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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七卷 天劍蝕日 第二百五十七章 暗戰十七 文 / 無赦

    這時,有一個人悄無聲息地走進來,氈帽下拉,遮住了面目,侍立在他的身邊,恭恭敬敬地地說:「中山君,夫人和長治君大半天出門未歸,好像離城走了。時間大約是在上午。我是剛剛得知的,一路過來報訊。」

    中山長昀手中的煙頭陡地落地。他翻身坐起,追問道:「他們走了?去了哪裡?」

    那人低聲道:「據老太太lou的口風,長治君送夫人回娘家了,是待產臨盆。」

    「回娘家去了?」中山長昀疑惑地復又躺下,默思會兒,說:「你替我盯著點兒。看看老三什麼時候回來。如果三天後還不見人影,就趕緊來告訴我。」

    那人領命,行了個禮,轉身欲走。中山長昀叫住他,從兜內摸出幾塊金幣來,遞給他說:「賞你的,去買酒喝,好生聽我遣用,不會虧待你的。」

    那人道聲謝,悄然無聲地退出去,離開暗探課。中山長昀心情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弄得心神不寧。他仰臥了良久,站起身來,見窗外殘陽依稀,忽地動起返家看看的念頭,穿起衣服來,佩上洋槍領著幾個手下出門,往中山去了。

    這會兒的中山家,正應了那句老話,叫做人去樓空。中山長治出了城,中山長則回了糧棧,只剩老太太孤家寡人一個,率著些傭僕們空守這偌大的宅院,自然是寒風淒淒。配以落葉凋零地景色,更顯蕭索不堪了。中山長昀心中冷笑著踏進大門去,逕自進了自己的院子,在空蕩蕩的房屋院落間走了個來回,一屁股坐下,點起煙來,藉著裊裊四散的煙霧平復自己的心情。

    不一刻。吉野太太得訊,趕到前院來看他。見了這副模樣。自然心中有數,說:「這會兒趕回來,是看媳婦吧。她一個勁地鬧著要回娘家去生孩子。我左思右想,覺著這風俗是古來有之,也不好駁她,本來是想要通知你送送的,不料她死活不肯。只好讓長治送她一程了。」

    中山長昀聽母親如此說。卻也當面挑不出刺兒來,沉默了片刻,說:「難道,他會這樣恨我,連走也不讓我送嗎?」

    「恨,怕是不會的。我看她是擔心腹中地孩子。你在江戶城中結下了這許多的仇怨,總不能讓他們娘兒倆日後也牽扯進來吧。」吉野太太地話語漸而強硬起來。

    中山長昀受了這一噎,沒有開口反駁。站起身來,點頭笑道:「也好,我中山長昀眼下是妻離子散了。下一步,大不了是丟掉這條性命罷了。有什麼了不起的?」

    將版本宮子安置在她母親家後,中山長治租了艘小船從此地水路向北去,拐了個不小的圈子。船兒慢悠悠地到了池前河口外一里地時。已是下午3點多鐘。中山長昀向船夫道聲謝,跳上河堤,背著包裹上了黃土大道,逕自投池前方向去了。大約天黑後8點多鐘,一路跋涉來到了池前上。這裡對中山長昀而言,尚屬故地重遊。雖然上次來時,沒有盡賞街景,這次步行其內,自然是看了個熟透。

    這時北風漸起,細雨瀟瀟。淋得路人紛紛走避回家。

    中山長治站在街邊屋簷下。探問主人回源春雜貨鋪的所在。主人在門裡也不lou面,直接說向東七八家。門前有掛牌的就是。

    中山長治聽說距此不遠,索性提包遮住頭臉,腳下發力一個疾衝,須臾間便到了目的地。這家匯源春雜貨鋪,門面比之於江戶城裡的橘梗雜貨鋪大為遜色。門欄裡窄了一尺有餘,且粗磚壘就,全無氣派可言。雜貨鋪木門半敞,裡面燭火搖蕩,正有一個白鬚老者在燭火下看書。

