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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七卷 天劍蝕日 第二百四十五章 暗戰五 文 / 無赦

    幕府軍對長州軍大清剿於一八六五年的暮春時節,某個細雨迷濛的早晨正式開始。伏見、鳥羽、大阪等處,綿延數百公里的戰線上,四個幕府軍大名本陣和數十個獨立軍團,以及駐守在江戶的天皇御前憲兵共計二十餘萬,兵分十路向預定的目標進擊。

    江戶方面,德川慶豐軍團轄伊賀東太郎所部三個獨立軍團,數萬之眾,攻擊的目標是位於出雲左路深處的美作,長州尊王派軍隊中路軍軍部的所在地。長州尊王派中路軍下轄正規武士部隊一個獨立軍團,地方低級武士武裝部隊兩個聯隊,奇兵隊隊員若干。美作達到了數百平方公里,扼守住裡備中糧倉的主要部位,控制住了豐饒的糧食產地。奪取、並消滅這支力量,是德川慶豐軍團的主要任務。

    進攻之日,德川慶豐冒著細如牛毛的微雨,親臨前線,在伊賀東太郎的戰線上坐鎮督戰。伊賀東太郎所部已經從上次八一八事變圍剿軍鎮壓尊王派之役中恢復過來,通過兵員補充,依舊達到了滿員近萬人的數量。眼下,見德川家族將軍親自來督戰,自是興奮異常,站在陣地上以千里望看了一陣子遠處霧水濛濛的田野,命令揮動軍旗,指揮部隊越過陣地,向一兩個月前放棄的地區前進。

    從這裡通向美作途中,有二十來座村莊、四五個小鎮子。眼下正是春耕農忙的時候,田野間卻不見農民忙碌。大約都是預料到幕府軍即將展開全面清剿地消息,忙著出逃避讓。一路上,各支部隊進展順利,在零星的抵抗之後,成功地恢復了先前因兵力匱乏而放棄的地盤。

    德川慶豐十分高興,在首個新佔領的鎮子大多野鎮設置下前線指揮部。開會研究下一步對別斯、攝津、近江的進攻部署。據戰前中山長昀轉來的情報得知,這裡駐守的是尊王派地主力軍團版本軍團第一獨立聯隊。隊長版本芟延。是打過多年交道的對手,戰鬥力頗強武器裝備也不錯。正是勁敵。所以,必須謹慎行事。

    德川慶豐軍團與伊賀東太郎所屬地伊賀軍團以及天皇御前憲兵第一聯隊,是版本軍團的當面之敵。一眾人等團團圍住地圖,聽德川慶豐傳達進攻計劃。別斯四面無險,估計長州軍設防的可能性不大。但攝津有丘陵和河流,近江純是水網交錯,地形對進攻方不利。所以。預計長州軍將會在這兩處設下陣地阻滯攻勢。因此,德川慶豐帥軍團主力主攻近江,由御前憲兵隊兩個聯隊配合。伊賀東太郎兵團兵分兩路,一路徑直佔領別斯,迂迴攝津側後。一路佯攻近江,但不可深入,只作象徵性進攻,適可而止。

    次日凌晨。天色未明之際,德川慶豐軍團向近江開始進攻。伊賀東太郎軍團負責佔領那座高二十餘米、綿延數百米且憑借河流阻隔的土坡制高點。前鋒部隊涉水而渡沒到達已被挖掘得陡峭的土坡下,發現上面沒有動靜,便用隨身攜帶的鐵鏟挖開上坡的簡易腳窩,以便後續部隊能夠攀爬。

    可是,上挖了不到三五米。幾聲冷槍響後,四五個開路地士兵中彈摔掉下來,一頭扎進了齊腰深的河水中。坡下眾人立即臥倒,開始還擊。但坡頂隨即陷入沉寂,沒有了動靜。伊賀東太郎在河對岸仔細偵查,只見坡頂樹梢晃動,不像是有大部隊埋伏的跡象。他心中疑惑,下令手下用土跑進行炮火試探。3門老舊德土炮昂起了身子,連發了十餘炮,將坡頂炸得斷樹紛飛。泥屑四濺。卻不見任何的情況。

