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十五節 行刺 文 / 黃初

    第九十五節行刺

    從重慶到綦江，以現在兩地之間的交通狀況，不過幾個小時的路程。

    其中，重慶南郊通往綦江的一條簡陋馬路，就是兩地往來的必經之路，道路崎嶇，周圍還有一些小丘陵，平常行人並不多。

    這天下午，平靜的小路上，卻是突然傳來一陣車輛的轟鳴聲。一輛大卡車開頭，三輛大卡車押尾，中間夾雜著幾輛轎車，嘟嘟行來了長長一列車隊。

    這車隊，一看就不普通。如果看過後世抗戰片中鬼子兵汽車隊的樣子，就會發現，這車隊的配置，和鬼子車隊的配置非常想像。只不過車頭位置的旗桿上，掛著是國民革命軍新編第七軍的旗號。

    最前面的福特卡車駕駛室頂上，用沙包壘砌了簡易的機槍掩體，一把捷克輕機槍，就穩穩的架在上面。卡車後車廂都有嚴密的帆布斗篷，但透過帆布蓬腰線位置一個個翻蓋，就可以發現，裡面都有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外面，隨時可以射擊。旁人不靠近，卻是根本看不出。

    第一輛卡車後面，就是幾輛小轎車。

    其中一輛是黑色美國的凱迪拉克轎車，其他幾輛則都是簡陋的福特轎車。

    而在這排轎車後面，還有三輛滿載士兵的大卡車，配置基本和最先的那輛福特卡車相同，也是機槍加步槍。

    這麼一隊全副武裝的車隊，如果實在平原大道上，肯定擁有足夠的威懾力，但現在行駛在崎嶇的馬路上，其實並不見得多麼威風。即便那些小丘陵相距都比較遠，還是影響了車隊整體的排列。

    就車隊轉過一個彎，車頭和車尾錯開，將中間位置小轎車隊完全暴露在遠處丘陵一側的時候。

    「啪，啪，……」幾聲幾乎是同時響起的槍聲，打亂了車隊的行軍。

    「敵襲！」一聲淒厲的大喊聲響起。

    車隊最前面的機槍手，已經被人打傷，但後面的替補機槍手立刻跟上，並且根據槍聲響起的大致方位，調轉機槍，開始猛烈的掃射起來。

    「塔塔」

    整整四挺機槍發出的聲音，立刻壓過了零星的步槍聲。將襲擊方向的丘陵位置，打得撲撲沙石飛濺，根本沒人再敢出來。

    掃射很快停止，對方也沒敢回擊車隊，他們很明白，這個時候稍微一探身攻擊，就會被牢牢鎖定的機槍擊斃。

    襲擊車隊的人或者說是槍，其實也並不多。

    在車隊這邊強大的火力下，他們如果不撤退，那也只有被機槍打死這麼一個選擇了。

    這條道路雖然崎嶇，但附近並沒有山崖之類的險要地帶，最多只是幾個高高突起的小山丘罷了。隨著機槍針對性的掃射一開始，丘陵背後的襲擊者除了死死躲起來，根本無法冒頭。

    而卡車車廂中的那些士兵，卻已經跳下車來，端著步槍，貓著腰，開始散開四處搜敵了。到了這個時候，那些襲擊者再想要逃，都已經有點晚了。

    「轟隆」一聲大響，一個手榴彈在步兵前方爆炸。

    襲擊者明顯錯判的情形，竟然仍舊扔手榴彈威懾，而沒有選擇扔下一切逃跑。

    可惜搜敵的士兵彷彿早有準備，在看到前方手榴彈拋起的痕跡時，就已經直接向前一撲臥倒，爆炸並沒有造成多大的傷亡，反而隨著「啪」一聲清脆的槍響，扔出手榴彈的一個小土丘後面，立即傳來啊呀的慘叫聲。

    「沖……」士兵們立刻爬起猛衝

    在土丘背後的身影，正準備不顧一切的逃跑時，幾根冰冷的槍管，已經牢牢的將他們指定包圍了。

    車隊正中的那輛凱迪拉克轎車，一直等到外面的槍聲完全平息，而且警戒界部隊發出安全的信號後，才慢慢打開了車門。

    一個微胖但高壯的身影，慢慢鑽出了車子。

    這人當然就是四川三督之一的范鵬舉，范哈兒了。

    他側頭看了一眼凱迪拉克車窗上的幾個白色痕跡，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雖然明知道結果很可能會如此，但想到自己竟然冒險以身誘敵，真讓刺客將子彈打在了車上，還是忍不住有點心驚。

