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四章：德國人和魯格手槍 文 / 犀利
. 和市警察局長的「溝通」並不順利，每週從「銳氏」領取10英鎊「薪水」的帕提洛先生表情嚴肅地聽完馬銳的訴求後，用英國貴族特有的傲慢語調說道：「對『銳氏』的不幸遭遇我感到很同情，先生，可警察局並不是單為某個公民服務的，我們要保障整個城市的治安，你應該很清楚開普敦的現狀，到處都是醉鬼、妓女和罪犯，還有那些上岸找樂子的水兵，層出不窮的搶劫、訛詐消耗了我們太多的精力，事實上我們已經應你的請求在『銳氏』所處的花園大道上增加了警力，巡邏時間也從原來的2小時一次縮短到了現在的一小時，至於你提出派人追查匪徒，那是我們的義務和責任，相信我手下那些勇敢正直的警官們很快就能把那無法無天的傢伙們揪出來的，不管他們躲在下水道還是老鼠洞裡，但是我們要有證據，你理解這個詞的意思麼？我不能單憑你和你的那位混血美人兒的一面之詞就把所有胳膊上有刺青的白人全部抓起來，要知道那些水手們都喜歡在身上刺些船錨、船舵之類亂七八糟的古怪圖案。」
「帕提洛先生，我們是不是可以從匪徒們手裡的武器開始調查呢？從店員們口中知道事情經過後，我走訪了事發當天在現場的幾位顧客，他們很確定地告訴我那兩個劫匪使用的是魯格手槍，開普敦市只有兩家武器商店，我想他們對售出的每一支槍都會有紀錄的，不是每個人都對德國人的武器情有獨鍾的。」馬銳很婉轉地提出自己的建議。
「魯格手槍不能表明那家德國餐廳跟這件案子一定有關係，而且如何查案是警官們的事，馬銳先生，你開好你自己的餐廳就行了，另外，我提醒你最好別惹什麼麻煩出來，如果你想用自己的方式去找那些德國人算帳的話，我不敢保證一定不會把你抓起來。」帕提洛用他認為最友善的語氣警告馬銳，事實上如果不是看在那筆額外收入的面子上，他根本不會給這個華人當面談話的機會。
「如果他們再次找上門來呢？」馬銳微笑著問道，儘管他很想脫下自己的襪子塞進這個吃人飯不干人事的傢伙嘴裡，可這樣做只會給自己換來幾頓摻著沙子的牢飯和餐廳關門大吉的後果。
「正當的自衛是法律允許的，馬銳先生，我知道你有一支手槍，但你只能在私人財產或生命安全遭受到威脅的時候使用它，而不是向某個看起來像劫匪的水手射擊。」帕提洛先生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我明白了局長先生，謝謝您的忠告，再見。」馬銳從沙發上站起來向帕提洛告辭。
在市政廳商務次官那裡，馬銳同樣碰了個軟釘子，已經打過不少次交道的安德森先生用一番義正辭嚴的講話對這種同行間不正當的競爭表示了憤慨，同時他也和帕提洛局長一樣強調了「證據」這個詞的重要性：在沒有充分的證據表明類似的犯罪行為是某家餐廳或酒館干的之前，他不可能對它們實施干預或處罰，「很抱歉幫不了你，馬銳先生，順便說一句，你做的炸雞真的很美味，我的小女兒去過一次後就對它讚不絕口。」
「謝謝您的讚譽，歡迎您和您的女兒再次光臨『銳氏』。」馬銳很識趣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免費就餐卡放在辦公桌上。
從市政廳出來，馬銳感覺有些氣悶想散散心，就沿著街道漫不經心地步行向餐廳的方向走去，他在考慮要不要去拜訪一下自己的「老朋友」詹姆斯。懷特，那個被自己嚇了一跳的英國陸軍上校，不過在馬銳的計劃裡，現在就去麻煩他的話有些為時尚早，反覆權衡了一下利弊後他放棄了這個想法。
