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序章三(1)：杭城，俠(上) 文 / 弈者

    有風景名勝的地方從來不缺咖啡廳的影子。

    濃郁的咖啡豆香味，隨著杯底緩緩上升的溫暖擴散開來。

    一隻金屬湯匙敲打在杯緣，叮叮鐺鐺的清脆樂符輕快地跳躍開來。

    透明的玻璃窗外，是橫亙在側的巨大湖泊，波光粼粼的微波倒映著秋日裡的陽光。

    明艷的一抹亮色。

    品吧。西湖邊上的一家咖啡館。

    清幽的環境，店裡是清一色的木質桌椅，隨意地擺放著，看似漫不經心的佈局，卻襯托出一種簡單的優雅，唱機裡一首《yesterdayoncemore》的餘音正裊裊散去，氣氛是難得的融洽。

    很適合談判，幽會，也是情人分手的最佳場所。

    電視機裡播放著最近的一條新聞。

    畫面上，一閃而過的鏡頭，一個禿頭男人仰面倒在草坪裡，西裝革履，包裹著臉上最後的恐懼。隨即是一組馬賽克遮擋住血腥的畫面。

    晃動的鏡頭，有意無意地留出一秒的空白，掃過男子的額頭。

    本該是太陽穴的位置，現在是再不會流淌出血液的深，取而代之的一個洞，附近的草坪沾滿了早已乾涸的赭褐色。

    男人的右手，平握著一把槍，手腕的關節，彷彿拆了一般，不自然地下垂。

    男人過去的名字，已經沒有多少人知道，現在的名字，禿頭哥，響得不能再響，分管城市黑夜的上帝，以走私販毒起家，兼職高利貸，糾集了一批勢力，以喪心病狂的鐵血手腕和冷靜犀利的報復，成為纏繞在西城的一個噩夢。

    男人的照片，同樣出現在公安局的刑事資料室裡，名字的下方，檔案裡羅列著一系列讓警察頭痛的資料：

    03年1月，涉嫌販毒，接到線報，在現場搜查後無果，予以釋放。

    2月初，相同的罪名，再度逮捕，再度釋放。

    2月中旬，百分之百的證據指名禿頭哥開始有大動作，收網後，卻再度重演歷史。

    月末的元宵節當日，埋伏在禿頭哥那裡的臥底同一時間失去了聯絡，後來在附近一夥黑幫混戰的現場找到了他們的屍體。

    04年3月，禿頭哥徹底掃蕩完西區周邊的黑幫勢力，剪除了一切不和諧的聲音。

    相比之下，案宗上的幾筆觸目驚心的案子只是輕描淡寫：

    03年1月，向欠了高利貸的孫某逼債，先後殘忍地用鋼針將其手指腳指刺穿，逼迫其在下雪的大馬路上裸奔。

    03年6月，在城內某飯店吃飯時與張某發生口角糾紛，後夥同他人群毆張某，造成被害人全身骨折18處，肝臟破裂，內出血，中度腦震盪。

    04年2月，市區內超速行駛，撞壞撞毀沿途汽車32輛。輕傷18人，重傷5人，有1人傷重在送往醫院途中不治身亡······

    ······

    罪名的末尾，有著驚人的神似：證據不足，予以釋放。

    「這已經是近期以來發生的第五次類似事件了。」攝像機前，美麗的女記者握著話筒。背後是狼藉的現場。

    「根據現場的情形，以及留下的線索，警方初步斷定這是『俠』的又一次出手，但是關於『俠』的進一步資料，警方還是保持一貫的沉默。

    的確，『俠』的所作所為，在某種意義上對於警方而言，是種尷尬的存在。

    『俠』從出現到現在，除了救助一些處於危險中的人以外，還對於城市中的某一類人進行了某種程度的制裁，儼然有消滅城市黑暗面的趨勢。即使是剛發生的這起案件，根據對周圍目擊者的採訪，也是死者當時正欲糾纏一女子，隨即與她周圍的朋友發生口角，繼而拔槍相向在情況快要失控的時候，不知從什麼地方出現了一個穿著藍色風衣的青年男子，由於場面過於混亂起先並沒有引起他人的注意，靠近後他悄悄在死者耳邊說了一句話，隨後就是現在現場的情形。當時發生了什麼，因為現場一度混亂，所以沒有一致的結論。

