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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二章:黑帆海盜 文 / 犀利

.    ***通明的餐廳裡,馬銳和許紅妝吃飽喝足,捧著溜圓的小肚子坐在角落裡的沙發上休息,給艾倫留出了和凱瑟琳獨處的空間,不過瑟琳並不想給他再次告白的機會,只跟他簡單聊了幾句就追了上來。

    馬銳正一臉憤怒地瞪著把小丫頭從自己身邊搶走的凱瑟琳,就聽見伯爾頓的大嗓門響了起來,為了讓整個餐廳的人都能聽見,他的語速很慢,馬銳也勉強能聽懂:「女士們先生們,抱歉打擾一下,我很遺憾地通知各位尊敬的客人,我們的舞會要被迫中止了,在瑪格麗特號右前方一海里處發現了一艘貨輪,它失去了動力正在海面上漂浮,具體原因還不清楚,我會安排船員們前去查看,並向各位通報檢查結果。現在,請各位回到你們的臥艙,呆在裡面並關上艙門。另外,請隨身攜帶好你們的貴重物品和自衛武器!」

    伯爾頓的話說完,人群中傳出一陣低低的驚呼,馬銳聽得心裡一沉,看艾倫和凱瑟琳也是臉上微微變色,只有小丫頭聽不懂伯爾頓的話,奇怪地看著馬銳,又扭頭去看凱瑟琳。

    馬銳伸手把她摟到懷裡,嘴唇貼在她耳邊悄悄說道:「回房間去,把槍拿出來隨身藏好,呆在裡面等我叫你再出來。」

    許紅妝睜大眼睛問他:「出什麼事了?」

    「船長說前面有艘船漂在海上,沒說什麼原因,估計不是什麼好事兒。」

    四個人隨著人群默默地回到各自的臥艙,馬銳抽出檢查了一下,用身子擋住艾倫的視線以免他看到背包上的拉鏈,把身上的零碎—鈔票、香煙、懷表什麼的塞進去,回頭看見拿著m10左輪手槍的艾倫,兩個人很有默契地點了下頭,開門來到甲板上,扶著欄杆向海面上看去。

    瑪格麗特號已經停止行駛,遠遠地和那艘貨輪並排停在海面上,經驗豐富的伯爾頓命令水手們不要下錨,鍋爐保持溫度隨時候命開船,然後把船員們召集在甲板上分配任務。

    四名船員跟著大副從槍械室裡搬出三箱步槍和一箱子彈,每個船員都分到一支「李—恩菲爾德」式步槍和50發子彈,伯爾頓接過大副遞來的步槍和劍形刺刀,衝他點了點頭,大副會意,安排20名船員分別到上層和中層甲板右側警戒,同時指揮5名華裔船員去把郵輪右後側的救生艇卸到海面上,剩下的8個人分成兩組去準備兩門4英吋速射炮。

    馬銳伸右手拇指沾了些口水舉在空中,瞇起左眼測算了一下了兩船之間的距離和風向風速,把手槍插進了槍套,馬牌擼子發射的7手槍彈根本飛不到近一公里外的貨輪上,艾倫不是很明白他的舉動,但也知道距離太遠手槍起不了作用,乾脆呆在甲板上等船員們的搜尋結果。

    陳阿水很不幸地被抽中成為5名搜索者中的一員,他暗暗咒罵著接過英國人遞過來的火把,上了救生艇,把火把插在船舷上的鐵架上,操起一支木槳,跟著舵手的號子用力向貨輪劃去。

    站在身軀龐大的瑪格麗特號上時,幾乎感覺不到海水的波動,可這條只有幾米長的小艇卻被湧動的暗流拋得忽高忽低,陳阿水感覺剛才吃下去的兩塊豬肉派正在拚命從胃裡向喉嚨湧來,使勁閉上嘴才把它們壓了下去,等接近那艘停擺的貨輪時,眼前的景象使他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總長度超過50米的貨輪幽靈般地停在那裡,附近的海面上漂浮著無數殘骸碎片,偶爾還能看見破爛的衣料,船身吃水線以上像蜂巢一樣佈滿大小不一的彈洞,舷壁上依稀可見黑色的血污,這一切使得這艘龐然大物看起來活像一個剛被幾十條大漢**過的少女。

    前面的兩個船員把手中的步槍推上了子彈,舉起槍小心警戒,陳阿水和另一個船員繼續划動手裡的木槳,直到小艇緊貼著貨輪左側停下,才撿起步槍背在肩上,藉著火把的照明,踩著舷壁上的纜繩和炮洞攀上了甲板,接過夥伴遞來的火把迎風一晃,看清眼前的景象後,在胃裡翻湧了半天的「棺木派」終於控制不住地噴薄而出。