    他心中稍定,但仍不敢托大。下令一群士兵集中所有鳥槍掩護過河的士兵繼續登坡。

    於是,一個小隊的士兵,橫向分成一條直線,同步挖坑上行。到了半山坡時,但聽見坡頂一陣排槍,當即倒了七八個人。伊賀東太郎連忙指揮向槍響處開火。結果,開槍暴lou了位置的射手被炮火炸出了掩體,其中有兩具屍體落下了陡坡。下面的幕府兵一看裝束,是長州軍地正規部隊。這下子知道上面有伏兵,但數目不詳。於是依舊火力掩護,加快了爬坡挖掘的速度。

    這下子,坡上的守衛部隊可不答應了,以有效對付散兵線的排槍對付,密集地一頓射擊,將這個先頭小隊的士兵及指揮官消滅了近半。

    伊賀東太郎十分惱火,戰刀一拔,集中了所有鳥槍迅疾開火。第二、三梯隊的部隊隨即登坡。

    這時,從土坡東側迂迴過河地籐野聯隊,半渡之時,就遭到了長州軍的反擊。德國制式洋槍、日本本土德鳥槍呼嘯著襲擊向水中跋涉的幕府軍士兵和御前憲兵。霎時間,河水染紅,浮屍具具。籐野小名立即下令開炮掩護,一通轟炸後,當面阻擊稍弱,已有部隊登上河岸,衝向長州軍陣地。

    長州軍陣地上,火力陡增,死死頂住河堤灘頭,打得過河的幕府軍伏屍一片。那些剩餘的士兵立刻將死屍堆壘成掩體,架上洋槍進行抵抗。

    籐野小名見上岸部隊進展困難,急忙命令第二梯隊涉水過河馳援。又令炮手選擇長州軍重武器射擊點予以轟擊。這措施立竿見影,但見一眾土炮有的而發,先將正面阻擊的長州軍洋槍陣地炸中,頓時使原本猛烈的火力減弱下去。第二梯隊趁機上岸。於困守河堤的首批部隊的剩餘一起,向前衝擊。

    長州軍陣地憑河而設,距離河堤不過二三十米。眨眼間便被幕府軍士兵衝上了前沿。守衛部隊不慌不忙,索性躍出塹壕,和來敵展開了白刃戰。雙方士兵糾纏在一起,用亮晃晃地刺刀互相刺戳。陣地上發出一片嘈雜地金屬碰擊聲和零星的槍聲。約十分鐘後。勝負分出。簇擁上陣地地幕府軍士兵損失殆盡,剩下少數幾個負了輕傷者奪路逃離。而前沿陣地上的長州軍戰士亦所剩無幾,但有近在咫尺的後道陣地上預備部隊的增援,很快就恢復了陣地的防守。洋槍、鳥槍重又開火,將退卻以及半途而渡地幕府軍打得七零八落。

    這邊,攻打土坡的戰鬥也趨向白熱化。伊賀東太郎軍團大部均已過河,從三面向上仰面攻擊。損失慘重。坡頂上地守軍不費吹灰之力,將土燃燒瓶裝上炸藥直接往下丟。炸得坡前十來米地帶屍骨纍纍。河對岸的幕府軍炮火雖然兇猛,但卻無法將坡上之敵炸光,只得乾著急。

    殿後指揮的德川慶喜極度慍怒地歎了口氣,命令一旁觀戰的御前憲兵部隊率部向前,過河助戰。本來,這次大清剿伊賀東太郎自恃兵力充足,存心要打出個榜樣來。為防止兵無鬥志的御前憲兵壞了士氣,沒有把他們依照慣例放在第一線作佯攻。結果,事與願違,只得重新利用這些個三心二意的天皇御林軍充實進攻實力。

    那些御前憲兵在河對岸看到雙方戰鬥如此激烈,不由得驚駭莫名,聽說要讓自己上陣,無不膽寒。但這會兒身處戰場,抗命不從。只得端著槍戰戰兢兢地下了河,向對岸蹚去。但是,守在高處的長州軍似乎對於這些御前憲兵心存輕視,根本不放在眼裡,攻擊地主要目標依然是幕府軍士兵,將他們壓制在坡下水畔。無法動彈。

    這些御前憲兵輕而易舉地過河了一個營,見那些幕府軍屢攻不下,心中幸災樂禍,佯裝進攻,實際上繞到土坡上,儼然是坐山觀虎鬥。這樣磨蹭了半天,被河對岸督戰的德川慶豐,看出破綻來,立即命令手下督戰,從背後架起鳥槍來。壓迫著這些御前憲兵主動投入戰鬥。這些御前憲兵無奈。硬著頭皮向前衝,當即被撂倒了十來個。領頭的小名連聲喊道:「上面的兄弟們。都是大和一族,咱們犯不著拚命呀,玩虛的行嗎?」