    不過，綜合其他相關類似的事件，可以肯定的一點，這個藍衣男子那就是『俠』。

    奇怪的是，現場當時明明有幾十個目擊者，可是事後沒有一個人可以準確描述出『俠』的外貌，與之相關的描述都大相逕庭。

    值得注意的是，到目前為止，短短十幾天裡，『俠』就已經聚集了大量的關注和人氣，獲得了城市裡相當一部分群體的支持，成為一個極具爭議的社會焦點。

    這樣的狀況反應了社會的什麼趨勢？俠又是什麼人，他是對當前社會的司法執行力度不滿而準備取而代之嗎？他從出現後到現在作過哪些事，從這些事中所剖析出『俠』的哪些信息，是否可以看到『俠』的動機和行事標準？

    詳情敬請關注我台最新的特約報道。

    這裡是由林玫現場為您發回的報道。」

    咖啡店老闆看著美麗的女記者從台上隱去，痛苦的一聲歎息後，畫面上穿插入令人厭煩廣告。

    「真是大快人心啊！城西的那個惡棍終於有報應了，老闆，你怎麼看啊？」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俠』事件，愈演愈烈，已經深入到大街小巷，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服務生阿貓靠在吧檯櫃子旁，兩眼聚焦電視之餘，還不忘東拉西扯幾句。

    此刻是中午12點，吃飯的黃金時段，卻正是咖啡店最清閒的時間。這個時候只有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坐在屋子的一角，端著咖啡，專注地盯著筆記本的熒屏。

    品吧和一般的咖啡廳不同，專做咖啡生意，額外的也稍微作些糕點，作為喝咖啡時的點心，不過並不多。店裡的招牌，傳說是老闆的『兩極』特調，據說是種讓人驚奇的咖啡味，由特別的秘方製成，苦到了極點後，重新領略出的清香干澈。每杯500塊，每天限量供應3杯。不過，很少會有人掏出大半個月的生活費來這麼奢侈一把，所以阿貓也就一直無緣目睹那杯傳說中的『兩極』特調。

    品吧的規模也不大，一間小小的咖啡廳，加上老闆，總共3個人。

    阿貓是在附近學校唸書的***，課外多餘的時間就會到這裡來作兼職。平時店裡比較清閒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老闆聊天。

    「喂，再怎麼說，也是個兇手，雖然這個『俠』殺的都是社會的敗類。」咖啡店老闆微微搖頭，手上換了一張新的唱片。

    「不過，如果過分推崇這種行為，認同的人多了，會使社會價值觀念傾斜，進而影響社會穩定，到時候，政府就一定會下功夫進行輿論引導的。

    所以，從長遠來看，這個『俠』的前途，不容樂觀啊！」

    「老闆，你好像不是很喜歡這個『俠』。再怎麼說，『俠』除去的也是惡人，對淨化這個城市的社會環境還是有點幫助的。」阿貓對老闆的話不以為然。

    「沒有任何個人意志可以凌駕於法律之上，『俠』，自然也不行。

    再怎麼說，我也是法學碩士。呵呵——」一串不符合身份的開懷大笑。

    「那怎麼淪落到開咖啡店這個地步。」小瀾拉開一把椅子，坐到一邊。和開朗樂觀的阿貓不同，小瀾走的是深沉路線，平時話不多。

    「經濟不景氣，只好靠這個個人興趣混口飯吃。」咖啡店的主人，江明安無奈地歎口氣。

    「切，信你才怪。」阿貓朝江明安吐吐舌頭。

    「好了，開工，有客人上門。」

    店外，一對年輕的情侶正推開門來。

    咖啡店的一角，王和伸了個懶腰，抿了一口杯裡的『蘇帕摩』，舌根隨即泛起一股苦意，和包裹在裡面的淡淡甘甜。

    不論在哪個城市，咖啡的味道，還是一樣的純正。

    店員的對話，絲毫不差地鑽入王和的耳裡。

    食指拖動藍色的滑鼠，網絡上的一組組數據從眼前滑過。

    3萬多個頁面的檢索目錄，紅色的字符圈出百度搜索的關鍵字：杭州，俠。

    『俠』，真是，有意思的評論。王和的眉毛，漸漸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