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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縣長助理 五十一章 亂(上) 文 / 破陣岳

    五十一章亂(上)

    話音一落,開始鬧得很凶的幾位中年婦女止住聲,相互看了看,顯得有些猶豫。

    沒錯,親人突遭意外,不幸身亡的事實令她們內心悲痛欲絕,在情感上,她們一時間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可是意外已然發生,人也的的確確是死了,難道還有誰能夠用回天之術,讓死去的人重新復活?

    「老鄉們,同志們,我知道你們的心情很沉痛。換成是我,親人遭遇不幸的話,肯定也和你們一樣。」陳浩趁熱打鐵,接著說道:「但人死不能復生,還望大家節哀順便……縣委余書記聽說大澤鄉發生了意外,樓房坍塌,砸了人。心裡很不安,所以在第一時間內委託何副縣長代表縣委縣政府,來慰問大家,安排善後事宜。」

    陳浩邊說邊看了何麗一眼,她的情緒顯然已經平定了許多,不過還有點緊張,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陳浩沒有因為她糟糕的表現而產生半點輕視之意。像何麗這樣一出校門,就進入市委組織部,長期在機關工作,沒有基層經歷的領導,乍一遇到像今天這樣直接面對數百名老百姓的混亂局面,難免會有些手足無措。

    「大慶嫂子,你可別聽當官的這一套。」這時,一個拄著枴杖的老漢慢慢分開人群,從人叢中走出來,「他們這是在忽悠咱呢。鄉里強征大傢伙宅基地的時候和誰講過道理?大傢伙掏不起錢,買自己的老宅子,逼咱們搬家的時候,他們又和誰講過道理?現在出問題了,死人了,怕影響到頭上的烏紗帽,反倒假惺惺的來講道理了。」

    「對,大慶嫂子,你可千萬別忘了,就是這個女縣長讓鄉里蓋樓房,修門市,逼著咱們這些沿街的老住戶搬家。」

    「咋還叫她女縣長?叫她女強盜,女土匪,女贓官。」

    「她和鄉里的孫大炮是穿一條褲子的,兩個人狼狽為奸!」

    圍觀的群眾不僅沒有散開,還裡三層外三層,將何、陳二人給圍住了,困在正當中。小車駕駛員見勢頭不妙,趁大家未曾注意到他的時候,悄悄溜下車,撒腿往鄉政府跑去。

    何麗心裡「砰「地炸了一聲,剛剛平緩下來的情緒又緊張起來,一顆心頓時懸到嗓子眼。

    「何縣長,老鄉們反映的事情縣委縣政府清楚麼?」意識到自己剛才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陳浩眼神裡流露出對何麗的不滿。作為推進小城鎮建設的主要負責領導,她應該不會不清楚老百姓說的那些情況。可如果真的是為了推進小城鎮的建設,讓鄉里強行徵用老百姓的宅基地,原本就有違縣委推進小城鎮建設,發展城鄉經濟,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本意,使這項工作最終只能成為粉飾太平的政績工程。

    眼前發生的這一幕,讓何麗除了震驚,還有些茫然。在推進小城鎮的建設中,她自問工作已經做得相當細緻,甚至連每一筆下撥的款項,各鄉鎮是否真正落實到專款專用的項目上,她都要嚴格把關。可是沒有想到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大澤鄉黨委政府竟然還是借推進小城鎮建設之名,背著縣委縣政府,背著自己……

    見何麗有些失神,內心顯然正在進行劇烈的鬥爭,陳浩也調整了一番自己的思維,設身處地的站在何麗的角度來思考這件事情。他赫然發現被忽視的一個反常現象——從發生樓房坍塌,到自己與何麗從縣城趕到事發現場,至少已經過去一個鐘頭的時間,但大澤鄉方面竟然沒有一位負責同志在事發現場處理善後工作。

    是的,確實相當反常。發生了人員傷亡的大事故,即使這起事故不是因為大澤鄉領導工作失職造成的,他們也沒有理由不派專人來協同縣委縣政府方面處理善後事宜!

    陳浩緩緩抬起低沉的頭,朝何麗望去。到現在為止,他們二人之間還缺乏溝通,彼此在配合上沒有一點默契。

    「何副縣長,大澤鄉的同志怎麼沒有來?」

    何麗下意識地朝四周掃了一眼,猛然驚道:「是啊,鄉里的同志應該比我們到的要早,他們人呢?」

    陳浩皺了皺眉,輕聲說道:「何副縣長,我雖然剛到鏡池工作,不瞭解各鄉鎮的情況,但我相信,無論換成哪一位鄉鎮領導也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置身事外,無視老百姓的生死。」

    何麗點點頭。她原本就冰雪聰明,剛才那陣子,因為情緒太激動,腦子裡昏昏沉沉,整個人一下子亂了方寸,所以顯得相當緊張。稍微冷靜下來後,她的思路也一下子順暢起來。略略平定了一下情緒,盡量用溫和的聲音與陳浩商量:「陳助理,當務之急還是要先穩住老百姓,做好死難者的善後工作。至於大澤鄉的問題,還是等余書記到了,我們再向他反映。」

