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縣長助理 四十六章 決勝(下) 文 / 破陣岳
四十六章決勝（下）
天氣很美，鏡州難得有這樣的好天氣。
陳浩還是老習慣，五點半起床，在公園晨運了一個多鐘頭，然後跑步回市委招待所，洗一個涼水澡。當他走出招待所的時候，整個人顯得神清氣爽，精神抖擻。
臨近市委大院，陳浩的步子僵住了，僵了好長一會兒。這時候太陽已從東邊爬出，勃勃的，要往外跳。鏡州——黃河岸邊的這座城市，日出總共帶著幾分壯觀，尤其是太陽躍出東邊大青山嶺頂的那一瞬，簡直稱得上神奇。
旭日東昇是個好兆頭！望著那一輪蓬勃而出的紅日，陳浩的目光越發堅定。
在陳浩身後不遠，市委一號奧迪轎車緩緩駛過來。
市委書記馬贊靠在座位上，正閉目養神。秘書輕輕「咦」了聲，馬贊聞聲掀開眼簾，面無表情的朝窗外掃了一眼。
「是他？」
在鏡州大酒店，陳浩雖說一直沉默寡言，表現得很低調，可在馬讚的眼中，他並不止是市委的一名普通幹部，而是劉勇與林悅那個女人狼狽為奸的象徵。馬贊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秘書交代工作：「今天要找他談一談！」
秘書沒有吱聲，將馬書記的這句話牢牢謹記在心裡。
八點半，陳浩接到市委辦的電話，通知他去市委小會議室。
陳浩等了大概十多分鐘，馬讚的秘書才姍姍來遲。一進會議室，他沒有和陳浩作任何寒暄，逕直說道：「陳浩同志，馬書記現在要處理緊急公務，暫時脫不開身，請你再等一會兒。」話說一完，馬讚的秘書似乎連多一分鐘的時間都不願意耽誤，立即揚長而去。
一般情況下，領導對下屬的態度會直接影響到身邊工作人員，馬贊秘書那冷漠的表情，似乎已經預示著今天書記大人的召見，不會成為一段美好的回憶。陳浩突然覺得偌大的會議室，氣氛沉悶地令人有些窒息，彷彿大戰即將來臨，四周瀰漫著令人不安，甚至想要退卻的殘酷氣息。
這會是黎明前的最後黑暗嗎？陳浩心潮澎湃，情緒波動很大，一個人不定的來回踱步。時間就在焦躁和等待中一分一秒的流逝了，除了工勤人員進來過兩趟外，連一個人影也沒有出現。陳浩冒出了一個念頭：馬書記會不會是故意在晾自己？可仔細琢磨，又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以他市委書記的地位，有有必要用這種方式向一介科長施加心理壓力？
事實上，馬贊還真就存了這個心思。他一到市委，立即將昨天自己與記者接觸一事，向省委組織部長習會武作了匯報。對此，習部長沒有置評，而是通知馬贊，省委劉書記在徵求其他同志的意見後，決定派出一支由省紀委、公安廳的同志聯合組成的調查組進駐鏡州，對205國道改造工程施工中發生的問題進行調查。
放下手中的電話，馬讚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不是沒有想到省委會派專人下來調查，但他沒有料到省委會如此迅速地作出決定。毫無疑問，習部長所提到的「其他同志」就是省政協的明老頭，他一個年屆古稀的糟老頭子上躥下跳，怎麼就不知道安分一點呢？
慍怒中，馬贊連續撥了幾位曾經在鏡州過，現在擔任省一級領導的老上級的電話。但那幾位耐住性子聽完馬讚的抱怨後，很委婉地規勸他要用事實來說話，好好配合省委調查聯合調查組的工作。馬贊激動了一陣才慢慢平靜下來，他意識到省委向鏡州派駐調查組的決心，不是個人能夠改變的。
馬書記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市交通局和付勝國。這些年，交通局接二連三的出現問題，焦點人物付勝國不僅沒有因此受到半點影響，反而官運亨通，一路平步青雲。正是因為得到他馬書記的鼎立支持。馬贊其實很清楚付勝國是個什麼樣的人物。這麼多年，付勝國前前後後光「孝敬」馬書記的高檔名煙名酒至少就需要一間倉庫來堆放，至於現金、首飾之類的總價值恐怕要在3後面再加上六個零。
三百萬！一想到這個數字，馬讚自己禁不住也嚇了一跳。他使勁揉了揉太陽穴。省委這一次派下來的調查組規格很高，一旦進駐市交通局，付勝國他究竟能不能扛得住？當務之急就是要變被動為主動，在調查組展開工作之前，營造出一個有利的局勢。
馬贊想到了一個人，一個或許能夠令自己變被動為主動的人。一旦把這個人爭取過來，他起到的作用未必會比那幾名記者遜色，由他出面對劉勇、林悅反戈一擊，那對自己將會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換做一般人，或許根本不會興起如此瘋狂的念頭，但馬贊不是一般人，他只注重結果，從不在乎過程。