    中山長治走進去,撣了撣衣服上地水珠,說:「掌櫃的,配三劑回春湯藥。」

    那老者默默抬起頭來,凝視他片刻,說:「先生,請過來,我先替你搭搭脈。」

    中山長治走過去,伸出手來擱在櫃檯上。老者三根手指搭住他的腕部,點點頭道:「風寒侵體,是受涼了。請隨我向後院,取三份配好的湯劑來,煎透了喝下去,發發汗就行了。」

    中山長治跟在他的身後進了內裡的一間屋,又向左拐,一扇小門開處,居然進了座大院子。院子中空蕩無人,只聽得雨點打在磚地上的劈啪聲。老者領著他在走廊裡轉到盡頭,有一扇木門,進得裡去,是一條悠長漆黑的小巷子。兩個人在巷子中盤旋曲折,最後來到座大宅子地後門外。老者舉手拍門,門開後,一個20來歲的年輕女子笑盈盈叫了聲:「齒邊老先生,有事嗎?」

    老者指指中山長治,說:「新來的病人,求藥來著,你領他去吧。」

    女子點點頭,作了個手勢,又領著中山長治繼續前行。這家宅子頗為寬大,似乎有三四進的規模。中山長治心中默記,來到前院左側的廂房。那女子輕聲道:「先生,有客人。」

    房內,有個熟悉的男聲說:「遠客到來,不勝欣喜。中山君故地重遊,感覺如何啊?」

    中山長治呆在廊下,腦海一片空白。雙腳卻是下意識地跨進門去,踏進了間精緻考究地屋子裡去。只見水磨方磚的地面上,陳設著八面屏風,將屋子分割開一個隱蔽的空間。幾張紅木細雕的太師椅分主賓擺定,兩根粗燭亮堂的光焰下,坐著自己的新舊相識:前江戶城中西山神社的老和尚,今清剿督導專員山下。

    山下含笑望著他,說:「一路奔波。這會兒算是到家了。先喝兩口熱茶祛寒,我這便讓廚房下碗辣子面來。」

    中山長治壓抑住心中的激動,依禮坐下,捧起杯兒喝了一口,定定神,說:「忙碌了半天,原來是這樣地結果。好生出乎我的意料。」

    山下眉頭舒展。笑了幾聲,說:「中山兄弟中。你是最出乎我意料地一個,那些時,聽說你手刃了本田,而且是一對一地公平對決,簡直令我難以置信。中山君,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一個身子單薄地闊家少爺。居然是國術高手,劍法超群,斬殺幕府劍道高手於手下,何等地威風啊!」

    中山長治站起身來,撩起衣服下擺,但見攔腰細布綁縛著那把古意盎然的利劍,用手拍拍說:「百煉精剛繞指柔。看著它,就想起了上杉掌櫃。心裡真是難受。」

    山下臉色有些黯然,說:「我只顧著忙解決城外地便衣隊,城內的事情未能料敵先機,落後了一步,居然就被中山長昀佔了個先手。」

    中山長治說:「雜貨鋪被破壞了,會影響城內地情報工作嗎?」

    山下搖頭說:「上杉這條線上的兄弟都出來了。其他聯絡站照常堅持。中山長昀縱是萬分狡黠,一時半會兒摸不清底細的。不過,來而不往非禮也。他做了我們的初一,該輪到我們做他的十五了。明天一早,有人護送你去井邊。那裡,先前分散潛入敵占區後方的奇兵隊已經集中起來。兩天後,在以池前為中心的三百里範圍裡,全面解決敵暗探情報站地所有武裝、所有的潛伏點。咱們好好給中山長昀上一堂課,讓他知道,秋風掃落葉是個什麼景象。」

    這一夜。中山長治睡在了清剿行政公署的後院廂房內。翻來覆去難以入眠。這一路出門來下鄉投奔長州軍,不想竟是一頭撞進了昔日故人的門下。真是料事如神。山下呢?自然延續了那股子神秘的氣息。自從那日懸衣失蹤後。誰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孰料,他竟會遠赴南京,從幕府手中拿了個專員的帽子戴上,衣錦而還。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居然是長州軍地下情報組織地負責人。這東拉西扯的,怎樣才能kao得上譜呢?