    土坡頂上回答:「可以,讓你們前進十米,然後假裝被火力壓制的假象,朝天開槍就行了。」

    那些御前憲兵依計而行,匍匐向前一段距離後,槍聲大作,打得煞是熱鬧。

    整個戰線正處於膠著階段。突然,隨軍出城的中山長昀出現在德川軍團的指揮所。德川慶豐為戰鬥未能取得實質性進展而煩惱。見他進來了,不禁一愣,問:「中山君此刻來軍前,有什麼事情嗎?」

    中山長昀擦了擦汗,說:「剛剛得到情報,我方正面阻擊之敵,不過是長州軍兩個小軍團,以及地方奇兵隊等地方武裝。長州軍主力眼下正在近江設伏,意欲全殲德川慶喜將軍大隊。」

    德川慶豐倒吸了口涼氣,連忙踏上觀察點,向遠處鏖戰正炙處用千里望觀察再三,搖頭疑惑道:「難道長州軍幾個小兵團就能阻止我一個加強軍團地進攻?」

    中山長昀湊上前來,說:「將軍,長州軍慣用的伎倆就是集中優勢兵力,對我方薄弱處進行突襲。」

    德川慶豐思忖片刻,立即下令派人去和德川慶喜軍團聯繫,查詢近江的情況。那邊德川慶喜派人回報,近江沒有敵軍的蹤影,他所部已經佔領別斯,正準備按照計劃迂迴、包抄攝津側後,將近江守敵全殲於包圍圈內。德川慶豐聽說無異常情況,關切地叮囑一句,要注意安全.

    可是,不過一刻鐘時間,指揮部外面馬蹄聲驟響。德川慶豐聽見來人說話,意外地大聲驚道:「什麼,你部遭到強大敵軍的突襲?」

    德川慶豐趕緊起身詢問,那邊方纔還氣定神閒的使者氣急敗壞地道:「我部突然遭到長州叛軍主力地包圍,四面都有強敵,請求支援,請求支援!」

    南部丟下那急使,立即下令,在海峽之濱待命的預備部隊立即轉向向東,援救近江的德川慶喜軍團。

    可是,像是故意要和這個命令唱對台戲似地,據守在自己面前的長州軍居然出人意料地來了個主動出擊。僅有地兩門土炮向河灘上發射了十餘發炮彈,硝煙瀰漫。塹壕裡的戰士手端長槍,背cha大刀衝出陣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當面之敵趕出了部分被佔領的前沿陣地。河北的幕府軍一片混亂。好不容易才壓住陣腳,準備反攻。這時候,長州軍陣地上卻是鴉雀無聲,除了風中獵獵飄動的野草外。杳無聲息。

    德川慶豐心中奇怪,仔細觀察了許久。看到一些隱蔽在塹壕裡lou出軍帽的士兵,似乎正聚精會神地等待著下一次地進攻。他正欲下令,第四次發動攻勢。就在這時,德川慶喜德第二撥求援急使到達,查詢前線狀況。德川慶豐仔細分析了起來。中山長昀幽然歎口氣,說:「這不怪你,你還不知道德川將軍在近江被圍地情報。這會兒。咱們面前的守敵怕是已經逃掉了。」

    德川慶豐大驚,急令部隊進攻。這一次果然順利異常,竟是不費一槍一彈登上了坡頂。這裡竟是正應了中山長昀地判斷,那些長州軍阻擊部隊連具屍體都沒有留下,撤離得乾乾淨淨。

    且說近江這邊,陷入重圍的德川慶喜糾集兵力作困獸之鬥,利用莊戶的院落、土牆為工事,組織抵抗以待援兵。但是。他沒料到的是,長州軍早已在近江挖下暗道,部隊不斷地從這裡滲透入莊內,來了個內應外合,以疾風掃落葉的瘋快勁兒將德川慶喜消滅。德川慶喜無處藏身,只得選了處破廟進入。拖去上衣拔出軍刀來,在土地神像前切腹自盡了。