在離自己的餐廳不遠的街口馬銳站住了腳步，靜靜地打量了一下位於拐角處的那家餐廳或者說是酒館，漆成海藍色的酒館入口被裝飾成軍艦上艙門的形狀，門口上方的陽台模仿艦艏的樣子豎著一尊雕像：一個大咪咪歐洲女人懷裡抱著一把豎琴，當然馬銳叫不上來這位大仙的名字。
看了看雕像下面用英德雙語寫著的店名，馬銳迎著幾個膀大腰圓的白人凶狠的目光向「水手之家」走去，離店門幾米遠時一個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傢伙從旁邊的桌前站出來攔住了他。
「這裡不歡迎你，先生。」這個長相帶有典型日爾曼人特徵的酒館保安冷冰冰地警告馬銳，看馬銳沒聽懂德語，又用生硬的英語複述了一遍。
看著他抱在懷裡比自己大腿還粗的雙臂，馬銳簡單判斷了一下自己要用幾分力才能拗斷它們，當然他不是來打架的，「我只想進去喝一杯，先生，說實話我非常喜歡黑啤酒的味道，可惜這裡沒幾家酒館能喝到正宗的德國貨。」馬銳面帶微笑地輕聲說道，微微側頭向他身後的一張露天餐桌看去，幾個水手模樣的傢伙正在舉著啤酒杯大聲地說笑，雖然馬銳聽不懂德語，可從他們譏笑的語氣和蔑視的眼光中不難猜出他們談論的對象是誰。
「你找錯地方了，這裡只招待白人，不想惹麻煩的話最好立刻離開這裡。」保安抱著的雙臂垂到了身側，小臂上暴起的青筋表明如果馬銳不識相的話他不介意把他丟出去。
「嘿，可憐的黃皮膚小子，在我們的大個子沒發火之前，你最後滾得遠遠的，如果想吃東西的話，離這裡不遠的地方有家快餐廳更適合你，那裡有可口的炸雞和漂亮的婊子，而且沒人在乎你是白人還是***雜種。」看同伴們被自己的話逗得哄堂大笑，說話的傢伙得意洋洋地舉起酒杯灌了一大口啤酒，馬銳清楚地看到他裸露的右臂上的三爪錨鉤刺青。
「我改變主意了，既然在這裡不受歡迎。」馬銳笑著對面前的保安說道：「在離開之前我能跟那位先生說句話嗎？」馬銳抬下巴沖那個傢伙揚了揚。
保安猶豫了一下讓開了路，馬銳走到離桌子三米遠的地方，看著那傢伙地中海式的腦門一團和氣地問道：「你指的是『銳式』快餐嗎，先生？」
「哦哦，聽聽吧，夥計們，連這只可憐的猴子也聽說過那家炸雞店，你不會是去那裡應聘過吧，小子？你也看上那些漂亮妞了嗎，嗯？」地中海咧開大嘴獰笑著問道，露出一嘴殘缺不全的牙齒，已經喝得有些醉意的他很想激怒面前這個小個子華人來找些樂子。
「事實上本人就是『銳氏』的老闆，我想你應該能猜到我的來意了吧？」馬銳看著地中海臉上的笑意漸漸僵住，除了那些官員和報社的老闆們以外，很少有人見過「銳氏」神秘老闆的真面目，馬銳甚至連開業剪綵時都沒露面。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小子，這裡不是你撒野的好地方，滾回去伺候那些混血婊子吧，在我打斷你每一根骨頭之前。」地中海用凶巴巴的語氣威脅馬銳，可他色厲內荏的恐嚇並不能掩飾神色中的一絲慌亂，馬銳很滿意他的反應，這說明蘭加小姐的判斷非常正確。
「中國有句諺語，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也不知道自己翻譯得對不對，大概就是那麼層意思吧，馬銳對那幾個推桌而起的傢伙視而不見地轉身準備離開，想了想回頭又補充了一句：「總有一天，吃了我的要給我吐出來！」
說完之後馬銳沒再理會惱羞成怒的地中海，他被幾個同伴緊緊地按在了座位上，那些人顯然不想在酒館的門口惹上麻煩，尤其是酒館的生意正在大受影響的時候。