十點四十左右，馬贊驀地站了起來，步出辦公室，秘書替他夾著黑色公文包，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
樓道裡很靜，靜得連自己的心跳都能聽得見。突然，一陣腳步聲由遠至近。陳浩下意識的仰臉向外瞥了一眼，馬書記矮壯敦實的身影已經出現在會議室門外。
起先陳浩被他晾了一個上午，心裡還曾懷疑馬書記是故意冷落，向自己施加心理壓力。但一見面，馬讚的態度還真是出乎陳浩的意料。
「小陳啊，不好意思，幾件要事需要處理，抽不開身，讓你久等了。」馬贊滿面春風，笑意盎然。
陳浩趕忙說：「馬書記，您千萬別這麼說，您這一說，我心裡就越發不安了。」
馬贊目光在陳浩身上來回巡視一番，見他還算平靜，朗聲一笑：「不安。有什麼不安的？我今天可是要代表市委表揚你，昨天表現不錯！」
聞言後，陳浩暗暗冷笑，馬書記這番話說的也太做作了點吧？但他臉上沒有任何異常，隨口謙虛了幾句。
言談中，提到林悅市長和劉勇部長時，陳浩對她們二位顯得很尊重，在描敘有關細節時，傾向性也很明顯。馬贊聽完，臉上那層笑意就不見了，換成了一派嚴肅。
「陳浩同志，不要忙著下結論嘛。」馬贊忽然換了對陳浩的稱呼，不再稱他小陳，而是很嚴肅的叫他同志，談話的氣氛也隨之凝重了起來：「從省報幾名記者選擇採訪的時機來看，這件事情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簡單。」
陳浩強迫著自己，沒有樂出聲來，他算是看穿馬書記的用意了。可笑，他居然把主意打到自己的頭上！
見陳浩沒有吱聲，馬贊以為他正在權衡利弊，考慮這件事情對他個人的影響，於是，接著道：「鏡州整體的局面呈現出上升的趨勢，到處是一派勃勃生機。省報的記者為什麼不去關注這些值得大力宣揚的正面形象？她們一到鏡州，就鬼鬼祟祟地，既不跟市委宣傳部打招呼，也沒有和地方政府通氣。這難道是正常的形象嘛？」
陳浩輕蔑地瞥了馬贊一眼，還是沒有吱聲，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馬贊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他倒不是覺得陳浩這個態度不對，而是沒有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如此沉得住氣。話說到這個份上，意思已經表達的夠充分了，他還能如此沉穩？大小幹部，自己也見過不少，能在他這個年紀做到這一步的還真是鳳毛麟角。
大約在十一點半左右，馬書記決定結束這次不算太愉快的談話：「今天就談到這裡，你回去後再好好考慮一下，希望你能正確理解我的意思。」
待馬書記先行離開，陳浩才長出了一口氣，緩緩走出小會議室。
馬贊回到辦公室，立刻讓秘書通知幾位副書記到自己這裡來開會。
十二點四十，匆匆對付了幾口午飯的書記們齊集馬書記的辦公室。馬贊坐在主座上，神色異常的凝重。
「這半年啊，大家都在忙。忙出了不少成績。也忙出了一些矛盾。」馬贊不緊不慢地講著，「出現矛盾是正常現象。關鍵是要及時解決。現在呀，有的同志把氣憋在肚子了，快要炸了吧？其他同志，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
哈哈……幾個副書記紛紛笑了起來。
「好吧，既然馬書記鼓勵大家說心理話，我先來。」張仲髮帶頭髮言了。在這種會上，他從來都是馬讚的急先鋒，善於打第一炮。
「我……」他故意矜持了一下，「我認為現在有一股很不好的苗頭躥了出來。」說到這兒，他沖林悅舉了舉手，意思是說：說的就是你呢！
林悅在座位上大度地一笑，也沖張仲發舉舉，無所謂！
張仲發的矛頭直指林悅，措辭很嚴厲：「馬書記主持市委工作這麼多年，成績有目共睹。社會上一片讚揚聲啊！鏡州經濟這幾年也取得了巨大的發展。而我們中間有的同志，不想著如何協助馬書記把工作開展好，卻總在背後扯馬書記和市委的後腿——林市長，你知道我張仲發是個直性子，說話有得罪的地方，還請你多諒解。」說完這番話，他照例又衝著林悅舉了舉手。
林悅淡淡一笑，並未駁斥張仲發的言論。會場靜了下來，大家面面相窺，有些迷惘，張仲發上來就把矛頭直指林悅，他們該說些什麼好呢？
「好了好了。」馬書記揮了揮手，道：「我先向大家通報一個新情況。省委已經作出決定，很快會派出一支聯合調查組，來鏡州調查205國道改造工程施工中發生的事故。市委一定要全力配合省委聯合調查組……我提議張仲發同志具體負責協調省委聯合調查組和市委之間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