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零三章 鳥出牢籠 文 / 白面小生
第二零三章鳥出牢籠
涿州南辛莊，楊威早早就收到了熊希齡帶隊來訪的消息，於是簡單用過早餐，就率領一干手下大將來到村口接應。
他可不認為熊希齡是為了袁世凱談判來的，倆人都是老財政，正是一個鼻孔裡出氣。楊威知道，熊希齡迫不及待帶領梁啟超等人來訪，那是小鳥終於脫出牢籠了，要是還在袁世凱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就掉了腦袋，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一溜兒車隊從冬季的平原上飛速駛來，在鄉間的土路上碾起一路煙塵，來到村口兩邊一分，露出中間熊希齡等人的座駕。
熊希齡老大的歲數，身子骨倒也靈便，噌的一下從車上跳下來，沒有說話先哈哈大笑。這老頭兒向四下扭扭身子，看著這毫無情趣的破敗鄉間，卻有一股子難以抑制的興奮，以至於他幾乎忘記了和楊威打招呼。
緊跟著他下來的就是梁啟超、孫寶琦和黎元洪，這三個人都理解熊希齡的心理。這是終於見到自由了，這一出來就沒打算回去。
熊希齡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楊威的手，眼眶中含著淚水，雙手搖了又搖。
「熊老別來無恙啊！」
「哈哈——無恙無恙——老弟可終於來了！哈哈——我終於盼到了這一天！」
「外邊天冷，我們裡邊說話？」
「好！裡邊說話裡邊說話！」
當下一行人等進入村莊，也沒過多的講究，就在屋中落座。
這個小小的院落就是楊威的臨時指揮部，是本村村長也是唯一地主家的房子。但即便是地主家的房子，也不過是院子大了一點，一排三間青磚房，再加東西各有三間土坯配房。屋裡進門權當客廳，但卻沒什麼擺設，只居中擺了一張八仙桌，亂七八糟的放著電話、紙筆等等，牆上掛了一張作戰地圖。再往裡屋才是楊威的招待室，一個大土炕佔據了一半兒的面積，幾張椅子稀稀拉拉的擺著。
楊威和熊希齡就盤腿坐在土炕上，其他幾個則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楊老弟，你怎麼也不選個好地方啊？你看這鄉下地方，怎麼能過的舒服？」
楊威嘿嘿一笑：「沒什麼舒服不舒服的，我幼時就在這種地方，摸爬滾打也沒覺得有什麼，這還是地主家呢，地上都鋪著青磚，比我們家舒服多了。」
嘿？眾人這才想起來，這位副總統大人前幾年還是村裡的大傻巴呢，聽說大字不識一個，鼻涕流多長擦也不擦。好像他們老家就是直隸保定府的，離涿州這地兒估計沒多遠，怪不得他挑這麼個地兒呢，沒準兒是思鄉心切啊。
像梁啟超這些人，他們都是老爺，哪裡在這種鄉下地方受過罪啊？這地主家的宅子在他們看來比豬圈也強不了多少。看來這年頭地主家也不富裕啊！
熊希齡拍了拍熱炕頭兒，低頭看了看炕洞中忽忽燃燒的柴禾，似乎頗有感觸：「嗯，這回我算是來著了，別的不說，就這熱炕頭兒就比我家的強！」
「嗯，那是！這可是北方過冬的訣竅，裡頭一層層壘的跟迷蹤陣似的，煙火在裡頭往來穿梭，熱氣能留下九成九，最後從煙囪出去的不過是一溜煙兒而已。還有這牆，你看這地主家的是青磚牆，其實青磚只是裡外兩層，中間都是土坯，有近兩尺厚，冬天保溫、夏天隔熱，要說咱們華夏老百姓的玩意兒可比洋人那什麼豪宅壁爐要強的多了！」
大家聽他說了這番話，俱都偷笑不已，這楊副總統有時候正襟危坐，把臉一沉跟天王老子似的。可有的時候卻又級不正經，絲毫沒有當官的做派甚至文化人的矜持，說起這種不登大雅之堂的東西都津津有味，也不怕別人笑話。
這就是代溝了，楊威來自二十一世紀，跟他們差著無數的代溝呢，他哪知道什麼登得大雅之堂什麼登不得大雅之堂？
