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縣長助理 四十七章 決勝(終) 文 / 破陣岳
四十七章決勝（終）
宣佈完自己的提議，馬贊掃了一眼會場，林悅還是一臉淡然的表情，微微掀起的嘴角，流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其他人的臉色，卻是相當的複雜，包括張仲發，先前將矛頭指向林悅時的那股銳氣，此時也蕩然無存，顯得有些蒼白。
馬贊清了下嗓子，鄭重地問道：「大家對我的提議有不同的意見麼？」
「馬書記，我想插句話。」發言的時候，林悅臉上的笑意在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肅然的表情：「我認為由分管政法、紀檢工作的程副書記協調市委與聯合調查組之間的合作關係，應該比張副書記更加適合。」
「為什麼？林市長難道是置疑仲發書記的工作能力？」已經習慣了林市長作為政治花瓶，在各類會上只負責舉手，充當配角角色的馬書記，雖然預計到她今天會站出來，反對自己的提議。可當這一刻真的出現的時候，馬書記臉上的肌肉禁不住還是抽搐了幾下，他端起茶杯，故作鎮定，喝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說道：「我首先考慮到的人選原本是你林市長。無論工作能力，還是在體現市委對聯合調查組的重視程度方面，市委還真找不出一位比你林市長更加適合的人選。但作為市委書記，我要考慮全市通盤的工作，不能顧此失彼，畢竟市政府的那一攤子事情也離不開林市長啊！」
林悅站出來反對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馬贊不會那麼輕易向自己作出讓步的，略略平定了一下情緒，盡量用溫和的聲音道：「馬書記，陳副書記分管紀檢、政法工作，便於配合省聯合調查組開展工作；另外……」說著話，林悅看了張仲發一眼「下個月五屆四次人大會議召開，張副書記肩上的責任也不輕啊！」
下個月初，已經被省委批准，預備接任市人大主任的張仲發不僅要參與籌備四次人大會議，同時還要參加人大主任的選舉，需要兼顧的職責，絲毫不比林悅市長肩上的擔子輕鬆。
林市長借馬讚的話反駁他自己的建議，正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無論犀利與否，在政治上失分的肯定將是馬書記！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也是最不願意見到的一幕。
「我講幾句。」張仲發憋足了勁兒，從他那張暴怒的臉上不難看出，他對林悅市長有很深的成見：「我個人認為林市長的想法有點莫名其妙。鏡州市委的核心是馬書記，在座的以及其他常委，哪個不是圍繞著馬書記來開展工作的？協調市委與省委聯合調查組之間的協作關係，上面有馬書記的指示，下面有政法、紀檢部門的同志配合，我老張只不過擔一個負責的名聲，實際上就是一個甩手掌櫃，真不明白林悅同志這是替我擔的哪門子心！」
林悅態度也很堅決，絲毫不願意讓步：「省委派聯合調查組進駐鏡州，是為了調查205國道改造工程施工意外事故的真相。市委理應在案件偵破，處理相關責任人等方面予以聯合調查組最大的支持並給予配合。根據相關職能來看，分管政法、紀檢工作的程書記顯然要比張書記你更加適合協調工作。」說到最後，她突然打住了，將目光投向馬贊。
馬贊並沒有迴避，他迎著林悅的目光，問道：「還有嗎？」
林悅坦然的搖了搖頭：「沒了！」
馬贊笑笑，他居然笑了！他從林悅身上收回目光，重新面對大家：「好，林市長陳述了她的理由，有誰還有不同的觀點？大家踴躍點，有不同的意見，儘管提出來。」
會場的氣氛再次變緊張了，甚至比剛開始還多了那麼一層意味兒。相較馬贊和張仲發，林悅的分析更加透徹，理由也更加充足。但馬讚這麼一問，由林悅掀起的那道微讕「刷」地又平靜下來。
眾人的目光仍然聚在林悅的臉上，此時的林悅顯現出前所未有的鎮定。儘管她知道自己在書記辦公會不會得到其他人的支持，即使剛才頻繁提到的那位「程副書記」也不會站在自己這一邊，但她還是有信心取得最後的勝利。
「既然大家沒有其他意見，那麼還是舉！支持林市長的……舉一下手。」馬贊再次掃了一眼會場，這一次他掃得更為尖銳，彷彿那目光，帶了刃一樣，要劃開這一張張沉默的臉，尤其是林悅那張面容姣好，熟透了的極有風韻的瓜子臉「好，就林市長自己舉了手。那麼現在同意我提議的請舉手。」馬讚的話音剛落，除林悅外，其他三名副書記統統把手舉得高高的。
表決的結果四比一，林悅完敗。可從她的神情看不出半點失敗後的落寞和沮喪。相反，馬書記並沒有一絲獲勝後的痛快淋漓的興奮感，他的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無奈，望著起身離去的那個倩影，攥緊了拳頭。