從《開普時報》報社裡出來，馬銳順便拐進了它隔壁的電報局，上次拍了幾封電報後一個多月過去了，雖然電報局通知過馬銳有幾封回電，不過大致能猜出上面意思的他被繁瑣的事務纏得分身乏術，一直沒空來取。
老丈人的回電簡明扼要：一切平安，勿念。應該是杜泮林代發的，曹寶華和馬應彪的回電大致相同，無非是些祝事業有成，大展鴻圖之類的吉利話，伯爾頓船長的電報讓馬銳感到有些欣慰，他駕駛著翻修一新的「瑪格麗特號」回到英國之後，受到了藍煙囪公司的大力褒揚，航運公司急於挽回在這次劫難中大受影響的聲譽，不惜把他塑造成了一個臨危不懼勇鬥海盜的孤膽英雄，伯爾頓船長因些得到了一筆數目不菲的獎金和三個月的長假，大鬍子船長熱情洋溢的電報上還提到了另外一個熟人：那個有些膽小的華裔船員陳阿水，經過這次事件之後他厭煩了在海上奔波的生活，從伯爾頓那裡得知馬銳的消息後，陳阿水委婉地托船長問馬銳這裡需不需要人手—他不準備再回香港，反正家裡也沒什麼人了。
馬銳仔細回想了一下在郵輪上和他為數不多的談話，覺得他做事還算得上認真，就給船長回電答應了他的請求，表示自己正好需要一個管家，如果阿水哥對150英鎊的年薪滿意的話可以自行乘船來開普敦找他。
凱瑟琳會發電報過來有些出乎馬銳的預料，她本來計劃向皮埃爾先生提出辭職，並準備付出一次性轉讓尼龍生產專利的代價來和杜邦解除剩餘的勞務合同，可極具戰略眼光的杜邦拒絕了她的請求，為了挽留這個百年不遇的化工「奇才」，杜邦把她在尼龍收益中的分成比例提高到20%，甚至答應讓她在南非建立實驗室，由杜邦提供必要的研究設施和人員，條件是杜邦享有優先購買她最新科研成果的權利。
馬銳沒有給凱瑟琳回電報，他相信她能夠很好地處理跟杜邦間的關係，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應對狗急跳牆的德國佬，開普敦所有的餐廳和酒館都知道「銳氏」被劫匪光顧的事，幸災樂禍的同時他們都在觀察著「銳氏」的反應，如果可以的話他們不介意在馬銳的傷口上再撒上一把鹽，好把這個不識相的攪局者趕走，就算不能接收他的快餐廳，至少也能恢復往日的局面。
第二天《開普時報》上的一則消息引發了人們對「銳氏」的再次關注和熱烈爭論，與其說這簡短的幾句話是「銳氏」對在打劫事件中受傷受驚的顧客們的公開道歉，還不如說它是在懸賞緝兇，旁邊一幅手繪的紋身圖案及下附的文字指明了劫匪的體貌特徵，「銳氏」表示無論誰能根據這個線索抓到劫匪，都可以到花園大道31號領取這筆高達50英鎊的巨額獎金。
「銳氏」的姑娘們也驚異地發現了店裡的變化—年青的老闆穿上了紅色制服站在服務台後面客串服務員，這在別的餐廳幾乎是不可想像的事情，難道他是覺得這些人幹活不夠賣力要親自監督她們嗎？
馬銳一貫溫和的表情打消了她們的顧慮，他告訴姑娘和小伙子們自己在等一個老朋友，等他找上門的時候看見自己這個樣子一定會大吃一驚的，馬銳仔細考慮過自己這份懸賞告示貼出去後可能引起的後果，那兩個匪徒和他們背後的老闆有兩個選擇：一是讓他們悄悄離開這裡一段時間，等風頭過去以後再回來，二是同樣的結果，不過在臨走前再到「銳氏」找點麻煩，馬銳個人比較傾向於後者。
