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縣長助理 五十三章 亂(下) 文 / 破陣岳
五十三章亂（下）
「陳助理，你醒了。」行政科的小李正津津有味地看著《今古傳奇》，聽到床上有了動靜，輕步輕腳地走過來。
陳浩讓小李把病房的電視打開了。拿遙控器選了幾個台，不盡人意。最後，不得不回到鏡州電視台頻道上。
畫面清晰，新聞主持人音質優美，充滿感情。正在報道市委書記林悅在鏡池考察的片段。
「哦，林書記到鏡池來考察了？」陳浩自言自語，眉毛往上揚了揚，將這一頻道鎖住。
善解人意的小李搭腔道：「林書記昨天下午來鏡池的。」
這時，有人叩門進來。陳浩抬頭望過去，來的不是別人，是王縣長。
分管農林的副縣長許加旺與政府辦的馬主任緊跟在王縣長的身後。
王縣長走到病床前，握住陳浩的手，道：「你身體恢復的不錯嘛，照這樣恢復，用不了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還是他們年輕人身體有本錢啊。」許加旺呵呵一笑，道：「換成是我這樣奔五十的老傢伙，當場不被老百姓打殘，至少也得三五個月才能恢復元氣。」
陳浩沒有作聲，笑著看了許加旺一眼。入院以來，縣裡來看望過他的領導寥寥可數。余書記在黃主任的陪同下來過一次，當時余書記顯得非常忙，時間很緊，關心了幾句，丟下一千塊錢慰問金，就匆匆離去了。
政法委書記丁貴找陳浩瞭解情況，調查案情，倒是來過兩次，可那只是例行公事，與私人關係沾不上邊。王縣長，何副縣長，分別是在陳浩入院的當天露了一面，之後再也沒有露過行跡。至於縣裡其他領導，根本連這間病房都沒有踏過足跡。
王縣長與許副縣長聯袂而至，倒是陳浩住進這間病房以來，顯得最熱鬧的一次來訪。陳浩翻身想下床，被王佩雲伸手給擋住了：「你就別下床了，我和加旺同志找你談點事情，馬上還要到月華園去。」
小李很機靈，替幾位領導倒茶，拿水果，忙活完立即不聲不響地走出病房。
待小李離開後，王佩雲和許加旺交換了個眼色，端起茶杯，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水，才道：「陳浩，市委林書記很關心你的事情，今天開會的間隙，她還提到你，希望你在醫院安心調養，等身體完全康復後再工作。」
陳浩道：「謝謝林書記對我的關心。王縣長，其實我感覺自己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準備明後天辦理出院手續，下個星期一正式回政府報道。」
等陳浩把話說完，王佩雲微微頷首，道：「何麗同志接到市委的通知，去省委黨校接受為期三個月的培訓。她分管各項工作暫時由加旺同志接手負責。加旺同志考慮到推進小城鎮建設具有刻不容緩的緊迫性，而他從何麗同志手中接手的工作又很繁雜。所以向我建議，希望能夠將精力放在主抓推進小城鎮建設這項工作中。至於原先何麗同志負責的與澳大利亞瑞特公司之間的談判，暫時交由你負責。陳浩同志，我想徵求一下你個人的看法，看你對自己的工作安排有什麼要求。」
市委這個時候安排何麗去省委黨校學習？陳浩怔了一下，立即意識到市委或許已經準備調查何麗，才會在這個節骨眼安排她去省委黨校學習。
世事難料，人事更難料。在半個月前，有誰會想到現在？那時何麗是鏡州市冉冉升起的一顆政治新星，其耀眼程度雖無法與市委林悅書記媲美，但也足以令一干男爺們兒汗顏。
收斂心神，陳浩的思緒又回到了現實中，他淡淡一笑，道：「王縣長，許副縣長，工作方面的事情我從不斤斤計較，只要是組織安排，我一定盡最大的限度把工作做好。」
聽到這個答覆，王佩雲顯得很滿意，不苟言笑的他難得露出了笑臉：「那好，政府與瑞特公司的談判，就交給你負責了，相信你一定不會令我和加旺同志失望的！」
許加旺抬腕看了看手錶，迅速放下蹺起的二郎腿：「王縣長，時間差不多了，林書記的車隊應該已經返回月華園了。」
王佩雲臨走前，和陳浩又握了一次手：「回頭我讓馬主任把澳大利亞瑞特公司的資料給你送過來，你先熟悉情況，盡快接手談判工作。」
離開醫院，王佩雲的專車徑直駛向月華園，許加旺的專車在半道拐了個彎，向縣政府駛去。
