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九十七章 九天龍吟驚天變一 文 / 無赦
天上烏雲更濃，月色更暗，不見星光。冷風吹過房簷，鐵馬叮咚。偶爾從不遠處傳來陣陣戰馬嘶鳴之聲，足以表明北京城此時所處的境地。入夜一更時分，曾經飄了一陣零星微雪，此時雖已止住了，但整個北京城依舊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今夜，北京城頭沒人睡覺，幾乎是所有神機營的士兵都倚城而望，長興方向的長毛大軍已經於微雪正下之時兵臨城下，駐紮在距左門、永定門、右安門一線。而長辛店方向的長毛大軍也隨之而動，越過盧溝橋，直達阜成門、西直門一線。立刻，天津衛談判失敗、老毛子背信棄義地撤兵等消息飛快地傳開來。一時間軍心浮動、人人惶恐不安。神機營王大臣醇親王奕譞、神機營盛京將軍、戍務欽差都興阿，以及神機營副都統春壽、提督張曜四人打養心殿剛剛出來，就接到了營中飛報，眾人大驚失色，立刻撇下手中庶務，匆忙趕到阜成門、西直門、永定門、右安門等處巡看。
這一圈巡看下來，醇親王奕譞已經十分明白，北京城不可再守了！守城的神機營殘兵、以及臨時徵調的內府太監、城中百姓們根本沒有死守京師的心思了，他們看到長毛勢大，都已經嚇的腿抖腳軟。若不是家小仍在城中，只怕他們早就一哄而散了！雖然醇親王奕譞在王公大臣中地位較高，是大清國神機營的王大臣，又受皇帝、兩宮皇太后欽命。負責與恭親王奕忻共同提督神機營守城地重任，但是眼下局勢已經失控，他在城上說話也沒人聽了！
方才當他巡視到右安門時，聽說長毛的御營駐紮在蓮花河對岸，距右安門只有數里。他站在城頭上向東南方雙河交匯的地方觀看一陣，但見長毛的御營一帶，人頭攢動、燈火密集。並且不斷有成群的戰馬嘶鳴。他目測營帳與城頭的距離，認為其間距離應該在炮火射程之內。如果用城頭上的數十門轉輪開花炮對著燈火最稠地地方打去，再加上其他火炮同時燃放，若是上天保佑大清，這炮子差不多能將蓮花河一帶長毛軍營打得人仰馬翻，死傷者狼籍滿地。倘若能將長毛匪首和各路將領打死或打成重傷，北京城就有救了！他站在右安門城垛處細細觀望了一陣，覺得可行。立刻命令來到他面前的幾個守城地神機營將官立刻將城頭所有開花炮、火炮對蓮花河一帶瞄準，準備燃放，另外十餘尊射程較近的土炮也對準二三里外的人聲和燈火瞄準，準備與轉輪開花炮同時施放。但是他面前的幾個神機營將官都不聽話了。他們都說這目測距離不准，長毛紮營遠在城頭火力射程之外，大炮不一定能夠打的著，如果朝著長毛御營開炮，只怕反而會惹惱敵人。到時候長毛連夜攻城，城上和城內會受到猛烈還擊，而且長毛火器威猛無匹，根本不是己方所能抵抗的了的。貿然開炮將會使白白使城中許多無辜百姓在炮火中喪生，更憑添城中惶恐之氣。醇親王奕譞又氣又急，奪過來火香要自己點炮捻。但幾個守城地神機營將官都跪到他的面前。有的人拉住他的袍袖，苦勸他要為城上和城內的無辜性命著想，千萬不要點炮。醇親王奕譞雖然受欽命與恭親王一道提督守城防務，自然可以命他的內官們將違抗命令的幾個神機營將官立刻逮捕，嚴加懲處，但是他看出來城上的人心已經變了，萬一處事不慎，就會激出變故，到時候不僅自己地性命難保，而且守城的神機營兵勇、太監和老百姓會馬上開門迎賊。所以他不敢發怒。只能向眾人苦口勸說，懇求眾人讓他親自點放一炮。
