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一百九十一章 殺無赦 文 / 紅敷
「如果有絕望存在，它是對什麼絕望，它就證明著什麼。」
——保羅?利科
逃啊，逃命啊，快逃，像獅子爪下掙扎的瞪羚，像游隼影中的灰兔，在絕望和哭嚎中掙扎著。人類殘殺的目的是什麼？是雌鯊子宮內撕咬同胞的幼鯊那樣為生存而進行的自然淘汰嗎？還是，僅僅將殺戮當成一種以金錢權利以及生命作為籌碼的遊戲？
大杉慌不擇路地跑著，逃著，像一隻落荒而逃的野狗，又像一隻濕漉漉的老鼠。但打濕衣衫的不是水，而是紅得發黑的血。
匡啷……
血液流失的同時也帶走了他的力氣和意識，這個年輕得有一膀子用不盡力氣的男人，現在卻踉蹌著撞翻一隻垃圾桶像醉鬼一樣趴在地上。眼皮沉重，身體顫抖，當大杉的視野漸漸模糊時他聽到身後再次傳來那陣催命咒一樣的聲音。
嗡……摩托車的轟鳴聲。大杉在散落的垃圾中匍匐著，爬著，朝著看不見出路的黑巷。他用盡力氣扭過頭，那個戴墨鏡的黑衣男人正騎著一輛摩托車上朝他快速駛來，而男人手中一柄微型衝鋒鎗已經瞄準了他。他的眼睛越睜越大，瞳孔慢慢縮小，倒映著墨鏡男人那張冷酷無情的面孔，猶如親睹死神。
「我，我還不想死啊！！！」他不想死，一點都不想。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務所到底出了什麼事，這些人為什麼遭到攻擊他一點都不清楚。他只不過是一個事務所外圍的見習成員，而此前不過是一個拳頭比別人硬一點的小混混。能加入事務所讓他歡欣雀躍，他甚至看到那些黑幫頭頭在自己面前恭敬地低頭，那些高高揚起大腿的流鶯依偎在他懷裡打親罵俏……但是，他從來沒有看到過死亡，即便是在夢中。
但此時，死亡已悄然逼近，這種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即將被奪走生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卻又毫無出路的情形讓他無比驚恐。
卡嚓……他聽到那個傢伙拉動槍栓的聲音，但是摩托車的燈光直射在他的臉上，明晃晃的除此之外什麼也看不見，包括那個傢伙的臉。
「啊！啊！啊！啊！啊……」半臥在垃圾中的他發出一聲悲愴的哀鳴，彷彿想將這最後的聲音留在人間。
啊！但是強光之後又傳來另一個男人的慘呼，隨著慘呼聲摩托車也歪斜著摔倒在一邊。大杉倉惶向後爬了幾下躲在巷口的牆角後才向外看去，一個短髮的精悍男人正半跪在那個墨鏡男人的胸口，一隻手扼著他的脖子另一隻手則將一柄黑色的匕首釘他的心口。
他的眼神像一隻行走在冰原上的孤狼，冷漠，孤獨，而鋒利，如雪白的犬齒亦如手中的長匕。
短髮男人不經意的一眼，竟讓大杉覺得自己好像置身於冰窖中冷得想要發抖，但也許是他流失的血液已帶走太多的熱量。短髮男人朝他走過來了，他過來了，他要幹什麼？短髮男人伸出手抓住大杉的一隻手腕感受著脈搏，隨後在他臉上拍了兩下。大杉努力睜開眼睛，模糊的視野中短髮男人的樣子越來越清晰，終於大杉看清了他的樣子。
這張臉大杉並不陌生，因為那張對任何事都顯得毫不關心的冷漠面孔給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大杉見過他，這個短髮男人也是事務所的人，而且在事務所中的地位很高，這一點從那些幫他辦理入所手續的大叔看到他後，眼神中流露出的發雜神情就可以看得出來。至於這個男人的名字，更讓他無法忘記，因為這個名字和他的人一樣，簡單，冷漠，孤獨——他叫做「狼」。
「boss!那些傢伙已經向我們開戰了！」
「我們的人已經死了五十幾個了！怎麼辦，老闆？」
「媽的，和他們拼了！」
「艹爛這些他們的**！」
……
此時，在九龍中心的事務所中，一群全副武裝的傢伙正擁擠在海華沙的辦公室入口怒罵或觀察著。這些看似憤怒的傢伙實際上正用眼角餘光偷偷觀察著，他們的老闆那位坐在巨大辦公桌後的輪椅上的女人。