    中山長治這樣胡思亂想,朦朦朧朧地打了個盹,已是天色大亮。山下過來探望,吃完早飯後,就讓那開門的女傭換了裝束,和中山長治扮作回村省親的小夫妻倆,挎著籃子裝些栗子、大棗,開後門而出,左拐右繞地到了鎮外土路,認定井邊方向去了。

    大約步行了一個多鐘頭後,倆人便到了依河傍水的井邊村子。村外路口,有幾個便衣佯作忙碌,見他們過來了,迎上去看,一眼認出了那女子,笑道:「深田,今天來幹什麼?」

    女子笑道:「今天,給你們送來位好漢入伙了。」

    那幾個人見中山長治瘦瘦弱弱的樣子,心中懷疑,哄笑而散。

    中山長治跟在女子後面,繼續前行進莊。但見家家戶戶村舍前,都三五成群地聚坐著人,有地擦槍,有的洗衣服,談笑陣陣。見莊外來了人,都熟視無睹,不加注意。他們來到村中一座漏頂透亮的屋子前,女子去和一個膚色黝黑的農家漢子敬了個禮,說:「版本隊長,我領位新同志來,又有新鮮血液加入咱們的隊伍了。」

    版本隊長放下手中的旱煙袋,走過來和中山長治握手,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點頭道:「好,據說你是位闊家少爺,正好咱們那些戰士們掃掃盲,教幾個字認識。」

    女子掩口笑道:「版本隊長,可別以貌取人。據我所知,這位中山君,可不一般。幕府憲兵隊長本田,厲害不?就被他單打獨鬥,一刀剁下了腦袋。還曾送到根據地示過眾呢。」

    版本隊長吃了一驚,連忙重新緊握住中山長治的手,連聲說:「啊!真是抱歉,以貌取人,錯誤,真是錯誤!」

    中山長治微笑,正要說話。不防版本隊長掉頭朝遠處放聲喊道:「弟兄們,都過來瞧瞧,那位傳說中殺死幕府本田的好漢來了。加入咱們這支奇兵隊了。」

    遠近眾人聽得這一聲喊。忙不迭地簇擁過來看。見是一個白面書生,無不驚奇。

    中山長治衝著大家拱拱手,說:「兄弟初來乍到,還望多多賜教。日後,殺幕府除漢奸,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解決掉雜貨鋪之後。中山長昀並沒有因此而一勞永逸。雖然閃爍其詞地給德川慶豐送了份報告,但並沒有引來幕府將軍地讚譽之詞。德川慶豐以及暗探課方面。至今仍對他這個所謂的戰果保持緘默。這種異樣地沉默,使中山長昀感受到了異樣地壓力。

    他明白,從形式上破獲一個長州軍聯絡站,而無片紙的收穫,已經吊不起幕府將軍地胃口了。德川慶豐要看他奉獻出毋庸置疑的成果來。想到這裡,他不禁在心底狠狠地詛咒了幾句幕府將軍,同時有一股無能為力地疲憊感湧上心頭。不覺腳底發軟,勉強走到暗探課後面的一處暗房外坐下,問身邊地手下,那個藥販子池田邊一身體恢復得怎樣?

    手下回稟,這些天沒提審、用刑,又有大魚大肉侍候著,池田邊一的身體狀況大有好轉。中山長昀一笑,心裡靈機一動。改變了原先大刑逼供的思路,想出了個更為絕妙的主意來,嘿嘿笑了幾聲,低聲吩咐了幾句。

    次日天明,池田邊一在牢房裡吃完魚湯麵後,被去除掉手銬腳鐐。硬被強行換上了綢衣緞褂,腳蹬雙擦得錚亮的牛皮鞋,肩頭斜掛了支沒彈夾的短洋槍,押到前面門邊的馬車上。臨出門之際,中山長昀授意,用兩顆核桃塞進他地嘴裡,讓他出不了聲,左右手拴在車兩邊,用帷布遮住,膝蓋部用厚布纏裹起來。無法站立。再配上一位妖艷動人的妓女半摟住他。款款然上了天祿街,四下裡遊走起來。

    這一下。滿城人皆知,那個傳言裡慘死在剝皮刑法下的草藥販子池田邊一,非但沒死,而且做了二黃,頭頂幕府帽,身著綾羅綢緞,公然摟著妓女坐馬車出遊。這還了得!看來,橘梗雜貨鋪的事情,定然是他出賣給幕府將軍,才招來了這麼場殺身大禍。

    中山長昀躲在幕後,快意地笑。這樣的方法,比之於自己熟悉的那幾種皮肉刑法,不可同日而語。這會兒,那位池田邊一人怕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池田邊一陡然在江戶大街上現身的消息,立即被城內長州軍地下組織獲悉。猝然之下,負責人當即決斷,凡池田邊一有過接觸、並知曉的聯絡點,全部撤離或變更。同時,這個情報急速向城外傳遞。