「楊副總統，這次我等是受袁世凱所托前來和平談判的，你怎麼看？」熊希齡問道。
「哦？這個我知道，不知袁世凱有什麼條件？」、
「袁世凱同意放棄帝制、恢復民國、重選總統，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要求，那就是保持民國基本政體不變，保持民國基本軍事格局不變，對於他自己和他的家人倒是沒有什麼過多的要求。」
楊威微微一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熊希齡：「不知熊老對此有什麼看法？」
熊希齡也是一笑：「不知您想讓我作為袁世凱的談判代表回答呢？還是以內閣總理身份回答？還是以我熊希齡的個人身份來回答？」
「哈哈哈——既然您有此說，就說明這三個身份而來的答案各不相同，這可是和您的談判代表身份不相符呦？」
熊希齡不屑一顧的揮揮手：「什麼談判代表？！沒用的時候就把我軟禁起來，有用的時候就捧起來封一個談判代表——他對別人不真心，就不要祈求別人為他真心辦事，況且他妄圖逆轉歷史洪流，倒行逆施，這是所有有識之士都不能允許的——如果以談判代表的身份來說，我就會勸說您接受袁世凱的條件；如果以內閣總理的身份來說，我就會勸說你們雙方止息刀兵，由內閣來調停各方勢力；可如果以我熊希齡的個人身份來說，那就乾脆一鼓作氣，直接將京城拿下來，將袁大頭卡嚓一砍，萬事大吉，以楊老弟經天緯地之能，以梁先生、孫先生等治世之才，我華夏盛世指日可待啊！老朽我也想和眾位齊心協力，在有生之年，踏踏實實的為老百姓多做幾件實事啊！」
梁啟超在旁邊鼓掌稱善：「好！熊老說的精彩！實不相瞞，在袁世凱招熊老相見之時，熊老就命我召集幾位老友盡快準備，我等名為談判代表，實則準備一去不復返矣——袁世凱非我同類，豎子不足與謀啊！」
孫寶琦也說：「是啊楊副總統，你一起兵，袁世凱馬上就把我等軟禁起來，剝奪一切權利，他說我等是同流合污沆瀣一氣啊！哈哈，我看他這回是窮途末路樹倒猢猻散了，哈哈——」
黎元洪也笑哈哈的說：「不錯不錯，早先我受到袁世凱、段祺瑞等人的排擠，還是多虧了楊副總統的指點，所以才沒栽了跟頭——這回我可盼到了出頭之日。一句話，您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眉頭絕對不皺一下！」
面對眾人的紛紛表示忠心，楊威坦然接受，這是他早就料到的，勝者王侯敗者賊，自己如今佔了大勢，會有無數人紛紛來投。而這幾個人又有不同，他們都是自己的老部下，將來建設國家還缺不了他們，因此即便他們不投，自己也會努力把他們留在身邊的。
「與我所想無二，如此甚好，那咱們就不用談判了？」
「哈哈，談什麼？當然不用談判了！」
「那好！咱們開酒席！我為大家接風洗塵！」
當下眾小兵在院落之中擺了幾張方桌，然後流水似的端上來酒水飯菜。
這頓飯菜可不同於京城之中的山珍海味滿漢全席，這些玩意兒都是農村中有的，什麼豬肉燉粉條，什麼燒雞烤鴨醬牛肉，什麼韭菜雞蛋醋溜白菜，酒也是當地老百姓平素裡喜歡喝的老白乾兒。
平日裡這樣吃喝的都是軍中一干大將，像楊威、馮國璋、同鐵民等人都是大老粗，你讓他們細細品味江南小菜，他們覺得麻煩，反倒是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爽快的很。
這幫新來的客人，除了黎元洪樂呵呵的大快朵頤之外，其他幾個倒了霉，梁啟超喝了一口老白干，嗓子眼兒差點兒沒冒出火來，趕快夾了一塊醬牛肉沖沖酒勁兒。
黎元洪喝了幾口酒，話也多了起來：「要說我那總參謀部，那可是人才濟濟啊！可是段祺瑞那王八蛋處處跟我作對，尤其是楊副總統一走，他把偌大一個總參謀部弄得支離破碎，要不也不會讓徐樹錚那小王八蛋得了逞！」
黎元洪咕咚灌了一口酒，對於自己被奪了軍權非常的不忿。