    小艇上的幾個人看他站在那兒哇哇大吐,紛紛爬上甲板,看到上面東倒西歪的屍體和散落的殘肢斷臂就是一陣噁心,一陣海風吹過,夾雜著濃重的血腥味,受陳阿水的傳染,一個船員終於忍不住趴到船邊大吐起來,另外幾個也乾嘔不已。

    等陳阿水把胃裡的食物連著胃酸都吐得一乾二淨,再也倒不出什麼東西來了,他強忍著胃部的痙攣擦了擦嘴,右手扣著扳機,把步槍架在持著火把的左手小臂上,小心地避開甲板上一灘灘血泊和斷肢,一步一步地向船身中部搜索,幾個夥伴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看了看散落在甲板上的幾個破開的麻袋,從破口灑出的白米濺得到處都是,其中一個麻袋還壓在一具華裔船員打扮的屍體上,看起來他是藏在糧垛後面躲避子彈的,可最後也沒逃脫被亂刀砍死的命運,幾十處傷口幾乎放幹了他身上的每一滴血,在地上凝成了黑乎乎的一片污穢。

    到了船身中後部的鍋爐艙上方,陳阿水看到木質甲板上一人多寬的大洞,終於明瞭海盜們沒把這艘貨輪開走的原因—從洞口把火把伸下去,能看到炸得支離破碎的鍋爐殘骸,還有旁邊彎曲如麻花的蒸汽管道。

    五名船員舉著火把在船上搜尋倖存者時,在貨輪右側跟瑪格麗特號平行的位置,海面上靜靜地漂浮著十幾條黑影,宛如一群飢餓的狼潛伏在黑暗中,十幾條船都不是很龐大,最前面掛著黑色骷髏旗的旗艦也不超過30米長。

    站在旗艦低矮的橋樓上,黑鬼波利舉著一支長近半米的單筒望遠鏡,觀察著貨輪上微弱的火光,海風拂動他及肩的黑髮,露出左頰上一道兩寸多長的刀疤,被他嘴角的獰笑扯動,更顯得猙獰可怖,他合上望遠鏡,低聲用粵語傳令:「打旗語,各船起錨、點火、升帆,方向左舷15度,一字隊列全速前進!」

    一名旗手舉起手中的信號旗把他的命令發送給各船,隨著一個個水手猿猴般地攀上桅桿,一面面黑色船帆迅速升了起來,船身後部的煙囪也冒出縷縷黑煙,隨即消散在霧氣中,波利敞開黑布短衫,任海風吹拂著胸膛,嘴裡輕聲自語道:「終於等到一條大魚。」

    30歲的黑鬼波利是這支黑帆海盜的首領,他並不是黑人,長得也不像鬼那麼難看,反而還有些英俊—如果沒有左頰上那道傷疤的話,不過認識或知道他的人都叫他黑鬼,包括他的手下們,因為他的心腸夠黑夠狠,凡是被黑帆海盜擄掠過的商船,對敢於反抗或拒絕加入海盜的華裔船員和乘客一律不留活口,只擄走比較聽話的洋人用來勒索贖金。

    波利的黑帆海盜是馬六甲海峽活動著的大大小小十幾支海盜船隊中最小的一支,只有三十多條老式汽帆船,400多名手下,他們大都是華人或華人後裔—馬來半島的土著間存在著嚴重的排華情緒,沒有人願意加入他們。

    這支船隊以前叫做黑旗幫,是清初活動在廣東福建沿海的紅白、紫、黑六大船幫中的一支,因為紅旗幫接受清廷招安對另外五支船幫大動屠刀,黑旗幫殘部為擺脫紅旗幫的追剿才淪落到這裡。

    波利的父親是黑旗幫盤踞林加群島後的第三代首領,他有兩個老婆—當然都是搶來的,為他生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波利只是他跟一個年老色衰的妓女一次酒後衝動的產物,他從來沒把波利當成自己的兒子,也不許他跟自己的姓,甚至當波利25歲那年,老首領準備從三個兒子中選擇接班人時,他還考慮要不要宰掉波利這個野種—他的原話,因為波利逐漸表現出來的才幹已經為他在海盜中建立了一定的威信,他的存在勢必會影響到權力的交接。

    波利終於沒給父親先動手的機會,在一個漆黑的夜裡,波利和忠於他的手下們發動了一場叛亂,他親手殺死了父親和三個哥哥,成為黑旗幫第四代首領,並把所有船帆都染成了代表死亡的黑色,黑帆海盜的名頭才在馬六甲海域漸漸叫響,。