自從正午時九龍各處突然傳來事務所職員遭遇襲擊後，整個事務所便陷入一片混亂。而這對事務所來說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其原因除了攻擊者大部分是事務所內部那個反對派的成員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事務所的掌控者海華沙一直沒有露面。但這些久經沙場的傭兵們畢竟不是普通人，在支付五十五條人命後他們終於在反對派最初開始突襲的一個小時中抵抗了下來。
他們化整為零迅速離開聚集場所，喬裝打扮從各個地方向事務所彙集。儘管反對派的人數是他們的四倍，但是在九龍這座臃腫且錯綜複雜的城市裡，若他們真想藏起來沒人能找到他們。不過他們可不想就這樣藏起來，他們雖然不想為那些因自己不夠警惕而丟掉性命的傢伙復仇，但也要撈取一些好處。
所做的任何事均需要支付報酬，這便是他們的準則。
至於撈取好處的對象，除了那些反對派自然還有這次戰爭針對的主角，他們的老闆——海華沙。
「安靜，你們將這裡當成什麼地方了？！」一個陰鷙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身材消瘦細高的修穿著筆挺的黑色禮服，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角落的陰影中。
「額……修！那些雜種都已經殺到咱們面前了，咱們還能忍嗎？迦南老闆，下令吧，讓我們去幹掉他們！」
「對！殺光這些渣滓！」
……
修的出現令這些吵鬧的傭兵頓了一下，他們顯然對修有幾分忌憚。但很快他們便又開始喧鬧怒罵起來，在他們看來自己這十幾號人在不能被一個女人的看門狗所嚇到，而且這個女人現在就像個半死不活的廢物。這就像是一場在氣勢上的較量，對那個曾經將他們牢牢捏在手心中舊的權利的較量。
「殺啊，殺光他，他們……」
突然人群安靜了下來，因為修已經閃至他們面前伸展雙臂，用兩柄鋒利的手術刀抵在站在最前面的兩個傢伙的喉嚨上。那兩個傢伙用力吞了吞口水，粗大的喉結貼著手術刀冰涼的鋒刃滑動了一下，留下一條細細的紅線。
「喧嘩者，殺！」
擁擠在門口處的傭兵們呼啦一下向後倒退了一大步，即便他們認為這十幾個人完全能夠控制住房間內的局面，但誰願意做第一犧牲者呢？
海華沙沉默地看著這些曾為自己效力十幾年的屬下們，她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以及他們每一個人的故事。十幾年後這些曾跟著她在南美熱帶雨林中襲擊政府軍，在九龍清剿各大黑幫的屬下們都已是飽經滄桑的男人，女人再也不是那些在上帝之城，跟在她身後偷大人錢包的小男孩，小女孩了。
人，總是會變的。
他們喧嘩怒罵間狡黠的眼神海華沙看得很清楚，觀察人是她從小鍛煉出的一種最基本的求生手段。仔細觀察那些大人，觀察他們的表情，他們開心時也許你會有幸得到一塊吃剩的派；他們生氣時則要躲得遠遠的，以免惹來一頓毒打；他們悲傷時，尤其是女人或者老人，也許你講訴一個從廣場廣播中聽來的感人故事，便會獲得一段短暫的寄宿旅行。但是很快你便會在她們的懊悔，與家人的爭吵中，再次被趕出來。但是那沒有什麼關係，畢竟你因此已經吃了幾頓飽飯；但是，如果那些大人看你時露出一種玩味的狡黠時，你就要小心了，最好立刻逃開，因為一個針對你的惡毒想法正在他們腦海中醞釀。
而現在，那個惡毒的想法正在她的屬下們腦中醞釀著。
海華沙清楚他們想要什麼，他們想在自己與那些反對者身上撈取好處。這並不怪他們，就像十幾年前，在里約熱內盧的上帝之城，他們之所以跟在自己這個比他們還要小上幾歲的女孩身後，為的便是自己的那句承諾——我不會讓你餓死。
海華沙微微挪動了下身體，背後那個支撐腰部的金屬支架讓她感覺十分難受。她講雙手交叉擋在最前，擺出平日最常見的樣子。此時，這個九龍的教母似乎恢復了往日的風範和力量。只不過，在兩手之後那個被擋住的嘴唇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逆反者，殺無赦，現在開戰！」
（明日，欠的都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