坐在車裡，王佩雲還在琢磨林月書記在全縣正科以上幹部大會上說的那番話。毋庸置疑，接二連三發生的群體性事件，已經使林書記大為惱火，否則她絕對不會當著幾百名幹部的面，把話說得那麼重，那麼嚴厲的敲打縣委領導班子集體。
越接近月華園，王佩雲的心裡越沒有底氣。他本不是一個唯唯諾諾的人，但在官場幾經沉浮後，曾經的書生意氣以及人性中剛直的一面，早已被磨得沒有了半點鋒銳。這一點，外人或許看不出來，但王佩雲自己清楚，尤其是每到關鍵的時候，他總是患得患失，再也無法象多年以前那樣揮灑自如，把一切看得都那麼淡。
車子停在月華園二號樓前，王佩雲下了車，招手讓司機小王把車開走，等會兒再來接。
這時候，王佩雲看到，林月書記的秘書小顏從裡面在向他招手，他稍稍整理了一下頭髮，邁步走進二號樓。小顏這個女孩子年紀不大，很會做人，王佩雲和她寒暄了一下，兩人就向小型會客廳走去。小顏請王佩雲坐等片刻，她邁著輕巧的步子向林月書記下榻的套房走去。
時間過得好慢，彷彿靜止不動了，每一秒鐘，都砸在王佩雲心上。他不知道，林月書記為什麼會單獨接見自己，他更不清楚，余福祥那邊是否知道林月書記今天會單獨接見自己。
「佩雲縣長，來了。」
直到耳旁傳來林悅書記的聲音，王佩雲方才侷促不安得站了起來，「林書記，我……」
「你坐，你坐。」林悅書記邊說邊朝王佩雲擺了擺手，自個兒先一屁股坐到沙發上。
王佩雲猶豫了一會兒，道：「林書記，我的工作沒有做好，我……是向你檢討來的。」
林悅笑了一聲，突然站起身：「佩雲縣長，要說檢討，是我應該向你們檢討。市委每一年度只按經濟發展指標考核你們這些幹部的政績，忽視了對幹部隊伍的政治素養，作風觀念的要求，責任在我，在我啊。」
「林書記，你……」
「不說這個，佩雲縣長，今天不說這個，今天找你來，主要就是隨便聊一聊。我今天心情是不好，鏡池出了這麼多事，我心裡不能不急，剛才我還跟市人大張副主任說，明天讓他把人大的事通知一下，盡快組織些代表，深入到大澤鄉、萸嶺鎮去，看看老百姓到底有哪些實際困難，政策方面還需要市委作哪些調整。」
「人大的事？」王佩雲心裡一跳，情不自禁就問。
「哦，忘了跟你說了，市人大主任職位空缺，現在張副主任負責主持工作，但張副主任考慮自己年齡大了，身體又不太好，提議選拔一位年紀輕一點市領導接替他的工作。」
王佩云「哦」了一聲，不再說話了，目光卻一直盯在林悅的臉上。屋子裡飄出一股怪異的味兒，說不上輕鬆，但也不那麼沉重。似乎因為這意外的消息，空氣裡活躍起一些別的東西。是什麼呢？王佩雲不徵得，但能清晰地感覺到。
送走王縣長他們後,在和小李嘮嗑時,陳浩才得知鏡池近期是風波不斷,老百姓鬧事都鬧到公安局大院裡去了,如果不是縣委余書記他們及時趕到,果斷採取措施,與老百姓面對面的對話,真有可能發生震驚國內外的惡性事件。
在得知大澤鄉黨政兩套領導班子集體被撤職，鎮黨委書記孫起章停職接受調查，陳浩越發肯定市委此次要調查何麗。不過，他雖不敢肯定何麗一定沒有問題，但他並不認為何麗會與大澤鄉的那個黨委書記會有太多的瓜葛。
他腦海裡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瘦瘦的身影。現在他敢斷言，那個瘦瘦的男人當時那些過激的言論就是鼓惑圍觀的群眾，也正是在他肆意的挑唆下，老百姓才會喪失理智，肆無忌憚的發洩著心中壓抑的怒火。
四天後，河西市國際機場。
王佩雲、陳浩和市招商辦副主任在瑞特公司駐國內西北區代表徐遠方一行的陪同下，迎接瑞特公司的首席談判代表司馬雲。
當身材高大，相貌異常英俊，有著明顯混血兒風采的司馬雲與他一個身材同樣高佻，氣質優雅的女孩子出現在候機大廳時，著實吸引了不少目光的關注。
陳浩的目光投向司馬雲身旁的那個女孩子，禁不住稍稍楞了一下。望著眼前這個女孩子，他的心頭突然湧起一股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一襲紫羅蘭套裙襯托得她身材越發修長，黑亮的頭髮垂在肩上，掩得她半邊臉有些迷離。陳浩望了她一眼，就被她身上那股朦朧的氣息熏染了。他的心微微一動，就見那女孩的目光挑釁似地望過來，半嗔半怨地盯住他。那目光既熟悉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