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縣長助理 五十二章 亂(中) 文 / 破陣岳
五十二章亂(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連數日，鏡池縣都處在震盪中。
大澤鄉發生重大工程事故後，縣委余書記原本想低調處理善後工作。讓他始料未及的是派去大澤鄉處理善後工作的常務副縣長何麗居然被數百名心懷怨憤的老百姓圍堵；更令他震驚的是到任剛剛半天的縣長助理陳浩在衝突中被老百姓打了。無奈之下，余書記親自坐鎮大澤鄉處理善後工作。
他剛掛斷市委林悅書記的電話，電話鈴又響了起來。尖銳的鈴音擾得人心神不寧，余書記皺了皺眉，還是拿了話筒，他還未曾來得及張口，對方就迫不及待地問道：「福祥書記嗎？我是劉勇。怎麼搞的嘛，出了那麼大的問題？縣委拿出了主導意見麼？」
劉勇一向沉穩，無論什麼時候都給人一副好像胸有成竹的模樣，沒有想到這一次也會失態。語氣咄咄逼人，質問余書記。余福祥心裡雖然不太高興，但他還是耐著性子，大致向劉勇介紹了一遍情況「劉副書記，問題的根源還是出在大澤鄉黨委書記孫起章的身上。老百姓反映大澤鄉在推進小城鎮建設，發展鄉鎮經濟的工作中，鄉黨委書記孫起章違反縣委縣政府的決議，欺上瞞下，與承建商勾結，中飽私囊。承建商在施工中，使用劣質建材，導致興建中的樓房突然坍塌，造成一死三傷的重大工程事故。事故發生後，老百姓情緒很激動，把火氣全部撒到去處理善後工作的何麗同志與陳浩同志的身上……縣委、縣政府已經召開了黨政聯席會議，會上決定將大澤鄉黨政領導班子集體撤職，相關責任問題由縣委、縣紀委、司法部門派出聯合調查組負責查處。不瞞你劉副書記，我這幾天馬不停蹄地往返於縣委和大澤鄉之間，就是力爭早日將問題查個水落石出。」
劉勇對這些並不太感興趣，隨意瞭解了一些調查的進展，話鋒一轉，問道：「福祥書記，剛才辦公會上，紀委程書記提到大澤鄉出現的問題可能牽涉到何麗同志，建議市委暫時停止何麗同志的工作，安排她去省委黨校學習三個月。你對此是什麼意見？」
余書記怔了一下，這個問題先前林悅書記已經徵求過他的意見。對於何麗，余書記從心裡肯定她到任後的工作。勤勉、兢業，更關鍵的是她一貫與自己保持高度一致，在常委裡面實在找不出第二個像她這樣全力支持自己的工作的同志。可是從老百姓反映的問題來看，她又確實難以獨善其身。
對此，余書記相當困惑，他甚至不無惡意的揣測大澤鄉發生的事情有可能是黃子強、丁貴之流暗中下的絆子，想要借此斬斷自己最為倚重的臂膀。但仔細琢磨，他又覺得不太可能，畢竟，大澤鄉的那位孫起章與他們私交甚篤，外面稱幾個人是「刎頸之交」的死黨。黃子強、丁貴之流即使想斬除自己的臂膀，也斷然不應該將自己的死黨推到審判席上。
余書記斟酌了一番，說道：「林悅書記剛才通知我，市委決定向縣裡派駐督察小組，全面整肅縣裡四套班子的工作作風，對相關違紀人員進行嚴肅處理。」
聽余書記把話說完，劉勇「恩」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就掛斷了電話。
余書記握著話筒，臉色發青，心裡很是惱火，他劉勇不就是市委副書記嘛，憑什麼在自己面前拿喬作態？可冷靜下來，慢慢一品味，他立即琢磨出劉勇的心思。感情，劉副書記並不是擔心事故發生後，縣委能否採取有效的應對措施，而是出於對兩名老部下的關心，才會如此關切事態的發展。這麼一想，余書記反倒釋然了，心裡的那點不快也隨之煙消雲散。
此時，縣公安局大院內顯得格外熱鬧。
院子裡頭人頭攢動，六七十位被公安局從大澤鄉事發現場帶回來協助調查的村民，正等候辦案人員傳訊，接受調查；而公安局大門外，也至少聚集了七八百名自發組織起來，從大澤鄉趕來聲援的老百姓。
公安局長丁貴甚至從城區各個派出所以及交警大隊抽調了不少警力，可仍然感到手頭的警力不夠用。丁貴狠吸了一口煙，面部表情有些猙獰，冷冷朝窗外瞥了一眼。大澤鄉發生的群體性事件是鏡池縣迄今為止最嚴重的一起惡性事件。
常務副縣長何麗那個女人被牽涉到這起事件中，剛剛走馬上任的那個年輕的一塌糊塗的縣長助理也在這起事件中被老百姓狠狠暴打了一頓，這原本都是可以令丁貴高興的事情，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始終無法樂起來。