    當天下午,山下便在他地牌桌上收到載有這個消息的紙條。他看了看,劃了根火柴將它燒了扔進了痰盂,瞅瞅對面的度邊一笑,說:「中山君在江戶唱了出好戲。押著長州軍探子滿街走。這下子,怕的是要雞飛蛋打,一無所獲了。」

    度邊一愣,說:「不是破獲了地下組織嗎?哪來的探子活口?」

    山下摸著張牌,說:「快了,他要回池前來了。城裡無立足之地,只有到鄉下來尋生活了。」

    度邊抓抓了頭皮,望著他問:「這如何是好?我度邊人屁股還沒坐熱呢,他就回來復位了。這,對山下專員而言,也不是件好事吧?」

    山下自然明白他的話意,點點頭說:「那邊也無可奈何了。我總不能放他下鄉來吧?方某可沒這個權限。」

    度邊臉色青白了片刻,失望道:「那也只有如此了。大不了,我還去過那種風餐lou宿地苦日子。」

    山下嗟歎道:「怕的是你那苦日子也過不長了。你在這兒和我山下打得火熱,他豈能不知,還能放得過你?」

    度邊悚然而驚,放下了手中的骨牌,站起來行了個大禮,說:「還請山下專員救救小弟。但有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山下屏退左右,引著度邊走進內屋裡去,帶起門來,輕聲說:「在下倒有一計,喚作釜底抽薪。你可敢不敢做?」

    「怎麼講?」度邊問道。

    山下低聲耳語幾句。

    度邊駭然道:「端掉便衣隊?那我豈不是……」

    山下微微歎道:「你和你的心腹親信從此就不是便衣隊了,而是我清剿公署地別動隊。照樣吃大慷君的俸祿,何樂而不為之?」

    度邊心頭猶豫了一陣子,咬咬牙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度邊,就此和他中山長昀一刀兩斷,恩斷義絕,從此。願在山下專員麾下聽從驅使。」

    中山長治來到奇兵隊中,大受同伴的歡迎。版本隊長聽說過他的武藝。又見他知書識理,滿腹文化,自然當作寶貝來供著。沒兩三天,就彼此打得火熱。這奇兵隊中,多是慣經戰陣的老兵。殺幕府軍是家常便飯。但是都聽說過殺人魔頭本田的厲害和凶悍,知道他地幕府刀術一流,白刃戰中鮮逢敵手。這次見到殺卻此人地英雄來。哪裡肯放,再三要他施展本事。

    中山長治本不想顯弄身手,按聽版本隊長推心置腹相告,要請他教授大夥兒武藝,日後白刃戰中有制勝於敵的把握,為推翻幕府作貢獻。於是欣然同意了。

    他從腰上解開那把繞指柔地百煉利器來,神出鬼沒地使了趟劍法。但見劍光如匹,人捷如猿。東奔西突,殺機畢現,立時贏得一片掌聲。版本隊長看得興起,操起一把寬逾手掌的打刀片來,拱手示意要請教一二。中山長治使得興起,點頭同意。但見版本隊長刀頭一點。作了個虛勢,引蛇出洞。中山長治看出了他的意圖,將計就計,輕疾地斜劈一招下去。版本隊長刀身橫展,當地擋住劍勢,隨即含胸拔背,腰身狸貓般一扭,合身揮刀一個人字形側劈而下。

    中山長治退後一步,堪堪讓掉這一刀反擊,手中劍卻不停。精確地從此招未畢、新招未起的瞬間。將劍尖遞送到了版本隊長的喉下。版本隊長一愣,收刀不住。匪夷所思地看著眼前這耀眼的利劍,避無可避,不由豎起大拇指,叫了聲好!

    中山長治收劍,說:「你這是長州軍慣用來對付幕府的奪命一式。那些端著三八大蓋地幕府兵,可沒少吃苦頭。」

    版本隊長心服至極,說:「我這刀法自恃精熟,戰場上屢見靈驗。不曾想到了大行家的面前,就lou了破綻。慚愧,慚愧。」

    中山長治笑道:「也虧是我和你對招,換了別人,怕是躲不開最後那版本霆一擊了。當初,軍中高手們從多家刀法中精選出這一招,是大有考究的。喜峰口一役,斬首無數,令幕府將軍聞風喪膽,豈是浪得虛名的?」