正在紛爭不休。神機營盛京將軍、戍務欽差都興阿等人率親兵匆匆趕到。醇親王奕譞一看眾人臉色凝重，知道其餘幾門情勢定然亦是此地一般，不禁失了氣勢。眼見都興阿一個勁地給自己使眼色，奕譞知道他們定然有事相商，只得丟了火香，氣咻咻地轉身下了城牆。都興阿幾人快步趕上，走到僻靜之所，都興阿上前一步道：「醇親王，眼下形勢不妙！這京師城中軍心散亂，棄城之意顯見。方纔我等去阜成門巡看軍務，知道自從入夜以後，守城的軍士竟然和城外長毛不斷互相呼喊，互相說話。而城下的長毛誇稱他們的天國義王是如何仁義和如何神機妙算、天下無敵，言說大清的江山氣數已盡。我等已經嚴令守城諸將禁止守城軍士、太監和平民與城外敵人說話，只是竟而發現軍中秘傳長毛檄令，我等不敢激起事端，只得帶來請王爺過目！」說著，慌慌張張地雙手奉上一紙文書。
醇親王奕譞哼了一聲，手中用力抖開文書，只見上面寫道：「太平天國殿前兵部正春僚頂天扶朝綱義王勝千歲為奉命征討事：自古帝王興廢，民兆於心。韃靼滿清，氣數已盡。嚴刑重斂，屈膝賣國。民不堪命，國不堪辱。天國聖主，體恤好生。義旗一舉，海宇歸心。渡江南而削平襄樊，破關西而席捲三秦，定國疆而靖清河海。安官撫民，設將防邊，大業已定。止有幽燕，久困水火，不忍坐視，故特親提兵百萬至此，所過秋毫無犯。曉諭文武官等，審時度勢，獻城納印，早圖爵祿。如執迷相拒，許爾紳民縛獻，不惟倍賞，且保各處生靈。如官民共抗，兵至城破，玉石不分，悔之何及！況國器本為韃子竊據，漢室蒙塵，今當一雪前恥，驅除韃虜，恢復中華！望我漢室國民，奮而挺身，以彰天地！」
看完這檄文，醇親王奕譞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如此條理清晰、幹練精闢地文句、如此頗具煽動性地言辭本就不多見，更寓國家、民族大義於中。一下子就將大清置於國、民共指之地。聽都興阿說，這檄文竟然已經在軍民之間悄然流傳開來，想必業已動搖了城中守軍、百姓之心志，著實堪憂！
良久，醇親王奕譞道：「列位同僚！此時已至危急存亡之秋，長毛jian狡，善用攻心之計。京師業已軍民喪志，我等不可不防！聖駕往遼東之事迫在眉睫。不若我等再次進宮，面見皇上和兩宮，立請聖駕北走，若是出了山海關，入我遼東建州之地，亦可保得祖宗社稷，東山再起！」
「王爺……」都興阿抬頭看了看醇親王奕譞一眼。期期艾艾地道：「方纔在阜成門時，我等已聽聞德勝門、載厚門以及東直門附近均現敵蹤，想必是長毛欲將聖駕圍於城中，將我大清國祚，一鼓而滅之啊！」
「什麼？！德勝門、載厚門、東直門一線亦有長毛？」醇親王奕譞幾乎跳起來了。這德勝門位於京城西北、載厚門即北安門位於北京正北，東直門與位於北京之東，再加上西邊的阜成門，南邊的永定門。這不是說明長毛已經開始四面合圍，此時亦到了欲逃不得的境地了！
奕譞怒道：「這長毛日間尚在大興、長辛店一線，如何能這般神速行至東、北兩線？這廊坊、通州、懷柔的守軍莫非是紙紮泥糊的不成？如何任由長毛過境而不防之？此時置皇上、兩宮於萬劫不復之境矣！本來我等今日至養心殿，正是勸說聖駕北走，如今全完了！全完了！」說著，喉中悲慼之聲已現。
都興阿道：「王爺！眼下這形勢。已是我等無力回天的了！怪只怪這些洋鬼子背信棄義！先前圖我百萬紋銀、數十通商口岸，信誓旦旦，言道欲保我大清不失。正是如此，聖駕與兩宮方才未輕動，若是早知這洋鬼子突然撤防，置我大清於死地，我等亦早勸聖駕、兩宮遠走遼東，哪裡會有眼下如此被動之局面！」