「丁局。」副局長陳保國叩門進來，小心翼翼地看了丁貴一眼，道：「外邊的老百姓越聚越多，不少同志都很擔心，萬一有人挑起頭來，煽動大家的情緒，局面會控制不住。局黨委是不是得拿出一個應急方案，以防萬一？」
「應急方案，你們認為有這個必要麼？」一直瞅著窗外的丁貴驟然收回目光，掃了陳保國一眼。
陳保國微微點了點頭：「丁局，去年鄖州市發生的惡性**，老百姓可是在市公安局大院內放火燒了四輛警車，二十多名勸阻的警員被毆打致傷。當時事發前的特徵和我們現在遇到的情況很相像，不早做準備，我擔心……」
「行了，行了，這件事情就由你去部署。告訴辦案的同志，一定要注意工作作風，不許粗暴對待老百姓，不許在詢問調查中打罵被調查的對象。誰違反了我規定的紀律，出了任何紕漏，我就找他算帳！」
待陳保國離開，丁貴長出了一口氣，點燃一支煙，繼續靠在窗戶邊，俯視著那一張張充滿怒意的的臉龐，他也從未遇到眼前這種情形，他察覺到樓下的人群中正湧動著一股不安分的勁頭，人們似乎正在等待一個機會將壓抑在心中的怒火和不滿釋放出來。
丁貴腦仁想得生疼，也想不明白是誰在幕後操縱這起事件。他和黃子強，甚至孫大明副市長均交換過看法，大家得出唯一的一個結論，就是這件事情與縣委余書記不存在有半點關係。余福祥對孫起章是有意見，而且意見很大。孫起章牛氣烘烘，橫得不行，從沒有將余福祥放在眼裡。
但余福祥個人能力或許還不足以與孫副市長媲美，可他能夠走到市委常委這一步，自然也非庸人，斷然不會為了整倒一個與他不對勁的鄉黨委書記，使出兩敗俱傷的手段。而且從事態的發展來看，如果這件事情真的是余福祥一手策劃的，用他手中最犀利的一個「車」拼掉對手的一個「卒」，那他實在未免有些得不償失。
會是誰呢？丁貴揉了揉太陽穴，正準備拿起話筒撥打黃子強的電話，突然聽見一聲犀利的尖叫：「警察打人了！」
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迅速走回到窗戶邊，就見樓下的人叢彷彿炸開了鍋，喧囂聲不斷。
「不好，要出事！」丁貴慌忙轉身走到門口，打開辦公室的門，大步流星地向樓下走去。來到樓梯口，他赫然發現無數老百姓已經把公安局辦公大樓的大廳堵得水洩不通。大廳外邊，樓梯到處都是人。
副局長陳保國正領著十幾名從治安和刑警大隊抽調出的幹警在維護秩序。陳保國一看見丁貴，連忙上前勸他還是不要露面，因為這些人很激動，弄得不好，收不了場。
「要解決問題必須向群眾講政策，耐心做說服工作……」丁貴遲疑了片刻，道：「我現在去向縣委和余書記匯報，你們一定要維持好秩序，千萬不要再激化矛盾。」
折回自己的辦公室,丁貴連忙將公安局的問題向縣委和縣政府分別做了匯報。余福祥和縣長王佩雲不敢怠慢，連忙驅車趕到縣公安局。
這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多鐘，天氣陰沉，在余福祥的帶領下，縣長王佩雲等其他縣委、政府的主要領導，來到公安局大樓前，老百姓一見縣委、縣政府領導過來了，一下子就把他們包圍起來了。
群眾亂成一團，誰也聽不清楚誰在說些什麼，這時縣委的公安局的工作人員急了，以便做解釋工作，一邊往人群中擠。
在人群中間的余福祥，大聲喊道：「老鄉們，同志們，請大家靜一靜，靜一靜……」這時有人送上一隻無線電擴音喇叭：「請大家靜一靜……」
喇叭裡傳來余福祥的聲音，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群眾中的說話聲似乎漸漸地小了些，「同志們，縣委、縣政府的領導都來了，和大家直接對話……」
這時王佩雲和縣委辦主任黃子強滿頭大汗擠到中間，對周圍的群眾說：「大家讓一讓，你們派出代表，到會議室來，這樣亂糟糟的怎麼解決問題？」
群眾漸漸地讓開一條道，余福祥、王佩雲等縣領導緩緩來到辦公樓的大廳，余福祥叫人抬過一張長桌子，他跳上桌子，面對大家說：「老鄉們，有話說話，有理說理。縣委和政府願意和你們對話，就是要解決問題，讓大家能夠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