    波利伸出左手撫摸著臉上的刀疤,那是他的父親留給他的唯一紀念,死氣沉沉的貨輪漸漸離開了他的視野,這艘貨船是如此龐大堅固,以致於傾巢出動的海盜們消耗了一多半的彈藥,也只能在它的舷壁撕開些難傷筋骨的炮洞,為了把它截停下來,他甚至付出了一條炮艦被攔腰撞斷的代價。

    當不知哪條船上的哪個炮手非常幸運地擊中貨輪的鍋爐艙時,看著鍋爐爆炸的衝擊波夾雜著甲板碎片掀起幾十米高的蒸汽雲團,波利不知道該興奮還是沮喪,雖然這一炮使得貨輪失去了動力只能任他宰割,可同時也對貨輪的底艙和龍骨造成了不可修復的創傷—他本來想把它開回島上改造成自己的新座艦的。

    其實今天的收穫已經很大了,先行離開的二十條船裝走了貨輪上近千噸糧食和棉布,當海盜們急著回去狂歡慶祝時,波利卻臨時改變了主意,下令把那二十條船的彈藥人手集中到其餘的船上,耐心地在貨輪一側潛伏下來。

    從黃昏時結束對貨輪的屠殺和掠奪,波利和他的手下們一直等到現在,雖然馬六甲海峽處於世界上最繁忙的航線上,可幾個小時裡正巧行駛到失事貨輪兩海里以內的只有一條小型貨船,它甚至不敢停下來查勘,像只被驚嚇的兔子一樣一溜煙地駛遠了,儘管波利的耐性一向很好,也有點沉不住氣了,他正想下令返航時卻驚喜地看到了貨輪上亮起的火光。

    馬銳站在瑪格麗特的右甲板上,朝救生艇划去的方向看了半天,可天色太暗又離得實在太遠只能看到貨輪模糊的輪廓,正在懷念留給劉雲龍的望遠鏡時,那條救生艇又劃了回來,一名華裔船員大聲用英語向船長報告:「是艘運糧的貨船,船身至少中了200枚炮彈,鍋爐也被炸壞了,到處都是屍體,歐洲人的、亞洲人的,沒有發現倖存者。」聽完簡短的匯報,伯爾頓船長大聲命令五名船員上船,全速離開這塊海域:「那幫該下地獄的海盜們可能還沒走遠呢,告訴鍋爐艙的小伙子們,把煤艙裡的存貨全部給我喂到小瑪格麗特的肚子裡去!」

    馬銳勉強聽懂了船員的簡報和船長的命令,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下順著脊椎直傳到後腦勺,雖然沒有親眼看到貨輪上的屍體,但從船員短短幾句話裡就能相像到船上會是怎樣一幅慘狀,他不敢預測如果瑪格麗特號碰上那群凶殘的海盜時,能不能像大鬍子船長說的那樣順利擺脫甚至用兩門艦炮把他們擊退。

    馬銳從來沒有海上作戰的經驗,也沒接受過相關的訓練,他只知道這種原始的海戰勝負的關鍵在於哪一方的船更堅、炮更利,個人能力再強橫也無濟於事,在馬銳看來,被大副指揮著分別到兩側甲板上警戒的二十多個船員所起到的作用遠不及船身前部的兩門無防護裸炮。

    在馬銳隔壁的臥艙裡,凱瑟琳從衣櫥裡拉出自己的大旅行箱,解開夾層上的鈕扣抽出一隻一尺多長的扁平木頭盒,掀開盒蓋拿出一支小巧的手槍和兩個彈夾,許紅妝已經把92式藏在了懷裡,把上衣翻出來蓋住了小巧的槍套,看到凱瑟琳熟練地把彈夾推進手槍,就驚奇地叫了一聲:「咦,凱瑟琳姐姐,你也有一支『馬牌擼子』啊?」

