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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十一章 剎那歡喜劫波恨1 文 / 三千籟皆無

    第七十一章剎那歡喜劫波恨1

    百里還未來。

    追魂炮響起,人群裡更喧囂起來。

    我隱約聽得有一個,猶如挨了鞭子吃了痛的劣馬,尖澀嘶鳴般的聲音叫道:時辰已道∼∼∼∼列位犯官叩謝皇恩∼∼∼∼

    人群更擁擠起來,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張大了嘴往裡面瞅,生怕錯過了精彩的場面。外面的人,趁此機會轟然向裡擠去,被擠痛了的人高聲喝罵,甚至動起手來,一時間騷動不已。

    在這如此噪雜的混亂中,卻聽邢台中央一個高昂卻激憤的聲音,大聲高呼道: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我一愣,這個聲音好像聽到過,卻記不得是誰了。

    話音未落,所有的人都爆出震天響的喝彩「好———」、「好漢子———!」

    ......

    這些喝彩,就如是看大戲的時候一樣

    ———於聽到台上老旦,拋了一細如拔絲般的拖調的亮嗓,一般的喝彩。聽到老生一個抖身威喝時的喝彩。甚至,與看到武生連續翻得五六十個觔斗後,一個翻身亮相時,爆出的滿堂喝彩聲,也沒甚兩樣。

    ———每個人的臉色,都像是看戲看到了精彩之處一般的,興奮的滿臉通紅。

    邢台上,一個高亢且激動的聲音接著便揚起:何罪之有?吾等何罪之有?要斬先說出個罪名來!

    人群更興奮,喝彩聲更高,甚至都有人喊啞了嗓子,這種你方唱罷我登場,高潮迭起的戲目,是他們最喜歡看的。

    我卻渾身冰涼,急得簡直眼淚和著汗水,一併從全身的毛孔裡擠了出來。因為我聽得出來,這是我哥子的聲音。

    百里!百里!你在哪兒?你究竟在哪兒?

    我咬著牙,倉皇到幾近瘋狂的,尋找著百里的身影。

    除了喝彩聲,此時的人群可謂安靜得很,因為誰也不想錯過精彩的下一幕,更不願因為因此失去了日後吹噓的資本。

    邢台前,又傳出那個尖澀的聲音吼叫道:還敢問何罪?蠱惑皇上,敗壞大清律法,禍及天下百姓,你還敢問我何罪?!

    我哥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剛毅!你這廝的話,能代表大清,代表律法,代表天下麼?你還敢口口聲聲說皇上!皇上呢?皇上呢?還不是被你們害了!

    人群一陣騷動。

    尖澀的聲音,猶如將要溺水窒息的劣馬一樣,尖聲嘶叫道:你...你...你妖言惑眾,你大逆不道...你...

    另外一個氣急敗壞的沙啞聲音,連聲叫道:和這等賊子囉嗦甚麼?時辰已到!快執刑!趕快執刑!

    我感到自己身子裡的水,全背這句話擠了出來,化作眼淚和滿身的冰冷的汗。太陽也更毒了起來,亮的我頭昏眼花。

    百里!百里!你再不來就遲了!遲了!

    我只覺得自己的心緊緊地縮成一團。

    刑場前先前那個聲音,又悲聲仰天愴呼道:皇上!皇上!!臣等著實盡力了,但還是功虧一簣!功虧一簣啊,皇上!!

    隨著這聲呼喊,邢台上幾個待斬的人驟然痛哭了起來,雖都是成人的聲音,但卻都是哭的傷心已久的孩童一般,不過他們哭聲裡都高呼著皇上。

    人群間議論紛紛,不斷有唉聲歎息響起。

    我哥子的哭聲最悲,且哽咽不已,且伴著怦怦作響的叩頭聲,想來是向那年輕的皇上作最後的叩拜吧。

    不知此時,皇上可有在哭呢?

    我心中劇痛,我哥子少年時惡疾纏身,折磨得幾乎死去時,我都未見他怎樣哭過。此時他的哭聲,卻像是一個受了極大委屈的孩子。他的每一次哽咽,都似乎有把刀子在凌遲我的血脈心臟一般的痛。

    他可是我親如性命的哥子啊!

    層層的人群,將我和我哥子隔了開來,我只能聽著他痛哭,卻連他著最後一面後見不上!我心裡越來越痛,我一面急得大哭,一面拚命往裡面鑽,一面重重的錘打著自己的心窩。

    只聽那個尖澀的聲音再次叫道:時辰已到!執行!

    我呆住了———要行刑了!百里太一還未到!

    我的手捶撫胸口的時候,碰到了一個癟癟的包裹,我腦中突然一個念頭急閃了出來。

    我連忙手忙腳亂的把包裹掏出來,從裡面掏出那一沓銀票。順風一揚,把那些數額不菲的銀票,全撒到了我身後的空地上。

    我用盡力氣大聲喊道:好多銀票!誰丟了這麼多的銀票!幾百兩,幾千兩的銀票!