    何麗向前邁了兩步,正視著拄枴杖的老漢,道:「老大爺,縣委已經作出了決定,首先妥善處理死難者的善後事宜,跟進就會派出調查組,進駐大澤鄉,調查事故的原因。到時候,你們大夥兒有什麼問題可以向調查組反映。大夥兒就是對我何麗有意見,也可以照直了去反映。請大家放心,縣委縣政府這一次是下決心要把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老漢冷冷一笑,用枴杖狠狠在地上戳了兩下:「你這丫頭人長得挺漂亮,心眼咋那麼黑呢?聽人說你和孫大炮在蓋樓修門市這一項工程中就撈了四十萬。你倒說說,你的話我們大傢伙能相信嗎?」

    「我還聽說她和孫大炮在縣裡大賓館分錢的時候,因為孫大炮比她多拿了二十萬,兩個人當時就吵翻了。」人群中一個瘦瘦的男子冷笑著說道。

    「對,她和孫大炮要不是鬧翻了,她們分錢的消息只怕根本不會傳開來!」

    「是啊,分贓不均,變成了狗咬狗。現在出了事情,又想忽悠咱們,做夢。」

    圍觀的群眾你一句,我一句,大家七嘴八舌,有起哄的,有漫罵的,也有叫苦含冤的,喧囂的聲音是此起彼伏。陳浩見狀,連忙走到何麗的前面:「大家不要吵,不要鬧,有什麼話,好好說。你們所說的何縣長與孫大炮合夥貪污的情況,有沒有證據?沒有證據的話,請不要信口開河,誹謗別人,誤導大家!」

    那老漢手裡拄著的枴杖指著陳浩:「你走開!一個娃娃家,亂插什麼嘴?擔心後生們揍你!」

    「那個女縣長最貪最壞!聽說她在縣城大賓館吃一餐飯抵得上咱們半年的花消。」說這話的又是那個瘦瘦的男子。

    世上最可怕的就是流言蜚語,最致命的也就是流言蜚語。

    沒有料到自己竟然處在風尖浪口,成為老百姓公然指責的對象。何麗張開嘴巴,想解釋幾句,突然發現自己竟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股莫名而又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哀、怒、懼,兼而有之。

    陳浩此時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躊躇了一下,道:「何縣長,真金不怕火煉。」

    真金不怕火煉?何麗搖了搖頭,老百姓們說的活靈活現,有鼻子有眼的,甚至連自己現在都懷疑是否曾經失憶過,可以將老百姓所描述的那一段經歷從自己的記憶中抹去了。

    老百姓發了一陣子野火,漸漸安靜下來,但他們的目光仍然聚在何麗的臉上,何麗的臉色是那麼的蒼白,那麼灰暗,偏偏她又百口莫辯,心中又氣又苦,渾身瑟瑟顫抖著。

    陳浩強忍著心頭的不滿,耐心說:「大家聽我說,大家先讓何縣長去處理死難者的善後工作,有什麼解決不掉的問題,找我陳浩!」

    「找你頂個屁用!」拄枴杖的老漢硬梗梗罵過來一句,枴杖一搗又說:「今天要是遂了你們的心意,把大慶的後事料理完,我們老百姓還有說話的機會嗎?」

    「沒錯,把大慶抬到縣委大門口去,讓那些當官的看看,他們逼的咱們老百姓現在都沒有活路了!」瘦瘦的男子陰側側補了一句。

    陳浩瞥了瘦瘦的男子一眼,這個人不開口的時候,一雙眼睛就像賊一樣在人群中掃來掃去,一張嘴,絕對是石破驚天,把人群中混亂的氣氛推至高潮。不少人都受到他的鼓惑,極不冷靜地大聲罵罵咧咧。

    瘦瘦的男子似乎也感覺到眼前這個年輕男人留意到了自己,稍稍遲疑了一下,立即轉身,分開人群,向外走去。

    「你等一下!」

    陳浩一個箭步,迅速躥出去,伸手想抓住瘦瘦男人的胳膊。豈料,那廝突然尖叫了起來:「貪污犯打人了!」

    人叢中頓時象炸了鍋,也不知道伸出多少胳膊,踹出多少條腿,無數拳腳都招呼在陳浩的身上。陳浩下意識地抱住頭,蹲下身子,任老百姓肆意的在自己身上宣洩著對社會的不滿和憤怒。

    陽光透過窗幔,斜灑在印了紅十字的薄被上,病房裡煞白的反光。壓在身上的被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蹬開了。陳浩卻絲毫沒有感覺。睜開迷迷的眼睛,慵睏倦怠地看到了那支吊在半空的高高的輸液瓶,心裡憑空生出一絲煩躁。房間裡潔淨、溫馨、優雅、高貴,散發出一股高幹病房讀有的情調和色彩。本不想起來,剛才夢中那怪誕的內容卻惹得他心煩意亂,總讓他想起現實中的種種不快。於是,他不得不翻身坐起來,摸出一盒香煙,點燃一支,深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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