    這邊熱鬧之際,那邊村口,有人急急趕來。將版本隊長喊過去,如此這般地講了一氣後,又匆匆離開。版本隊長一臉的喜色,通知集合隊伍,準備有大的動作。中山長治收拾完畢,跟在隊伍中,出了村子,分乘六隻木船,在密密叢叢的水蕩河汊中出航,向西駛去。

    這一段水路行程,大約走了一整天,天黑以後,在一處蘆葦叢內停下。水聲滔滔中,版本隊長就著新起的月光看看手錶,低聲開始佈置。原來,這裡是距池前河口關卡不過1里地。他們此趟便是專程解決駐守於此地便衣隊。現在,已經有內應進入便衣隊駐地,撤減崗哨,正聚眾會飲。晚10時整,內應會在大門前掛起一隻燈籠後離去。屆時,由奇兵隊方面動手,盡量以冷兵器解決,避免槍聲四起,引起不遠處幕府巡邏隊的注意。

    因此,版本隊長決定,這次行動以中山長治為主,領幾個身手敏捷的隊員先行出手,解決掉門外崗哨後,進入院中,趁著裡面眾人酒酣未醒的機會,逐一下手,力爭神不知鬼不覺地消滅這股敵人。

    奇兵隊登岸之後,沒有上大路,依舊在岸邊的蘆葦叢內向前摸索前進,藉著月光照明,接近了便衣隊的駐地。這裡,是臨河碼頭上地一座宅院,水邊石階直通門前。想來,原來是某位作糧油生意的商人家的宅子。被便衣隊強征去,以此封鎖河關。方便登門勒索。門外,荷槍實彈站了兩個哨兵,左手拿著雞腿,右手提著酒壺,樂哉哉地哼小曲兒,邊吃邊喝。哪有心思監視外面的動靜?

    大門內裡,隱約見燈火通明。眾人聚飲鬥酒聲喧囂入耳,煞是熱鬧。

    伏在數丈外草叢、蘆蕩中地奇兵隊員們屏息以待。靜候出擊。

    且說這座宅院內,度邊和幾個心腹手下正促哄著周圍的人發勁喝酒,自己心懷忐忑地坐在人叢中,手法快捷地將杯中酒灑在地上。大約9點半時,他目光瞟瞟腕上的表,起身伸了個懶腰,說:「這個不能喝了。我還要去陸山炮樓呢。那兒還有幾十個弟兄們。得陪陪他們。看這情形,這一夜是沒覺睡了。」

    他領著心腹走出院子來,回頭讓醉醺醺送行的人回去,繼續喝幾盅,好好睡覺。門外崗哨見他來了,直了直腰,表示恭敬。他停步環顧四周,搖搖頭說:「這可不行。光線太暗,人站著沒精神。點起燈籠來,也好看得見吃喝。別弄進鼻孔裡去。」

    眾人一陣嬉笑,果然去門後取出只燈籠來,cha上預備好的蠟燭,點上了火。紅通通懸於門楣下。門外徑丈之地果然亮堂了許多。度邊頗為自得地仰首望望,點頭笑了笑,領著手下上了馬忙從大路向10里之外的陸山趕去。

    耳聽得馬蹄聲漸漸湮沒在夜色之外,版本隊長再度看表,估算著時間。整10點時,舉手用力一揮,在中山長治耳邊低聲道:「長治,就看你地了。」

    中山長治點頭,率先出了蘆蕩,在黑暗地掩護下輕巧如燕。悄無聲息地掠草而過。眨眼間到了河堤邊的一棵柳樹下,這裡。距離崗哨地位置不過3米。那兩人依舊喝酒,啃雞,目光被炫眼的燈籠所攝抑,竟是根本不朝外瞧半眼。大約是這些時安然無恙的日子過慣了,喪失了起碼的警覺。中山長治收斂住自己的呼吸,計算著從這裡一躍而起到達那裡的速度,估算自己出劍斃殺這兩人可能所耗費的時間,然後靜待時機。

    版本隊長等人伏在暗處,見他渾然與大樹一體,難辨虛實,明白他正尋找最恰當地機會。

    果然,3分鐘後,只見此人腳底一扭,如拖弦之箭般射出,直撲稍遠之敵。劍光閃了兩閃,迅疾消失。只剩下這兩個站立的哨兵搖搖晃晃地睜圓了眼睛,似乎還沒鬧清是怎麼回事,可是,喉間霎時的冰涼感覺過後,炙熱的鮮血從喉管處開始噴湧而出。他們手中的酒壺已經被人攫了去,頸後衣襟被人提住,緩緩隨著身體的癱軟而放鬆,扶著他們完全地臥倒在地,雙腿抽搐。