    等增援的幕府軍趕來時,近江的戰事早已結束。德川慶喜自將軍以下近九千六百餘人,全數戰死,無一生還。

    德川慶豐得知這個噩耗,不禁撫頭長歎。德川慶喜從江戶過來增援,不出十餘天就陣亡於清剿之役。這不能不說是一個災難。使得他對整個清剿戰事地樂觀情緒消失殆盡。與此同時,各個部隊傳來的戰況,喜憂不一。有的進展順利,已經到達預定目標。幾乎未遭像樣的抵抗。有的卻遭到頑強阻擊。寸步難行。但是,損失之重。猶以自己方面為最。

    德川慶豐有些掛不住面子,重新審視戰前由暗探匯總送來的敵情動向。發現這些情報來源幾乎都是中山長昀的情報站送來的。其中卻夾了份清剿公署地報告。清剿隊公署精闢地指出,長州軍部隊整編不過一年多,大多由原來的奇兵隊聚合而成。陣地戰戰鬥力較弱。故他預測最為應該提防的,是他們放棄地盤,集中優勢兵力打殲滅戰。

    德川慶豐不免汗顏,想不到這個人居然還有如此的見地,掩卷歎息之餘,立即驅車拜訪正在附近進行督導工作的中山長昀。中山長昀似乎對於德川慶豐的到訪早有預料。見了面寒暄幾句,直接步入正題,探討起長州軍應對清剿地真實戰略意圖。

    中山長昀指了指面前那張行政區域圖,指尖劃了個大致的範圍,說:「我們佔領了一定的地域後,最為關注的將不再是如何攻城略地,而是他們會不會在我們的腹心重操舊業,建立起新的反對區來。我估計長州軍的主力不會和我們做傻瓜式的硬拚,那無異於以卵擊石。但是,我們如果捕捉不到他們的主力,單純佔領地區,並不能完全解決問題。所以,還是應該穩紮穩打,消化掉已佔領地區的安全問題。這樣,縱使長州軍有三頭六臂,也翻不了天。」

    德川慶豐笑道:「中山君難道忘記了,此次清剿不同於往時,我們還配備了一種前所未有地得力武器:籬笆牆。以此為屏障,想來他們地主力越不過封鎖線,憑什麼在佔領區作亂呢?」

    中山長昀不置可否地笑笑,將話題轉到了自己的事務方面,說:「我已經著手進行佔領區管理制度地重新設定。所有鄉鎮都擬按照江戶將軍的意思來辦。將基本的工作實施完畢。這樣,長州軍奇兵隊就沒有了容身之地,這將會直接有利於咱們軍隊戰略意圖的實現。」

    德川慶豐連連頷首,說:「後方治安的重任就委託中山君了。」

    中山長昀淡淡一笑,說:「我可是勉為其難。再說。我德兄長是行家裡手,缺了他可不成。」

    德川慶豐臉色冷淡下來,說:「他地情報工作是不錯,常常是馬後炮。近江慶喜將軍的覆滅,他先期情報的錯誤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再者,本田長兵衛被刺殺,都是因為採用了他的拙劣的計策。而且。我對於那次在江戶城中突如其來的騷亂十分懷疑。據我們這方面地暗探的情報,這個異常情況很可能是他們自己製造地。用來要挾將軍。其心可誅!」

    中山長昀佯作吃驚,道:「將軍是誤會了吧。我的哥哥似乎不至出此下策。」

    德川慶豐搖頭,說:「中國人有句俗話,叫狗急了跳牆。我看,他就是那只跳牆的狗。只不過,在我們將軍這面高大結實的牆,憑他是跳不過去了。只會撞得頭破血流。」

    中山長治此刻可並不像德川慶豐所說的那樣。狗急跳牆。他神情悠閒地離開了江戶城,到新佔領地區的幾個鄉鎮看看。那裡早已潛伏下來的人員被集中起來,在伏見外一家神社裡碰頭,等待他地召見。他躊躇滿志地進了神社,下令關門,作好守衛,這才和那些部下們見面。

    這些人在鄉下的掩護身份各異。有的是剃頭匠,開了小鋪子。有的扮作貨郎。挑著擔子走村。有的裝作算命先生,到處給人掐算吉凶。總之,三教九流無所不包。

    中山長治坐在椅子上,心情十分高興。這一屋之眾一百四五十人,都是自己費盡心血才栽培成的果實,密佈在四鄉八里。一點兒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耳目。這是他的資本,真正屬於他中山長治,賴以生存地後盾。有了這個秘密情報網在,幕府將軍、長州軍,都得投鼠忌器,不敢小視。