奕譞悲傷了一陣，漸漸清醒過來，他猛地將手中太平天國地檄文撕的粉碎。大聲道：「我等既為大清重臣。當思為國盡心，眼下雖是大廈將傾。也並非到了山窮水盡之地步！長毛行攻心之計，分化我守軍之軍，我等首要之事正要防止城內分化，為敵所乘！城中百姓多為漢人，這檄文中煽動與我大清為敵者多為此種漢賊！是以城中漢人已不可芯。眼下只有這神機營中部眾盡為我滿蒙親貴，是可信之人！」
神機營副都統春壽、提督張曜道：「王爺說地極是！正所謂血之同脈，心之同向，此時守衛聖駕者只能是我滿蒙親嫡，萬不可是外族異類，我大清兩百餘年基業不可毀於這些異姓家奴手中！王爺地意思……難道是要這些漢人在前，我滿蒙親嫡在後督戰？」
「哼哼！」奕譞冷笑了幾聲道：「正是如此！這城中平民雖多是漢人，但他們家小均在此地，若我等將其家小羈押於一處，逼迫漢人上城為我大清守城，他們家小盡入我手，定然不敢有違我命，這樣一來，咱們滿蒙親嫡就可保存實力，覷機而動！哈哈！漢人打漢人，不用說肯定精彩的很！」
「王爺高見！這樣一來，有漢人為我們賣命防守，他們家小落在我們手中，肯定不敢投降長毛，只會拚死血戰，大量消耗長毛兵力！這京城之中存糧尚多，只要守城兵力充足，依kao北京深池高牆，頂住長毛地圍攻不在話下！不過，我建議，最好是派人突圍至山海關以及盛京，請駐守關外的兵將迅速入關勤王，等長毛銳氣全消之時，我滿州鐵騎從背後殺出，定然可以一戰而功成！」神機營盛京將軍、戍務欽差都興阿道。
「對！咱們一邊死守京師，一邊傳檄令關外十萬人馬南來勤王！這用兵之道，虛虛實實。我看長毛的檄文，言說親提大軍百萬之眾至此，這都是虛，實的並非這樣。以我看來，如今至京師地長毛亂軍兵力，不會有三十萬人，而且他們分兵數路，一路從西、北犯境，一路東、南寇邊，這些兵力未能集中於一處，僅僅只能起到威懾我城中居民之用。只要我等能以城中數十萬百姓力拼之，長毛萬難入城！而且長毛連年征戰，佔地雖廣，卻沒有站穩腳跟，如同熊瞎子掰棒子一般，破一城，得一處，出一城，失一處。由此可以斷定此次長毛北來犯境定然糧餉不足，意在速戰速決。我大清若能憑城而固守，拖上個兩三月至年後，糧餉即成賊最為憂慮之事。況且他們進兵北京，實際是孤軍深入，一旦事出意外，不惟不能爭勝於疆場，固守北京，而且退無可守之地。我大清各地雖淪陷敵手，卻仍有忠心愛國之士於隱蔽處積蓄力量，一旦長毛兵敗京師，彼時將見畿輔、河北、山西、山東，以及中原各地，無處不紛紛與長毛為敵。何以言之？蓋長毛對各地既無理事之深仁厚澤，又無強兵之守。秦滅六國，其勢勝今日長毛十倍百倍，一旦陳涉發難，六國豪傑並起，立至不可收拾。今日長毛出兩湖之地，而入幽燕之所，定是欲求趕快破了北京。以為破了北京，匪首登極，便可定了大局，光復漢室江山，從此可高枕無憂。但恐怕天下事未必如此容易。諸位以為如何？」
「王爺說的極是！不若我等這就入宮再次面聖，將眼下形勢一一細述，以慰聖心。想必這長毛兵臨城下，皇上和兩宮此時亦是慌亂不已！此時如何鎮定人心，才是首要事宜，王爺，您看……」都興阿道。
奕譞想了想，果斷地道：「不錯！此事不可怠慢，以防有便，咱們這就進宮面聖，速速佈置才是！」
一行人自信滿滿地踏上了進宮的路。只是……他們真的能夠力挽狂瀾、支大廈於既傾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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