    版本隊長心中驚歎,舉手指揮分散在隱避處的眾人分幾路按照預訂計劃行動。上圍牆的上圍牆,守門地守門,各司其職。中山長治領著幾個戰士從大門魚貫而入,趁著黑,專擇幽暗處走。

    這時,宅子前院,轟飲依舊。只不過醉者多,喝著喝著就趴下來睡著了。只有四五個酒量好的,猶自喋喋不休,互相較量著。三面圍牆的頂端,都已經有人攀爬上去,黑黝黝猶如一塊塊堅固的岩石,靜止不動,就等著屋子裡面動手。

    中山長治隱身在窗外,看清裡面的動靜。這滿屋子的酒客和睡客,簇簇擁擁擠滿成了一堆,要想越過桌椅和人體地障礙撲過去,殺掉屋子中央的幾個人,再想如方纔這般順利,幾乎是不可能的,得想個方法誘出他們,或者接近他們,方能實施。

    他正思忖間,那邊的版本隊長經驗豐富,猜出了他的想法,笑了笑,以肘部頂頂他,粗著嗓子開口問道:「屋裡酒夠不夠?我這裡還有一壇。」

    屋內的人喝的暈頭轉向,應聲道:「還有酒嗎?那,快,快給送進來。我們還要,不分個高低,絕不罷休!」

    版本隊長作個手勢。中山長治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俯身抱起個空罈子來,在版本隊長的一聲吆喝中撩開窗簾,大步進了屋子,微低頭作吃力狀走過去,將罈子往桌面上重重一頓。這幾個人的注意力都被酒吸引住了,哪裡有人看他。他便趁勢湊過去隱於肘後衣袖裡地利刃出手,旋勁一字橫劃。這幾個圍聚在空酒罈邊地傢伙後頸齊斷,啪地向前耷拉下去,匍伏在桌上,連帶得酒盞、菜碟嘩啦啦摔了一地。

    屋外等待的眾人見他得手,一窩蜂衝入室內來,大刀揮舞,匕首勁戳,三下五除二,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這批便衣隊殺了個幹盡。

    隨後,奇兵隊在各個房間裡搜索一番,將收穫地細軟全數帶走。這兒是塊生財的寶地,著實被便衣隊弄了一大筆錢。瞬息之間易手主人,也算是民脂民膏回到應去之處,為推翻幕府再增力量罷了。

    半夜時,奇兵隊全部撤離,上了船後沿來路返回井邊。下半夜時,忽聽得河道兩側遠處的田野中槍聲連天,時不時有火光沖天,像是一系列戰鬥正此起彼伏。版本隊長端坐船頭,從戰利品中揀出包美國煙來,笑道:「這些兔崽子也抽咱們的煙,倒是件趣事。」

    一船人散了煙後,各個提神,中山長治耳聞目睹,問道:「看樣子,今夜不止咱們一路動手啊。難道……」

    版本隊長大笑,說:「你猜對了,今夜是咱們六七支奇兵隊同時動手,在敵占區各處據點上演一出四面開花的好戲。明天,就該幕府幕府哭鼻子了。他們精心經大隊的所謂治安區情報網,一夜之間就化為烏有了。豈不傷心透頂?」

    中山長治舒心地開懷大笑,眾人盡皆附和。這種輕快淋漓的笑聲,是多年來壓抑於江戶城中所不能聽到的。在這茫茫原野、無邊草蕩中蕩穿流雲,迴旋四散。

    次日上午,不到7點鐘,中山長昀便被手下人緊急叫起。鄉下秘密人來報,昨夜,他親手辛辛苦苦創立的便衣隊,被奇兵隊殲滅,秘密情報網也大部被破壞。只有少數人得以倖免。現在,幕府軍巡邏隊四處救火,但沒有任何的效果,無力回天了。

    中山長昀渾身顫抖了一下。他望著那封剛剛傳來的文件,從上面嗅出了一股死亡的氣息。連忙雙手揉成一團,丟在痰盂缸裡,強作笑意,說:「怕什麼?我的基幹力量還在,折損些羽翼,算得了什麼?」

    正在這時,德川慶豐幕僚來人,請他去將軍府參加緊急會議。中山長治趕緊換衣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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