對於此人，楊威是不大瞧得起的，沒有幾分真本事，身為政治局常委兼參謀總長，鬥不過段祺瑞也就罷了，居然連個小小的徐樹錚也鬥不過，直讓人可氣可歎。
黎元洪話鋒一轉，沖楊威眨眨眼：「不過我倒是聽說了些小道消息，說這徐樹錚信心十足，是真的想要和楊副總統鬥上一鬥啊！」
楊威皺皺眉：「哦？看來這個徐樹錚不是個簡單角色啊——黎老兄可知他怎樣部署？」
黎元洪撥楞撥楞腦袋：「這我可就不知道了，只是聽說這小子想要放棄北京，取道天津，走海路南下，估計是有洋人艦隊在海上接應啊——我說楊副總統，您不可不防啊——」
楊威臉色沉重，眼珠子骨碌碌轉來轉去。
對於敵人的各種可能性舉動，他早就思索了無數次，如果換成自己是袁世凱，也會放棄北京以圖東山再起。但卻絕對不會取道天津走海路南下，因為如今的渤海灣都在程璧光的控制之下，如果有洋人接應，則必須迅速擊敗自己的海軍，而且要雙方配合默契，在棄京出逃的同時擊潰華夏海軍，然後迅速將十萬大軍裝船運走。這中間不允許有任何耽擱，否則楊威只需要幾個小時的時間就能把他們堵在海灘上，跑都跑不了。而世界上能迅速擊潰華夏海軍尤其是潛艇部隊的，也就是鷹鼻國、謹國等少數歐洲國家，在東亞還沒人能夠做到，新敗的出雲國更是不能。楊威甚至故意沒有派兵隔離北京與天津，一部分原因就是誘導他們走上這條死路。
但是徐樹錚真的這麼愚蠢麼？
如果讓楊威換成袁世凱的位置，就會棄京西進，鑽入莽莽大山，進而圖謀黃土高原。想那封閉的社會、原始的經濟、彪悍的民風使得紅軍最終奪了天下，那麼其他人也必定有這個可能。可是前提條件是必須先期佔領京西制高點和要地，否則你是出不去的。
可如今同鐵民的先頭部隊已經上了山了，還沒見到徐樹錚的一兵一卒。這個楊威就不懂了，敵人這是搞得什麼把戲？難道他們真的想取道天津？
看著楊威苦苦思索，其他人不敢打擾，俱都靜靜的埋頭大吃。
其實不是楊威不理解，而是他不瞭解徐樹錚這個人，他不知道徐樹錚是個熱血青年，想法多於行動。像楊威這樣謹慎的將領必定先取勢再求戰，他上來就把徐樹錚也看作了一個作戰經驗非常豐富的將領，認為對方必定也要搶先控制京西要地，那樣才可以取勝。如果他要知道徐樹錚的真正部署，他恐怕要氣樂了。
為求萬無一失，楊威叫過身旁副官，細細囑咐幾句，讓他馬上聯絡馮國璋、同鐵民和張作霖等人，詢問局勢有何異常。
不大一會兒副官就回來了，在楊威耳邊報告：「報告楊副總統，馮將軍處一切正常，軍隊按照計劃向前推進；同將軍處報告說，南面敵人似乎軍力在逐步收縮，根據抓到的俘虜來看，敵人第十三軍第三十七師似乎已經撤離，只留一個第九軍第二十五師擺出了一副拚命的架勢；而我部西面突進西山的特種部隊到目前為止一切正常，沒有發現異動敵人；反倒是西北張作霖部報告說，從北京方向有源源不斷的部隊開過來，似乎第九軍、第十三軍、第十五軍的主力都在其中。」
楊威一呆，隨即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白讓我擔心一場，黎老兄你被徐樹錚故意放出來的風聲給騙了！哈哈——他分明是想棄京西進，先集中兵力殲滅張作霖部。可是，他居然不和我特種部隊搶佔戰略要地，你就算殲滅了張作霖又有什麼用？殲滅了扭頭一看自己已經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哈哈——嗯，又是一個紙上談兵的趙括，不過此人確實有才，只是缺少了實戰經驗——」
黎元洪面紅耳赤。
楊威吩咐道：「命令同鐵民即刻發起總攻，對方正面只有一個師的兵力，分明是送餃子吃；還有命令張作霖部，立刻停止游鬥，選擇有利地形，構築防禦工事，吃飽了喝足了等候敵人來攻，告訴他馮國璋的援軍馬上就到；還有命令馮國璋，抽調李厚基、楊善德兩軍，繞過京防，目標西北，速速援助張作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