    這個秘密會議不過兩個鐘頭,便告結束。為了不招惹注意,他特地選在了這麼個偏僻之所。所以時間卡得也很緊。會上,他交待的任務很簡單,即使是幕府軍佔領時期。也不能擅自暴lou身份。要密切關注周圍的動向,在他的估計中。已是前方戰事稍定,後方將會再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多支奇兵隊。他們,就是監視的目標。只要能在這個方面獲取了有價值的情報,那麼,在這個地區也就會擁有無可置疑地主導權力。幕府將軍要的是結果,有了滿意的結果,一切都將迎刃而解。

    散會時,中山長治囑咐眾人分批陸陸續續從通向荒野的後門走,並發給每個人二十塊金幣,作為獎勵。然後,便笑吟吟地坐著邊抽煙,邊目送手下們離去。直到空蕩蕩只剩下自己和守在前院的十來個護衛,這才有些戀戀不捨地起身離開了。

    戰火在向北蔓延,逼出了大量的難民人潮。愈向南愈見增多。大道上,出現了這樣的奇異景象。這邊是源源不斷向前開拔的土黃色軍隊,那邊是一片襤褸的難民。他們相向而行,似乎互不干擾、逃生者與赴死者,表面意義上的強者和弱者,在這條寬闊地大路上形成了一個難以言說地曖昧。

    中山長昀騎著馬兒,帶著清一色黑色制服的部屬,走在難民潮中。他地目光游移在這群因戰火帶來不幸的人們的臉上,似乎在找尋著什麼足以印證心中想法的佐證。

    他身後的馬隊中,一身精幹的中山長治也在走馬觀花地瀏覽著身邊的人群和遠處的景物。這次隨清剿隊出城,他是經過再三深思熟慮才答應。鑒於上次本田長兵衛備刺殺,導致別動隊被監空的前車之鑒,他並沒有主動與長州方面聯繫。至於那個貿然出現又突然靜默的弟弟中山長昀,他更加沒有驚動。

    之前,他已獲知中山長昀是己方人員,雖然沒有直線發生聯絡,但他卻無形中將他作為自己日後和外界通聯的渠道。江戶城外天地廣闊,又值硝煙四起,春景中顯示出一派蒼茫之色,令他這個長期在城市中生活的人頓覺新穎。但幕府軍節節推進的聲勢,又使得他暗生疑慮。這兩種相互矛盾的感覺在胸中堆壘,欲舒不得,只得以冷眼對之。等待後面形勢的發展。

    前方戰事激烈地兆象,從江戶城內運送傷員的車輛來去繁忙中可窺見一斑。

    中山長治沒有戰爭的經驗,但是目睹著這一車面色蠟黃、繃帶纏繞、充滿呻吟和哭喊的傷兵身上,還是感到了戰爭的殘酷。城裡醫館雖然藥品裝備充足,卻也被弄了個措手不及。戰事發生的次日,便有三千多傷兵送來,過後幾日。更是遞增不減。不幾天便告短缺。無奈之下,只得將主意打到城中幾家藥鋪的頭上。強行徵用了所有地草藥。

    藥鋪裡,少量的可以用以消炎地草藥都被運走。掌櫃苦笑著站在門口,向圍觀的居民攤攤手,說:「財去人安樂。不破點兒,哪能安逸呢?」

    中山長治在人群中接口笑道:「好在山下掌櫃是賣草藥吃飯的。人家不稀罕這玩意兒。不過,就是拿了這些東西,也不會配用。結果等於零。」

    眾人一陣哄笑。

    藥鋪掌櫃使了個眼色,說:「中山君來小店,也是配藥療病?」

    中山長治歎了口氣,跟著他走進了店堂,四顧無人,說:「心中鬱悶,聽說前線幕府軍處處得手,已經將長州軍根據地攻掠大半。這可如何是好?」

    山下掌櫃微笑道:「道聽途說。心急什麼?咱們的主力部隊打了幾個漂亮的伏擊戰後,早已跳出敵人的包圍圈,到了外線,正伺機反撲呢。眼下,多支奇兵隊,都已隨逃難的人流進了敵占區。他們打完了,就該輪到咱們了。你耐心些。多休息,養壯了身體,再殺幾個幕府這邊地主要人物,給老百姓報仇!」