「馬書記，就這麼輕易讓那個女人過關？」張仲發轉過目光，正視著馬贊「她這股邪風不狠狠剎一剎，會影響市委良好的政治氛圍，以後的工作可就不好開展了。」
馬贊沒急著回答，看得出，他不是不想對林悅展開窮追猛打，只是此時他已然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先放一放。當務之急是配合省委調查組，把問題查清楚。」過了好一會兒，馬贊才淡淡說道。
張仲發氣呼呼地點了點頭：「省委調查組那邊有我，馬書記你就放一百二十四個心吧。」
馬贊笑笑，沒計較他的態度。他知道，老頭子心裡還拗著勁兒：「組織部姓陳的年輕人，今天我找他談了話。」
「找他談話？」張仲發輕蔑地冷笑了兩聲：「趕明兒就把他調到沙基鄉去，看他還敢亂摻和。」
沙基鄉是鏡州區域內最邊遠，也最貧困的鄉鎮，不止市裡的幹部不願意去沙基工作，甚至連永明縣的幹部也不願意去沙基。去沙基工作，在鏡州官場就是變相的發配。
馬贊擺了擺手，道：「仲發同志，年輕人有上進心是好事，關鍵看他選擇的是一條什麼道路。你抽個時間，也約他談一談，爭取讓他向組織，向市委靠攏。」
陳浩可能想不到自己居然在這種情形下，被市委馬書記惦記上了。
當天晚上他與劉勇見面時，從劉勇那裡得知省委已經作出向鏡州派駐聯合調查組的決定。回到招待所，陳浩徹夜未眠。第二天中午快下班之際，市委副書記張仲發把他請到自己的辦公室。
張副書記與市委馬書記的作風迥異。馬書記話說的委婉含蓄，張副書記來勢甚猛，一開始就將自己的意思挑明，兩條路任陳浩選擇，一條用張副書記的話來說那就是「通衢大道」，對陳浩未來的發展有著不可估量的幫助；至於另一條路，張仲發雖然沒有明說，但陳浩即使掰著腳指頭也能想像的到，那是一條什麼樣的「路」。
陳浩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堂堂市委副書記向自己開出的條件，在張仲發凌厲的眼神注視下，坦然地走出了他的辦公室。張仲發怒火沖天，當即責令組織部將陳浩調出市委，以「下派」的名義安置在城北區的紅石街道辦事處。
在陳浩被「逐」一事上，劉勇保持了「沉默」。但張仲發沒有從劉勇異常的舉動中嗅到危機來臨前的那股異味。三天後，省委聯合調查組進駐鏡州。調查組長，省紀委委員，監察廳副廳長嚴從文兵分兩路，他親自帶人進駐鏡州市交通局；副組長，省公安廳政治部副主任徐進帶隊蹲點苗莊鄉。
調查中，嚴從文所帶的組取得突破，市交通局原局長楊宣武向調查組提供了重大線索。，楊局長坦白了自己曾授受原工程科科長，現任交通局副局長的付勝國十五萬現金的事例。隨即，調查組對交通局其他涉案官員全面展開調查。
在對交通局涉案官員調查取得重大進展的同時。由徐進副組長負責的另一路，也掌握了重大線索，施工方的項目經理向調查組交代了老太太被活埋一事的詳細經過。翌日，調查組將涉案人員——交通局運管處副處長施國武控制住。
施國武被調查組帶回接受審查的第二天，就向調查組交代了自己所有的問題。根據施國武的交代，調查組運用攻心戰術，突破了一直試圖負隅頑抗的付勝國的心理防線。付勝國交代自己曾先後數十次以拜望的名義向市委書記馬贊行賄，同時，付勝國交代，除馬贊外，市委另有多位主要領導接受過自己的賄賂……
經請示，得到省委批復後，調查組於鏡州市五屆四次人大會閉幕的前一天，在鏡州市委，將書記馬贊、副書記張仲發、、常務副市長、宣傳部長等一干高官帶走進行調查。
就在鏡州政治局面發生巨變的同時，在紅石街道待了整整四十一天的陳浩又回到了市委。
還是一樣的市委大院，還是一樣瀰漫著緊張嚴肅的政治氣氛的工作環境，但這座大院裡曾經最有權勢的決策人已經在一種很不光彩的方式下，離開了這裡，結束了他自己的政治生命。
「物是人非！」陳浩輕輕歎了一句。
「怎麼，我們的功臣還有些多愁善感？」坐在對面的劉勇笑了笑。
「功臣？就因為我說服了楊宣武局長，讓他配合調查組？」陳浩臉上浮起一種很古怪的表情，目光平視著劉勇：「楊局長這一次會不會被定罪？劉部長，市委應該出面替他說句公道話，他除了為救治孫女的白血病，無奈接受了付勝國十五萬現金的賄賂，再也沒有……」
劉勇沉吟了一會兒，道：「陳浩，其實……一個人只要做過，無論他有什麼樣的理由和借口，都必須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我也清楚，楊宣武有情可原，但是這一切需要司法部門來認定。」
陳浩聽著，沒有吱聲，把煙使勁吸了一口，然後放到煙灰缸裡。
劉勇見狀，笑了笑，道：「好了，不說這些了，也該談談你的事情了。陳浩，我不瞞你，經過這次震盪，市委有不少位置出現了空缺。依我看，市委辦副主任的位置比鏡池縣縣長助理的位置更適合你。」
劉勇的意思表達完了，就等著陳浩說話。陳浩知道這兩個人的當口，裝聾作啞是不行的：「我還是想去基層工作，鍛煉鍛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