭：「仲發同志，你分析得不錯。看起來，有人是將矛頭直接對準我馬贊。用意險惡！想藉機搞風搞雨，否定市委班子這麼多年做出的成績，破壞鏡州安定團結的大局。」
張仲發淡淡瞥了馬贊一眼，馬贊臉上的慍色慢慢褪去，這張臉曾在他的仕途中點燃過他人生的希望，現在，這張臉的喜怒哀樂對他就更為重要了。
「馬書記，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
馬贊笑了笑，淡淡說道：「劉勇提議，說應該盡快成立調查組，去苗莊鄉把問題查個水落石出。對此，我是不贊成的。我們是黨的幹部，不是某位領導私人的附庸，像劉勇那樣揣摩明主席的的意思，人云亦云，我看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是不可取的。」
張仲發道：「我支持馬書記您的意見。劉勇他是別有用心，惟恐天下不亂。」
「仲發，那幾名記者是整件事情的關鍵。」說到這兒，馬贊笑了一下。他這一笑很有味道，張仲發就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隨著馬讚的笑容猛地往下一沉，雙手禁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
「馬書記，你……」張仲發說著，就要站起來，馬贊打斷他：「老張，你先別急，等我把話說完。我們要把記者和幕後的人區分開來。他不是利用記者做我們的文章嘛？我們現在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將記者拉到我們這一邊，讓她們替市委和我們說話。」
「這……是個好辦法，可是那些記者會同意替市委說話嗎？」張仲發蹙了蹙眉，儘管他覺得馬贊有些異想天開，但又不得不承認這個主意確實很妙。
馬贊使勁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道：「我只佈置題目，文章得由大家來做。老張，你馬上通知宣傳部，讓他們派人去苗莊鄉把記者請到市委，順便把我的意思轉告給付勝國，可不能每次都要我替他擦屁股！」
馬讚這一句話，頓時讓張仲發眼前一亮。沒錯，解鈴還需繫鈴人！他付勝國也是到了應該做點什麼的時候了。
市長和市委書記先後出手，最大的受惠者則是楊文麗等三名記者。
治安支隊錢羽在接到市局陳應徵局長的電話後，態度立即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彎。可是不論他怎麼說，楊文麗和另外兩名女記者始終無動於衷，根本不願意前往市公安局。
錢羽見狀，也不好太過勉強，無奈之下，只好撥通陳應徵的電話，把記者不願意配合一事向他作了匯報。
「錢羽同志，你現在去請記者來接電話，林市長要和記者同志通話。」
林市長要和記者通話？錢羽楞了楞，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沮喪。他不敢違反拗領導的意思，硬著頭皮再次走到楊文麗的面前，將陳局長的話轉述了一遍。
楊文麗狐疑地看了錢羽一眼，又將徵詢的目光投向陳浩。
二人的目光對視了足足有一分鐘，陳浩才說道：「去吧，聽聽市長大人究竟怎麼說的。」
在眾人的注視下，楊文麗走進鄉黨政辦，調整了一下思緒，她才拿起話筒。
「你好，我是省日報記者楊文麗，請問你是林市長嗎？」
話筒裡傳來林悅那親切而不失女性溫柔的嗓音：「楊文麗同志，你好，我是鏡州市市長林悅。你們在苗莊鄉的遭遇我已經聽說了……」
直到林悅那頭已經掛斷電話，楊文麗手裡還緊緊握著話筒，久久沒有放下來。
「文麗，林市長怎麼說？」
望著陳浩，楊文麗心裡泛起一絲驕傲和溫暖，「林市長她代表市政府向我們表示歉意，說我們的採訪活動屬於正當行為，她感謝我們為老百姓仗義執言的舉動。」
陳浩淡淡一笑，沒有吱聲。
「林市長在公安局等我們。」楊文麗有些興奮，明媚的眸子閃爍著熠熠光彩：「陳浩，你陪我們一起去公安局麼？」
陳浩眼都沒眨一下，就點頭答應下來：「文麗，坐老海的車，說話也方便一點。」
聽陳浩和楊文麗之間的對話，錢羽顯得很尷尬，他沒有料到連林市長居然會親自過問這件事情，而且已經向記者表示了歉意……
老海駕駛著桑塔納轎車在國道上奔馳著，楊文麗的心，也奔騰著一股暖流。她忍不住偷偷瞥了陳浩一眼，那張彷彿經過雕鑿的冷峻、剛毅的臉龐，在她的眼中是那麼的完美。她腦海中憧憬著在藍天白雲下，自己與陳浩手挽著手，盡情享受幸福的瞬間。
是的，藍天白雲……車外的天真的很藍，幾朵白雲浮在空中，棉花朵兒一樣。郊外的田野分外妖嬈，一眼望不盡的絢爛向她潑來。楊文麗一時有些忘情，有那麼一刻，她甚至湧起一陣衝動，想拽著陳浩下車一起去田野中嬉戲。
突然，老海一個急剎車，眾人被顛了起來，楊文麗的頭差點撞到車頂上，她正要開口，猛然發現一個人影鑽入了她的視線。
「停車，快停車！」那個人衝著老海大聲嚷嚷著。
老海嘴巴一咧，罵道：「瞎了你的眼，不要命了！」
喊停車的那個人大聲說道：「我是市委宣傳部的，部裡安排我們來接省報的記者。」
老海扭頭看了看陳浩：「陳先生，這個人說他是宣傳部的，來接楊記者她們三位的。」
「見到林市長以前，其他人一概不搭理。」陳浩估摸錢羽他們的老爺車大概還要三四分鐘才能趕上來：「告訴他，就說楊記者她們在警車上。」
那人眼睜睜的看著老海駕駛著轎車從自己的身邊箭一般地駛了過去，禁不住恨恨地跺了跺腳：「媽的，苗莊鄉的那個鄉長不是說記者全上了這輛桑塔納麼，難道在中途換了警車？」
就在他自艾自怨的時候，錢羽他們的車正好到了，這廝趕忙揮手將警車截停：「請問省報的記者在車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