    現在距離他受到那韋氏兄弟的報信，已經過了整整一天。

    其實范哈兒在昨天就已經做好了大部分準備，一直拖到今天才離開，卻完全是為了給這些刺客時間，引誘他們動手。

    范哈兒在四川的明面影響力，也許還不略如劉湘和劉文輝，但在暗中的勢力，由於有大量袍哥和偷偷投靠他的勢力存在，絕對還要略微超過另外兩家。

    在他全力集中調查行刺事件後，很快就得到消息，道上著名的嘉陵江水客，剛剛接了一筆大單子，買了好幾條快槍，還有幾枚手榴彈等等。

    雖然沒有證據證明他們一定就是那批被收買的刺客，但范哈兒這邊分析後，還是將他們作為了重點懷疑對象，並且針對他們，作出了種種佈局。不僅包括遇到襲擊時的應對方法，還有後繼的抓捕等等，目的就是通過這次刺殺，將他背後的主使者抓捕出來，示之以眾，然後配合輿論攻勢，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

    所以，今天南郊的這次刺殺，幾乎就是在范哈兒設好套子後，等那嘉陵江水客乖乖上鉤的行動。

    其中范哈兒甚至親身誘敵，讓刺客確信襲擊目標是真實的，親自坐在凱迪拉克轎車上，靜等那刺客的襲擊。

    不過他也不是膽大包天亂來，而是因為另有依仗，這凱迪拉克轎車是裝甲防彈車。

    話說杜月笙有個徒弟章榮初，手面很大，為了給老師祝壽，幾乎傾盡家產，特地從美國定做購買了這輛凱迪拉克轎車送給他那位老師，牌照號11711，號稱「卡迪拉克裝甲汽車」，也就是防彈汽車。

    杜老闆是傳統的底層人士出身，特別喜歡擺門面，這車很配他的胃口，但是整個上灘海就他這麼一輛防彈凱迪拉克轎車，開出去幾乎把全上海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深知樹大招風，勢大遭嫉的道理，杜月笙思前想後，就把這台開了三兩回的防彈轎車，當作范哈兒成為四川三督之一的賀禮，讓蘇慶祥幫忙帶到了重慶。

    以范哈兒的身份，在四川開這獨一無二的防彈凱迪拉克，當然沒人敢說什麼，所以它就順利轉為了范哈兒的座駕。

    這一次行刺事件，防彈轎車終於發揮他的功能。

    那遠程打擊過來的快槍子彈，甚至都沒完全卡在那雙層玻璃上，僅僅在上面蹭掉幾小坑狀的白色玻璃花，就掉在了地上。

    「呼，幸好那幾個刺客的槍法准，全是打在了玻璃上，要是打在車上，出現凹陷或者坑洞，光是讓人維修凱迪拉克，就是很麻煩的一件事情。現在只要換一下防彈玻璃，就可以繼續用了！哈哈哈……」

    范哈兒滿意的拍拍自己的凱迪拉克。

    連聲稱讚：

    「好車！真是好車啊！」

    這次設套行動，總共發現了七個刺客，除了三個被當場擊斃，一人輕傷外，另外還有三人當場被抓了活口。

    隨後，負責抓捕的警衛營士兵根據這些刺客的口供，又壓著他們返回刺客駐地，順利把正在那兒等候消息的幾個主使聯絡者和同夥抓獲。

    至此，這次刺殺四川三督之一范哈兒的事件，正式完全展示在了公眾面前。

    剛剛離開重慶的范哈兒，當街長鳴汽車喇叭返回了山城，然後當著重慶名流、賢達和眾多記者的面，將刺客他們後面的接頭者，以及行刺用具，被襲擊後的防彈汽車，都展示給了大家看。

    「這是一次卑鄙的刺殺，他們想挑起又一次內戰！」范哈兒憤怒的宣佈。

    第二天的重慶日報，成都日報等各大報紙，全都在頭版首頁，刊登了這個震驚全國的消息。

    四川三大督之一的范哈兒，昨日在重慶南郊遇刺，刺客和主使者當場被擒，主使者身份系劉湘集團大將劉從雲的弟子。范哈兒宣稱「另一次內戰即將開始！」等等。

    這消息一出，當即引起了軒然大波。

    還沒等外界譴責劉從雲，那劉神仙就已經早早發表通電聲明，稱這一切都是假的，完全是范哈兒自編自導，而且根本目的就是有人想通過他，來陷害劉湘劉督辦。

    但是別人哪裡可能相信他的這番聲明，幾乎是他的話音還沒落，外界鋪天蓋地的譴責，就已經飛到了劉湘和他的桌上。而且有人質問劉從雲，為什麼別人還沒說這事和劉湘的聯繫，他自己就主動扯到了劉某人身上。

    其餘僅僅是罵他行為卑劣，企圖挑起內戰等等的通電，更是大部分人的一致做法。

    就連劉湘的得力干將個唐式遵，也通電譴責劉從雲，說他任意行事，且行事卑劣下做，這樣的行為德行已經不配為川軍一師長，請劉湘將其驅逐出軍隊等等。其他如盧作孚、潘文華等人，也表示，要劉從雲接受劉湘調查，對如此做法作出解釋。

    他們不僅是不齒劉從雲的行刺手法，而且也看不慣以前這位劉神仙的神神叨叨，不斷干涉二十一軍指揮、爭權奪利等等，想趁此機會把他趕出二十一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