事實證明馬銳的判斷還是比較準確的，不過第二天出現在餐廳的不速之客不是馬銳想像的兩個人，雖然那個單槍匹馬殺上門來的傢伙穿了一件長袖襯衫遮住了胳膊上的紋身，臉上還很搞笑地戴了一頂土著人的木製面具，可他同樣有特點的地中海式髮型和含糊不清的英語發音使馬銳一下子就認出他來，那傢伙看到馬銳的光頭時愣了一下，馬銳沒等他掉轉槍口指向自己，雙手齊出迅捷無比地切在他持槍的手腕上，同時一腳狠狠地踹上了他的膝蓋，地中海發出一句慘叫後躺在地上痛苦地抱住了左腿，彎曲變形的膝蓋表明馬銳並沒有絲毫腳下留情的意思。
等馬銳撿起掉在地上的魯格手槍時，旁邊嚇壞了的店員和顧客們不約而同地開始鼓掌，相對於劫匪帶來的驚嚇，馬銳神奇的功夫更讓他們感到興奮，英雄總是很容易得到人們的尊敬，無論他是哪個民族有著什麼樣的膚色。
馬銳蹲下來用槍管挑開了地中海臉上的面具，笑咪咪地問道：「請問你是來應聘的嗎，先生？」
聞訊而來的巡警帶走了斷腿的德國佬，在接受了簡單地訊問後馬銳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那個德國佬的脾氣倒是硬得很，一口咬定到「銳氏」搶劫是自己的主意，沒有受到任何人的指使，馬銳也不指望通過他把他的同夥和背後的老闆扯出來，英國警察對無論在本土還是殖民地都是近鄰的德國親戚沒什麼好感，地中海被送到了附近的醫院接受簡單的治療，除了搶到的120多英鎊外，他還會在繳納100英鎊的罰款後被逐出西開普省，當然這筆錢最後成了警察局查獲的「髒款」，德國佬被宣佈為英屬南非不受歡迎的人，這意味著他只能到德屬西南非洲或德屬東非去混日子。
對於那筆損失馬銳倒是不太在乎，從警察的手裡往外摳錢無疑是很不明智的，和帕提洛局長就此事進行了短暫的談話後，馬銳達到了他的目的，為了保障餐廳今後的安全，馬銳可以擁有自己的保安隊伍，他們可以持有不超過10支的手槍，不過令馬銳感到有些可惜的是那支品相不錯的魯格p08被警察們沒收了，它是劫匪使用的武器，不能作為馬銳私人的戰利品。
從警局出來，馬銳直接進了正對門的「狩獵者」武器商店，作為全市最大的槍械商，這家商店的選址讓它的顧客們買到槍後可以就近到警局登記，以免去奔波的麻煩。
這是馬銳第一次走進這家聞名已久的武器店的大門，它的宣傳口號令人印象深刻：請到「狩獵者」來選一把趁手的武器，如果你不想成為「獵物」的話。
這家由美國商人經營的槍店匯聚了德、美、比利時等各國的民用槍支，經過一番挑選對比之後，馬銳選擇了使用89mm短槍管的商用型9mm口徑魯格08，雖然它的零部件較多，對加工精度的高要求帶來的後果是居高不下的成本和售價，過於精密的肘節式解鎖機構在野外尤其是沙漠中非常容易受到沙塵泥土的影響，從而引起諸如卡殼之類的擊發故障，但在風景怡人的開普敦市區並沒有類似的惡劣環境，何況馬銳購買它們只是用來自保，雖然那些心懷不軌的同行們聽說他勇擒劫匪的事跡後會有所忌憚，不過馬銳還是認為荷槍實彈的保安無疑更有威懾力。
使他選擇這款手槍的另一個原因是可以和自己的92式通用的9mm派拉貝魯姆手槍彈拉丁諺語，意思是「若要和，先備戰」)，「狩獵者」對商品的標價不算太離譜，馬銳付了50英鎊的訂金，約好取貨日期後轉身要走，卻被槍店經理叫住了。
「您確定沒有弄錯子彈的數量嗎，先生？」40多歲的美國商人摘下鼻樑上的單片眼鏡，疑惑地問道，馬銳留給他的訂單上，子彈一項的1後面清楚地寫著5個0，他懷疑這個年輕的華商知不知道10萬發子彈足以打廢多少支魯格08的槍管！
「這不是筆誤，我非常確定！」馬銳微笑著回答槍店經理的疑問，轉身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