    中山長治受此安慰,原本抑鬱的心情改善了許多。走出門之時,忽然被街道上一片奇異的場景吸引住了。只見寬敞的石板路上,一條長龍般駛來十餘輛馬車,車頂上捆紮著無數碗口粗的毛竹,由於竹體柔韌,後面的竹節一直從車廂上垂落下來。與青石板相碰。發出嘩嘩一陣響,留下一道道白痕。車隊穿城而過。沒有停息,往北去了。街兩邊的老百姓們不知道這玩意兒用車裝著運到前線派什麼用場。

    屋內的山下掌櫃見了,也出來看,一看便知端地,輕聲笑道:「這些竹子是用來修築籬笆牆,起造封鎖線的。咱們那邊數地不產竹子,這些竹子都是從這邊砍伐下來,海運過去後在各地的碼頭起水,直接送到前線。他們以為,這道竹牆可以有效地阻隔咱們部隊的行動,變成了籠中之鳥。活人還能給尿憋死?」

    山下掌櫃似乎胸有成竹,目送著車隊姍姍離去的背影意味深長地搖頭而笑。

    德川慶豐軍團付出四分之一的傷亡後,攻佔近江一線,直奔向前,進逼山城。結果,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山城早已成了空成,四下裡搜尋看不出部隊駐紮地痕跡。看樣子,長州軍的撤離是早就作好準備的,清理得乾乾淨淨。

    德川慶豐親自率部來到這塊地方根據地的中心區域,舉目四顧,蒼野茫茫,頓時有叱吒疆場的成就感。

    其後三天,友鄰各部紛紛來訊,均已攻佔預定目標。但原來據守在這裡的長州軍主力版本軍團蹤影全無。德川慶豐心中懷疑,那支在近江伏擊慶喜軍團的長州軍部隊便是版本軍團,可惜一擊之後便形跡飄忽,杳無訊息了。

    這樣,耗時半個月的戰鬥宣告結束。隨之展開的,是竹籬笆的修築。各地徵集抓捕來地大量民工,聚集在預定地封鎖線上,先夯基土,然後打樁,再在基礎上豎立起大半編織好的籬笆,頂端中段,以五道竹筋加固,後面每3米加一根迎北地支撐,略略傾斜朝南,足以抗禦狂風的吹擊。由於是各個地區同步修造,所以進展的速度也是迅速。不出兩個月,整條竹籬笆封鎖牆的雛形便告完成。整個地從沙盤上搬到了地面,猶如一條長龍蜿蜒橫曳過蘇中平原,延伸向無盡的遠方。

    德川慶豐面對著這樣一道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宏大工程,歎息不已,手扶著指揮刀,雙目湧滿了淚水,佇立良久,未發一語。正感慨間,身後有人說:「將軍英姿勃發,馳騁沙場,眼見大功告成,有何感想?」

    德川慶豐覺著這人口音熟悉,掉頭望去,竟是多日未見的中山長治。雖然心中對其已失好感,但仍是敷衍道:「中山君親臨前線,也是看這籬笆牆的?」

    中山長治搖頭,說:「將軍一戰定勝局。在下是來祝賀的。而且,順便帶來了一些情報告知將軍。」

    德川清風點點頭,問:「什麼情報,是有關版本軍團去向的嗎?」

    中山長治笑了起來,說:「將軍念念不忘對手,確是軍人本質。在下獲悉,版本軍團所部,近江之戰後三天,從德川大康將軍的防地破圍而出,向西去了,和先前轉移的敵方首腦機關匯合。眼下,將軍的正面之敵,只有一些地方奇兵團,晝伏夜出,只能隔靴搔癢,不能再有強有力的軍事行動了。」

    德川慶豐恨恨道:「可惜,我不能全殲版本軍團,生版本龍馬,為本田長兵衛和慶喜將軍雪恨。可惜竟被他逃拖了。」

    中山長治咳嗽一聲,說:「我與本田長兵衛十分要好。可惜,他竟死於長州軍地下組織之手。好在這個領域的爭鬥還在繼續。為他們報仇的機會有的是。交給我來辦好就是了。定當不負本田長兵衛的在天之靈。」

    德川慶豐面無表情地踩了踩腳底隆起的泥土,望著遠處持槍巡邏的士兵,彷彿是自言自語般喃喃道:「我們這一拳出擊,達成了目的。那麼,該輪到他們還手了。他們將會從哪兒給我們以有力的打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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