    凱瑟琳正想把手裡的插在腰帶上,聽到許紅妝的話就是一怔,回頭看著小丫頭,舉起晃了晃,眼中精光閃爍,「你是說這支……勃郎寧?」

    「嗯啊,不過我記不住這外國名字,我爹以前從日本人手裡搶到過一支,在我跟銳哥成親時就當嫁妝送給他了。」小丫頭很醒目地把自己那支「馬牌」的來歷掉了個包。

    凱瑟琳點點頭,問她:「你有沒有帶槍?要不要拿去防身?」她沒看到小丫頭剛才的舉動。

    許紅妝笑著搖搖頭,「有銳哥保護我,你留著用吧。」轉身走到艙門前,透過圓形玻璃窗向漆黑的海面上張望。

    隨著郵輪緩緩啟動,陳阿水又回到了橋樓上,繼續拿著望遠鏡進行觀測,他晚餐只吃了兩塊豬肉派,還在那艘人間地獄般的貨輪上吐得點滴不剩,飢餓使他覺得兩腿有些發飄,可他並不想回艙室去吃掉屬於他的兩片黃油麵包,他怕會忍不住再吐出來,這也使得他在向前方觀測時,忍不住會把鏡筒轉向那艘一片死寂的貨輪。

    如果這時是白天,甚至如果沒有這層薄霧的話,陳阿水的視線或許可以越過貨輪,落到離貨輪不到一海里的十幾條黑影上,但是這是晚上九點多的夜裡,儘管他拚命地睜大了眼睛,還是看不到那十幾條海盜船剛剛升起的黑帆和煙囪裡冒出的淡淡黑煙。

    海盜們並沒有在薄霧中一直隱藏下去的意思,比瑪格麗特號提前啟動十幾分鐘的海盜船很快達到最高航速,黑色船帆被海風鼓得滿滿的,十幾根煙囪噴出的黑煙瀰漫成一片,在劃過一條弧線約莫抵達目標航線正前方後,黑鬼波利命令船隊把航速降到八節左右並排**字陣形,就像一頭噴吐著濃煙的巨獸張開了血盆大口,露出十幾顆猙獰的獠牙,等著獵物一頭撞進來。

    等瑪格麗特號把航速提到十五節破浪前行時,陳阿水終於還是耐不住飢餓,把望遠鏡交給身邊的吳魚仔,自己回艙拿起了麵包,黃油已經被暖氣烤化滲進了麵包裡,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貨輪上的慘狀,咬了一大口香氣四溢的麵包,胡亂嚼了幾下就艱難地一挺脖子嚥了下去,剛咬了第二口時,就聽到吳魚仔歇斯底里的叫聲:「船!十幾條船,是海盜!」

    被他一句話嚇得脖子一緊,差點被喉嚨裡的麵包噎得背過氣去,陳阿水也顧不上喝口酒把麵包衝下去,使勁掐著脖子跑出了艙門,還沒跑到吳魚仔跟前就被一個強壯的身體撞了個趔趄,正是大鬍子船長伯爾頓從一旁的駕駛艙衝了出來。

    伯爾頓一把搶過吳魚仔手中的望遠鏡,隨手把瑟瑟發抖的船員推到一邊,舉起鏡筒向前方看去,嘴裡低聲數著:三……十二、十三!」

    短短幾秒種內他就猜到了海盜們的戰術,十三條汽帆船布成了巨大的口袋,就等著自己鑽進去,從那些船尾的白色水跡判斷,它們並不是靜止不動而是跟自己同向低速行駛著,顯然那些海盜不認為只需要一輪炮擊就能讓郵輪停下來。

    伯爾頓劈手奪過身邊海員手裡的鐵筒喇叭,大聲吼道:「全船警戒,重複,全船警戒!」聲音經過鐵皮筒的簡單放大已經有些走調,但這並不妨礙本來就神經高度緊張的船員們接受船長的命令。

    伯爾頓一把扯掉襯衣上的領結,船毀人亡的危機迫得他全身血液都沸騰起來,本來紅潤的臉色漲得發紫,抖著大鬍子不停地下令:「改變航向,左舵30度,全速前進!炮手開始裝彈,有敵船接近可以自由開火,重複,自由開火!船員們,離走廊上的電燈遠點,把步槍壓滿子彈上好刺刀,準備迎接這幫狗娘養的雜種!」瑪格麗特號和那些海盜船相距只有不到一海里,以她龐大的身軀想減速掉頭只會被那些狹小靈活的炮艦圍起來打成篩子,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改變航向跟海盜船拉開距離,只要到了火炮射程之外,就能憑速度擺脫那些老掉牙的汽帆海盜船。

    黑鬼波利「啪」的一聲合上手裡的望遠鏡,命令旗手:「左舵20度,航速保持不變,進入射程以後開始自行攻擊!」隨著他的命令,十三條汽帆船同時改變航向,兩翼漸漸並成一列,靠近想要逃出包圍圈的郵輪。

    波利瞇起眼睛注視著已經肉眼可見的郵輪,伸手把飄散的及肩長髮攏在腦後,喃喃自語地說:「真是一條漂亮的大傢伙。」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壓抑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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