    我這聲嘶力竭的一聲喊,不敢說直上雲霄的炸雷,也得是震耳發匱的鈸聲一般。幾乎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轉回臉來。

    當他們看見了那陽光下,亮閃閃的一地銀票,人們先是一愣,而後便尖叫著,忙不迭的,如蜂似蟻般的湧了過來。這時,再也沒有人為站在前面而沾沾自喜了,也沒有人為沒擠得進去,而懊喪不已了。

    我不由子主的回頭看了一眼,不禁渾身打了一個寒蟬———不論性別、不吝年齡,所有人都像是蟲豸叮著腐肉一般的,滿滿的叮了一地,不顧頭臉被抓出了血,不顧擠傷了手腳,不顧衣衫被扯的破爛......相互搶奪著、翻滾著、嗥叫著、吼嗷著、甚至撕咬著。

    就為了一張面額或大或小的銀票。

    這是人麼?

    我連一眼都不想往身後多看,便奮力向前奔去。我面前,已經再也沒有一個牢固的障礙。那些兵勇們雖然不敢擅離職守,卻目光也不禁望向,那些一窩蜂般的人們。

    我趁機便鑽了進去,看到我哥子了。

    他跪在那鋪著鮮紅毯子的刑台上,著了件極不合身的寬大囚衣,面色蒼白憔悴的很。

    他的辮子,被身後一個紅馬褂的漢子拎著。一個穿著同樣紅衣,持著繫著紅綢子的大刀漢子,便立在他的身旁。

    我哥子自正緊緊閉著目,仰著頭,口中喃喃的念叨著什麼。

    哥子!!

    我一邊向他奔去,一邊盡全力嘶叫了一聲。他猛地睜開了眼,吃驚的向台下望去。我一邊哭著,一邊衝上台去,一邊大叫道:哥子莫怕!莫怕!我來救你了,我來救你了!

    但便就在這時,那個尖澀的聲音又響起:斬———

    我哥子的眼睛尋到了我,他的嘴唇掀了掀,正欲說些什麼,可是他身旁的漢子卻已經高高舉起了大刀。

    時間好像突然得慢了,我面前的一切,都突然變得無聲起來。

    我耳邊,只聽得到自己的轟隆轟隆的心跳。

    我只看到繫在刀柄上鮮紅綢子,在風中鮮艷奪目的呼拉一抖,一道銀盤似的白光,便在我眼前閃了一閃。隨即,我便感到臉上被誰猛地潑上了一潑,鹹鹹腥腥的熱水。

    一定是我的眼睛壞了,因為我眼前的萬物一片通紅,卻看見我哥子的身體未動,但他的頭,卻打著滾,朝著我的方向飛過來了。

    飛了過來。

    一直跌落在我的懷裡。

    我一把把他摟在懷裡,緊緊地,緊緊地。我歡喜的叫道:哥子莫怕!莫怕!我保護你,阿弟來保護你!

    他卻不答我。

    他的眼睛卻望著我,好像是在笑,卻淡出兩滴淚水。但一瞬間之後,便驟然黯淡了下去,好像罩上了一層烏雲的月亮一般,失去了光澤。

    但他的唇還是張著的,想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出來的話,便含在他的嘴裡。

    ......

    就這樣凝固了。

    一切。

    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大叫一聲,突然死了一般的,失去了所有知覺。

    百里他......

    還是沒有來。

    我昏死在刑場。

    等我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被人當死狗一般的,扔到一堆污糟爛泥中。

    後來我回想起來,幸好我喊我哥子的時候,情切之下用的是最熟悉的候關方言,而且我又是一身徹徹底底的乞丐打扮。那些京裡的老爺們,沒有覺察到,我與刑台上那個名動天下的罪人是兄弟。

    或許,他們認為我只不過是一個來瞧熱鬧,卻又被斬首的場面駭昏了的瘋癲叫花子罷了。幸好他們這樣認為,若不然,我也早就便追隨著我哥子去了。

    那之後,我雖然活著,身上的傷也日益的好了起來。不過我卻像是丟了魂靈一般,渾渾噩噩,甚至瘋瘋癲癲。

    我哥子就在我面前,被人用利刃站下了頭顱。這一幕印在我心裡,怎麼也擦不去,反而日益的清晰起來。

    有時,我吃饅頭的時候,便會以為我手中捧著的,是我哥子的頭顱。喝水的時候,也總是覺得那水血腥氣撲鼻,覺得那水裡面,攙有我哥子脖腔子裡噴出的血一樣。

    我感到自己真的瘋了,整天衣不遮體,時哭時笑。每天我都會跑到那個落破的武帝聖君廟,抄起一根樹枝,狠狠抽打那泥胎一百鞭子,再嘻嘻哈哈笑著,往它身上淋上幾泡尿。

    ———我這是要找還回,那日對它磕下的幾百個頭。

    這個時候,沒有人不對我避而遠之,因為我是瘋子。叫花子或許還有人願意因同情、憐憫而靠近,但再可憐的瘋子,也沒有人願意接近。沒有吃的穿的,我便搶

    ———大多都是搶那些叫花子的,正因為我是瘋子,也沒有人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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